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说客-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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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罗里达的朗道夫挂了电话。朗道夫于是拖着战利品一般的妻子,匆匆赶到了孟菲斯。今天,他们用能想到的一切问题,折磨了老娘一整天,最后成了她的保护人。
这一切全跟我无关。我在心里暗自窃笑。我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到何年何月才能弄清事实的真相。
就目前而论,包娣小姐十分愉快。而我因此也十分愉快。
30
我和瓦尔特·科德医生约定在上午9点会晤。我一早就赶到了医院,等了一个小时。这有很大的好处,我可以阅读唐尼·雷的病历,尽管我已经把它背得滚瓜烂熟。候诊室里挤满了癌症病人,我尽量不看他们。
10点钟,一位护士奉命前来找我。我跟着她走进一个没有窗户的检查室。医学的行当那么多,有人为何偏偏选中肿瘤学作为自己的专业呢?我想是因为这一行总得有人干。
人们为何偏偏选中法律作为自己的职业呢?
我拿着卷宗坐在椅子上,又等了一刻钟。随着大厅里传来的人声,门被拉开了,一个大约35岁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贝勒先生吗?”他边问边伸出右手。我站起来和他握手。
“是的。”
“瓦尔特·科德。我很忙。5分钟谈得完吗?”
“我想够了。”
“那我们就快一点儿。我有许多病人在等着呐,”他边说边勉强一笑。我非常清楚医生对律师讨厌极了。但由于某种原因,我并不为此而责怪他们。
“谢谢你开的证明。作用很大。我们已经取过唐尼·雷的证词了。”
“好极了。”他比我高了大概足有4英寸。他俯视我的那副模样,仿佛我是个十足的傻瓜。
我咬牙切齿地说:“我们需要你作证。”
他作出的是医生们典型的反应。他们厌恶法庭。为了避免出庭,他们有时会同意让律师录取证词,在庭审时使用。他们自然也可以拒不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律师往往不得不打出最后的一张牌:传票。律师有权要求法院向包括医生在内的几乎所有人发出传票。因此,律师的权力稍稍大于医生。但也正是因此,医生们对律师更为鄙视。
“我很忙。”他又一次说。
“我知道。你不是为我作证,而是为唐尼·雷作证。”
他眉头紧锁,呼吸沉重,仿佛这句话他听了很不舒服。“我作证1小时,收费500美元。”
这我早就料到,所以并不感到惊慌。念法学院时,我就听人说过类似的事,有的医生收费甚至比这还要贵。我来此是向他恳求。“500美元我付不起,科德医生。我的事务所6周前刚刚开业,而我现在都快要饿死了。这个案子是我手头唯一一桩像样的案子。”
讲真话产生的作用,有时候大得着实令人吃惊。我面前的这个家伙一年的收入可能会达到100万美元,面对我的坦率真诚,却立即束手就擒。我看见他的双目中流露出同情的眼光。他迟疑了片刻。也许他想到了唐尼·雷,想到了自己由于无力帮助他而产生的沮丧;也许他在为我难过。谁知道呢?
“我给你寄去一张账单。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付,好吗?”
“谢谢你,医生。”
“你去找我的秘书确定一个日期。在这儿取证行吗?”
“当然行。”
“再见。我得走了。”
我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戴克正在和一个委托人谈话。她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粗壮,穿着考究。我走过他门口时,他朝我招了招手。他为我作了介绍:这位梅基·德雷塞太太想要离婚。她一直在不停地哭。我倚在戴克旁边的桌上时,他在拍纸簿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她有钞票。”
我们和梅基谈了一小时。她的遭遇很悲惨。酗酒,殴打,别的女人插足,赌博,忤逆的儿女,而她并没有任何过错。她在两年前起诉离婚,她的丈夫却开枪打坏了她的律师办公室的前窗。他舞刀弄枪,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她讲完她的故事后,我瞧着戴克,戴克却不愿瞧我。
她付了600美元现钞,并且答应以后还会付得更多。我们明天为她提出离婚起诉。她找到鲁迪·贝勒事务所,真是找对了地方啦,戴克让她放心。
她走了几分钟,电话铃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要找我。我接过电话,报了姓名。
“喂,鲁迪,我是罗杰·莱斯律师。我想咱们还没有见过面。”
几个月前沿街寻找工作时,孟菲斯的律师我几乎全都见过,但我不记得有谁叫罗杰·莱斯。“对,是没有见过。我是个新手。”
“是呀,我打电话给查号台,才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听着,我正在会见朗道夫和德尔伯特兄弟,还有他们的母亲包娣。我想你一定认识他们。”
我仿佛可以看见,她正坐在两个儿子中间,傻乎乎地咧着嘴巴说:“好极了!”
