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之眼-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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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麻烦了。”慎介行了个礼。同时用左手按下了“关”的按钮。
15
“茗荷”罕见地在较早的营业时段客人就很多。慎介迟到还被千都子刻薄地挖苦了一顿。
“女人是不能相信的。”坐在距离慎介最近桌子的客人大声说道。那男人看上去像是个上班族,圆脸之上戴了一副稍嫌过小的眼镜,鼻头微微歪斜。
“为什么呢?你信任你太太吧?”打工的爱梨噘着嘴问道。
“那才不叫信任呢。我只觉得那个人不可能会外遇罢了。”
“用‘那个人’称呼自己的老婆不太好吧?为什么男人总是这样叫自己的老婆?”爱梨以责备的口吻说道。
“没差啦。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假如有男人想要那个人,我会欢天喜地免费奉送。”上班族男人对着同伴说。“对了,你要不要啊?我免费送给你。”
“我不需要。我回到家里也是有个青面獠牙的家伙等着我。要我抱两个欧巴桑,那怎么受得了啊?”同伴的男人话音刚落,便哈哈大笑。
慎介一边洗酒杯,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的脑海里浮现成美的脸。
成美依然行踪成谜。她既没打电话给慎介,也没去上班,看来是真的失踪了。
不过慎介已经不太去思考这件事了。因为成美隐藏行踪的理由,似乎是基于她个人的意志。理由有两点。
首先,第一个理由是,成美主动联络“collie”向店里请假,对慎介却装成平时要准备去上班的样子,从家里离开。
第二个理由,则是屋里好几样东西都不见了。慎介从深川警察署回家之后才发现这件事。
当慎介详细调查起成美的日常生活用品时,发现她旅行时携带的化妆包、携带用的吹风机以及洗面组等东西全被带走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她外宿一、两天时爱用的LV提包。或许也不见了好几件衣服与鞋子,但是慎介对那些本来就不太清楚所以也无法断定。
另外有件事更是特别明显。那就是以她的名义开户的存折与印鉴也不翼而飞。慎介前几天才确认过,那些应该和慎介的一起放在壁橱的急救箱里才对。
成美带着足够外宿数天的行李与身上全部财产消失踪影——从她这些行动所推断出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原因不外躲债、躲警察、或是某个陌生男子三者之一。慎介认为第三个原因大概是正确答案。要是有讨债集团或警方在追她,应该老早就追到他们住处来了。
问题在于,就算成美真的与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又为什么要逃走呢?成美与他又没有结婚。如果有了其他喜欢的男人,老实说出来不就得了?自己并不是对女人死缠烂打的男人,这一点成美应该最清楚。
慎介心想,莫非是那个男人在逃亡?至于是要逃离谁的手掌心,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假设成美打算要跟着那个男人,她的一切行动就能够理解了。
慎介回想起成美先前决定和他交往时所展现出来的勇敢与坚持。他从自己的人生经验得知,有些人的本质无法只从外在推论。那个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真是让人无法相信——每当有事件发生时,这句台词老是会出现,正好可以用来验证慎介的经验法则。
慎介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成美,虽然感到有点寂寞,但是失落感也没有太深。与这种情绪相比,慎介反倒更在意成美失踪后将会带来的各种麻烦。最切身的问题就是这间房屋。这间房屋是用成美的名义租的。如果她不在,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当慎介洗完酒杯擦手的时候,吧台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他迅速拿起话筒,“你好,这里是‘茗荷’。”
“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江岛低沉的嗓音。
“啊,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你走了以后,我立刻拨了电话给汤口律师。知道了开另一辆车的驾驶名字与背景。不过汤口律师千叮咛万嘱咐,要求我一定要谨慎处理。我答应后他才特别告诉我的。”
“啊,真是不好意思。”慎介连忙把便条纸与原子笔拿到身边。他没想到江岛的动作会这么快。
“名字是mù nèi chūn yàn。‘树木’的木加上‘内外’的内。然后是‘春夏’的春。”
“木内春彦……好”
“他是任职于某公司的职员,住址是中央区日本桥滨町……”
慎介用笔记下来的同时,随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开车到那附近。沿着发生车祸的道路北上,便可抵达清洲桥道。再从清洲桥道往西走一段路,就到了日本桥滨町。
“汤口律师大致上只告诉我这些,他也不太赞成你接近木内先生。”江岛说道。“由于车祸事故的状况有点复杂,在责任归属方面与对方起了很大的争执。从对方的立场来看,他认为要不是你先肇事,自己也不会被卷入车祸事件。”
“也对。”慎介认为,如果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大概也会这么主张。
“以后我不会再说你不爱听的话,可是就再说这最后一次吧。你不能老是被往事束缚住。”
“是……我知道了。真不好意思,对你提出了无礼的要求。”
“那就再见啰。”
“再见。”
慎介挂断电话后,下定决心不再和江岛讨论这件事。严格说起来江岛也算是被害人。店里的前员工车祸肇事,势必得处理许多麻烦的事。替员工找律师也是其中一项,还要协助慎介找下一份工作,并且也要为“Sirius”找接替慎介工作的人。除此之外,慎介开的是江岛的车,他必定也被警方传唤好几次。换句话说,江岛自己应该也很想忘记车祸这件事。
慎介慎重地撕下便条纸,放到胸前的衬衫口袋里。
这时,慎介感觉玄关的门扉开启了,于是他转过头去,正要开口说欢迎光临时,他顿时张大了嘴,动作停了下来,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女人就站在门边。她今夜穿着一袭绿色洋装。慎介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感觉她的头发比前几天长了一大截,发尾及肩。慎介还记得女人最初是短发造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头发是不可能长到这么长的。
不过的确是那个女人没错。虽然脸蛋看起来略有不同,但那勾魂摄魄的神秘眼神依然不变。
她的唇瓣微动,“……呃。”
慎介回问,“什么?”
