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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明王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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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也跪在那里,满眼的泪,哽咽道:“还看看阿囡吗?”

  海瑞摇了摇头,两手拎着行李站了起来,转过身向院子侧面那道小门走去。

  “阿爹。”女儿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院里怯生生地传来,就像一个什么东西又突然把走到小门边的海瑞揪住了。

  海瑞倏地回过了头,看见女儿瘦小的身影在正屋门口出现了。他又转过身来,女儿这时向他颠跑着过来。海瑞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行李,蹲了下来,抱住了扑到怀里的女儿。

  女儿抽噎着:“阿爹来接阿囡……”

  “会的。阿爹会来接阿囡。”海瑞轻声说着,一手搂着女儿,一只手揭开了身边的屉笼,拿出了一个荷叶米粑,塞到女儿的手里。

  女儿抽泣着:“阿爹出远门,阿囡不要……”

  “阿爹给的,阿囡要接的。”妻子这时过来了,抱过女儿。

  海瑞又慢慢提起了行李,望了望被妻子紧紧抱着的女儿,毅然转过身,走出了那道小门。 


第六章

  1北京往杭州的驿道上

  从北京赴任杭州的高翰文却是另一番光景。前面是四骑护驾的兵,后面也有四骑护驾的兵,马车两旁还有两骑随从,此行便显得十分煊赫。按规制,杭州知府上任用这样的排场,便是僭越。可这是严世蕃的安排,在外人看来也就是内阁的安排,一路上奔越数省,各驿站更换好马,人尚未到浙江,声势足以宣示朝廷改稻为桑的决心压倒一切!

  马车内的高翰文一路心潮汹涌。中进士点翰林不到四年,便膺此重任。平生以孟子王者师学为圭臬,追求的也正是这般驷马风尘、经营八表的快意人生。严世蕃的重用让他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但严府毕竟不被理学清流所看好,自己此行在清誉上便有了诟病。改稻为桑的国策要推行,几十万灾民要赈抚,如何两全,连一向以干练著称的胡宗宪都一筹莫展,自己这一去能否成此两难之功,心中实是没底。极言之,这一次就算推行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倘若引起民怨,朝野如何看他,毁誉也实在难料。但翰林院那种清苦毕竟难挨,储才养望本就为了施展,水里火里挣出来便不枉此生。因此一路上更不停留,日夜兼程。其时又正当五月下旬,骄阳高照,他干脆命人把车轿上的顶也卸了,门帘窗帘也取了,以符风餐露宿之意。跑快了有时候还站了起来,凭轼而立。车风扑面,衣袂飘飘,悲壮踌躇,总是千古之感。

  马队就这样跑着,高翰文也好长一段路程一任颠簸神在身外,突然感觉到车慢了下来,衣袂也就不飘了。举目望去,原来前面不远处是一驿站。

  2驿站院中

  前驾的四匹马刚走进这个驿站的大门便都停住了。

  这是个县驿,院子本就不大,这时里面已经散落了十几匹马,一些亲兵正在给那些马喂水添料刷洗皮毛,里面也就没有了空地,高翰文的马队挤不进来了。

  “怎么回事?”高翰文的随从走了进来,大声问道。

  先前进来的四骑兵也没答话,只是示意他看眼前的情形。

  那随从向那些正在忙着的亲兵:“京里来的,你们谁接站?”

  那些亲兵该喂水喂料的还在喂水喂料,该刷洗毛皮的还在刷洗毛皮,竟无人理他。

  那随从提高了声调:“有人接站吗?”

  高翰文这时也走了进来。

  见到他,马厩里一个驿卒才苦着脸走了过来:“见过大人。”

  高翰文的随从:“我们是京里来的,去杭州赴任,怎么没人接站?”

  驿卒一张脸还是苦着:“大人们都看到了,前拨到的马我们都没有料喂了,这不,连我们的口粮都拿了喂马了。”

  高翰文一行朝院子地上的马槽望去,马槽里果然盛着黄豆小米,却又不多,那些马正在抢着嚼吃。

  那随从却不管这些:“我们的马总不能饿着赶路。”

  驿卒:“那贵价就去同他们商量吧,看他们愿不愿让些料。”

  高翰文接言了:“他们是谁的马队?”

  驿卒显然有些使坏:“小人哪敢问,看阵势好像比二品还大些。”

  那随从一怔:“是不是胡总督的人马?”

  驿卒:“大约是吧。”

  “我们走。”高翰文说了这句,转身便走。

  “请问是不是高府台高大人?”一个声音这时在后面叫住了他。

  高翰文停住了,又慢慢回过身来。

  胡宗宪的亲兵队长向他走来了。

  亲兵队长:“请问是不是新任杭州知府高大人?”

