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故事集-蔡骏-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位中华大学的研究生问道:“对不起,我想知道两具遗骸的保存程度如何,据说距今有十四万年,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能否得到完整的核DNA呢?”
张教授微笑着回答:“不仅仅有保存完好的核DNA,而且还有完好的线粒体DNA,两具遗骸身上都有。有一支联合登山队,在攀登乞力马扎罗山那终年积雪的顶峰时,发现了这两具遗骸。这两具遗骸原本是埋葬在顶峰附近的冰层之中,虽然这里位于赤道附近,但是乞力马扎罗山的海拔高度达到了5895米,山顶上的高山冰雪层已经堆积了几十万年。但是,最近十几年来,全球气候变暖,世界各地的高山冰川都在逐渐消退,乞力马扎罗的冰雪也在减少。所以,这对在冰雪中埋藏了十四万年的遗骸终于渐渐地露了出来,被人们所发现了。”
“也就是说,因为在高山冰雪的封闭之中,所以这两具遗骸保存地相当完好?”她提问了。
“是的,就象是天然的大冰库,死者的细胞组织可以保存十几万年。知道埋藏在西伯利亚冰雪中的长毛象吗?当俄国人发现它们的时候,甚至还可以把几万年前的大象肉煮熟了吃。”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现在我们可以看一看那两具遗骸吗?”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因为最近几天我在对这两具遗骸做一项重要的基因对比工作,为了避免对DNA的污染,所以实验室要尽量避免与外界的接触。再等几天,只要分析结果一出来,大家就可以观赏那两具遗骸的尊容了。”
“那你请我们来干什么呢?”一位研究生遗憾地说。
张教授回答:“当然是有用的,现在,我想提取你们每一个人的血样标本。”
“我们的血样标本?干什么?”研究生疑惑地问。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张教授,你是要分析两具遗骸和现代人类的基因关系吗?”
“你很聪明,没错。”
“那好,先提取我的血样吧。”她非常信任地对张教授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张教授都在实验室里忙碌着,而来自中华大学分子生物研究所的人们却都无所事事,张教授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除了他们的血样。还有一批来自北美与欧洲的科学家也得到了相同的“礼遇”,这些被抽血的人中甚至还有中非雨林里的小个黑人、澳大利亚的土著人、太平洋上的美拉尼西亚人、南美安第斯高原上的克丘亚印第安人、北极的爱斯基摩人。
她不愿意呆在研究所的客房里,在沉闷了一个星期以后,终于决定出去走走。她来到了山间原野,仰望乞力马扎罗的雪峰,总觉得在那峰顶之上,有什么正在呼唤着她。她不可抑制她的冲动,于是,她决定攀登乞力马扎罗的冰雪顶峰。
虽然从这里可以望到乞力马扎罗的冰雪,但是要走到顶峰却需要足足好几天,因为登山者每到一个山间小屋都要休息一到两天,以适应高山环境。她带足了全套登山设备,先是跟随着大队登山爱好者,用了三天时间,但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她就独自一人行动了。
在上午十点左右,她终于抵达了乞力马扎罗的顶峰。这里是被几十万年的冰雪所覆盖着的火山口,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向极远方眺望,可以依稀地看见高山荒漠和高山草原,再往下是山腰的森林和茫茫无边的东非大草原,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了。
正当她伸开了双手,想要高声地叫喊起来,以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时,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说:“小天使。”
“谁?”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张教授,她忙说:“张教授,你怎么在这里?”
“乞力马扎罗的雪。这里多美啊。”张教授自顾自地说。
“是的。”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雪太美了,所以,那对十四万三千年前的男女,才会被埋葬在这里的冰雪之中。”
她忽然问:“会不会是他们自己爬上山来的呢?”
“有这个可能,当人感到自己要死的时候,总会找一个干净一点的地方,比如这里。而且,在原始人眼中,这座冰雪山峰或许还具有某种重要的意义。”忽然,张教授以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说:“我的实验已经完成了。”
“太好了,结果怎么样?”