“对,我很熟悉包娣小姐,”我说得十分自然轻松,好像这一整天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
“事实上,他们目前在隔壁我的办公室里。我是悄悄溜到会议室,给你打电话来着。我在负责起草她的遗嘱,而她的遗嘱,呃,涉及到了老鼻子的钱,据他们说,你一直在替她起草。”
“确实如此。我几个月前早就准备好了一份草稿,可是,坦白地说,她一直不愿签字。”
“那是为什么?”他的态度十分友好,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们母子在他那里,这并不是他的过错。因此我简明扼要地告诉他:包娣小姐想把财产遗赠给肯尼思·钱德勒牧师。
“她真有这么多钱吗?”他问。
我当然不能把真情实况告诉他。不得到包娣小姐的同意,我若是透露与她有关的任何信息,都是严重违犯职业道德的。再说,莱斯极想得到的这个信息,我当初搞到手的时候,使用的手段虽然不能说不合法,但并不一定非常可靠。我的双手捆着,自由度十分有限。
“她对你是怎么说的?”我问。
“说得不多。说是在亚特兰大有笔财产,她的第二个丈夫给她留下了一笔钱。可是我一刨根问底,她马上又前言不搭后语。”
这种情况听起来很耳熟。“她干吗要重立一份遗嘱呢?”我问。
“她想把一切都留给自己家里的人,儿子和孙子。我只想弄弄明白,她究竟有没有这笔钱。”
“这我可说不准。在亚特兰大,有个遗嘱验证法庭,有关的案卷就封存在那里。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啦。”
他仍旧不太满意,可我已无话可说。我答应将亚特兰大那位律师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用传真机传给他。
我9点钟以后到家时,发现车道上停着的从出租公司租来的汽车,数量又有所增加。我只好把车停在街边上,这使我非常恼火。我在黑暗中悄悄走着,以免让后院中的那群人看见。
一定是孙子们赶来了。我坐在没有开灯的屋中,吃着汤团烩鸡,听着窗外的人声。我可以辨别出德尔伯特和朗道夫的声音。包娣小姐偶尔发出的咯咯笑声,通过潮湿的空气,传送到我的耳鼓。别的都是年轻人的声音。
这件事办得准是像拨打911报警电话一样疯狂。快来啊!她这儿有金山银山呢!咱们从前只以为这个古怪的老太婆有几个铜板,谁会想到她居然腰缠万贯!这个人接到电话,马上又打给另一个。快来啊!遗嘱上有你的名字呢,可以得到将近100万哪。快把老寿星围起来。现在时候已到,该对老奶奶又亲又爱啦。
31
根据基普勒法官的建议,我们在他的支持下,聚集在他的法庭对多特取证。由于德拉蒙德没有和我商量,就擅自决定了取证的时间和地点,我拒不同意后,基普勒插了一脚,给德拉蒙德挂了电话,几秒钟就把事情顺利解决。
在对唐尼·雷取证时,大家亲眼看见过巴迪坐在破福特里的情景。我曾分别对基普勒和德拉蒙德说过,我想我们不该录取巴迪的证词。用多特的话来说:他不正常。这位可怜的人对谁都没有危害,而且对这件保险案一无所知。在全部卷宗里,找不到丝毫的迹象,证明巴迪与这起案子有任何一点关系。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无法想象,他能承受住取证的压力,坚持到最后。说不定他还会对几位律师破口大骂,大打出手呢。
多特把他留在家里。我昨天和她一起化了2小时,为回答德拉蒙德可能提出的问题做准备。将来开庭时她还要出庭作证,因而这次取证的目的仅仅是澄清事实,而不是为了在庭审时提供证据。德拉蒙德将首先提问,他几乎会抛出全部问题,而且多半还会跟踪追击。取证将长达几小时。
基普勒也想加入这次取证的全过程。我们围坐在面对法官席的一张律师桌旁。他发号施令,指挥着摄像师和法庭书记官。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希望一切都听从他的摆布。
他担心假如他不在场,德拉蒙德便会压倒我。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如此尖锐,两个人几乎谁都不看谁。这实在是妙极了,我想。
可怜的多特独自坐在桌子的一端,双手瑟瑟发抖。我离她很近,这或许使她更加紧张。她今天穿的是她最好的全棉衬衫,最好的牛仔裤。我事前对她说过,她不必穿得过于正式,因为录像带并不对陪审团播放。但将来开庭,她的穿着却十分重要,必须穿一身套裙。我们将来拿巴迪怎么办,这只有上帝知道了。
基普勒和我坐在桌子的同一边,但他尽可能离我远点,坐在摄像机的旁边。德拉蒙德坐在我们的对面,他今天只带了3名助手:B.杜威·克莱·希尔三世,小M.亚历克·普伦克和布兰登·富勒·格罗。
戴克也在法院大楼里。他大概正在门厅的某个角落追踪毫无戒心的委托人。他说过晚点儿可能会来。
因而当多特·布莱克举起右手宣誓,保证只说事实时,有5位律师和1名法官注视着她。在这种场合,我要是处在她的位置,我的手也会发抖的。德拉蒙德龇牙咧嘴,微微一笑,向多特做了自我介绍,接着就化了5分钟,热情地解释取证的目的。我们寻求的是事实。他决不会误导或者使她惶然。她有和她的优秀律师商量的自由,等等,等等。他不急不忙。时钟在滴答滴答响着。
头一个小时全化在家庭历史上。德拉蒙德准备得非常充分,无可挑剔。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从一个题目,慢慢地过度到另一个题目——教育,就业,家庭,爱好,他提出的问题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多数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但这正是名声卓著的律师们取证时的常规。询问,追击,找茬,再追击。他究竟发现了什么,谁也弄不清楚。假如他真的挖出了一点特别有滋有味的东西,譬如说,少女时期怀孕,他也绝对捞不到什么好处,因为庭审时用不上,与案子无丝毫关系。但这样的胡说八道属于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而且委托人正向他支付车载斗量的金钱,让他去黑暗中摸索搜寻。
基普勒宣布暂停,多特立刻飞步向走廊奔去。没等她跑到门口,一支香烟已经衔在嘴里。我和她一起站在一个喷泉式饮水器旁。
“你干得很出色。”我告诉她。她确实干得很出色。
“他要问我的私生活吗?”她气冲冲地问道。
“可能的。”我说。
她大口大口地迅速吸着香烟,好像这将是她一生吸的最后一支。
“你就不能阻止他?”
