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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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停止了进攻,让山上的刘邦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场攻坚与防御的大战真是惊心动魄,总算又渡过了一个难关。然而,没等他消停片刻,一个坏消息又向他袭来:全军粮草告罄。
天气这么冷,不少将士遮风挡雪的处所都没有,战斗又这么紧张激烈,这样的情况下再断了口粮,这仗就没法打了。冻、饿、伤、病会像四条恶狼把这支队伍吞噬掉。天在下雪,缺水的状况稍有改善,但吃的呢,光吞噬冰雪团子可不成。
刘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现在他只能指望樊哙、周勃赶快来救驾,樊、周不到,他怕真是山穷水尽了。他看了看边上的陈平、夏侯婴等人,说道:“口粮断了,也不能让士卒们挨饿呀,不然,肚里没东西,这么冷的天,一夜下来,会冻死一大片。这节骨眼上,让士卒们保持体力最要紧。那样吧,按老规矩,狠狠心宰马吧。先把这两天受伤的与瘦弱的马宰了,至少要让士卒们吃个半饱。”
夏侯婴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据臣所知,他们已经将这两天战死的马匹拖出来烧烤吃了。”
“好,这也顶事,天冷,死马都冻得硬硬的,死马肉吃不出病来。这山上什么都没有,让大家咬咬牙,再挺几天吧。”
他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大家:“樊、周什么时候能到,他们会不会受到了阻击?”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白登之围(5)
陈平在边上,轻声地答道:“陛下,请放心,匈奴单于集结了这么大的兵力来对付我们,臣以为他没力量去阻挡樊、周两位将军了。当初,他若分兵一半来围我们,另一半去攻击樊、周部,那我们的麻烦就更大了。我想他原以为能速战速决,一两天内就吃掉我们的,就狠了心,一锤子砸了下来,没料到竟让这座白登山击碎了冒顿的美梦,他也不顺心啊。”
刘邦转过身来,望着陈平,心想:陈平说得对啊,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搞不清了。他又问陈平:“先生,依你看,我们在山上还能坚持多久,能坚持到救兵到来吗?”
陈平低头沉吟了片刻,慢条斯理地回答:“樊、周两位将军对陛下忠贞不二,又熟谙兵事,定然会全力来救,但他们离得太远,估计也刚得到这儿的消息,即使立即部署催动大军赶来,也还需时日。三十万大军的行动,实在也太快不了,这一带地处荒僻,人烟稀少,若不能带足粮秣辎重,草率进兵,等于把这三十万人马又投入了绝境。因而他们也有许多难处。我们也不能傻等,现在宰杀一些战马救急是不得已所为。战马是骑士的半条命,宰杀一匹战马也就是自伤半条人命,我们还指望这些人马突围打仗呢。因而,臣以为还得设法寻找出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啊,是啊,先生曾屡出奇计解朕危急,这次还得仰仗先生啊。”说着,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陈平的手,狠狠地摇了两摇。
这次,陈平异乎寻常地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陈平估计得没有错,樊哙、周勃接到平城急报已是刘邦被围的第三天了。那消息真如晴天霹雳,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匈奴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集结起这般规模的一支大军,设下了这么个大陷阱,把皇帝陛下与他精锐的中军全都装了进去。此刻皇帝陛下危在旦夕,得火速赶往平城救援,一刻也不能耽误。
但是,樊、周军中只有少量车骑,主力全是步卒,若率那些车骑赶去平城,一两日倒可赶到,但那分明是投肉饲虎,无济于事。只有把手中的大军全数投入,才能与匈奴人抗衡,解白登之围。于是两人匆匆地商量一下,便下令:全军轻装,带五日粮,编队立即出发。一路上不得滞留,不得安营扎寨,违令者斩;又命令将所有的马军集中起来,组成前锋,为大军开道。另拨一万名健卒押解大军的粮秣辎重紧紧跟上,必须在大军抵达平城后三日内把粮秣辎重押送到平城,否则当军法从事。
部署停当,一个时辰后,樊哙、周勃两位将军出了大帐,披挂上马。立刻鼓声大起,号声连天,一支支队伍在各级军官的催促下、吆喝下匆匆出发。在凛冽的寒风中,这支庞大的军团乱哄哄地向北赶去。
五
冒顿单于的心情开始烦躁,这场大雪下个不停,自己几十万大军待在这儿无所作为。再说,即使天放晴了,重新组织进攻,要攻下这座山头也很费劲。现在自己是把刘邦困在了山头,但从另一面看,刘邦也把自己这支大军拖在了这里。虽说自己的骑士耐饥渴,耐寒冷,能吃苦,但他们也总得吃喝,这么一支大军多待一天得消耗多少物资。问题是,在这块地面给养补充困难,时间待得一长,自己倒难以支撑。
还有一些消息,也让他心绪不宁。玛卡向他报告:据斥候侦察,汉军的两股主力正合兵一处日夜兼程地朝平城赶来,他们不间歇,不宿营,饿了啃块干粮,就口雪水,实在累了,就原地休息一个时辰,打个瞌睡,马上接着赶路。那两位主将像是疯了,已经斩杀了两名行动迟缓的校尉。
听了这个报告,冒顿皱了皱眉头,问道:“我派出的那些小队伍呢,他们干什么去了?”
