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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登之围-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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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陈豨、柴武的马军也赶到了晋阳。    
    汉高帝刘邦得到冒顿、韩信都突围而去的消息,气恼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后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边上的陈平:“先生,你说说,这仗我们算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陈平笑吟吟地答道:“陛下,这仗嘛,当然是打赢了。至于敌酋逃脱,那是人算不如天算,大约他们还命不该绝吧,陛下不必过于气恼,以后有的是机会。”    
    刘邦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想自己费了多少心思,就为了生擒那个匈奴单于与反贼韩信,眼看他们已成了网中之鱼,笼中之鸟,就差这一两个时辰便让他们挣脱了罗网,真是痛失良机,白费了心血。他想起那个刘敬前些天说过的话,刘敬说陛下要消灭韩信的大军不难,但要活捉匈奴单于怕是不容易。那真是个乌鸦嘴,让他不幸而言中,自己口口声声要生擒匈奴单于与韩信,像去年捉拿燕王臧荼、楚王韩信那样,现在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让这两人跑了,叫自己大丢面子。


《白登之围》 兵困楼烦甩钩钓鱼(1)

    陈平说得对,这晋阳之战,当然是打赢了,匈奴人逃跑了,还消灭了他们三四千骑(尽管自己的人马也损失不少),不是说明自己的胜利吗?但这个胜仗大约是最窝囊的胜仗了,那个匈奴单于太狡猾了,简直是玩了自己一把。    
    带着这种懊丧的心情他进了晋阳城。当大将周勃等请示他下一步的行动,车骑将军灌婴战战兢兢地表示愿意率马军追击匈奴人将功补过时,他伸直了脖子骂了一句:“追个屁,在你鼻子底下都让他跑了,还追,你追得上?”又对陈平与周勃等说道:“算了吧,都歇息吧,他娘的,这些天把腿都跑断了,还是让他溜了……都好好想一想,下回怎么逮他,朕就不信这个邪,会逮不住那个兔崽子!”    
    晋阳之战是胜利了,胜利者心里很不痛快;冒顿单于是失败了,失败者却并不沮丧。无论是胜利者与失败者,彼此都暗暗地认定:对方是自己的一个强劲的对手,要认真地对付。    
    晋阳之战结束后,汉军大规模的攻势暂停了下来。北线的战事也趋平稳,匈奴右大将兰金已率部北撤,韩王信余部王黄、赵利仍在这一带活动。樊哙虽有数万大军,代地开阔,又多崇山峻岭,一时也难以将他们剿灭。于是,樊哙也按照刘邦的命令,在代地休整待命。    
    汉军的攻势暂缓了,匈奴、韩王信方面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首先,王黄、曼丘臣部活跃了起来,他们出人意料地干出了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    
    当樊哙、周勃等军攻击代地,向马邑、云中扫荡过来时,王黄见汉兵势大难以抵挡,便率领他的五六千人马在山梁沟壑间兜开了圈子,尽量避免与汉军的正面交锋,因而虽然丢失了不少城镇营寨,但兵力损失不大。铜鞮之战,曼丘臣率千余败卒逃离战场后,没往晋阳投奔冒顿单于,径直退回代地,找到了王黄与赵利。一路上他陆陆续续收容了三四千铜鞮溃散的败兵,故而与王黄会合后,也有了万余人马。    
    在这三人中,曼丘臣是老大,在眼下的困境中,他与王黄、赵利商量下一步他们何去何从。是带着人马去寻找韩王信呢,还是坚持在这里与汉军周旋。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韩王信已随冒顿单于退往代谷①一带,如果他们随之而去,就还要往北撤离。    