  高翰文望着他,过了一阵才答道:“我就是。”

  亲兵队长:“我们大人在这里等高大人有好一阵子了,请高大人随我来。”说着便摆出一副领路的样子。

  高翰文本不想见他,可胡宗宪毕竟是浙直总督,现在公然来请了,犹豫了一下,也只好跟着亲兵队长向里面走去。

  3驿站客舍

  高翰文一进房门便停住了脚步,眼睛停在了前面椅子上那人身上。

  那个人正是胡宗宪。这时他好像是病了,正闭着眼靠坐在椅子上,额头上还敷着一块湿手帕。

  亲兵队长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揭开他额上的手帕,又轻声禀道:“部堂,高大人来了。”

  胡宗宪慢慢睁开了眼,望着站在门口的高翰文,点了点头,手一伸:“请坐。”

  高翰文仍站在那里:“请问是不是胡部堂胡大人?”

  胡宗宪:“鄙人就是。”

  高翰文立刻深揖了下去:“久仰。属下高翰文。”

  胡宗宪:“请坐吧。”

  高翰文只得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胡宗宪望向了他:“我虽然还是浙直总督,但按规制,你归浙江巡抚直管,我们之间没有差使授派。我今天见你,只是为了浙江,为了朝廷。”

  高翰文没有看他,低头接道:“部堂大人有话请说。”

  胡宗宪这时却望向了亲兵队长:“把我们的马料分一些给高府台的马队。”

  “是。”亲兵队长走了出去。

  胡宗宪这才又转向高翰文:“高府台知不知道,淳安和建德一共有多少灾民,到今天为止,浙江官仓里还有多少粮,照每人每天四两发赈,还能发多少天?”

  高翰文答道:“淳安的灾民是二十七万,建德的灾民是十一万。发灾以前官仓里有二十万石粮。三十八万灾民,每人每天按四两赈灾,每天是七千石。现在二十天过去了,官仓里剩下的粮约有五万石,最多还能发放十天。”

  胡宗宪点了点头:“你还是有心人。十天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高翰文慢慢抬起了头,望向胡宗宪:“部堂大人是在指责属下?”

  胡宗宪没有接言,只是望着他。

  高翰文:“‘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是属下提出来的。十天以后当然是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出粮来买灾民的田,灾情解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再责成那些买了田的大户去完成,于情于理于势,眼下都只有这样做。”

  胡宗宪:“那么高府台准备让那些有钱有粮的人拿多少粮来买百姓的田?”

  高翰文一怔,接着答道:“千年田,八百主。买田历来都有公价,这似乎不应该官府过问。”

  胡宗宪:“十天过后,赈灾粮断了,灾民没有了饭吃,买田的人压低田价,官府过不过问?”

  高翰文先是一愣,接着答道:“天理国法俱在,真要那样,官府当然要过问!”

  胡宗宪:“哪个官府?是你杭州知府衙门,还是巡抚衙门,藩臬衙门?”

  高翰文慢慢有些明白胡宗宪的话中之意了:“部堂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官府会纵容买田的大户趁灾情压低田价?”

  胡宗宪深深地望着他:“要真是这样,你怎么办?”

  高翰文沉默了,许久才又抬起了头:“属下会据理力争。”

  胡宗宪:“怎么争?”

  高翰文又被问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那时候,你既不能去抄大户的家把他们的粮食拿给灾民,也不能劝说灾民忍痛把田贱卖出去。两边都不能用兵,灾民要是群起闹事,浙江立刻就乱了。你在朝廷提的那个‘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就成了致乱之源!高府台,这恐怕不是你提这个奏议的初衷吧?”

  高翰文这才震撼了,问道:“我该怎样去争,请部堂明示。”

  胡宗宪:“‘以改兼赈’的方略是你提出来的,你有解释之权。第一,不能让那些大户低于三十石稻谷的价买灾民的田。这样一来,淳安、建德两县百姓的田就不会全被他们买去。譬如一个家有三兄弟,有一个人卖了田,就可以把卖田的谷子借给另外两个兄弟度过荒年。到了明年,三分有二的百姓还是有田可耕,淳安和建德就不会乱。”

  高翰文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今年要改三十万匹丝绸的桑田数量便不够。请问部堂,如何解决?”

  胡宗宪叹了口气:“这条国策本就是剜肉补疮。可现在不施行也很难了。这就是第二,让那些大户分散到没有受灾的县份去买,按五十石稻谷一亩买。几十万亩桑田尽量分到各县去改,浙江也就不会乱。”

  高翰文:“他们不愿呢?”

  胡宗宪:“你就可以以钦史的名义上奏!让朝廷拿主意,不要自己拿主意。”

  高翰文又怔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争。你去浙江,我会先去苏州,找江苏巡抚赵贞吉借粮。十天以内,我会借来粮食,让你去争田价。还有,新任的淳安知县海瑞和建德知县王用汲,这两个人能够帮你,你要重用他们。”

  高翰文此时已是心绪纷纭,望着胡宗宪,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部堂,属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胡宗宪:“请说。”

  高翰文:“这些事部堂为何不跟皇上明言?”

  胡宗宪苦笑了一下:“事未经历不知难。有些事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说到这里他又望了望门外的天色,“现在是午时末,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八十里。赶路吧。”

  高翰文一改初见时的戒备,退后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部堂保重。”说完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着高翰文出去,胡宗宪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了,一下便坐在地上。

  “部堂!”门外的亲兵队长急忙跑了进来,跪下一条腿扶住他。

  “不要动他!”从里间侧门里谭纶现身了,他急忙奔到胡宗宪身边,从另一边扶住了胡宗宪。

  谭纶对亲兵队长:“快去,找郎中!”

