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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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格尔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对冒顿说:“那个王黄今早找了我,说赵利、曼丘臣派来信使,让他回去一次。说是他们那儿发展得很快,投奔赵利的人不少,已有四五万众。王黄是赵王封的大将军,得让他回去整顿一下队伍,也能更好地配合我军作战。”
冒顿眼睛转了一圈,他问青格尔:“让不让他走?”
“不让他走,他心里会有想法。这次跟稽粥他们南下,他还听话,让他回去抓抓队伍,倒也是一件好事。”
“有四五万众?能有这么多吗?”冒顿想,还不到一月时间,赵利他们能发展得那么快吗?
“听说他们收编了几股盗匪,还有不少流民,加上原来赵王赵歇、代王陈余、燕王藏荼的部下,总之在这块地方与刘邦、张耳结下怨仇的那些落魄的文人武士都去投靠了他们,这儿赵氏的根基又深,凑个四五万人怕还不难。不过,那是乌合之众,顶不了事的。”
“咱们不管它是乌合之众,还是精锐之师,都得把他们抓住,那王黄心眼儿多,尤其要盯紧。我们在这里跟汉人作战,王黄、赵利那样的人都有用,上阵时对手是哪支队伍,带兵的将领是谁,能力怎样,哪里是块硬骨头,哪里又是刘邦的软肋等等,许多事我们费大劲儿才能明白个大概,他们一眼就看清楚了。因此,要把他们抓住。那就让他赶快回去,跟他讲清楚,马上要跟刘邦打一场大仗,这仗胜了,他们在这儿便立住了脚。这仗不胜,他们也别再称什么赵王、屌王了,一个个玩蛋去吧。让他回去后赶快整理好队伍,随时随地准备我的调遣,一旦接到我的命令,即刻出动。”
“行,这事我就马上去办。”
两人回到大营,刚进大帐,玛卡便向冒顿单于报告:“单于陛下,汉国皇帝派来了使者,要面见陛下,使者是郎中刘敬,两天后即能抵达。”
“使者刘敬?”冒顿单于感到十分突然。
“是的,那个裨小王说,就是前些天接待他们的。据说那个刘敬是汉皇的近臣,本来姓娄,刘邦赐他姓刘,还赐了他一个号,叫什么‘奉春君’,意思是迎接春天。”玛卡极简练地把关于使者刘敬的情况做了介绍。
冒顿一边宽衣,一边思考着。刘敬那名字他有印象,除了那个裨小王提到他外,韩王信、王喜等人也曾提到过他,是刘邦身边新得宠的近臣。在这个节骨眼上刘邦派他来干什么?是来传达刘邦回话与我们和谈,还是……”他头脑中飞快地转着。他在火盆前坐下,喝了一口送来的鲜奶汁,对青格尔、玛卡等人说:“这个时候那个刘敬来干什么,难道说是接受我去信中提到的和谈建议?那真是笑话,哪有一面想和谈一面加紧调兵的,现在这种形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那刘敬分明是借和谈为名来探听虚实的,你们看呢。”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格律金补充道:“他还是来麻痹我们的。”
青格尔说了一句:“汉人有一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去了人,他们也派来了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啊。”说罢,他朝冒顿意味深长地笑笑。
冒顿心领神会,也无奈地“嘿嘿”一笑,他问众人:“那你们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青格尔说:“敷衍敷衍他们得了,我们派去的使者刘邦见也没见,这回刘敬来,陛下你也不要出面,我们几个人中间去一个接待他便行了,反正不会谈出什么结果的。”
冒顿想了想说:“不,我得见见他,见了以后你们再去谈。一则,他是刘邦的近臣、专程代表刘邦来看望我,我不见怕是不合适。二则嘛,我想,刘敬这回要探听的虚实恐怕就是我。”