“脸色……”她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啊,这样子啊!”慎介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你似乎有什么烦恼?”她在高脚椅上坐了下来。肢体动作和先前一样优雅缓慢。当女人有所动作时,慎介无法专心做其他事,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移动。
“我想喝点好喝的酒,今天想要没有甜味的。”她静静地说。
“想试试用琴酒当基酒吗?”慎介问。
“由你决定。”
“我知道了。”
慎介打开冰箱,拿出琴酒酒瓶。接着挑选鸡尾酒杯。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所以没那么担心成美,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缘故。
16
女人似乎很喜欢吉普生。有时凝视了一会儿沉在狭窄鸡尾酒杯底的小洋葱后,喝进漂亮的双唇之中。喝下一口后,她轻闭双眸,仿佛要将味道留在记忆之中。
“客人您总是顺道过来这里吗?”慎介试着提出问题。
女人手拿酒杯仰头望着他。
“看起来像吗?”
“不,我在想您为什么会光临我们店呢?”
“不妨猜猜看。”
“好难的问题。”慎介露齿而笑。“在客人您回去后,大家总是在讨论您的来历。”
“我看起来像个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人嘛……”慎介凝视着女人。
女人完全不会害臊,坦然地承受他的目光。
慎介说:“艺人……之类吧。”
她浅浅一笑,放下酒杯。
“你在电视节目上看过我吗?”
“没看过。”
“是吧。”
“可是……”慎介再度看着她的脸,“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
“是吗?”
“嗯。”慎介点了点头。
慎介今夜初次有这种感觉。正确说来,与其说在哪里见过她,倒不如说她看起来和某人很像。当女人初次来到店里,以及第二次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慎介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今晚特别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女人的发型与化妆方式和先前略有不同。慎介从方才就一直思忖着,这女人究竟长得和谁很像,却又不得其解。
“可惜我不是演艺圈的人。”
“这样呀,那我就不知道了,请告诉我答案吧。”
“答案是什么呢?”女人微微偏着头,对慎介投以魅惑的目光。“可以先再给我一杯一样的吗?”
“遵命。”慎介把手伸向女人前面的空酒杯。
女人最后只喝了两杯吉普生就站了起来。慎介这时还是没能成功问出她的来历。
慎介和上次相同,把女人送到了店外。慎介为了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而感到焦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招待,很好喝唷。”
“谢谢。”
“这间店……”她凝视着慎介的眼睛。“营业到凌晨两点吧?”
“是。”
“嗯……”女人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了吗?”
“那之后还有可以喝酒的店吗?”
“有很多。”
“我比较希望是安静的店。”
“也有很多店很安静。”
“这样子啊。”慎介捉摸不到那女人的想法,只见她打开提包,拿出了口红。接着,她把口红盖打开,抓起慎介的右手。当慎介仍处于错愕的状况时,女人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数字。共有十一个红色数字并列在他的掌上。
女人把口红收回提包,迅速地转身过去,迈步走向电梯。
“那个……”慎介对着她的背影呼喊。
电梯门恰巧在此刻开启。女人走进电梯,面对着他的方向。她直视着他,漾起微微一笑。
电梯门关上之后,女人的身影消失。慎介再次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她长得和某人很像——
慎介回到吧台,为了不引起千都子的注意,他连忙去洗手。他当然也没忘记在洗手前把手掌上的数字先记下来。
慎介一看时钟,发现时间还才不到凌晨十二点。但他觉得下班前的两小时比平常都要来得漫长。慎介就好像期待初次约会的中学生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想到自己不知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便露出了苦笑。
关于车祸与成美的事,眼下全都被抛诸脑后。
无视于慎介焦虑的心情,今天最后一名客人离开时,已经快两点二十分了。因为是店里的熟客,千都子也不好意思赶他走。客人一走出店门,慎介立刻脱下酒保用背心。
“辛苦了,今天有点晚呢。”千都子边做回家准备边说。
“妈妈桑,今天我自己回去。”
“哎呀,真难得。你和成美小姐有约吗?”
