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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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谁能证实另外两个戈迪,埋伏在附近,跳过墙来不是为了抢救受害者,而是为
了制止他的叫喊与结果他的性命呢?”
“在这种情况下,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控告您本人呢?”
“我有一个小猎场。戈迪兄弟是偷猎者,他们劣性不改。由于我的举报,他们
两次被当场捉住并被判刑。今天,他们要不顾一切代价控告我,是为了反控告,他
们要报仇。”
“像您所说的那样,只是个假设而已。他们为什么会杀人呢?”
“我不知道。”
“您想象不出抽屉里被盗走的是什么东西?”
“想象不出,预审法官先生。我的朋友沃舍雷尔并不富裕,尽管有人说他有钱,
他把自己微薄的积蓄放在一个证券经纪人那里,家里什么也没有放。”
“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有。”
“他的书呢?”
“不值钱,你可以查实的。他为此感到遗憾。他曾想搜集孤本书与古代的精装
书。可是他没有钱去买。”
“他从来没有跟您谈起戈迪兄弟吗?”
“从来没有。虽然我非常想替我死去的可怜的朋友报仇,我不愿意讲任何与事
实不符的话。”
审问继续进行。预审法官接连逼问戈迪兄弟几个问题。总之,对质并没有得到
任何结果。搞清楚了若干次要问题之后,法官们回到丰蒂纳。
勒博克先生的产业,位于村镇边缘,并不比“茅屋”的范围大。很高的树篱修
剪得很整齐,围成园子。透过入口处的栅栏门,可以看到一块圆圆的小草坪,一座
刷成白色的砖房子。跟“茅屋”一样,从栅栏门到房子之间的距离为十五米至二十
米。
预审法官请勒博克先生坐到凶案发生那天他所在的地方。勒博克先生就坐在窗
子那里,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嘴里叼着烟斗。
在这点上,出现错误是不可能的,所有经过栅栏门的人,朝房子望一眼,不可
能看不清楚勒博克先生。五个被召见的证人,丰蒂纳镇的农民或店主作了证,勒博
克先生在案发那天,从中午至四点钟,都在家里,是不容置疑的,就像他现在坐在
法官们面前一样。
法官们对警探并不掩饰他们的困惑。贝舒曾对预审法官介绍过他的朋友巴尔内
特,说他是具有非凡的洞察力的侦探,预审法官于是忍不住地问道:
“案件错综复杂,先生,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是呀,您有什么看法?”贝舒帮腔道,向巴尔内特使了个眼色,重申他出于
礼貌的推荐。
吉姆·巴尔内特旁观在“茅屋”的讯问全过程时,一言不发,贝舒问了他几次,
也是白问。他只是摇摇头,嘟哝着发出几个单音节。
这时他友好地回答道:
“复杂得很呐,预审法官先生。”
“是吗?其实,天平并不倾向这敌对的任何一方。一方面,勒博克先生不在现
场,那天下午,他完全不可能离开他的家,确凿无疑。但是,另一方面,三兄弟的
陈述,我认为是确实可信的。”
“确实可信,一点不假。在右边或者在左边,肯定有可耻的行为和卑鄙可笑的
举动。但是,究竟是在右边,还是在左边?戈迪三兄弟是否无辜?他们是可疑的人
物,长相粗鲁。笑容可掬的勒博克先生可能是罪犯吗?他满脸天真与宁静的神态。
或者应该假设一下,悲剧中所有的演员的各个方面,是否跟他们扮演的角色相符合?
勒博克先生无辜吗?戈迪兄弟有罪吗?”
“总之,”福尔梅里先生满意地说道,“您也不比我们有更多的进展。”
“噢!不对,我有很大进展,”吉姆·巴尔内特断言道。
福尔梅里先生抿紧嘴唇。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道,“请把您的发现告诉我们吧。”
“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不会不讲的。今天我只请求您,预审法官先生,再召见
另一个证人。”
“另一个证人?”