这句话几个人都听不懂,便呆呆地望着他。冒顿见大家的神情,便说:“这话你们像是不明白,其实很简单。你们想,刘邦这次调集了这么多的队伍想干什么?这一点你们都明白,要一鼓作气消灭我们。其中他最想消灭的是谁呢?当然是我,把我杀了或者把我抓了,他便可以独霸天下无人可敌了,匈奴对他也不足为虑了。因而他才下这么大的决心,要撒出一张大网来擒拿我。要擒拿我,就要确切地摸清我在哪儿,还在不在这儿,还是已经跑了?如果还在,那身边又有多少兵力?这些都是他没搞清楚的。所以前些天我让你们放出话去,说我就驻在这一带。但刘邦手下的人没有见到我,他总是不会放心,我想这便是这回刘敬来的真正目的。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说明刘邦这回十分谨慎,也说明他还有疑虑。因此,这回一定要让刘敬见到我,还要他看到我身边确无精兵强将。这样,那刘敬回去一说,刘邦便会向我扑来了。你们说是不是这回事?”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刘敬探营(4)
众人听了,心想单于陛下真是高人一筹,这“探听虚实”里面还大有学问。
青格尔便说:“那就准备接待吧,到那时相机行事。”
冒顿点点头:“是啊,得好好接待这位贵客,好好布置一下,让他不虚此行。”说罢,他“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回众人都听懂了单于陛下的意思,也跟着“哈哈”地大笑起来。
三
郎中刘敬一行三十余人,举着使臣的节杖堂堂正正地进入了匈奴占领区。那个裨小王奉命赶来迎接他们,并为他们引路。
一路上刘敬留神地观察着周围,果然如那些斥候所言,这一大片荒原人烟稀少。原先居住在村落城镇中的汉民早就逃散了,后来的匈奴人的帐篷也稀稀落落,一路上几乎看不到青壮牧民与剽悍的匈奴骑士。走了两三天,遇见的只是些衰弱的老人、妇女与肮脏的小孩,眼前呈现的是一片荒凉、穷愁的景象。
刘敬越往前走,心情越沉重,这是一片多好的土地,远远的山影云遮雾罩,像是天的尽头,眼前那平展展的一片沃野,几乎望不到边,无论是稼穑还是放牧,这里都相宜,真是北边难得的一片宝地,可如今连年的战争把它搞得荒无人烟。
越往前走,他的心里也越疑惑,这么一大片地方,匈奴竟不设防,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片荒原上只见到野兔、狐狸的踪迹,唯一打破这儿寂静的是:在大路小道上不时见到两三匹奔马,匆匆驰过,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第三天的下午,上路不久,带路的裨小王告诉刘敬,单于陛下的大营快到了。果然,道旁的帐篷渐渐多了起来,田野里远远近近能见到些牛羊,游弋的匈奴骑兵也三五成群地出现了。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翻过了一道低矮的土坡,便见远处一大片灰白色的帐篷,隐隐约约还见到飘扬着几十面彩旗。裨小王举手一指对刘敬说道:“到了,到了,瞧,那就是单于陛下的大营。”
刘敬听了一惊,匈奴大单于的营地就这样出现了?这与他想象中的单于大营相差太远了。都说那位匈奴单于用兵严谨,他的大营威武雄壮,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谁知他们竟然这样溜溜达达着就到了它的跟前。
正在诧异间,通往大营的土道上驰来了几十匹快马,原来是单于庭总管、左大都尉玛卡代表单于陛下来迎接汉国皇帝的使者了。
进了大营,不见岗哨森严,也不见显示威风的刀门。通往单于的大帐只有两道岗卡,每道岗卡站立着十几个亲兵。再看看周围,插在营地周围的各色彩旗久经风雨侵蚀都已退色,两旁的一排排帐房低矮破旧。营地里有士兵在遛马,那些牲口一匹匹都又老又瘦,很少见到一匹膘肥体壮的。那些卫士们也一个个无精打采,神情懒洋洋的。总之,这里的一切显现着陈旧、懈怠与毫无生气,根本不像是赫赫有名的匈奴大单于的营地,倒像是病弱伤员的收容所。
