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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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说道,“跑车也花了不少钱吧。”
我没有再坐下来。“我不想接受复审诉讼,斯迪西…劳埃平先生,柯勒的
这项委托我也不想再承担了,我要销毁调查报告。”我声明说。
他把他的杯子朝着台灯照。
“预付酬金有多少?”他问。
“一万五千,还有一万是开支的费用。”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带了手提包的男人,显然是医生,他犹豫着,考虑
着要不要走到我们这边来,后来管家妇来了,把他请了出去。
“您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来偿还这笔钱,那很费劲呢,”斯迪西…劳埃平说,
“您一共花了多少钱?”
“三万加上开支的费用,”我回答说。
“我给您四万,您把您调查来的材料移交给我。”
我犹豫不决。
“您要进行复审诉讼?”
他一直还在打量他那只斟着红葡萄酒的杯子。“这是我的事。您到底卖
不卖给我?”
“我大概非卖不可了,”我回答说。
他把酒一饮而尽。“您不是非卖不可,您是想卖。”随后他又重新斟满
酒,又把酒杯举到灯光前去。
“斯迪西…劳埃平,”我说,觉得自己是和他平等的,“要是打起官司来,
我会当贝诺的律师的。”
我走了。我走到一块大石头的影子下时,他还在说:“您并没有在场,
这点您要记住,施佩特,您不在场,我也不在场。”
接着他干了杯,又睡着了。
伊萨克·柯勒博士打电报通知我说,他很快就要从新加坡回来了,他还
把他所坐的飞机在这里降落的具体时间也对我说了:后天22 点15 分。届时
我一定要把他打死,然后我再自杀。这样,我用于写完这份报告的时间,只
有两夜了。也许是因为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缘故吧,我见了他的这封电报
真是大吃一惊。我承认,我喝醉了。我今天到霍克酒吧喝了酒。最近这段时
间,我一直在这家酒吧里,坐在那很长的桌子旁,跟那些和我一样的醉汉混
在一起。如今我靠吉赛勒和其他一些姑娘生活。勒基死了以后,这些姑娘才
被人送到这里来,她们并非来自新堡,而是来自日内瓦和伯尔尼。而这里却
有许多姑娘搬到日内瓦或者伯尔尼去了,她们真是作了一次大换班。我与此
毫不相干。我现在合法的事一点也干不起来,不合法的事也只有一桩要干:
等待后天22 点15 分。勒基的位置已被兰花诺尔蒂取代了。据说这位诺尔蒂
是从索洛图恩来的,在法兰克福发了迹,人很有派头。他手下的那些姑娘现
在胸前都戴着兰花,警察气坏了,然而戴兰花是不能禁止的。有一次,有个
巴塞尔的女司法工作者,她参加电视台举办的妇女选举权问题讨论会后,深
更半夜回家。她胸前戴着一朵兰花,半夜1 点钟走在美景楼附近的街上,被
警察拘捕了,她身上没有带身份证。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警察局长出来辟谣,
结果弄巧成拙,警察以及他们的局长都因此而丢了丑。兰花诺尔蒂不受任何
限制,如今他还请来了律师维歇吞。维歇吞是我们最有声望的律师之一。他
出于为社会服务的动机,愿意站出来维护那些女人的权利(她们毕竟是缴税
的呀),并且主张开设按摩沙龙。兰花诺尔蒂对我暗示说,因为我“生活作
风”有问题,对他那个行业已经不适合了,但他也不会抛弃我,他欠了勒基
的情分,他已经同他的全体工作人员(他就是这样说的)谈好,让我暂时留
