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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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另外一个少女从花径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只见这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裹,这妇人不但气质出众,还看得出来年轻时代必然是一个美女,她的脸上带着几丝紧张和关心。
「她今晚又来了呢。」
「是啊,这位夫人对公子真是关心。」叶怜连忙就要迎上去,对方是贵客,又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她可不能失了礼数。
「我今天才真正地打量这个扬夫人,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如果她挂牌接客,保证大排长龙。」
「姊姊,你小声一点,给夫人听到就不好了!」
飞花只是自顾地打量那个中年美妇,听说她是无月山庄总管扬清之妻,这种身份地位的女人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亲自来探望逝芳?
「可能是因为大庄主特别交代她的吧?不是听说东方璾这几天有贵客,所以不能溜出来吗?他虽然怪,但是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可能是他派扬夫人来探望公子的。」
「傻丫头。」飞花骂了一句,随手解下衣带上的小玉壶,仰头喝了两口:「坏人会在脸上写『我很坏,请提防我』吗?东方璾那家伙如果每天来探望逝芳,也不代表是真的关心他。」
叶怜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飞花大姊你有话待会儿说吧,夫人都要来了。」
「你好啰唆。」飞花嘟着嘴,站到一边继续灌酒去了。
叶怜瞪了她一眼,正待说些什么,扬夫人已经来到她们面前了。
「两位姑娘好。」
「见过扬夫人。」叶怜连忙行礼,顺手撞了杵在一边的飞花一下。
干嘛?飞花瞪了叶怜一眼,这才对扬夫人点点头。
扬夫人温声开口:「逝芳公子今晚应该好多了吧?我能不能看看他?」
「他已经睡了,夫人要不要明天再来呢?」飞花先开口,她是寒香馆名妓之一,寒香馆里她算是相当有份量的,所以虽然两人站在一起,却是由飞花来答话。
「这……。」扬夫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我想看他一眼就好,不会扰醒他的。」
「这个嘛……。」飞花欲言又止,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飞花大姊!」叶怜撞了不雅地仰头灌酒的飞花一下,飞花姊姊是怎么啦,干嘛故意要这样为难人家?看一眼有什么关系。
飞花咕噜地灌了口酒,一边斜眼打量扬夫人。
她不是很信任扬夫人,就算是救命的恩人,似乎也太过勤劳了,有必要对素昧平生的人这么关心吗?不过最近公子和无月山庄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和东方泰的关系似乎也很危险,不知道前两天袭击公子的人和这几方人马有什么关系,既然这样还是和无月山庄保持友好比较好吧……。。。靠山总得找大一点的。
「不行吗?」扬夫人闪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她虽然已经过了女人最美的年纪,但是那柔和的说话声音、楚楚动人的眼神,还有那种豪无伤害性的表情……「我只是看他一眼,很快就回去了,绝对不会打扰他的。」
「不、不……」看到扬夫人的表情,叶怜顿时手足无措,扬夫人的表情实在太温柔动人了,让她觉得不让她见公子好象是什么滔天大罪一样。「没这回事,请您、请您不要这样……」她转头向飞花低嘶:「飞花!」
「既然这样…………」飞花却是慢条斯理,又喝了好几口酒,不雅地擦擦嘴角酒沫,这才慢吞吞说道说道:「既然如此,您就去见他吧,只是千万别扰醒公子,他已经睡下了。。」
扬夫人闻言点点头,就随着叶怜进去了,飞花将酒壶举向唇边目送她们离去。
「大姊,你别喝太多了。」带扬夫人进来的女子低声说道。大姊这酗酒的毛病怎么都不改?
「还真是像啊……。」只是逝芳更深沉,更难以捉摸………。
「什么?」
「没什么,我们去前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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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这几天他睡得很多……幸好今天终于烧退了。」
「不要紧的,烧退之后两三天他就会好了,剩下只是皮肉伤而已,公子还年轻,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子。」
「这我就放心了。」
「小公子呢?」
「您说魁少爷吗?他在我的房里,您想见他吗?」
「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会的,小少爷他也很喜欢您呢,除了逝芳公子,妾身很少看到小少爷会亲近人的,您去看他他会很欢喜。」
「那就打扰了。」
「那我们出去吧,让公子继续睡。」
耳闻到柔和女音在近处响起,但是他就是不愿张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正不断地向下坠落………有许多温暖的手执拗地拉着他,陷入了梦谷之中,将他不断地拉进了梦里,拉进了他不愿也不敢去碰触的记忆深处……
梦里不知身是客………。。
他现在沉进的,是谁的梦?
