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不如画皮呢,那个中国作家有个故事叫画皮,说一只鬼找了张人皮画上笑容披在身上扮美人,现在做人,一张皮哪里能够,少说也得十七八副面具随身携带,该笑会笑该哭会哭必要时还得会乔呆扮痴。
我试图挽回面子,“我这也不能说不叫笑,笑有很多种的。”索性搬来厚厚修辞词典翻给他看,真笑、假笑、奸笑、媚笑、欢笑、干笑、苦笑………,难怪这只狐狸说笑复杂呢。
我把书扔开他,彻底放弃我的伟大教育。
他对着书好奇研究,我面无聊赖,东摸摸西瞅瞅找出一个录影带,屏幕上金发美女大跳艳舞,慢慢贴面舞过绕在颈后发青指甲准备悄悄划下。
邦德握紧她手臂柔声说,“小姐,男人经不起这样撩拨的。”金发美女没挣扎几下衣服便滑了下来露出半个酥胸。
我乐,艳福无边的老詹姆斯,永远的007。
“奸笑。”
嗯?我转头,流川枫眼睛清亮手指着我鼻子说他的新词,在说我?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低头看看辞典再加一个形容词,“还有淫笑。”
我气结,这小狐狸也学得太快了吧,连这两笑也能看出来,等等,不对,漆黑瞳孔里飞速闪过狡黠神色。
“你是故意的!”我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顺手就把靠枕扔过去。
流川眼明手快接过靠枕放在一边,“我会笑。”他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宣布,“高兴时才笑。”
什么?!我呆头呆脑看住他,就是说我白白浪费一个上午与至少3000伏的电力?
他眼睛眯起来嘴角优美上弯。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咯吱吱活动手腕露出狰狞面目飞身扑上,“流川枫!看我出糗很高兴是不是?我要杀了你炖狐狸汤!”
☆☆☆
酒吧里灯光昏黄,我在角落对越野挥手示意,“越野,这儿。”
“怎么到这么晚?”我问。
“有人自杀,刚把现场处理完。”越野抹一把脸,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才二十几岁,年纪青青就想不开。”他是警官,我们经常正在喝酒有紧急命令便立时出动。
“据说自杀的人年纪多半很轻。”我给他倒上酒,“找死是要勇气的,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没错,年青时以为世界似水晶,不留神打碎就万念俱灰一口浊气上涌。”
我做捧心状,“哦,千疮百孔的世界,还有我千疮百孔的一颗老心。”
越野心情再不好也叫我逗得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没真没假的,什么时候都笑嘻嘻没个正经。”
我微笑,做的是人又不是狐狸,有几个人能似流川枫完全不管不顾真性情高兴才笑呢?那只狐狸,居然指着我的招牌笑脸说我不快乐。
越野胳膊肘捣我,“喂,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神秘。”
“知不知道为什么自杀?”我打岔。
“失恋,被男朋友甩了。”越野大惑不解的样子,“真弄不明白,世上好男好女这么多,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非他不可。”
金色萨克斯风吹着如怨如慕曲子,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呵,小王子与他的玫瑰,或者他不是最完美最出色的,却只有他能打动我,属于我的玫瑰。
“真傻,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赔上性命,最可怜是她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点头同意,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越是被人踩越发要活得精彩,噫,我们的仇人令我们生活变得丰富多姿,为了他们不得不奋发图强。
不过也许她看得更明白,索性不挣这口闲气也罢。
“仙道,你今天很安静啊。”越野有点怀疑地对我说,“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呢?”我反问。
“昨天她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打了。”我淡淡说,老朋友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瞒不过,从小到大干的坏事比你自己记得还牢,我心头几条刺他数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什么不疯言疯语胡灌一气并找个美眉狂欢?”
“在等你来啊。”我诡笑,“你不来没人送我回家我怎敢放胆开喝呢?瞧,那个眼盖紫紫活似埃及艳后的美眉如何?”