在霍克酒吧间里。警察局长也不来找我的麻烦了,似乎没人对勒基和侯爵是
怎么死的感兴趣,连尚未得到澄清的达芙纳的死也被人遗忘了。这样,我虽
然不是妓女把头,也是一个靠妓女养活的人。在霍克酒吧间里喝酒的客人向
我要了一些妓女的住址,我把地址告诉他们,并没有向他们要钱,他们(大
多是岁数大些的先生)于是替我付了威士忌酒钱,他们这样大方,也是理所
当然的,因而我喝得醉醺醺的,把字写得歪歪斜斜,匆匆忙忙。坦白地说,
我看到了柯勒的电报,就先出去狂饮了一顿,不知怎么才回到镜子巷家里的,
二十小时后,我又坐在我的写字桌旁了。好在我家里还有一瓶华尔克牌威士
忌。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现在竟回忆起一件事,我在霍克酒吧间喝酒的时候,
曾有一个从图恩来的牙科医生找我,我曾叫他去找摩纳哥酒吧间的吉赛勒—
—我是从摩纳哥酒吧间回来的,并不是从霍克酒吧间来的,刚才我是怎么写
的呢?我写这份报告写得太匆忙,匆忙得无法再回过头去念一遍,也使我不
可能写上更多的啰唆话。那瓶酒是我赚来的。吉赛勒并不喜欢牙科医生,这
位医生的有些事情也实在做得叫吉赛勒讨厌,甚至叫她感到可怕。他喝酒喝
到第二瓶时,突然把假牙从嘴里拿出来,他先拿出上面的牙托,接着又拿下
面的,这副假牙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他让我们看那智齿上面镌刻着的他自
己名字的缩写字母。他把上下两个牙托拿在一只手里,敲得咯咯作响,企图
去夹吉赛勒的乳房。坐在我邻桌上的辛德曼见到这番情景,笑得眼泪都掉到
肚皮上了。辛德曼正跟新近从奥尔登来的——不是从奥尔登来的,而是从索
洛图恩来的,说不定还是从奥尔登来的——玛丽莲坐在一起。牙科医生的假
牙掉到桌子底下——不是掉到我们的桌子底下,而是掉到辛德曼的桌子底下
——牙科医生趴在地上找他的假牙,这时不但没有人帮他忙,反而有人故意
把假牙踢到旁边的桌子下面。这时,辛德曼笑得更加厉害了。最后还是吉赛
勒帮助牙科医生找到了他的假牙。大家笑了好长时间,时间自然很晚了,我
就是这样才得到那瓶酒的。我对辛德曼很反感,不仅仅由于他那种怪笑声音
叫我刺耳,还由于他在审判柯勒时作为原告的代表太不中用。这里我讲的是
审判,而不是复审。所有的人原先都以为斯迪西…劳埃平会要求复审,然而令
人惊异的是,他却向司法厅递交了一份呈文,说柯勒博士从来没有承认过在
戏剧大饭店开枪打死那位日耳曼语文学者阿道夫·温特教授,如果被告否认
作案的话,光凭一份目击者的报告显然是不够的,何况目击者也有可能搞错。
因此,柯勒这个案件不应该送到高等法院,而应当送到陪审法庭审理才行。
他还说有必要采取司法和法律上的一切可行措施,宣布原来的判决无效。斯
迪西…劳埃平的这份呈文引起了当局的严重关注,他们翻阅了所有的文件和记
录。使司法厅厅长摩西·斯普林凌惊奇的是,审查结果,真的没有发现柯勒
认罪的记录,原来人们竟把柯勒的一些哲学词令都当作认罪的表示了,于是
这位司法厅厅长叫当时主持审判的大法官耶格来纳尔提前退休,对其他四名
大法官以及检察官耶麦林发出警告,并发出指示将柯勒的案子送交刑事陪审
法庭。这是一个相当草率的举动,然而耶麦林即便躁狂症发作也起不了什么
作用。耶麦林曾向联邦法庭递交了一份呈文,结果被神速地,也可以说当即
驳回了,这种惊人的速度,在我们政府工作人员办事像蜗牛爬行一样的速度
中,的确是绝无仅有的。重新对柯勒的审判于1957 年4 月举行了。耶麦林毫
不示弱,他想再次以原告的身份出庭,然而斯迪西…劳埃平说他对此案抱有成
见,拒绝让他出庭。耶麦林像鬼似地拼死拼活地为自己辩护,直到听说斯迪
西…劳埃平已经邀请里恩哈德出庭作证,他才宣告罢休。当然,即便是伏依泽
