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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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脚,除了身体健康外别无长处。
在这世间心地好就遭人欺负,笨拙就遭人唾弃,在许多姊妹环绕和一个聪明兄弟环绕下,言轻还能过得很好,飞花到现在还是认为那是因为他太笨了,笨到毫无威胁性。
言轻每次总是笑着说:『阿姊,你跟我到山庄生活吧。大娘说你可以来山庄住的,女萝也很想你喔。』
『爱说笑,只要是那个娘娘腔痨病鬼住的地方,休想我踏进一步。』可怜的阿弟,不知道你阿姊快被那个痨病鬼烦得要上吊,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像粘在她背上的芒草,挥不掉又刺得她发痛。
从何时起,这种和女萝你追我躲的游戏成了一种习惯,与弟弟同大的少年笑语言行和执着纠缠的毅力化做了缠上松柏的女萝,教她一点一滴习惯他的存在,逐渐窒息于他的层层包围。
在其它人和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她总明白有一双眼睛痴狂地看着她,比伸手触摸自己更教自己无法忍受。
在那段时间里,人们总是传说南方第一歌伎飞花是个特立独行的美女,歌唱得好舞跳得棒,身材一流眼神迷人,但是没有任何人抓得住她,她眼里容不下男人,任何男人都可以见得着她,却碰不着她,美得叫人发狂却如一朵悬崖上的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是她是陷入女萝包围的松柏,他和她明明活在两个世界,却执意相望。
走在不同道路上,女萝用他独特的方式,留住了风里捉摸不定的飞花,也许他不是欣赏的男人类型,即使他小了她数岁,也许她还是不喜欢他一副病得快死的样子,可是她还是很喜欢他。
直到寒影山庄传出言轻自杀过世的消息,像秋风狠狠割断了女萝和松柏的联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言轻?』她第一次失去理智,闯进山庄里,厉声问着女萝:『言轻纵然是男丁,他又不碍着你什么,凭他不可能与你抢家产,为什么你非要害他不可?宋女萝,我一家子跟你结了什么仇,你要一个个把我们害死?我母亲和我弟弟,接下来是我吗?』
宋女萝惨白着脸,第一次那么惊慌失措地辩解:『飞花,你听我说,求求你听我说……。我是……』
飞花把以前女萝送她用来养鱼的琉璃碗往地上一砸,硬是截断了话头,满地的晶亮碎片映出千万个怨毒的她。
『你是正室生的,你母亲是高贵的公主,我母亲是平民女子,你是公主生的,你是人,我阿弟就不是人?南方从今之后由你独享,这片土地是你的了,但是以前不管你我有何关系,今后如同这地上的碎片,除非言轻复生,否则你我黄泉路上见!』
宋女萝颤着声音:『为了他,你一辈子不愿见我?』
她转身就走:『没错。』
『飞花!』
听到那声呼唤,飞花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女萝一眼。
这个最后一眼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再相信这个人,再一眼后就把这个总是死命纠缠她,宛如女萝一样缠住不放的少年遗忘。
再一眼将那个人记住之后,死后再将他遗忘。
******************
「你曾经说过,除非言轻复生,否则绝对不再见我,可是他现在活过来了。」
飞花从记忆中回来,望着那个已经比她高大的青年,她重重吁了一口气:「那不是他,从来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了。」尽管一样的相貌,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知道,阿弟的身体里有一个人顶替他活着,那个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可是如果我说,你还是有一个亲弟弟活在世界上,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会怎么办?」
「…………我不记得我母亲偷生弟妹。」
「告诉我,你会怎么做。」宋女萝执拗地问道。
你很烦哎,飞花想了一下,「大概是找到他之后,看他过得怎么样,如果他养得起我的话,就跟他住在一起吧。」
宋女萝闻言,苍白的脸上只是泛起一抹微笑:「我养得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醉花阴第七章之二
睡不着。
逝芳睁开眼睛。
敢情是这几天白天睡太多了,现在晚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闭着眼睛不管多久,都无法像以前一样顺利跌入梦里。
在这样扰人的夏夜里,在作梦都不行了。
微暗中他起身披衣走向窗外,外面无数宫灯才正是最灿烂的时候,连寒香馆内各个院落的灯都还没熄,望去一片灯海,远远的还有声音传来。
散着一头长发,他侧坐上窗子,出神望着一片灯海,好漂亮,可惜不属于他,在这一片美丽的灯海之中,没有一盏灯火是属于他的。
假如说一个人就像一盏灯火,那么每一盏灯点燃的原因,可能都是会了某个人,每一根灯芯放出火焰的理由,可能都是为了照亮某个人,所以那每一盏灯火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就因为望着这片灯海,让他觉得寂寞,一次觉得身边这么地空虚,真实地感到空虚。
以前尽管他活着,但是不管他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在乎,不费心去挽留什么人与事,也从不关心这世间将会如何变化,他虽然活着会呼吸会走动,却宛如活在梦里云间,茫然不知何所踪也不知何所从。
因为他缺少了一些不该失去的东西。
他也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扬方奄奄一息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轻声问他:『你想活过来吗?即使付出代价?』
扬方想是一定是点了头,不然逝芳现在不会活着。
所以虽然逝芳醒了过来,但是却少了某些东西,某些专属于扬方的东西。
他被取走一部份的记忆。
所以他是扬方,但是也不是。
他对过往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但是却又没有被抹煞,只有东方璾的身影在黑暗中发亮,清晰,叫人难忘,那时候「那具身体」的魂魄睁开眼睛后,坐起来时失望地发现自己不是在记忆里那个地方,那个人身边。
想见他,想见他一面,想知道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是恩重还是仇深,是难以忘怀或不能忘怀,想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扬方即使拼了命也想再见他一面,可是「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东方璾残存在他的印象中,不是喜欢,而是怨恨?