刘敬骑着马,面色凝重,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冷笑。
在第二道岗卡前,他们都下了马,前面不远出现了几顶高大的帐篷。玛卡让那个裨小王先把刘敬带到边上一排昏暗的小帐篷中等候,自己则赶往前面的大帐篷向单于陛下报告。不一会儿,玛卡来请汉国使臣刘敬进帐谒见匈奴单于陛下。
刘敬峨冠博带,手持节杖,在玛卡的带领下,进了单于大帐。进帐前,玛卡让刘敬解下了腰间的宝剑,告诉刘敬,按规矩,外来使臣拜谒单于陛下,要弃去节杖用墨涂面,以示卑微。今天单于陛下格外开恩,这些规矩都免了,请使臣进去吧。
刘敬进了大帐,见大帐内坐着一圈武士,正中一人四十上下年纪,头戴鹖冠,身披青白绣金战袍,仪表堂堂,东向而坐,心想这大概就是匈奴单于冒顿了。他站在大帐中央,手持节杖,向冒顿单于俯身行了一个礼,便挺直了身子,朗朗说道:“大汉使者刘敬奉皇帝陛下之命,谒见匈奴大单于陛下,带来皇帝陛下书信一封并全权代理皇帝陛下与匈奴大单于洽谈事宜。”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沓黄绢,交给边上的玛卡,玛卡即将它呈放到单于陛下跟前的案几上。
冒顿点点头,那信函他不急着看,他不识汉字也看不懂,待会儿要通译来读那封信。冒顿对边上的通译说:“问问他,带来了刘邦什么口信。”
刘敬仍挺直了腰板答道:“大汉皇帝读了单于陛下的信函,经过慎重考虑,认为既然单于陛下有罢战求和的愿望,为了免使生灵涂炭,也显示大汉皇帝的宽大为怀,可以派员与匈奴洽谈和约。但和约的前提是:一、匈奴军队与牧民必须立即撤出侵占的燕、代之地,一律退回塞外;二、交出大汉叛臣韩信、赵利等人,由大汉皇帝依法处置;三、匈奴单于当表示对大汉皇帝的臣服,年年朝拜,岁岁进贡,并承诺今后不再侵犯我边境。这样,大汉皇帝将允许对匈奴开关贸易,并对匈奴国有丰厚的赏赐。”
当通译把刘敬的那些话一句句地译给冒顿听时,冒顿不时地晃动着脑袋,脸上始终露出矜持的笑容。听罢刘敬的那番话,冒顿并不动怒,他对通译说:“你对他讲,被你们称作燕、代之地的那块地方是我们楼烦部落的游牧地,是被你们抢走的;北边草原原来都是我们各部落的游牧地,这百年来被什么秦国、赵国、燕国一步步占了去。那些地方还不许我们夺回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些我懒得跟他谈,让左大都尉玛卡代表我去跟他谈吧。我也有两句话是洽谈的前提:要讲道理就好好讲理;道理讲不通,各说各的理,那就只有在战场上比试较量了,谁厉害听谁的,谁厉害谁就有理。就这样告诉他。”
刘敬听了冒顿这番话,心中暗暗吃惊,那个匈奴单于真不简单,三言两语便把主动权抢到手了。说实在话,关于领土纠纷那种事是无理可讲的,大凡一个国家有些力量的都要开拓疆土,谁没有侵占过别人的土地,你匈奴占人家的地方还少吗?可现在扮演了一个正人君子的角色,要为楼烦讨回土地。但不能不说,他也占了三分理。反正这种事的最后结局就是他讲的:在战场上比试较量,谁厉害就谁有理。听那个单于的口气,很强硬、很英武,但就凭我所见的,你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底就要跟皇帝陛下在战场上见高低,这两者的反差也太大了。事实果真如此吗?刘敬心里禁不住冷笑了两声。不管怎样,这回刘敬对这个匈奴单于有了印象,那确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
接下来的两天,玛卡就与刘敬盘桓着。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场戏,是不能认真的。于是,你说一通,我说一遍,各说各的,没一些实质进展。刘敬的心思是在此逗留期间,能多看出一些门道来,以证实自己头脑中的判断。而玛卡则是要把单于陛下交给的角色扮演得更充分更逼真。