“是的。”
“他的姓名?住址?”福尔梅里先生突然摸不着头脑,发问道。
“我不知道。”
“嗯?您说什么呀?”
福尔梅里先生开始私忖,这个“非凡的”侦探是否在嘲笑他。贝舒非常不安。
吉姆·巴尔内特终于俯身向着福尔梅里,指了指勒博克先生。勒博克正在十步
开外的阳台上,一直认真地抽烟斗。巴尔内特完全信赖地低声说道:
“在勒博克先生皮夹子的暗袋里,有一张名片,上面刺着呈菱形的四个小洞。
名片将告诉我们那个人的姓名与住址。”
这个荒谬的说法,根本不是为了使福尔梅里安心,但是贝舒警探却毫不犹豫。
他不找任何借口,就要勒博克先生交出他的皮夹子,打开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张
名片,上面果然刺有呈菱形的四个小洞,印着一个姓名:伊丽莎白·洛文达尔小姐,
还有她的住址:巴黎旺多姆大酒店。
两位法官惊奇地对望了一眼。贝舒高兴极了。然而,勒博克先生一点也不窘迫,
高声说道:
“天哪!我到处寻找这张名片!我可怜的朋友沃舍雷尔也在寻找它呀!”
“他有什么理由寻找这张名片?”
“噢!这您就问得太多了,预审法官先生,大概他曾经需要名片上的住址吧。”
“但是,这四个洞是什么意思?”
“我用锥子刺了四个洞,记下我在玩纸牌时赢了四分。我俩经常玩纸牌,我大
概在无意之中把这张名片放进了皮夹子里面。”
他解释得很有道理,讲得十分自然。福尔梅里法官完全相信这个解释。但是他
需要知道,吉姆·巴尔内特怎么能够猜到,这张名片放在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的皮
夹子的暗袋里呢?
巴尔内特对此只字不提。他友善地微笑着,坚持要求召见伊丽莎白·洛文达尔。
大家同意他的要求。
洛文达尔小姐不在巴黎,一个星期以后才会来。预审在这个星期里没有进展,
尽管福尔梅里继续顽强地进行调查。他回想起讨厌的巴尔内特,就激发起一股拼命
的劲头来。
“你激怒了他,”贝舒警探对巴尔内特说道,“大家在‘茅屋’碰头那天的下
午。他气得决定拒绝同你合作。”
“要我走开吗?”
“不必。有了新情况。”
“是哪个方面的?”
“我相信他已确定了位置。”
“太好了。那肯定是个坏位置。大家会哄堂大笑的。”
“我请你,巴尔内特,尊重别人。”
“尊重别人,并且大公无私。我向你,贝舒,保证做到。我的事务所免费提供
服务。手中无分文,荷包里也无分文。但是,我肯定地对你说,你的这个福尔梅里
使我心烦。”
勒博克失生已经等候了半小时,洛文达尔小姐下了汽车。接着福尔梅里先生来
到,非常愉快,立即高声喊道:
“您好,巴尔内特先生。您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吧?”
“也许是吧.预审法官先生。”
“那么,我也一样……我也一样!但是我们首先要了结与您的证人有关的事,
要迅速办好。您的证人,毫无价值。总之,白白浪费时间!”
伊丽莎白·洛文达尔是个英国老妇人,灰灰的头发乱蓬蓬的,举止怪僻,不讲
究衣着,讲一口地道的法语,讲得太快如放连珠炮,别人难以听懂。
她一进屋,没等别人提问,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这个可怜的沃舍雷尔先生!被谋杀了!一个那么正直的先生,那么好奇的收
藏家!那么,你们想知道我是否认识他?不太认识。为了谈一笔生意,我只来过这
里一次。我想向他买点东西。我们在价钱方面没有达成一致。我跟兄弟们商量之后,
我还要来看他的。我的兄弟都是知名人士……是最大的……你们是怎么讲的?……
是伦敦最大的食品杂货商……”
福尔梅里先生试图把这迅疾的谈话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小姐,您想买什么东西?”