“如果他离谱,我会阻止他的。可是,他想问什么,几乎都可以问。这是他的权利。”
“好管闲事的杂种!”
第二个小时过得和第一个小时一样缓慢。德拉蒙德开始就布莱克家的经济状况发问,我们因而了解到购买房子、买车(包括那辆福特)和主要用具的情况。到了这时,基普勒已忍无可忍,下令德拉蒙德加快速度。我们了解了巴迪的很多事,他在战场上受的伤,他的职业和退休金,他的爱好,以及他如何消磨时光。
基普勒话中带刺,叫德拉蒙德想方设法问一点与本案有关的事。
多特对我们说,她必须去一趟洗手间。我事前曾经吩咐过她,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说要去洗手间。我和她在楼厅里聊了几句,她一根接一根连抽了3支烟;烟雾缭绕,我避之唯恐不及。
第三个小时过去了一半,我们终于开始涉及索赔的事。我早已准备好一套与本案有关的所有文件的副本,包括唐尼·雷的体检记录,现在就齐齐整整地堆放在桌子上,而且基普勒法官已经看过。我们的每一份文件都经得起检查,这样的情况是罕见的,令人羡慕的。我们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德拉蒙德只要想看,尽可以随便查阅。
据基普勒说,在这一类案件当中,保险公司对自己的代理律师隐瞒某些材料的现象,屡见不鲜。戴克也说过类似的话。事实上,这种情况十分普遍。保险公司确实有些卑鄙的勾当想要隐瞒时,尤为如此。
去年上审判程序课时,我们曾经研究过一些案例。保险公司因为对自己的律师隐瞒有关文件而被绳之以法的案例之多,使我们简直无法相信。
开始涉及具体的文件时,我变得异常兴奋。基普勒也是如此。德拉蒙德提出书面质询时,曾经索取过这些文件,但我可以有一周的准备时间。我要亲眼观察他看到那份“愚蠢之至”的回信时面部的反应。基普勒也想亲眼看一看。
我们估计堆在多特面前的材料,他即使没有全部看过,至少也已看过大部分。他从他的委托人那里得到这些文件,我则从布莱克家得到我的文件。但许多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我想。事实上,我曾向他提出过一份书面要求,要他提供与他要我提供的同样的文件。等他对我的要求做出答复,给我寄来我所要的文件时,这些文件3个月前我早就到手了。一场文件车轮大战。
假如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以后在克利夫兰大利公司的大本营里,还将得到一批新的材料。
我们从购买保险申请和保单开始。多特把保单交给德拉蒙德。他迅速翻了一翻,便交给希尔。希尔传给普伦克,普伦克最后又传给了格罗。这几个小丑一页一页地翻着,化了不少时间。其实,他们几个月前早就研究过这张保单了,但时间就是金钱。接着,速录机摄下了保单,作为多特证词的一件物证。
第二份文件是第一封拒绝索赔的信件。这封信在桌子上兜了一圈。其他几封拒绝索赔的信,也统统照此办理。我硬撑着,不让自己打瞌睡。
接着是那一封“愚蠢之至”的信。我吩咐过多特,不要对其内容做任何评论,只要把信交给德拉蒙德就成。他可能对这封信一无所知,我不想在事前向他透露任何消息。这个要求对多特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因为信的内容是那样地令人愤慨。德拉蒙德接过信,读道:
亲爱的布莱克太太:
本公司此前已7次书面拒绝你的索赔要求。我们现在再次拒绝,此为第8次,亦为最后一次。你一定是愚蠢之至,愚蠢之至,愚蠢之三!
在法庭上混了30年以后,德拉蒙德已经成了一位超级演员。我立刻意识到,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封信。他的委托人没有把这封信放在本案的档案里。这对他不啻是当头一棒。他的嘴微微张着,额上3条又粗又深的皱纹紧紧地叠在一起。他眯着眼睛,把信又读了一遍。
他接着的举动,会使他以后后悔不迭。他抬起眼睛,从信笺上方望着我。我当然也正在直视着他。我那嘲讽的眼光仿佛在说:“可逮住您啦,我的大腕!”
接着,他又朝基普勒看了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