尔来办理这事,他也不见得是斯迪西…劳埃平的对手。我写到这里,还没有写
到这次审判,没有写到警察局长在审判中所扮演的可悲的角色。这位警察局
长在法庭上说,他当时并没有看到柯勒开枪。斯迪西…劳埃平使出了浑身解数
(我承认他的确干得非常出色),找来了一些证人,可是这些证人的证词矛
盾百出,陪审员尽了最大的克制才没有笑起来,而旁听的人却开心得发出了
一阵尖叫声。手枪一直没有找到。斯迪西…劳埃平将这件事大肆渲染,说这个
情况居然在第一次审判中被忽略过去,这样一来就没有物证,仅仅凭这一点
就足以构成将柯勒释放的理由。斯迪西…劳埃平说,他在发案时,看到贝诺在
戏剧大饭店里,还一再说贝诺不只是瑞士手枪射击冠军,还是手枪的收集者。
斯迪西…劳埃平这么一说,人们逐渐对贝诺产生了怀疑。根据里恩哈德的调
查,贝诺曾说已把收集的手枪统统卖掉了。他的这番话顿时引起场内一阵窃
窃私语。里恩哈德然后又说,贝诺和温特之间不和,应该对贝诺进行盘问。
大家于是带着紧张的心情等候贝诺出庭接受讯问。可是贝诺并没有出庭。我
找他找了好几天。我决定做他的辩护人,像我当初对斯迪西…劳埃平说过的那
样。我需要从贝诺那儿了解一些情况,以便对付柯勒。可是,就连升天酒吧
间里的人都不知道贝诺在什么地方。伏依希亭猜想,贝诺可能躺在达芙纳家
里。达芙纳是个好人,她是不至于背弃自己的旧情人的。有个叫艾米尔的人,
他是经销除狐臭香水的代理人,他最近在曙光街达芙纳的家里留下一个月的
报酬,他说,他有这样一个印象:在达芙纳的住所里还有一个人。结果贝诺
仍然没有找到。有人猜想他已逃之夭夭了。于是人们像当初逮捕柯勒那样,
动用了警察,通知其他国家的警察当局协同采取行动。达芙纳这时又出来制
造麻烦,要求法院搜查她的住所。第二天早上,伊尔瑟·弗劳依德走进我的
帐篷街的办公室时,发现那个放荡的击剑优胜者兼射击冠军吊在枝形吊灯
下。窗子打开着。伊尔瑟把门一开,顿时产生了穿堂风,只见贝诺在穿堂风
里晃来晃去。贝诺留有一把开这个办公室的钥匙,因而可以进我的办公室,
爬到我的写字桌上(这桌子原来也是他的)。这时,我为了找他,却在达芙
纳那里。我后来一整天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香水味,这都是那个经销香水的
艾米尔。。我不大愿意写到这次审判的情况,因为斯迪西…劳埃平如果讯问达
芙纳,我跟达芙纳重新建立起来的关系就会被兜了出来,而且要当着海伦娜
的面兜出来。如果贝诺不先自杀,斯迪西…劳埃平真会这么做的。贝诺被人们
视为畏罪自杀,柯勒博士极其光彩地被释放了。当柯勒离开法庭,从我身旁
走过时,他突然站住,用他那冷酷的目光把我打量了一番,并且说,现在把
他放掉,实在是极其可悲的解决办法。他还说,我陷入了经济困难,天哪,
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反而把调查报告交给斯迪西…劳埃平
呢?他一手导演了这台丑恶的司法戏剧,结果被无罪开释,完全是活见鬼,
实在叫人感到难为情。他不得不作为无辜的羔羊站在法庭上的确叫人感到难
受,谁愿意做这样一只羔羊呢?他最后说,如果我不把调查报告卖给斯迪西
劳埃平,而交给他,情况会怎样呢?贝诺没有打官司就上吊了。我听了火冒
三丈。杀死柯勒是我应尽的职责。如果正义事业不会变成一场闹剧的话,那
么总会有人出来伸张正义的。柯勒说完话,推了我一下,好像我是一条癞皮
狗,可我站得很稳,没有跌倒在刚好站到我身后的莫克身上。莫克的背心里
装着助听器,他只说了一句:好在没有让您摔着。柯勒离开了法庭,接着就
在蚂蚁行会会馆里庆祝一番。市长用六音步诗致词,向他表示祝贺。然后,
柯勒就乘飞机动身去澳大利亚,我带着手枪赶到机场,但已经为时太晚,这