醉花阴第五章之一
深爱过谁 一天可抵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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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东方璾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怪东方璾,因为这是他欠东方璾的,从他活着而东方璾的父母死了那时候,他的命就是为东方璾而活的,如果东方璾叫他去死,他也会二话不说地在东方璾面前跳楼给他看。
他一直相信,他一直深爱着他,比任何人都来得爱东方璾,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自己的人,什么都是为了东方璾,为了东方璾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扬方的一生中,遇过不少人,但是像他这样想法偏激的人倒是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曾经有过。
曾经,表示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现在,变成扬方已经不在了。
『扬方,但愿你不会像我一样,一辈子活下来,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罗松儿在死前,对他浅浅笑开,那么好胜骄傲的人竟然在最后一刻对他流下泪水。
『我……我这是自作自受……真的,很喜欢你。我尝试过要喜欢你的……。,但是我更爱……我的姊姊……不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我姊姊……。』
扬方默默地没说话,这个自私的女人总是端着一张漂亮的脸欺骗男人与女人,自私自利只为自己人打算,因为以为自己的姊姊罗妲儿爱着东方璾,所以从放狗咬叶玥到指使人杀她都做过,现在不是自作自受,误喝了自己放的毒茶奄奄一息,却放下一切骄傲哭着求他什么都不要说。
『我看到你,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你喜欢东方璾,我喜欢……我的姊姊……』罗松儿微微一笑:『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就算对方不知道也没关系,就算被误会也无所谓………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下辈子,她想更有勇气一点,在所爱的人面前说爱她,不管对方是谁……。。
轻轻为她拂去脸颊边的泪水,像她这种坏心眼又恶毒的高傲女人不会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软弱的,哪怕是死后。
当他躺在山谷下,发现自己在也没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颈骨…。。全身的骨头怕是断的差不多了吧?他放弃爬起来,只是茫然地望着天空片片飘下的落花,他要死了吗?
死没有什么好可怕,在碎心之后。
叶玥死后,东方璾从没在人前责备过他一句,骂过他一句,相反地东方璾还尽力保护他,扬方对那段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自己一直坐在东方璾的房间里,一动也不动,每天东方璾要出门前会亲自帮他梳头发。
他的头发,全白了。
好象鬼。
晚上东方璾回到房里,就与他一起面对面地坐着,扬方知道,东方璾已经没有力量去怨恨坐在对面的他,他剩下来的力气要用来支撑明天,他可以坐在这里像白痴一样,但是东方璾不行。
坐在房里那几天,好象几百年曾经在眼前流过;他有点高兴,却又有点难过,高兴是因为他很久没有这样和东方璾独处了,自从叶玥嫁进东方家后,他们就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难过的是,即使两个人、三个人、然后又是两个人,一切也不会倒退到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不是他没有保护好叶玥,她和她的孩子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他没有向东方璾提起那件事,而东方璾实际知道那件事,但是东方璾很温柔,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放在心里。
如果东方璾讲出来就好了,否则他们现在面对面时,东方璾不会这么沉默,当沉默爆发的时候,他被刺伤了,比被人伤害、责备与谩骂都来得痛彻心扉,痛得非要离开东方璾不可。
泪,缓缓从他眼角流下来,现在他再也回不去了。
喜欢一个人,非要这么痛苦吗?
为什么当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时,对方喜欢的不是他呢?为什么这世界不是两个人的,所以总会有人插入,站在不该站的位置,伤了别人的心。
叶玥伤了他,他却伤了东方璾,原因是因为叶玥爱的是他,不是东方璾。
但是叶玥还是嫁了东方璾,这不是很自私吗?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东方璾在一起,既然嫁了又为什么要对他说出来?为什么要让东方璾听见,让他痛苦不已却要强装无事?