“一张薄纸片……很轻薄的……纸片,今天称作洋葱皮的薄型书写纸。”
“它值钱吗?”
“对于我来说,它值很多钱。我错误地对他说道:‘亲爱的沃舍雷尔先生,您
知道,我祖母的母亲,漂亮的多罗泰有个求爱者,就是英王乔治四世。她保留了他
写的十八封情书,藏在理查森①出版社印行的十八册牛皮精装的理查森的著作里…
…每册藏一封情书。在她去世的时候,我们家族找到那十八册书中的十七册,缺了
第十四册中收藏的那第十四封信……最重要最有趣的一封,众所周知,它证明漂亮
非凡的多罗泰在她的长子出世前九个月就没有对丈夫尽责。那么,我的好先生沃舍
雷尔,您明白,找到这封信我们将是多么高兴!洛文达尔一家,是乔治国王的后裔!
是当今英王的亲戚!这件事将给我们带来荣誉与爵位!’”
①理查森(1689—1761)英国小说家、出版家。主要著作有《帕美勒》、《克
拉莎》等。——译注
伊丽莎白·洛文达尔吸了口气,继续讲述她同沃舍雷尔老汉交涉的情况,说道:
“‘而且,我善良的沃舍雷尔先生,在我们开始寻找和刊登启事已经三十年之
后,我知道一批图书在一次公开拍卖中卖掉了,其中有理查森著作的第十四册。我
跑到购买者家里去,他是伏尔泰沿河街的一个旧书商,他指点我来找您,从昨天起
那本书就属于您了。’
“‘的确是这样,’这位善良的沃舍雷尔先生对我说道,他把理查森著作的第
十四册拿给我看。
“‘请看,’他对我说道,‘第十四封信应该藏在这册书的书脊内,书壳下面。’
他观看着,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对我说道:
“您出多少钱买这封信?’
在这点上,我看出了自己愚蠢。如果我不提起那封信,我只花五十法郎就可以
得到这本书。我出一千法郎。善良的沃舍雷尔开始战栗起来,并且索价一万法郎。
我同意了。他昏头转向。我也一样。您知道,这就跟公开拍卖竞出高价一样。……
两万……三万……最后,他要五万,像疯子一般叫喊,两眼通红:
“五万!……少一个仔儿也不行!买下我所有的书,我都愿意!……最漂亮的
书!……五万!’
他希望我马上付订金,给一张支票。我答应他以后再来。他把那本书扔进这张
桌子的抽屉里,上了锁,就让我走了。”
伊丽莎白·洛文达尔说了些无关重要的细节来补充她的故事,但是谁也没有听。
已经好一阵子了,有某种东西更加引起吉姆·巴尔内特和贝舒警探的注意,那就是
福尔梅里法官的脸在抽搐。毫无疑问,他格外激动,过分高兴震撼着他,使他痛苦。
最后,他喃喃地说道,声音低沉,拿腔作势:“总之,小姐,您要求收回理查森著
作的第十四册吗?”