个情况,前面已经讲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半了。现
在又到了秋天,总是秋天,天哪,我又喝醉了,我怕人家看不清我写的字。
现在是中午11 点——还有35 小时15 分钟——我继续狂饮着,这样喝下去真
会引起灾难。太可怕了,要是海伦娜现在还爱我的话,那将宣布我的死刑了,
我只能肯定地说,我过去爱她,也许现在还爱她,虽然她正和斯迪西…劳埃平
那个老滑头在一起睡觉。最近我看到她跟弗里德里在一起,看到他用右臂搂
住她的脖子,好像她早已成为他的财产了。不过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写我们的爱情,同样也没有必要写我以前和教派的传教士
贝格尔在楼梯上的那番谈话。在这以前,我又一次到霍克酒吧去过,但是这
一次很不顺利,我没有喝到威士忌。那些老主顾正在看电视里的足球赛,由
于瑞士队踢得太差,所以他们情绪很坏,连那些平时问我地址的人的情绪也
不好。摩纳哥酒吧已经关门了。我身上不名一文,我忘记带钱包了。可我非
要喝威士忌不可,于是我拔腿到了戏剧大饭店,那里也没有什么人,招待阿
尔弗雷多奇怪地看着我,艾拉和克拉拉也从后面走了出来,我还听到有人叫
了我的名字。斯迪西…劳埃平坐在詹姆士一直坐的那张桌子旁边。他打了一个
手势,邀请我坐到他那儿去。艾拉和克拉拉很不乐意我到他那边去,但是斯
迪西…劳埃平毕竟是斯迪西…劳埃平,我终究还是走到他的跟前。他说我应当
把裤子扣好,我坐下以后,他又说我这个人真是不妙,太自暴自弃了,他一
边说,一边往咖啡里倒了樱桃酒。我心不在焉地说,我要喝一瓶威士忌,我
这个人已经不可救药,不喝威士忌就不能活命了。我怕得要命,生怕自己喝
不到威士忌,我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反对我喝威士忌以外的酒,比方说,葡
萄酒、啤酒、烧酒或是酸苹果酒我都不喝。当地的流氓才会拼命地喝苹果酒,
所以他们的肝脏不好,但他们不会得风湿病。我身上还剩下来的一点点人的
尊严要求我只喝威士忌。我是为了正义才喝威士忌的,这个正义真把我毁了。
这时艾拉往我面前放了一只酒杯。斯迪西…劳埃平干巴巴地说,斯迪西山谷现
在需要一名律师,他的接班人席特林在打猎时被当作一只岩羚羊打死了。打
死他的人不叫斯迪西…毕尔林,就叫斯迪西…伏依希,或者叫斯迪西…摩西。弗
罗蒂根小镇的预审法官把这桩案子归档以后,便不了了之了。事实上也没法
查清那些事实真相。现在空着的律师职位对我倒是挺适合的。我会作为第一
个不是斯迪西山谷的人当上山谷里的律师了。至于恢复我的律师执照,则由
他去办理。我问他说,为什么偏偏向我提这个建议呢?我一边问,一边喝掉
了杯里的威士忌。他回答说,他偏偏要我去当那里的律师,还说现在是我该
从一切现象里得出结论来的时候了,他说,他醉心于从司法鲨鱼的喉咙里救
出有罪的人,只要这些罪人有机会逃脱司法鲨鱼的喉咙,他就可以把他们拯
救出来。他这样做倒并不是要作弄司法部门。律师终究不是法官。他相信不
相信正义,相信不相信由正义演绎出来的法律,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毕
竟是形而上学,好像在探索数字的本质。他作为一名律师,必须调查一个被
司法当局抓住的人,不管他有没有罪,不管他会不会被司法界看作是罪人。
海伦娜向他谈了我所怀疑的事,但我的调查是不及格的,海伦娜当时虽然是
空中小姐——天哪,那时人们都以为干空中小姐这一行很不平常呢——但她
并不在那位英国大臣乘的那架飞机上,大臣是乘一架英国军用飞机回去的,
当然需要一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