我还活着,东方璾,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尽管你认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要找到你……。
想见你。
我想见你。
想在一株桃花树下看见你躺在哪里等我。
想再一次看到你,确认我残缺失去的部分,不管那是什么……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癫狂地,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无视于人家的尖叫和惊呼,他离开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
宛如行尸走肉一样,不断茫然迈开步伐,只要知道自己的方向是正确就好了,一步步地往前走,宛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直到回到无月山庄山脚下,仰头望着那记忆的地方,在记忆中他是里面的一份子。
「他」停住了,他忽然不想走进去那片光芒,仿佛正在修补的记忆地图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部份还没补回来,有一部份始终是空白的,他却停了下来,止步不前。
即使走进去有什么用了?你还有立身之地吗?
重生的魂魄反复地问着自己一些扬方不会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那个人那么重要吗?你都已经失去他的一切了,为什么又要汲汲营营地挽回一切呢?失去了为什么不让它失去,尽管它曾经很重要,毕竟是失去了,现在你对那个人除了残缺印象外,你没有特别喜欢他,也没有特别讨厌他,刚醒过来的执念支持着这个身体回到了这里,可是却被一连串的自问自答搅得翻覆不定。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那么重要吗?
你不好奇你的过去吗?
过去的让它过去吧。
你不想找出是谁杀了自己?
现在我活过来了,也不一定要找他报仇。
是吧?
是吧?
是吧!
一半的自己想回去,一半的自己却不断说服自己:这样就好了,何不趁机走出那片黑暗,离开那个人自己过日子?一个人真的比不上两个人在一起吗?
即使你回去了,那又怎么样?那个人真的就是你的吗?
他忽然害怕起来,逃避起来,胆怯起来,他不想回去以前那个自己。
不断反复来去在山脚下徘徊,他就像梦里站在河水中的自己,明明离那个人只有一步,明明只要跨上岸就握住那个人的手,可是面对那只手只剩一步,自己只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不去握住那只手。
那只手是属于我的吗?他无时不刻在怀疑。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他时时刻刻在想,这是不是黄泉之下幽魂的梦呢?
明明活着,明明接触了阳光,明明看见了自己有脚,却没有活着的感觉。
他是谁?真的是扬方吗?还是一个遗忘黄泉之路的亡魂?
遗忘了又如何?记起了会比较快乐吗?
可是他已经忘了,什么是快乐的感觉……。
就这样,他逃了。
新的东西可以用新的记忆写上,为什么非要把伤痕累累的过去强硬补上?保持这样就好了,另外找一个地方生活吧!