洽谈之余,刘敬总要在大营中转悠,营地不小,玛卡也不限制他的行动。两天下来,刘敬的所见所闻与初来时的印象相像,这儿处处呈现了一种颓败的态势,细心的刘敬注意到,只有来往的军使很频繁,清脆的马铃声在半夜里还经常传到他的帐房里,与周围懈怠的气氛很不协调。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刘敬探营(5)
然而此时的刘敬,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冒顿欲擒故纵的伎俩显而易见。
第三天上午,冒顿单于突然急召刘敬进帐。刘敬进了大帐,见大帐内气氛肃穆,每个人都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冒顿单于一脸怒容,见了刘敬便一拍案几,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原来是这位匈奴单于刚刚接到消息,刘邦已率大军离开晋阳,向北进攻了。他恼怒刘邦不讲信义,一面派使者来和谈,一面突然进袭,也说明刘敬来这儿是个阴谋,是来麻痹他欺骗他,是来刺探军情的。因此他要严惩刘敬,要砍掉他的脑袋。
说罢,他一挥手,三四个武士一拥而上,挟持着刘敬,利索地把他捆绑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刘敬大吃一惊。皇帝陛下没等自己回去就突然进兵,这下把自己也陷于死地了。但他马上镇定下来,这件事还没弄清,此刻他不能死,他要据理力争。如果皇帝陛下真的发兵了,那他更得设法回去。他要赶快去阻止陛下,这里分明有阴谋,那个匈奴单于已经设下了陷阱,皇帝陛下切不可往罗网中钻。于是他奋力挣脱着两个卫士的挟持,高声说:“单于陛下,你的谍报定然有误,皇帝陛下正等着我回去报告洽谈经过,怎会发兵进攻?再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历来各国都遵循的规矩,匈奴既然雄霸北国,这点道理都不懂吗?杀了刘敬不算什么,单于陛下将被世人耻笑,为单于陛下着想,这事干得太愚蠢了吧?”
当通译把那些话向冒顿转述后,刘敬见那个单于盯着自己看了一眼,又与边上的玛卡等人员叽里咕噜地低语了一番。于是那个通译对刘敬说:“单于陛下说了,看你还像一条汉子,就饶了你这一回。你说刘邦不会发兵,看来你也被你们的那个皇帝骗了。既然刘邦已经进攻了,和你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单于陛下宽宏大量,决定放你回去,让你看看是谁把你给卖了。你们快滚吧,单于陛下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那个通译刚说完,就见匈奴单于一挥手,那几个侍卫便不由分说地把刘敬推搡了出来。
刘敬刚出大帐,冒顿单于望了西边的众将一眼,随即大帐中响起了一阵哄笑,声震穹庐。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拒谏轻进(1)
冒顿单于没有说谎,汉高帝刘邦确实率领大军向北进兵了。
刘敬走后,晋阳城里得到了新情报。越来越多的情报表明,匈奴单于确实在代谷一带逗留。一个有力的佐证便是有人亲眼见到了冒顿单于最宠爱的兰霞阏氏,那位阏氏,带领着她的女兵在雪原上射猎野兔狐狸。她披着大红披风,骑着那匹胭脂虎,在旷野里驰骋,像一团惹眼的火焰。她那些女兵们发出的那些尖厉的呼喊声也动人心魄。
好几处情报都证实了这件事,既然见到了这位阏氏,那么匈奴单于定然也在那里。
为这件事,陈平专门提审了杏花与山丹这两个匈奴女俘。山丹腿上的伤势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已好了大半,姐妹俩听到兰霞阏氏的消息分外激动。她俩对陈平讲,那肯定是兰霞阏氏,在单于陛下的那几位阏氏中只有兰霞阏氏一直跟着单于东征西讨。她爱射猎,有一身好功夫,也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