    这三人中王黄的主意最多,他对两人说:“韩王待我们不薄,按理我们该去找韩王,与他共度艰难。但眼下他已随匈奴单于进入代谷,无兵无卒,真成了孤家寡人,只能完全依附匈奴人,按他们的意志行事。匈奴人有实力与刘邦对抗,我们要借重他们的力量对付刘邦。但匈奴毕竟是蛮夷之邦,非我族类。当初在马邑城下投降他们,也是出于无奈,老实说,这件事总是名声不好。因而我们不能再赶去投奔他们,把这剩下的一万来人都搭进去。况且,士卒们也不愿意再往北撤,跟着匈奴人过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不妨另找出路,也为韩王留下这些家底,你们以为如何?”    
    曼丘臣听罢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这次随韩王南下,百姓们听说我们归顺了匈奴,都逃散了,可见打着匈奴旗号难以收民心。再说,要把大伙儿带到匈奴人那儿,军心也不稳,大伙儿的心思还是向往中原,这次铜鞮战场的溃兵都来寻找我们,很少去投匈奴的,这也说明了问题。”    
    赵利忙问:“那按两位兄长的意思,我们如何与匈奴人相处呢?眼下我们还离不开他们,还要靠他们庇护啊。”    
    王黄答道:“是啊,我们不仅不能与匈奴人分道扬镳,更要凭借匈奴的力量让我们生存下来,然后再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我想我们最好以结盟的方式与它相处,奉它为盟主。我们可以按盟主的旨意行事,但又不完全归属它,有分有合,既要依靠它,又有一定的自主能力,你们认为如何?”    
    “能这样当然好,但要与匈奴结盟,总得有个由头,我们不是已经随韩王投降他们了吗,怎么又要跟人家结盟了呢?”赵利总觉得这件事不好向匈奴人交代。    
    曼丘臣人粗心细,他对王黄说:“贤弟,刚才你说我们先得生存下来,然后再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关于发展壮大这件事你是怎样想的,说出来大家听听。”    
    “这,这我也没想好。不过,我想我们总不能守着这一万来人马长期蜗居在此吧。我们不去投奔匈奴,总得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关于这……”说到这里,他欲语又止,坐在那里晃着身子。    
    “那,那你心里已经有底了?”曼丘臣急着问。    
    “没,没有。有了主意我还能不说,我得想想,好好想想。”说着他继续晃着身子,抬起眼皮对曼丘臣意味深长地眨了一眼。    
    曼丘臣明白了,王黄是有难言之隐,在跟自己打招呼了。那分明是因为赵利在座,赵利毕竟不像他与王黄的关系。于是他便顺口说道:“那就好好想想吧,都想想再议,赵利兄弟你说呢?”    
    赵利心眼没这两个人多,他正等着听王黄关于前景的打算,见王黄吞吞吐吐,还真以为他没想好。听曼丘臣让大家都想想再议,便应口道:“好,那就都想想,想想。”    
    三人散后,王黄回到自己的寝帐,对侍从说:“添个火盆,准备些酒菜,待会儿有客来。”    
    侍从很奇怪,天色这么晚了,亥时将过,还会有客来?难道王将军又有了新美人今夜要入帐来?他们不敢多嘴,忙着去准备。    
    没多一会儿,美人没来,高大壮实的军中主将曼丘臣倒来了。曼丘臣见案几上已摆满了酒菜,与王黄心照不宣地哈哈一笑,便在毡毯上坐了下来。    
    他喘了一口气,对王黄说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讲了吧?”    
    “喝酒、喝酒,天冷,先干三杯暖暖身子。今夜咱俩是得好好琢磨出一个主意来。”    
    “有必要避开赵利贤弟吗?你耍的什么心眼?”    
    “先得跟你商量定了,再跟赵利讲也不迟。这事情说起来可是一件有关我俩身家性命的大事,你我得好好斟酌才是。”    
    “到底是什么事嘛,吞吞吐吐藏头露尾的,急死人了。”    
    “兄长别急,这事得慢慢说,得把事理掰开了揉碎了,慢慢地研磨,慢慢地梳理,才能找出个头绪。这样说吧,你我这些年抛家弃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跟着韩王起事,在刀剑丛中拼命,不就是图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吗?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当然,不然,谁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现在看来,咱俩不能再跟着韩王了,他的那些基业全丢了,自己连个安身立命之处也没有了,事实上,韩国与韩王都完了。我俩得另找出路,觅一个有奔头的地方。”