“是的,先生。”
“这就是那本书,”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本牛皮精装书,那动作富
有戏剧性。
“这怎么可能呢?!”英国女人狂喜地喊道。
“这就是那本书,”他重复道,“乔治国王的情书却不在书里面。我本应该见
到它在那里的。我会找到它的,既然我能够找到人家寻找了许多年的那本书,既然
偷书的人必然是偷信的人。”
福尔梅里来回走动了一阵,双手背在身后,回味着自己的胜利。
忽然,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总结道:
“我们终于知道了谋杀的动机。有一个人偷听了沃舍雷尔和洛文达尔小姐的谈
话,记住了沃舍雷尔藏这本书的地方。几天以后,那个人为了偷这本书,为了以后
卖第十四封信,就杀了人。那个人是谁呢?农场工人戈迪,我一直认为他是作案者。
昨天,在一次搜查中,我发现他家壁炉有条砖缝异常。我叫人检查那可疑的地方,
掏空砖缝,发现有本书藏在那里。显然是从沃舍雷尔的书房偷来的。洛文达尔小姐
意外的揭发,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我就要下令逮捕戈迪三兄弟,他们是十恶不
赦的坏蛋,谋杀沃舍雷尔老汉的凶手,诬告勒博克先生的罪人。”
福尔梅里,始终神情严肃庄重,向勒博克先生伸出一只手,表示敬意,勒博克
则对他千恩万谢。然后,他像一个高尚文雅的君子,把伊丽莎白·洛文达尔小姐一
直送到汽车旁,回来向着大家,搓着双手,高声说道:
“好吧,我相信这个案子将引起轰动,福尔梅里的耳朵也在响①。我有什么办
法呢?福尔梅里雄心勃勃,首都在吸引他。”
①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被别人议论”。——译注
大家开始向戈迪的房子走去,福尔梅里已下令把那三兄弟戒备森严地押解到那
里。天气晴朗。福尔梅里由贝舒警探和吉姆·巴尔内特左右相伴,走在勒博克前面,
兴高采烈,嘲笑地说道:
“嗯,我亲爱的巴尔内特,事情已圆满结束,而且偏偏跟您的预见相反!您到
最后还敌视勒博克先生吗?”
“我承认,确实如此,预审法官先生,”巴尔内特坦言道,“我受了那张该死
的名片的影响。您想一想吧,在对质的那天,名片是在‘茅屋’的地板上,勒博克
先生走过去,把右脚轻轻地踩在名片上。在离开的时候,他的鞋底上附着的名片就
被他带走了,到了外面他才取下名片,藏进他的皮夹子里。然而,他右脚鞋底留在
湿地上的痕迹,使我看出那鞋底有四个尖打排列成菱形;因此我知道勒博克先生耍
了个小花招,因为他知道自己把那张名片留在地板上了,又不想让人家知道伊丽莎
白·洛文达尔的姓名住址。其实,正是多亏了这张名片……”
福尔梅里放声大笑。
“但是,这完全是幼稚的想法,我亲爱的巴尔内特!这是无用的小题大作!人
怎么能够这样走入歧途?我的一个原则,知道吧,巴尔内特,那就是不要在鸡蛋里
挑骨头。满足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事实,不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让事实去适合先入之
见。”
大家接近了勒博克先生的房子,必须先经过这房子才能到达戈迪的家。福尔梅
里挽着巴尔内特的胳膊,继续亲切地给他上警察心理课。
“您最大的错误,巴尔内特,就是不愿意承认,那不可触犯而又那么简单的原
则,即人不可能同时身处两个地方。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勒博克先生在窗子那里
抽烟斗时,不可能同时在‘茅屋’搞谋杀。瞧,勒博克先生在我们后面,不是吗?
房子的栅栏门在十步开外,在我们前面?那么,不可能想象会出现一个奇迹:勒博
克先生同时在我们的后面,又在他的窗子那里。”
福尔梅里预审法官,突然原地跳了起来,惊恐地大喊一声。
“出了什么事?”贝舒问他道。
他向那房子伸出手指。
“那边……那边……”
透过栅栏门的铁条,大家看见在草坪的另一边,二十米远处,勒博克先生在他
那打开的窗子那里抽着烟斗……然而这时勒博克先生的确在这一大群人旁边,站在
人行道上!
多么可怕的景象!难道是幻觉!可怕的幽灵!难以置信的相似!谁在那边扮演
勒博克先生呢?而福尔梅里正抓着真正的勒博克先生的胳膊呢!
贝舒推开栅栏门,跑了过去。福尔梅里也向勒博克先生的鬼影冲过去,呼唤着,
威吓着。但是那鬼影无动于衷,呆立不动。它怎么会受震动?又怎么会活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