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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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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的?你发这种感慨,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想做没做?”
  “我家不是要搬家吗?不知道搬到哪去,想搜集点房产信息。我明明知道去街上走一圈,就能拿来一堆新建小区的广告。房展会现在也多的是。但是我有了时间,哪怕在家里呆着,也不愿意去。”
  “这样的事情很多呢。”落寒接道,推推张平,“你说是吧?”
  张平抬头擦擦眼睛:
  “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呢。落寒,你有没有想做而没做的事呢?”
  落寒犹豫了一下,笑道:
  “没有。”
  没有课的一天,睡懒觉是大家钟爱的一项运动。要是以前,张平已经早早起来学习了,现在还在睡,实在被落寒他们带堕落了。文羽倒成了起得最早的一个。
  落寒朦胧中,觉得文羽出去了,心里闪过“他这么早出去干什么”的一个疑问,然后翻个身,接着睡。
  门一声大响,大家全部惊醒,没完全醒也惊了个半梦半醒。
  文羽大叫:
  “完了,来不及了。兄弟们谁帮个忙?”
  徐宁揉揉眼睛:
  “大早晨的吵人睡觉,什么事急成这样?”
  “我……”文羽坐下喘口气,喝口水,“学生会的事。谁写字好画画好,帮个忙呀。”
  “搞宣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落寒的字,是不堪入目的档次。”
  落寒也说:
  “是呀。我们动手的话,学生会的形象就毁了。”
  张平问:
  “着急要吗?”
  “嗯。”
  徐宁说:
  “你也不早说。现在上哪儿帮你找会出板报的人去呀。”
  “我也不想呀。本来是去找阿雪拿胶卷冲洗的,结果那么背,让会长逮着了,刚布置的任务,下午就要的。”
  “学生会没人了?我记得这摊事不是你负责的呀。”
  “文宣部一共三个人,一个我,另一个也是大一的。我们两个本来是无事一身轻,上一次的海报什么都没插手,反正有我们头儿顶着呢。她是一个有点黑的女生,画画得狂好。落寒上次替我开会应该见过。”
  落寒想起那个很有见地的麦色皮肤的女孩:
  “对,我记得。她怎么了?”
  “前天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就剩我们两个撑着了。可是我是因为会乐器,他是因为擅长演讲,才被分到文宣的。要说写字画画那是一窍不通。”
  张平边穿衣服边说:
  “是往纸上画吧?让我试试。”
  文羽抱来两大张白纸摊在地上:
  “这次的主题是‘第二教室节’。学生会为老师们每人准备了一件礼物。我们的设想是画出老师们的脸谱,然后对应画出礼物。但是我知道画人太难,要是觉得麻烦就……”
  还没说完,张平已经跪在地上,用线条勾勒出轮廓。虽然简单几笔,但一下子就能看出是“云小姐”。
  “想不到‘瓶子’还有这手。”徐宁趴在下铺看着。
  落寒也赶快从上面爬下来赞叹:
  “厉害呀。画什么能像什么就不容易了……胡说的,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从小就没有美术细胞……”
  文羽赶快把老师名单和礼物清单奉上。
  张平边画边说:
  “我一直都喜欢画。在家乡上初中的时候,条件特简陋,学校只有一些仿真的小雕像可以参照,差不多都是希腊罗马时期的作品,著名到俗的那种。还得背着家里人……”
  “为什么?”
  “比如我画维纳斯,爸爸说伤风败俗。”
  张平说着干咳两声。落寒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回头看着落寒说:
  “没关系的,现在我特别明白。用审美的眼光看,就是美的;用欲望的眼光看,就是色的。”
  “好经典的一句话。谁说的?”徐宁问。
  “我就知道这话正中你下怀。”文羽用意料之中的口气说。
  “教西方文学的郑老师。”
  “强啊。什么时候跟你去听他的课。对了,‘瓶子’,有了这句话作理论基础,你现在一定什么心理障碍都没有,画美女画得得心应手。什么时候帮我画一张……”
  文羽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样东西,没看是什么就扔过去:
  “别烦他。至少等他画完这个再说别的。”
  “呃!居然用厚达3.5公分的英语书砸我,你谋杀呀?”正当防卫地拽回去。
  “什么3.5公分?你量过?!”
  文羽扑过去,两个打作一团。
  张平看着落寒: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让我去劝架还是免了。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谁要你去干这么无意义的事了?我是说,昨天李维安不是要你……”
  “啊!对了!还真的忘了呢。”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非常安静。从宿舍走到操场的一大段路,都没看见什么人。
  李维安像往常一样生龙活虎,没有昨天的病弱。
  拿了作文,落寒在草地前的长椅上坐下。
  先大概地看看字面,有明显的错字别字,要改的地方一定不少。于是决定改前通读一遍,别单句单字地改完,前言不搭后语了。
  李维安的作文,大概是这些内容:
  “先要谢谢你看我的作文。我知道写得不好,我写了好几篇,最后终于决定把这篇给你。
  我最愧疚的一件事
  五年前我来找工作,学校肯要我大概是为了锻炼学生的英语听力。因为那时的我,对中文几乎--那个词怎么说?一窍不通。汉字不会写,汉语也只听得懂几句特别基本的句子。而且我一直不明白中国人的舌头怎么能发出那么多个音?