张教授缓缓地说:“结果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取你们的血样?不仅仅是你们中华大学,还有来自全世界的各个人种,主要是女性,大约有一百多个不同的种族类型,当然,你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从你们的血样中提取了线粒体DNA,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线粒体DNA的作用和意义。”
她回答:“我当然知道,线粒体是存在于细胞质中的细胞器,作用是提供机体所需的能量。线粒体DNA存在于线粒体中,呈环状双链结构。线粒体DNA只能由母系遗传,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我们的线粒体全部都来自于母亲。我们的母亲的线粒体则全部都来自我们的外祖母,依此类推,直到远古。线粒体构成了对于我们的母系祖先的独立记录,没有被主细胞核的DNA所沾染,而主细胞核DNA是均等地来自于我们的父母的。”
“回答得很好,那你知道什么是线粒体夏娃吗?”张教授继续问。
“教授,你不是在故意考我吧?”但她还是照着她所学过的知识回答:“所谓线粒体夏娃,就是所有现代人最晚近的纯粹母系共同祖先。科学家曾在全世界随机抽样了135名妇女进行线粒体DNA序列调查。这些妇女中有澳大利亚土著人、新几内亚人、美洲印第安人、西欧人,东亚人,以及非洲多个民族的代表。他们逐对研究了每个妇女与其他各个妇女线粒体DNA字母差异的数目,最终确定了在10至25万年前有一个总分叉点,处于该点的女子是所有现存人类的最靠近我们的纯粹母系的共同祖先,她就叫线粒体夏娃,后期实验把时间定到14万。3千年前,必然存在这么一个女子,所有现存的人类的线粒体原本都来自于她。”
张教授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说:“现在,线粒体夏娃就在我的实验室里。”
“你说什么?”她惊讶地问。
“真是不可思议啊,她已经在我们脚下的冰雪里埋藏了十四万年了。”
“你是说那具女性遗骸?”
“对,她就是在这里的冰层中被发现的。我对她的主细胞核DNA与线粒体DNA都做了分析,并且和那具男性遗骸的主细胞核DNA与线粒体DNA分别做了对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发现那具男性遗骸的线粒体DNA与那个女性的有着某种遗传关系,也就是说,那个男人的线粒体DNA来源于那个女人。更重要的是,根据线粒体DNA的突变规律,该男性遗骸的线粒体要比女性晚了许多代。”
“这怎么可能呢?除非那个男人是那个女人的后代。”
“不,根据碳14测定,他们生存于十四万三千年前。他们差不多是同时死亡的,男子的年龄比女子略大几岁而已,死亡年龄大约是四十多岁,要知道原始人的平均寿命很短,四十岁在他们当中应该算是寿终正寝了。”
“这是为什么?”
张教授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当我发现这个的时候,就觉得非同寻常,我立刻就想到了线粒体夏娃这个假设,所以,我给全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都发出了邀请,因为他们里面有各色人种。我检测了他们的线粒体DNA,并与那具在这里发现的女性遗骸的线粒体DNA做了分析和比对,结果发现,不论你是一个中国人还是澳大利亚土著、非洲人、欧洲人、印第安人,你们所有人的线粒体DNA都与那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性有着直接的遗传关系。”
“天哪,她就是线粒体夏娃?”
“没错。”张教授点了点头,“她确实存在,她是今天我们所有人的最晚近的纯粹母系的共同祖先。我们每一个现代人体内的线粒体DNA都来源于她。”
她怔住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在心中蠢蠢欲动。忽然,她听到了一阵巨大的风雪声,海拔5895米的山顶上即将刮起一场可怕的暴风雪。
“快点下山。”张教授赶紧说。
她点了点头,和张教授一起跑下了山顶,用了几十个小时,才回到了研究所里。
此时此刻,许多记者已经云集在了山脚下,他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教授,他们无法理解,张教授为什么要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冒险上山,去找一个中华大学分子生物研究所的女实习生。
新闻会很快就召开了,张教授向全世界宣布发现了线粒体夏娃,但是,对于同时发现的那具男性遗骸,他却没有做任何说明。
她坐在张教授的身边,总觉得张教授似乎还隐瞒了什么。在新闻会结束以后,她要求去实验室里看一看线粒体夏娃。张教授同意了,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你应该去看一看,我的小天使。”
在进入实验室之前,她换了全套的防护服,并进行了全身消毒。然后在同样装束的张教授的陪同下,一起进入了实验室。在实验室里,有着两具水晶棺材一样的玻璃防护罩,一对生活于十四万三千年前的男女遗骸就躺在防护罩里。
她先看了看那具女性遗骸。
遗骸保存地相当好,十四万三千年来,乞力马扎罗山顶上的冰雪一直忠实地保护着它的身体。尽管如此,在漫长的岁月里,遗骸是不可能完全保持原貌的,整个皮肤都已经变黑了,身体缩水,脸部深陷,看不清眼睛。不过,要知道它已经度过了十四万年的时光,能够保存到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至少可以看清全部的身躯四肢和部分脸部。