就这样,「他」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逝芳」,就这样活了下来。
***************
逝芳伸出一只修长白细的手,在眼前张开,这是一只没有劳苦过的手,修长而骨肉均称,年轻而健康的身体,从指间的缝隙里,最远却最亮最耀眼的无月山庄在发亮。
五指弯曲,手指在空中动弹的样子宛如一把扇子迎风挥舞,当然连流光都抓不住。
可是他觉得他好象抓住什么了。
就像现在他开始有脚踏在实地上的感觉。
从遇见东方璾那一天,生命力宛如像是耳边的风、天上的雨,眼前的花,那么轻柔地重新回到体内,空茫的身体重了起来,眼里有了追逐的实体后连身边的一切都逐渐明朗起来。
在那个晚上,东方璾身体压覆在他身上时,虽然觉得「男人」很恶心、很讨厌,但是东方璾的手指、嘴唇、体温和和气息,却沉重地让他呼吸困难,抚摸他身体时,让他觉得身体很热。
这热度,至今未消褪……。。。
尽管逝芳还不是真的清楚,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是每当热度在想他时悄悄提高后,他总是猜想那个男人,现在是否也像自己一样质疑活着的理由和目的呢?想着想着,他越觉得好烦,好热,一个人睡不着………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什么……」明明东方泰明天一大早就要来,却不快点睡,可是又热得睡不着………
砰!
「逝芳!」有人一脚踹开半掩的房门,正是来势汹汹的飞花。
「原来是飞花大姊,怎么了吗?」逝芳回头,看到飞花杏眼圆睁提着裙角冲进来一路到他眼前,白嫩胸口还剧烈起伏,摆明了要找他算帐的样子。
飞花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我问你,我的房间什么时候改名叫客栈了?你好大胆让那个家伙睡我的床住我的房间还赖着不久!」
她快疯了!女萝已经在这里整整三天了,那个家伙再次发挥他死缠烂打的精神,不但烦得她快要上吊,还硬是赖在寒香馆不走,这里是妓院、妓院,有没有搞错!这里不是客栈!
连她故意说要去陪客人喝酒,女萝都一脸谅解地微笑地表示「没关系、我等你回来」,她防他像防贼一样,他也好整以暇地坐在房外等她,逝芳也不赶他走。
最后她今天真是忍无可忍了,她应付完客人精疲力尽爬回自己的房间打算好好打个盹时,就看到女萝居然在她床上睡着了!
「我不是叫你把他赶走吗?」跑到她面前说了一堆疯话,还赖着不走,她受够了!不管女萝说什么,飞花打死都不会相信的,她才不管这家伙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管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很坚定地打定注意,一定要将宋女萝轰出去。
可是已经三天了,宋女萝还是存在她面前。
「我没理由赶客人啊。」
「你果然…把我…卖了!」
「因为他开的价钱很高啊。」高得让他心动的一口价。
她凶光毕露,张牙舞爪地看着逝芳:「你老实给我说,你收了他多少…」一万两,两万两?还是更多?
「几条人命。」
逝芳一楞,玉爪放开逝芳的衣领:「收这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逝芳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笑意:「那还用说,当然是要卷款潜逃啰!」
醉花阴第七章之三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能让你挽回一个人或失去一个人,你会怎么选择?
有人选择即使放弃一切都要夺回,有人在放弃了一切之后,仍然选择让对方离去,除非对方离开的方向是向自己走来。
啪。
细微的声音,仍然惊得东方璾睁开了眼睛。
梦中的幻影一下子被惊得无影无踪,最近一直入梦来让他睡不好的美丽少年忽尔如蝴蝶一样,消逝地无影无踪。相思有时候像水里滴进了一滴墨水,尽管它很快就消失无踪,可是就是能感觉它的存在。
美丽又捉不住的幻影,就像看得见却无法攫获的笑容,已经好久不见逝芳了,但是那初见与离别时,对方嘴角牵起来的弧度仍然深刻地叫他时时想起。
很想见他,怎么样都无法压抑的思念,化做了焚身的火,即使在这东方最为凉爽舒适的地方,都无法阻止那种热意四面八方窜尽心里的感觉。
在那时候,他真的伸手抱了那个少年啊……。。。真实存在的,温热的身体,足以燃烧身体的温热柔软感觉,足以让身心都感受到暖意的温度,第一次他抓住逝芳的手腕时,他们的手都是冰冷的,是什么让彼此在那个时候感到自己如火焰的温度呢?
就是因为曾经感受到那种温度,才觉得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好寂寞。
少年时他对叶玥的感觉,就是这种身心都渴望的感觉吧?
可是对于扬方,那时候他还没有那种想法与念头,也不可能会有,因为那时候东方璾认为就算只是想象都对扬方太不敬了,他不想伤到了那个脆弱的人。
而后他隐隐发现了叶玥对扬方的情愫,交织着痛苦和嫉妒的心情更是蒙蔽了他的心,更不会察觉到扬方真正的心意。
他那个时候,还真是一个迟钝到人神共愤的男人。
想着想着,客人上门了。
是不安的鸟鸣声。
暗夜里不应该有的细声啁啾如流水一般不安地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