  我试着说过汉语,可是其他人都听不懂。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到人多的地方听人说话,或者看电视,把感兴趣的字句的音记下来,然后再研究和练习。我相信这样能让我学会说中文。我也真的学会了不少有用的词。
  可是我记一段话的时候,总是跟不上。他们说得太快了。
  有一天,天气很热。我到花园的角落里,拿着本中文小说,想熟悉这些字的形状。可是那角落几乎都被树围住了,不太透气,有点闷。我就出来坐在树荫下的地上,接着看。
  一会儿,我听见一对男女在说话。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角落里去的,我没注意。以我坐的位置,他们应该也没看见我。
  他们的声音一开始很低,然后慢慢升高,忽然又压低,反复这样。他们一人一句,不知道在说什么。
  按我们国家的习惯,不能偷听人说话,这是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可是我当时……中国人有句话叫‘走火入魔’是吧?我本能地拿出随身带着的笔,在书的空白处开始记。我还很努力地想:这次一定要完全地记下来。
  女的说:我觉得不安。他叫你去一定没好事。
  男的说:没关系的,放心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到底我们也……(漏掉)
  女的说:这种事……(漏掉)他不会跟你讲情面的,还是别去的好。
  男的说: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我非去不可。放心,只要有你在,他对我不利,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女的说:晨,别去。我求你别去。
  男的说:别担心了。我按约定时间去找他,你就在这里等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乖……
  然后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男的在劝慰那女的。我忽然惊觉,再听下去就太不礼貌了,就合上书走开。
  走到一条比较宽的树缝时,我禁不住好奇,往里看了一眼。他们拥抱在一起,看模样是两个学生。男生背对我,我只能看见那女孩的脸,她可真漂亮。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上面的这段话,在我的记录里只是些音标。到底是偷听来的,我又不太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了。可是第二天,我听说一个男生跳楼死了,一个女生在那个角落里上吊,好多人都说是殉情。
  我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被警察叫去问话的汪老师坐在我旁边。她和云老师说着什么,然后拿出一张照片,人很多的那种,大概是集体照。我就大概听懂一句,什么”死……就是她“。我偷偷看着她手指的地方,发现那是一个女生,就是我看到的那个。
  我回去就拼命想弄懂那些话。等我终于明白的时候,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要是我当时就听得懂汉语,就可以劝劝他们:争风吃醋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对爱情想开一点。这样,也许就能留下两条命。”
  落寒忽略了众多错别字,终于看完了。他把眼镜摘下来,捏着眼睛中间的地方。
  现在还没有下课,周围依然很安静。
  落寒攥着作文纸,一边在花园里漫步,一边想着这新增加的线索。
  很显然,文中的男生(应该是罗晨)是去赴什么人的约会,而女生(一定是林雯)认为有危险而阻止他,可惜没有成功。林雯是对的,因为第二天这一对恋人就死掉了。
  约会的地点在哪里呢?会不会就是发生凶案的地方--实验楼的五楼?罗晨和人见面,一语不合,或者早有预谋,那个人把他从窗口……?
  这时,落寒来到实验楼的楼下,眯着眼睛往上仰视着。
  会是什么人约他去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失望,因为汉语中的“他”和“她”读音相同。李维安写成这个“他”完全是按照她自己的理解,或者因为比较常用。他们对话中的“它”到底是哪个“它”呢?英语就比较好了,至少有“he”和“she”的区别。
  但是,罗晨--一个大学的男生,应该算成年男子了。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一定要花不少力气。即使有什么特殊手段可用,是男人的可能性也居多。
  左拐是一条小道,严格说也算花园的一部分,与实验楼另一边的道路相连,平时几乎没人走,今天终于有人惠顾。
  落寒沉思地绕过实验楼,拐弯时,觉得眼前一片艳红,一时有些恍惚。那红色缓缓下落,他看见一个小男孩,表情应该是渴望的。他反应过来,抬手把红气球打回去。
  小男孩接了球,很礼貌地鞠躬“谢谢哥哥”,然后跑到一个女孩子跟前。那女孩的轮廓有些眼熟,戴上眼镜一看,矮个长发,不正是和林大美人在一起的那个?
  女孩冲他笑笑,他也回应一个笑容。
  小男孩拉拉她的衣摆,把气球递上去:
  “姐姐不是说,打过球要带我去看动物的吗?”