叶玥啊,我救你不是爱你,从来都不是。
是因为东方璾爱你,我接纳你,不是因为你是好女人或坏女人,只是因为你是被东方璾爱着的女人,所以我容忍你夺走了我与他在一起的空间与时间,退出本来由我独享的一切,我只想你给东方璾我给不起的一切。
但是这不公平。
爱叶玥的东方璾不公平。
爱扬方的叶玥不公平。
爱东方璾的扬方,更不公平。
意识远离时,扬方只觉得这一切太不公平了,下辈子他不再让任何来主宰他的一切,他不受任何人控制,不爱任何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爱上就爱得深爱得偏执,所以他谁也不爱,宁可要自由,即使孤独也无所谓。
即使永远不再见东方璾也无所谓。
即使不再见他也无所谓。
『拜托,我知道你听的见,你看得见,你赶觉得到我,在你和我都还没有疯狂的时候,离开我……』
璾,到最后你还是不了解,我宁可与你一起疯狂,一起坠落无底的深渊,一起沉进碧蓝的海里,与你化做天地的尘与土,也胜过失去你的绝望。
与你在一起的一天,胜过一个人的一年,深爱过你,一日抵上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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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方一定在死前恨透他了。
他比任何都清楚知道,扬方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不管这是什么感情,扬方将一切心力都放在他身上。
说是报恩也行,兄弟也好,朋友也罢,爱情也无所谓,无以名之也可以,他就是知道扬方心理只有他。
不然扬方不会甘愿隐藏他自己的光芒,不会从不打算自立基业,与其把时间拿来换取金钱,扬方宁可坐在他面前优雅地挥动扇子,笑着谈些不着边际的话,不会哼些时下流行的曲儿给他听,不会挥动桃花扇,笑着杀人。
桃花扇杀人的时候很美,扬方那时候笑的样子更好看,点点桃红扇面轻翻,扇缘寒锋透出青光,配上一双修长纤细的雪白手腕。
那时候扬方那温和的笑意整个扩张到冷静眼里,笑意在眼里,杀意在脸上,那张平静如明月的秀丽脸孔顿时明亮如火炬,残忍笑意在嘴角浮现,连唇色都红润的吓人,那种血肉被自己的刀锋划开的应该是很难受的,但是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血花四溅,却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感,至少对扬方而言是。
因为扬方是一个无心的人,他从不特别关心什么事,特别在乎过什么,只要东方璾过得好,那怕是死了所有人都无所谓,只要东方璾过的好,自己死的也无所谓。
扬方的情挂在东方璾身上,他的心却烧毁在那场火中,沉没在那年夏天南院的池里,遗失在过往的某个时空里,东方璾知道的,他只是不忍心说。
所以他知道,杀人虽然很残忍,但是对扬方而言,却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因为要保护自己所以才要杀死对方,因为对方被消灭,被自己划开脖子血花四贱,因为自己也受伤会痛会流血,所以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叶玥死的时候,东方璾很痛苦,痛得想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初恋,他第一次那么快乐,所以现在第一次觉得那么痛苦,他第一次知道为什么父亲宁可留在火场里不再独活,当爱消逝而发觉它无法取代时,任何人都活不下去。
但是他不是他父亲,他不能这么洒脱地割腕抹脖子跳楼只为了证明怜的死让他痛不欲生,他的命是用更多人的命换回来的,族人也好敌人也好,清叔曾经告诉他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舍弃性命,只有他不可以。
『即使太阳即将坠落,你依旧是东方家的族长,你都要保护你的族人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下一个领导者出现前,没有死的资格。』
清叔这样说之后,背过脸肩膀抖动一会儿,才低声说:『拜托,让扬方活下去……』扬方现在只听得见东方璾的声音,其它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不是他不能,是他不愿。
东方璾一阵心酸,他不会死的,他早就知道了,他是上天所挑选的天之骄子,除非天要亡他否则他不能轻言死亡。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忙,忙着将一切恢复正常,忙着办丧事,忙着让自己遗忘悲伤。
忙着让扬方恢复正常。
『方,说话好吗?』
没有响应。
『方,我帮你梳头发。』
不曾动作。
『方,大夫说你的毒伤很严重,吃药好吗?』
安静无声。
扬方只是静静地坐着,安静到让他害怕,他害怕扬方会这样烟消云散,他害怕自己会因为受不了这种死寂而伤害扬方,他担心扬方其实早已经死了,他照顾的不过是一具尸体!日日夜夜,面对着毫无生气,满头白发的漂亮人偶,东方璾有一天夜里终于崩溃了!
他抓着扬方的肩膀,发狂般摇晃着瘦弱的扬方,像嘶吼一样对他咆哮,甚至左右开弓用力打扬方巴掌。
『扬方,你说话啊!』
『不要这样,扬方,你该找寻自己的生命意义!』
『离开这里,到哪里都好,找找可以让你活下去的东西!』
『你走呀,你走啊………』他嘶声说道:『拜托,我知道你听的见,你看得见,你感觉得到我,在你和我都还没有疯狂的时候,离开我……』
他们需要彼此静一静,因为他们太接近彼此,近到让他们彼此在这场失去里遍体鳞伤。
当人与人太靠近时,一个人受伤另外一个人就会痛;当心与心太靠近时,一个人安静另一个就会发狂;当面对面时,一个人哭泣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悲伤。
扬方空洞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点星光,直直望着东方璾血红的瞳眸。
慢慢地,那双美丽而空洞的星眸里滑下泪水,仿佛是夜空里下的雨,足以凄凉地敲碎人心。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