老好越野,快要被我期负死了。
(四)
大雾弥漫,我茫然站立找不到出路,踌躇半日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到处走走看。雾气越发重,濡湿我的头发与衣衫,白朦朦雾里深一脚浅一脚乱走,我站住,凝神听,隐约传来细细哭声,顺着哭声过去,约摸六七岁小男孩。
我蹲下问他:“小朋友?怎么了?为什么哭呢?”他抽咽答我,“我迷路了,爸爸妈妈都不要我,回不了家,没有人要我。”我心酸,牵住他小手,“来,不要怕,我们一起找路出去,没有人要你不要紧,我来要你好不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仙道彰。”
我诧异,这般巧,居然与我一个名字,正思索间有人桀桀怪笑,“仙道彰,你居然给我逾期交工耽误我的年终奖,拿命来!”抬眼看却是Scully穿鲜红紧身皮衣,左右手各持一枝冲锋枪眼里冒出火星,我自知理亏撒腿就跑,她在后面追,脚步声震得地颤。
正自心慌没做商量处有人在我耳边说,“白痴!”我大喜,流川枫不知从哪儿钻出拉着我就跑,后面又有人喊,“狐狸!狐狸!走错路了!不是那边,你迷路了!”
一只红毛猴子从树上跳下来看我们半天,对我说,“都是你不好,让狐狸迷路,接招。”一记头槌直冲我脑门,“咚”一声,我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从崖上坠下来。
我坐起,一身的汗,原来是梦,我支住额角,慢慢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昨天果然喝得酩酊大醉让越野送了我回来。什么都是有代价的,开心了一个晚上现在便有小妖拿铁锤敲我脑袋。
依稀记得昨晚最后抱住越野唱,爱你呀爱死了,你打碎的心长出朵白蔷薇,爱你呀爱死了,你吻过的唇开出朵红蔷薇。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喉咙快要着火,瞥眼床头放一瓶可乐,拿起来就喝,这才注意到流川正趴在床边睡得香,床头架上还搭着毛巾,呵,这小狐狸还算有点良心,不是光会骂我白痴,可惜他实在不是好护士,睡得呼呼,我都折腾半天了他也没动静。
嗓子还是干,流川枫多半以为人人都象他一样爱喝可乐,喝醉酒之后会觉得只有水最清爽。我轻手轻脚下了床,到客厅找出矿泉水一口气喝完,舒服不少。
屋内暖气很足,外面雪已经停了,月色映着新雪一片明亮幽静白光。
我点一枝烟坐在窗台上想起刚才的梦。小小仙道彰对我说他迷路回不了家,我答允带他走,其实我无能为力,我们都已迷失。
多么悲哀,还以为早炼就刀枪不入金钢之身,一个个外表光鲜亮丽,实则不治内伤在五脏六腑,创口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悄悄腐烂。
电话铃响起,这么早,接起听筒是明美,“美丽假期过得如何?有人见你狂欢呢。不要重色轻友忘记我们啊。”
我笑,“怎也忘不了你,即是色,也是友。”
“一大早听到这话令人心情舒畅。仙道君是我们灰暗办公生涯中的阳光。”
我不置可否,“不要再心虚了,到底要我做什么事说吧。”
明美在电话那边咕咕笑,“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样的,E组人要上次利利华的风洞系统资料,我记得当时有给你报一份的。”
我揉着太阳穴没好气道,“不会吧,大小姐意思是让我休假日去公司给你找资料?”