  女孩躬身扶着他的肩膀,指指实验楼,用哄孩子的声音说:
  “是呀。这上面可养着很多动物呢,光小白鼠就一大群。还有各种标本,姐姐曾经帮着老师擦过,其中有一只是小熊猫,那毛皮厚厚的,很暖和……”
  小男孩向往地往楼上看看。
  “说起标本呀,姐姐也做了很多呢,主要是蝴蝶的。对了,姐姐带你去花园吧?也许能抓到一两只呢。”
  “妈妈说,秋天没有蝴蝶。还是去看动物吧。”
  “这个呀……万一有呢?咱们别上楼了,还是在附近呆着的好。一会儿妈妈来了,她找不到你会着急。”
  “哦,那好吧。”
  “妈妈教过你看颜色吗?一会儿看到那些花,姐姐可要考你呀。”
  “我知道颜色的。草是绿的,水是蓝的……”
  小男孩抬头看着楼上,声音越来越小。
  “那这个气球呢?”
  小男孩心不在焉,没有回答。
  “告诉你,你要记住呦。红色,是红色。”
  落寒含笑看着她们,一时没有继续想案子的心情。
  终于女孩冲落寒点点头,护着小男孩往花园走。落寒也转身无目的地继续漫步,争取把注意力再集中到案子上。
  这条路很长,等走出比较远了,回头看。小男孩抱着气球,自己站在这边的拐角处。落寒轻皱眉头:那个“姐姐”呢?
  小男孩站了一会儿,终于不很稳当地自己拐弯了。落寒释然地笑笑。
  有个女生拿着本书,边看边走,和落寒擦身而过。
  又过了一会儿,落寒听到身后一声凄厉的叫声,立刻转身往回跑,心里感觉到某些不祥的东西。
  拐了弯,看到:
  刚才走过的那个女生,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眼睛白的部分居多,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嘴巴大张,不住地喘着气。书掉落在一边。
  另一个更加明显。她躺在地上,头发凌乱地铺着。从胸口到腰之间染满鲜血,上衣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身子下面的地上也是一滩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血腥味。
  小男孩蹲在她身边,蘸起地上的血,看着自己的手指。
  落寒赶快上前。身体还温暖,但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看看周围,发现她脚附近的地面,有很多血点。
  小男孩一见落寒,一下子扑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腿,兴冲冲地抬起头,向他摇着小手:
  “哥哥,看!红色,是红色!”
  下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从楼里走出来。
  落寒赶快用手机打张臣的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这时有人发现了尸体,指点给更多的人,于是很快以落寒为中心,围成了一大圈。尖叫声此起彼伏。
  “大家不要往前挤,保护现场,退后退后!”
  张臣分开人墙来到落寒身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幸亏你就在附近,再晚就无法控制了。”
  “我已经封锁了校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局里其他人马上就到。”
  “这样就好。”
  落寒护着小男孩到旁边,拿出手绢擦他的手。
  有个人在他旁边蹲下,落寒抬头看,是一张比其他面孔多三倍可见机率的脸。是哪个?禹?
  “你……”
  “你石叔说,我可以活动,但是干什么都要有人看着。所以我跟着张臣,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哦。”
  落寒站起来,小男孩紧贴着他的腿。
  哭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落寒缓慢地扭头去看。只见林雪往这边跑来,高底鞋让她一步一绊。她后边还跟着个女生,似乎也见过的。
  林雪冲进来扑在尸体旁边。张臣赶紧过去:
  “姑娘,姑娘,别哭了。先起来……”
  张臣扶起林雪,交给跟上来的那个女生。林雪立刻扑在她肩上痛哭。她拿出面巾纸塞过去,偏头看看那尸体,吸吸鼻子,用手背抹抹眼睛。另一只手拍着林雪的后背。
  “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林雪的哭声。
  人墙内圈的一个人往前一栽,险些摔在落寒身上。落寒顺手扶住。旁边一下子多出来三个人。他们显然威力惊人,竟然让众人闪出了一块白地。
  这三个男生的形象都很容易描述:
  第一个眼睛奇大。大眼睛一般会为整张脸增色不少,可是长在他这儿显得恐怖,眼珠子在眼框子外面咣当。脖子歪着,用下巴的侧面朝前对着人。嘴张着,像根本合不上的样子。
  第二个很胖。有些人胖得很有份量,可谓“君子不重则不威”。可是他让人觉得臃肿粗糙,肥肉折成褶皱堆在脖子上,眼睛被挤成一条线。整个下巴兹着半寸长的胡子。
  第三个肤色很黑,五官也颇端正。本来是一张严肃的脸,可惜被咧开的嘴和里面的白牙破坏殆尽。
  “哎哟,以为什么事呢?死个人嘛,又不是没死过……”“大眼睛”说。正常人的声带不可能发出这种忽高忽低又尖又滑的声音,可见他是故意的。
  “胡子”看见相拥哭泣的两个女生,眼前一亮:
  “那个……不就是计算机学院的院花--林雪吗?”
  “黑脸”应道:
  “听说这届计算机学院的院花比其他学院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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