玛卡答道:“那些队伍干得很不错,正按陛下的旨意不断骚扰着汉军。但汉军势大,他们也只能尽力延缓汉军的推进。”
冒顿点点头,他本来也只是这个打算,停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汉军的主力何时能赶到平城?”
“据估计,前锋三天后能赶到,全军赶到平城得四五天吧。”
冒顿想,玛卡的估算差不多,那自己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呢?如果不得已要与樊哙、周勃的大军接仗,对自己而言最大的麻烦将是后勤供应。匈奴军队没有后勤保障的机制,他们机动转移,就地筹粮,除此之外便是骑士们随身带的奶酪、干肉等。这些天待下来,骑士们自带的干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么冷的天,这么多的队伍,到哪里去弄粮食草料?这样看来,断粮的情况很快会落到自己的队伍身上。另外,在他内心深处,他不想跟汉军主力在这片平野上硬碰硬地打一场阵地战。这种大兵团的阵地战并非匈奴军的擅长,汉军这回又是来拼命的,他不愿为这场胜利付出高昂的代价,这对他本人,对匈奴国都没好处。因而,他想眼下要赶快设法解决跟前的刘邦,这样下面的取舍就主动了。但如何解决刘邦,一时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另一件事叫他很恼火,也不安。那就是那个王黄、赵利到现在还不露面。本来他们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切听单于陛下的调遣,但这次相约出兵,至今未见他们发来一兵一卒。更叫他恼火的是,原先他们还有音讯,这两天越发蹊跷,竟音讯全无,不知他们在哪里,又在干些什么。那些家伙真是毫无信义,本来自己想靠他们了解一些虚实,帮自己出些主意,他们毕竟熟悉汉军的情况,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现在倒让自己多操了一份心。昨天他见到了那个倒霉蛋韩王信,那韩王现在只有千数人马,这次一直跟随自己,倒像是挺忠诚。自己问他:“王黄、赵利到底怎么啦,他们还想不想干?”韩王信脸上露出了诡秘莫测的神情,讷讷地说:“不好说啊,不好说;聪明人啊,都是些聪明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人费解,看来他也有难言之隐。王黄、赵利这些家伙上回把韩王信给卖了。这回会不会……那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对这些家伙他心里很不踏实。其实韩王信对王黄、赵利的不露面并不感到突然。王黄他们定然十分珍惜手中那些有限的兵力,不想让匈奴单于当枪使,因此有意拖延躲闪,往后会编出许多理由来搪塞。但这些韩王信不愿跟冒顿讲,再说他也讲不清楚,因此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两句,让冒顿单于更起疑惑。
总之,冒顿觉得这场仗开始的时候还挺顺利,一步步都按自己的调度在进行,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从出现了这座白登山,便把自己的计划打乱了。这座奇怪的白登山啊……好在刘邦毕竟还在山上……
兰霞阏氏这两天倒情绪不错,前些天丈夫布置对汉国皇帝的大合围,又指挥攻打山头,连续十来天吃不好睡不好,人消瘦了一圈,双目陷得更深了,她暗暗心疼。这两天下着雪,也不攻打山头了。丈夫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了。但看到丈夫闷闷不乐的神情,她心头又没着没落起来。她恨自己帮不了丈夫,又感到这场战争太耗费丈夫的精力了。这仗也打得差不多了,快点结束了才好。
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下,对阵的双方都不好受,也都骑虎难下。当然,刘邦的处境无法跟对手相比,他的命运真是岌岌可危。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白登之围(6)
山上的情况越来越危急,半数的士兵都病倒了,冻伤了。大雪解决了饮水问题,但老是那样杀马充饥,再过几天,乘骑都没有了,到那时,还不是一个个束手待毙。
刘邦那部美髯已顾不上梳理,脏成了一堆灰白的乱蓬草。他两眼通红,嘴角起泡,人像是脱了形,成了一个精神委顿的老人。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威风八面、龙行虎步的大汉皇帝会落到这个地步,莫非自己的气数已尽,自己这颗天上的星宿真要陨落在这座白登山上了。
他天天站在山顶向远处瞭望,盼望着在那片遥远的平野上能出现熟悉的红色旗幡,一面、两面、十面、百面,成千上万面的红色旗幡。那时,他便获救了,厄运便过去了。他在心底里千百次地呼喊着:“樊哙、周勃,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朕下山啊,快来啊!”他又默默地念叨着在晋阳城里的戚姬、如意儿,这母子俩是他心爱的人,自己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她俩的小命也难保啊……
但他明白,他得挺住,山上几万双眼睛都盯着他呢,也都指望着他。他若是精神垮了,那几万人心中的那道最后的防线也便坍塌了。因此,他强打起精神,在灌婴、陈豨等大将的陪伴下每天都要视察那块不大的阵地,对那些坚守在岗位上的将士们讲几句勉励的话。
他还发现,这一两天陈平有些怪,经常不在他的身边,不知在忙些什么,行动有些诡秘。
正在这样揣摸的时候,陈平倒回来了。他见到陈平,忙问:“樊哙、周勃有消息吗?”