《白登之围》 兵困楼烦甩钩钓鱼(2)

    听王黄这么说,曼丘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是啊,你说得不错,是这么回事,韩王才具不大,家底不厚,这回又赔了个底朝天,我俩是得另想辙,寻条出路。可哪有你说的那种地方?从铜鞮败回的路上,我就在想往哪儿奔。我算了一下,目前有能力庇护我们的,没几个人。除了匈奴单于,也就是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有这样的实力,其余的诸侯王都是刘邦的亲信,根本不会接纳我们。就是彭越、英布也不可靠,若去投他俩,说不定会落得个钟离昧的下场,他们会拿我们的脑袋去向刘邦邀功领赏。”    
    “是啊,我们跟这两个人既没交情,那里也没我们的位置,去了也是寄人篱下,看人的眼色,成不了气候,那条路想也不用想。”    
    “那……我们又不想完完全全投到匈奴帐下,那路在何方?”    
    “没路可走,怎么办?那就得动手开出一条路来,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这样,我俩既不用去依附别人,也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听了王黄这两句话,曼丘臣突然感到眼前一亮,这倒是一条新的思路。是啊,自己不能光想着那几个人,钻了牛角尖。他似乎悟到了些什么,但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低声地嘟哝着:“自己开出一条新路……就凭这一万多人,难啊。”    
    “人多人少当然要紧,但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年陈胜、吴广起兵于蕲只有九百人;刘邦起兵于沛也只三千人,他们都干起了大事。重要的是刚才赵利提到的‘得有个由头’,有个说法,所谓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这样便可以昭告天下,我们不是在胡闹腾,而是在干一件正正经经的大事。”    
    曼丘臣默默地点点头,听起来是这个理。然而难就难在找寻那个由头,那个说法。    
    王黄喝了一杯酒,给曼丘臣也斟了一杯,又慢条斯理地说开了:“我想过了,当初打败秦王的实际上是两股力量。一是边患匈奴,二是由陈胜首举义旗及随之而起的六国之后。匈奴虽被蒙恬打败,但为了防御它,秦王筑长城修驰道,耗尽民力,搞得怨声载道。现在我们要与刘邦抗衡,要生存下去,要有所发展,还得靠这两股力量。匈奴单于要找刘邦较量,这次又吃了亏,定然不甘心,这是大好事,我们当充分利用。但单靠匈奴还不行,匈奴是夷邦,百姓们对它有畏惧之心,我们不能跟它靠得太近。因而还得在如何策动各地诸侯上动动脑筋。刘邦也正忌讳他们,正采用各种手段限制、削弱那几个异姓王,一步步以刘姓王替代他们,这是谁都能看明白的一步棋。我们就得抓住这个矛盾,扩大利用这个矛盾,尽量挑起纷争,使各地诸侯重开割据局面,搅乱他的全局。如果再有个十八路反王逐鹿中原的局面,那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王黄说着说着,兴奋起来,脸上涌起了红潮,一对骨碌碌的眼睛射出了两道凌厉的光焰。    
    曼丘臣“嘿嘿”地笑笑,对王黄的盘算显得信心不足,他对王黄说:“你想得是不错,可现在与秦末的乱世不一样了,想要再来搅乱这个大局怕是不容易。”    
    “容易不容易,得干起来再说。你别忘了,这些年楚汉相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刘邦虽说是得了天下,可他至少与半数的天下人结下了冤仇。当初项羽共封十八路反王,现在只剩下两三家,那些败亡诸侯的子弟、部属都死绝了?都心甘情愿地终老乡里?再说,人心难平,再大的馅饼也不够大肚汉们分食的,刘邦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们不会争权夺利?他们哪个不想封王封侯?这些都是堆放着的一堆堆干柴,遇到火星子,便会燃起一堆堆大火,就看有没有人去点燃它。我看,咱们就来放几把火,怎么样,兄长你说呢?”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怕只怕这事……”    
    “有道理也好,没道理也好,说白了吧,咱们现在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好歹得找出一条活路来。你说吧,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一定是傻子,但如果把鸡蛋冻成了冰疙瘩,不是也能顶块石头使吗?总之,不干是完蛋,干了还有三分生机,你说怎么办吧?”    
    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曼丘臣,他想王黄考虑的是对的,王黄并非不明白这件事的艰难,他是在搏一次,在赌一把,他猛地拍一下大腿,说:“好,兄弟,哥哥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吧,先点哪堆柴?”    
    “要干的话,这第一把火就可以从我们身边点起,找也不用找。”    
    “我们身边?那是谁?我是不行……难道是你?”    
    “你不行,我也不行,两个拉过骆驼、赶过马帮的商贩,往上找十代,也没一个天潢贵胄,现在再来编排故事,编一个刘邦那样的赤帝子下凡,也来不及了。我俩如果行,还等到今天?”    
    “那……”    
    “我们身边不是现成有一个嘛,赵利啊,赵利就行。”    
    “赵利?他……他能行?”    
    “他当然行。他可是赵王的子孙,正经的王室血脉。这块地方原来又属赵国,他们家可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    
    “前些日子你与韩王南下,我与赵利留在这儿征集粮草民伕。这里的百姓听说赵利是赵王之后,都啧啧称奇,对他十分恭敬,他们都十分怀念故国,都讲过去的故事。我想,不如你我联名拥戴赵利为赵王,辅佐他恢复赵国,他家本来就是这块土地的主子,秦亡后本应该把这块土地归还给姓赵的。现在的赵王张敖是刘邦的女婿,是张耳的儿子,而张耳本是魏国人,与赵国了无瓜葛,在这块土地上也无根基,我们抬出赵王的子孙助他复国,上可对天,下可服民,真所谓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你看怎样?”    
    “赵利……名义倒好,但此人的才学胸襟,恐难成大器。”    
    “啊哟,你老兄真是太迂腐,难道我们真在找真命天子啊?想当年项梁起事,听从范增的计谋,在乡间找到了楚怀王的孙子,一个叫‘心’的少年,以他祖父的谥号仍立他为楚怀王以收民心。那少年当时流落民间,穷困潦倒,还在为人放羊,没承想,突然登上了王位披上了王袍。他又有何德何能,这不是竖一块供人侍奉的牌位吗?后来张耳与陈余也是这样找到了赵国的王族赵歇,将他立为赵王,赵歇也并非人中俊杰。我们找赵利也是一样的道理,管他成得了大器成不了大器,能不能成大器那是我们的事。”    
    曼丘臣信服地点点头,王黄的确比自己想得远想得透。


《白登之围》 兵困楼烦甩钩钓鱼(3)

    王黄接着说:“我想过了,立赵利为赵王好处多着呢。一则我们不仅能在这儿立足,还可向赵地开拓,赵地富庶,疆域开阔,多豪杰之士,大有用武之地,一旦得手,气象就非今日可比。二则打出‘复兴赵国’的旗号,便可广揽人才。赵国有两百多年基业,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地百姓有依恋旧主之心,昔日的豪门望族则有攀附新主之意。陈余旧部更视张耳、张敖为死敌,恨不能将张氏生吞活剥。我们树起赵王大旗,这些人必将来投。这样,眼下的一万来人便会变作十万、百万人,你我便能称霸一方。三则,对匈奴单于我们也可交代。韩王随他们走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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