她放软声音,“帮个忙啦,就知道仙道君心肠最好。”
唉,我叹口气,知道不能拒绝,想想素日是我不够威严,可是,让我现在回公司——,对了,“明美,你不是有我办公室钥匙吗?”有时会忘记钥匙,所以我家里钥匙会在办公室放一把,办公室钥匙在明美那儿放一把。
“是有啊,不会是让我自己进去拿吧,好象做贼一般。”
“放假要我回公司倒又不觉得自己是吸血鬼。”我说,“好了,自己找吧,保险柜密码是119110,噫,明美,明天就去报案,说我没了十条金砖。”
“哼,小看我,十条金砖就要我动心。”明美娇嗔,“回来记得改密码,别以后真说不清了。”
回到卧室流川还在睡,一副纯真平和无忧无虑神情,我摸摸脸,不知我睡着是什么样子,小时候有次照镜子,忽然很想知道眼睛闭上脸会变什么样,于是闭一只眼另一只眼偷偷眯起来看,后来放弃,完全不得要领,总是和真正睡着不一样的。
天真的少年,那时节热血澎湃青春激昴,以为坚定不移顺着黄砖路走下去就可以到翡翠国,跌得头破血流才明白我们演的不是绿野仙踪而是丛林魔踪。
到窗边拉上厚厚落地窗帘,房间立时又幽暗起来,上床钻进被子,听着流川枫匀细呼吸慢慢又堕入梦乡,这一次没有做噩梦。
再醒来流川枫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他的体育电视了,打个大大的哈欠洗漱,冲完澡悉心梳起我的朝天发,神情气爽元神归位。
我笑嘻嘻对流川说,“今天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从来没有领你去外面,正好今天我没什么事。”他照例不出声,拿眼睛问我,我伸手拍拍他的脸,“嘿嘿,猜对了,就是想找个地方把你直接拍卖,怕了吧?”
他冲我翻白眼,总算没有开口说白痴,我自动举起双手,“我承认,是我忽然犯白痴了。”
仔细想想狐狸也怪可怜的,一觉睡得找不到家了。虽说住在我这里看起来一幅大摇大摆样子,但是按他的说法昨天他才是第一次真正笑。当然那个让他笑的理由很是让人牙痒痒。
对着镜子检查,马虎不得,不定那次出门正好遇到了我的白雪公主呢。回头看看流川枫愣愣站在那里,想想从衣柜里找出件烟灰长大衣给他。
“知道你不怕冷,可是这么大雪天穿单衣出去会吓着人的。”这小子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象什么。
我觉得自己真是爱心泛滥成灾了,不过转念一想难得能遇到只狐狸,没有我的好风度哪儿能衬出他的小家子气呢?所以说,有教养与没有教养就是不同。
深深吸一口气,雪后空气清新寒冷,雪光映在脸上人立时显得精神不少,我打头走,手指上晃悠着车钥匙。
“中森夫人好。”我演示我的招牌笑容。“仙道君好。”她对我鞠躬,眼睛直往后瞄,我满足她的好奇心,“这是我弟弟。”
狐狸一点面子都不给,理也不理,当没听到我们说话眼里压根没这个人。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考验我的神经,转回头,中森夫人花容失色指着流川枫。怎么了?她看出什么不对了?顺她眼光看去,流川枫光着脚踩在雪地上。
我镇静自若,至于吗?没什么稀奇,几时见过狐狸穿鞋了?“流川,快回去穿上鞋和袜,这么不注意。”我把钥匙抛给他。
我好心跟中森夫人解释安抚她脆弱神经,“中森夫人,嗯,我弟弟他有点智障。”
“哦,难怪我觉得他不对劲呢。”中森夫人恍然大悟,我同意地点头,呵,一个白痴一个智障,真正好组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仙道君。”咦,又关我什么事?
“身为兄长有义务照顾生活有困难的弟弟,这么冷天气没有穿鞋就出门,居然没有发现,只能说关心不够了。”中森夫人义正辞言,我头皮发麻忍气吞声,我还不够爱心?我的爱心快成太平洋了。
我打断她,“夫人,对不起,他进去这么久没出来,我去看看。”
“做什么呢这么久,害我耳朵惨受荼毒。”我边推门边问。
呵呵,我关上门倚着门框手指继续晃我的钥匙,笑逐颜开看流川枫和鞋带搏斗,他不睬我,把长长一根鞋带左绕右绕总算绕成一团松松跨跨堆在鞋面上。我不动声色偷乐,扬眉吐气啊,不是我小心眼,是他自己不来向我请教,那我就没有必要那么好为人师是不?