  亲兵队长:“是。”快步奔了出去。

  胡宗宪的眼慢慢睁开了,挣扎着要站起。谭纶费力搀着他站了起来,又扶他到椅子上靠下。

  谭纶:“到苏州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实在不行,就先在这里歇养两天。”

  胡宗宪:“十天之内粮食运不到浙江,我今天就白见高翰文了。”

  谭纶:“你真以为跟高翰文说这些话有用吗?”

  胡宗宪望向谭纶:“那你们举荐海瑞和王用汲去浙江有用吗?”

  谭纶一愣。

  胡宗宪:“官场之中无朋友啊。”

  “汝贞。”谭纶脸一红,“派海瑞和王用汲到两个县的事不是我有意要瞒你……”

  “我当初就说过,你谭纶来与不来我都会这样做。今天还是那句话,你们瞒不瞒我我都会这样做。”说着,胡宗宪撑着扶手又站了起来,“有了我今天跟高翰文这番交谈,你们举荐的那个海瑞和王用汲或许能跟那些人争拼一番。给我找辆马车,走吧。”

  4杭州巡抚衙门外大街

  湖光山色,风月斯人。傍晚的杭州街上,更是人境如画。牵着那头大青骡走在这样的地方,海瑞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青骡的背上驮着包袱竹笼,牵着缰绳的海瑞背上挂着斗笠,溅满了泥土的长衫,一角还掖在腰带上,显眼地露出那双穿着草鞋的光脚。那双脚平实地踏在青石街面上,青骡的四蹄疲惫地踏在青石街面上,浙江巡抚衙门的辕门遥遥在望了。

  画外音随着镜头跟着海瑞传来:“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海瑞出任浙江淳安知县。从踏进杭州,步近巡抚衙门报到这一刻起,他便开始了一生向大明朝腐败势力全面宣战的不归之路!”

  5杭州巡抚衙门前

  从高大的辕门往里望去,是一根高大的旗杆,再往前,便是偌大的中门。从里面遥遥透出的灯火一直亮到大门外,亮到门楣上那块红底金字的大匾:浙江巡抚署。

  巡抚定制为各省最高行政长官,是在明朝宣德以后,品级略低于总督,但一省的实权实际在巡抚手里,因此衙门的规制和总督等同。高檐、大门、八字墙、旗杆大坪,都是封疆的气象。今天晚上这里的这种气象更是显耀,中门里外一直到大坪到辕门都站满了军士,大坪里还摆满了四品以上官员的轿子,灯笼火把,一片光明。这是郑泌昌接任浙江巡抚后在这里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接到前站滚单来报,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今天将从北京赶到,郑泌昌立刻通知了有关藩、臬、司、道衙门一律与会。他要连夜部署朝廷“以改兼赈”的方略,在一个月内完成五十万亩田的改稻为桑。

  从下午申时开始,巡抚衙门前就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一律赶开了,这一段时间辕门前一直到那条街都安静异常,店铺关门,无人走动。等着高翰文一到,立即开会。这时,海瑞和他的那头青骡走近辕门便格外打眼。

  “站住!”守辕门的队官立刻走了过去,喝住了他,“什么人?没看见这是巡抚辕门吗!”

  海瑞站住了,从衣襟里掏出吏部的官牒文凭,递了过去。

  那队官显然不太识字,却认识官牒上那方朱红的吏部大印,态度便好了些:“哪个衙门的?”

  海瑞:“淳安知县。”

  那队官又打量了一下海瑞,接着向大门那边大声问道:“你们谁知道,淳安知县今晚通知到会吗?”

  大门外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应道:“让他进来吧!”

  队官便把官牒还给了海瑞:“进去吧。哎,这头骡子可不能进去。”

  海瑞也看了看他,接着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大步走了过去。

  队官:“哎!你这骡子给我干什么?”

  此时海瑞已经走进了大门。

  6巡抚衙门门房

  衙门大了,门房也分左右,虽然都是让候见的人休息的,品级却有区别。海瑞进了大门,便被那书办领进了右边的门房,是一间只有挨墙两排长条凳的房子。

  书办:“先在这里坐坐,什么时候上头叫你们进去,我会来通知。”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这间房也有灯,却不甚亮,海瑞从灯火通明的外面进来,坐下后才发现,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先站起了,端详着海瑞:“幸会。在下王用汲,新任建德知县。”

  海瑞也连忙站了起来:“幸会。在下海瑞,新任淳安。”

  王用汲眼睛亮了:“久仰!果然是刚峰兄,海笔架!”

  海瑞:“不敢。王兄台甫?”

  王用汲:“贱字润莲。谭纶谭子理和我是同科好友。”

  海瑞也立刻生出了好感:“润莲兄也是谭子理举荐的吧?”

  王用汲:“什么举荐,我在昆山做知县,怎么说也算是个好缺。谭子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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