“没有,山下围得紧,要上山怕是难。”
“唉,这雪下得小了,天也亮了,怕是要晴。如果匈奴人再次进攻,兵卒们又是病又是饿的,怕会出大乱子啊。”
“是啊,不能再这样挨下去了,得设法下山。”陈平像是深思熟虑地说。
“下山?下山跟匈奴人拼,能行吗?”刘邦感到很突然,陈平怎么出了这么个主意。
“不,不是跟他们拼。臣这两天仔细想过了,再过两三天,山上的兵卒怕是还要饿倒、病倒一大片,这山就难守了。而这两三天内樊、周两位将军的大军未必能赶到。因此,我们不能坐而待毙,得下山,得设法让冒顿退兵、让路!”
“让冒顿退兵、让路,这可能吗?”这真是匪夷所思,这个陈平定然是急糊涂了,不然,怎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陛下,冒顿不退兵、不让路,那我们下山便是投肉饲虎,把脖子往他的刀口上送。我们要做的便是设法让他退兵,让他让路。”
“这……这能行吗,这可是一厢情愿的事啊。”刘邦见陈平很认真地说这件事,不像是妄言谵语,更疑惑了。
“这事这么说吧,陛下让冒顿退兵让路,他是不会听的;让臣去办也不行,冒顿也不会听臣的。但换一个人,换一个他能听的人去说动他退兵、让路,这事不就两样了吗?”
这回,刘邦有些听明白了,陈平是想找一个能在冒顿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去劝说冒顿退兵、让路,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这倒是个思路,但转念一想,他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有这样的好事吗?那人在哪里?再说即使有这样的人,那他凭什么为自己说话?还是痴人说梦,净想好事。他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朕看你真是急糊涂了,那个冒顿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之人,谁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说动这件大事?再说,即使有这么个人,那此人凭什么帮朕说话?”
陈平听了,咧嘴笑了。
刘邦问道:“先生笑些什么,难道朕说错了吗?”
陈平忙摇手:“不,不,陛下没说错,一点也没错。臣刚才失态一笑,是因为……是因为臣料定陛下会以为臣在说胡话,果然陛下说臣是急糊涂了。臣确是十分着急,这两天绞尽脑汁,才想出这条脱身之计,倒还没犯糊涂。陛下提到的两处疑虑,正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臣以为陛下也没急糊涂,故而高兴得失态了。”
刘邦听了陈平这一番解释,神情便认真起来。陈平说话还是那样条理清晰,一点不像犯了糊涂,莫非他真有了出奇制胜的妙计?这人聪明绝顶,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会有,不能以常理常情来判断他的思维,既然他这么说了,定然会有一番道理,倒要细细地问问听听。他挺了挺身,振作起精神,眼中也有了神,问道:“那……那依先生之见,是有那样的人?谁会帮朕说话?”
陈平点点头,说道:“陛下,您要臣寻找脱身之计,臣这几天一直在苦苦思索,既然目前的状况是守不住、突不出、等不来,那么,想脱身便只剩下一条路:请对手相让。这话听起来荒唐,那个匈奴单于煞费苦心网住了我们,怎么会轻易罢手,放了我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它又是唯一的希望,因为这条路上还有许多变数,还有我们活动的余地,因此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而要跨出这一步,首先必须找到一个对冒顿极有影响力的人,让那个人为我们说话。这样,这件事才有一线希望。”
刘邦听道,频频点头,事情的确像陈平剖析的那样,与冒顿对抗的几招都使尽了,要靠自己的力量打开一条活路那是很难了。那么,只有从对手那儿去想办法,设法让对手松动。以自己的身份向匈奴单于俯首屈膝是决计不行的,道理也说不通,那就得运动别人去为自己说情。
陈平又接着说了下去:“于是,臣就凭着对匈奴单于及他身边人的了解,挨个儿地排列寻找,还找了几个俘虏来审问。”
“俘虏?还是晋阳一役的俘虏?你带了来?”
“本来那些人都交给郎中刘敬审问,刘敬向臣提供了不少情况,臣得益多多。这次北上,臣便挑了四五个知情的带上,没想到这回真还用上了。经臣审问,匈奴大营中最受冒顿信任的是左大将青格尔,他俩是姑表兄弟,又是郎舅关系,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生死与共,他的话冒顿是要听三分的。”
“难道要那个青格尔为朕说情?”刘邦知道那个青格尔,那是个很强悍的匈奴贵族。
“不,找青格尔是不行的,此人十分强硬,与我们也素无瓜葛,他那条路是走不通的。”
“那……”
“陛下别着急,臣还打听到一个人,在冒顿跟前那个人的话往往比青格尔还管用。”
“他,他是谁?”刘邦对冒顿帐前的将领也都听说一些,像是没人比青格尔更受冒顿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