他终于站起身来低头盯着鞋子,“来,聪明的流川,鞋子穿好了,我们走吧。”我拍他的肩。
我们一前一后出了门,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鞋子流川穿上本来就大,鞋带又没有系紧,再加上雪地路滑,另外我估计狐狸是穿不惯鞋子的,所以流川在我后面哐唧哐唧走三步滑二步。
天空多美阳光多美雪景多美,我心情无比舒畅。
我发动车,斜眼偷看,他的鞋带早就松开拖在地上,这样还没摔跤也就是狐狸的平衡能力好,他扭头看着车窗外,就是不肯看我。
好容易找到车位,我下了车,流川坐在车里不动。
我对他热情洋溢地笑,“下来呀,正好赶上快过圣诞节了,很热闹呢。”流川冷着脸半天不动,旁边有人不停摁喇叭,他终于不情不愿下了车。
快到圣诞,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橱窗玻璃上粘贴着小小六角泡沫雪花,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礼盒堆在圣诞树下,上面红红绿绿小灯一闪一闪,白胡子圣诞老人慈祥站着,有时他们也会挥动鞭子赶雪橇后面拉着满满礼物。
我喜欢一切节日,大家喜气洋洋其乐融融,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对自己说——且放下所有心事明日再来烦恼,啊,越野曾说我是标准得过且过去乐天派,我瞪他,不然如何?难道要我抱牢樱花树吐血去?要是我不肯放下身段学身后这小子死硬,现在哪儿有仙道彰这号人物?
嘿嘿,嘴硬的拿自己当王子的狐狸,我手插进衣兜优雅自在地走在前面,他东倒西歪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我们两个大帅哥是街上的一道风景,赢来无数注目礼。
对面过来女土牵一条可爱的毛茸茸小狗,我瞪大眼睛,神气活现的小狗神气活现地穿着四只小红靴子从我们身边神气活现地稳稳走过。
我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前仰后合大笑出声。
周围温度急聚下降,流川枫站住不动了。“怎么了?”我死忍住笑问他,他眼睛看旁边,“喂,流川,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啊。”
他不睬我,“再不说话我不管你自己走了啊,回不去家别哭出声来。”
我给他台阶下,想想我都被他说了那么多白痴这算什么啊。“不理我,不理我我真的走了哦。”
还是不说话,绿灯亮,我大踏步走了过去,也太骄傲了吧,给台阶不下别怪我,既然立意要当电线杆随他好了。
到了街对面我回头,流川枫还站在那儿没动,大小车辆与熙熙攘攘人群从我们中间流过,他隔着人群静静望我,素白秀气一张脸,明亮双眼乌黑倔强,空荡荡烟灰大衣挂在身上,来来往往行人好奇冷漠看他。
我们两互相看了半天,我扬起眉毛拉高嘴角高高举起双手,投降。
“象你这样做人是不行的,你以为只要变成人形就是做人了?差得远呢。”我蹲下身给他系鞋带,想想实在不甘心开始教训他,“高兴才笑不高兴就板起脸,该服软时不会服软要心狠时又不够心狠,也就遇到我,是别人早送你去研究院,至少也做了狐皮大衣。”要不是性别我怀疑自己得了多语综合症,越来越滥好心兼唠叨罗嗦。
漂亮的结挽在鞋面上,够资格做幼稚园园长了。
“好了,走吧,先给你买鞋去。”
我站起身来四处望找最近的鞋店,“做人很累吗?”流川小小的声音,啊,总算开金口了,“习惯就好。”我心不在焉回答,街对面公车站边正好有家体育用品店。
红灯变绿,“走吧。”我说,流川没动,“又怎么了?”
我回头,黑白分明双目望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