“嗯,是啊。”慎介用笑容蒙混过去。
“偶尔也要约会一下嘛。”千都子说完,压低嗓门。“那个人又来了呢。”
“那个人是指?”
“就是那个老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客人呀。今天好像穿了绿色洋装。”
“哦……”慎介装出现在才回想起来的样子。“……是这样没错。”
“你好像跟她聊了一会儿,知道她的来历了吗?”
“不知道。”慎介摇了摇头。
“是吗?”千都子不太满意,不过心情立即转变。“那么剩下的工作就拜托你啰。”
“是,辛苦了。”
“晚安。”
慎介确认千都子搭上电梯离开之后,随即就拿起店内电话的听筒,按下刚刚女人写在他手掌上的十一个号码。那是行动电话的号码。
慎介听着手机答铃,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这个号码真的能联络到她吗?电话号码会不会是乱写的呢?接电话的人,会不会是声音跟她不一样的男人呢?这些想法在他脑中反复。
第三遍的铃声响完之后,电话接通了。他咽了一口口水。
对方沉默不语,似乎在等他开口说话。因此慎介压低声音说了声:“你好。”
片刻之后,女人出声说话了,“好慢啊。”
慎介这才放下了心,暗暗地吁了一口气。电话那头的嗓音让人联想到横笛,是那个女人没错。
“不好意思,店里客人迟迟不肯走。”
“你还在店里吗?”
“是,你在哪里呢?”
女人没有回答,说了句“好地方唷”,便吃吃窃笑。慎介认为自己是不是被瞧不起了,他感到焦躁。
“我去接你,请告诉我地方。”
“我再跟你联络,你在那里等一下。”
“可是——”
电话咔嚓一声切断了。慎介盯着话筒,轻轻摇头,挂上话筒。他不明白女人的真正想法。
总之也只能等待了,慎介只留下吧台上的灯,把其他电灯关掉,坐在客人坐的高脚椅上等待。他从上衣内袋掏出SALEM凉烟,叼着一根香烟,点了火。虽然又把已经洗干净的烟灰缸弄脏了,但反正最后洗的人也还是他。
吧台一隅放着客人留下的一本周刊。慎介一边吸着烟,一边迅速地翻阅。这本杂志存在的主要目的是要刺激读者的性欲,而不是让读者得到知识。杂志开头是好几页女性的裸体海报,之后则有好几篇介绍特种营业店家的文章。
慎介阅读标题为“令人大吃一惊的艺人性生活秘技”的文章,看到一半时,抬头看了一下时钟,时间已经过凌晨三点了。
他把电话拿近,拿起话筒,按下重播键。铃声连续响了十一次。
接下来他听到的东西令他感到灰心。不只是对方切断手机电源,或是现在人在手机收不到讯号的地方,话筒的铃声转为语音信箱说明了这个事实。他无可奈何地把话筒挂了回去。
慎介开始觉得或许自己被耍了。他转念一想,那女人会突然告诉他电话号码本来就很奇怪。这个调酒师好像对我有点意思,不如玩弄他一下好了——慎介完全无法保证女人没有如此企图。
可是,慎介认为如果真是如此,女人应该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电话号码。对一般人来说,一旦告诉陌生人真正的电话号码,要是对方变成跟踪狂,那不就麻烦了吗?她认定自己不是那种男人。
慎介再次看起了“令人大吃一惊的艺人性生活秘技”,但完全没把内容读进脑里去,只是机械式地盯着文字看。
慎介合上周刊杂志,从椅子上下来。他觉得对方不会联络他了。既然如此,自己一直待在这里就太蠢了。
他走进洗手间里小便。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方才待在微暗的空间里,他觉得洗手间有种异样的明亮感。因此出现了自己仿佛在做梦的错觉。对!这才是现实。在夜晚的城市里,我孤伶伶的一个人,家里没有人在等我,即使在家里等待,也没有任何人会来。况且自己过去的回忆还暧昧不明。
慎介洗手时顺便洗了把脸。洗手台正上方有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出他的脸。那是一张郁郁寡欢的脸,没有丝毫迈向成功的预感。
慎介不经意地想起自己家里的洗手台。接着,之前体会过的奇妙既视感又随之袭来,跟之前他在自家洗手台前感觉到的相同。这究竟是什么?这种感觉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久,这种感觉又和那时一样,犹如气球泄气般渐渐消失。当感觉彻底消失后,仅残留下冰冷的现实。他对着镜子微微摇了个头,走出了洗手间。
他回到吧台,却没有坐上高脚椅,而是走进里面清洗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