她看着遗骸的脸。忽然,发现那张脸的轮廓和自己有些相象,她满脸狐疑地看了看张教授,张教授也在象是推敲某个化石标本一样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张教授缓缓地说:“我在分析你的血样的过程中,惊奇地发现,你的主细胞核DNA序列,与眼前这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一模一样。是的,完全一样。”
她呆住了,她看着张教授的眼睛,几乎要崩溃了,她又看了看防护罩里的那个十四万三千年前的女人——线粒体夏娃。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前世,“父亲”用了这个女人的一根头发“制造”出了她。所以,她是另一个线粒体夏娃,活着的夏娃。
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来到了另一个防护罩前,那里面躺着一具男性遗骸。这具遗骸的保存程度与那具女性遗骸差不多。她仔细地看着这具遗骸模糊的五官,也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教授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很奇怪,我发现这具遗骸表现出了明显的蒙古利亚人种东亚亚种的种族特征。可是,在十四万三千年前,现代人类的祖先还聚居于非洲,不同人种的分化是在许多万年以后,人类走出非洲以后才开始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明白了某些东西,她看着这具遗骸,冷静地说:“张教授,能否把这具男性遗骸的DNA样本提供给我一些,也许,我能够帮你解释这个问题。”
“真的吗?”张教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说:“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同意。不过你不能把这具遗骸的DNA样本泄露给其他人。”
“这个我当然明白。谢谢你,张教授,如果我父亲知道,一定会感谢你的。”
张教授说:“当然,你父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希望他能够知道我的发现。”
她深呼吸了一口,看了那两具男女遗骸最后一眼,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们,然后她走出了实验室。
几天以后。
她回到了家里的实验室,分析了在乞力马扎罗山顶上发现的男性遗骸的DNA样本,并且与她“父亲”遗留下来的毛发做了比对。她的结论是:这是同一个人的DNA。
现在,她一切都明白了,和线粒体夏娃一同被发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他离开了她,乘坐时空机器,又回到了十四万三千年前的乞力马扎罗山脚下。当他回到他的夏娃面前时,他不再是四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了。他又变回成了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此,他们一起生活在伊甸园里,共同繁衍后代,他们一定生了很多女儿。他不会意识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就是线粒体夏娃,他和夏娃的女儿们将传递她的线粒体DNA,再传给夏娃的外孙女,她们一直往下传下去,经过十几万年的岁月,遍布于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神圣的过程。
太不可思议了,可是,科学告诉她,这一切又都是事实。她茫然地离开了实验室,走到了一扇面朝大海的窗户前。海风吹进窗户,吹散了她的卷曲的长发,她努力地呼吸着带着海水味的空气,摊开了她的手心。
在她的手心里,有着几根卷曲的头发。这是昨天晚上,从父亲的保险箱里找到的,这几根头发藏在一个铁盒子里,盒子上写着两个字:夏娃。
那是线粒体夏娃的头发,被“父亲”保存了二十多年。她也知道,她的生命就来自于这几根头发上所提取的DNA。
此刻,她摊开手伸到了窗外,一阵海风吹过,立刻就卷走了那几根夏娃的头发。
永别了,线粒体夏娃。
飞翔
飞翔——
场上比分一比零,足球场的喇叭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这个球场的音响非常先进,然后在全场一片嘈杂的呐喊与几个最常见的脏话词汇的海洋中,传到我耳朵里的只是模糊不清的一串音节。我有些头晕,也许我天生不适合吵闹的环境,而且我所处于的位置不太好,球门后面,进球的那个球门远在整个足球场的另外一头,我只看到远方几个人影晃动,白色的皮球闪了一下,接着就是全场一片欢腾。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实在是莫名其妙,我居然连谁进的球也不知道,我必须承认,我有些厌倦了,我抬起了头,看着黄昏时分的天空。忽然,我看到一只白色的纸飞机掠过天空,黄昏的天空被夕阳染红,那只呈现出一个角度很小的锐角三角形的纸飞机在球场上优雅地滑翔着,我仿佛能感到纸飞机后面拖出两道长长的尾气,宛如新娘的长裙的下摆,让整个天空都黯然失色。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只同样的纸飞机向球场上方马鞍形天空飞去,第三,第四,直到我数到两位数,越来越多,我数不过来了,也许是某个球迷团体庆祝主队进球的独特方式。现在,球场的上空正飞翔着成百上千的纸飞机,也许是他们事先就准备好了的,全都叠成同一个形状,那些纸飞机浩浩荡荡地在上空盘旋、俯冲、翻转,在血色的天空下,居然让我联想到了奇袭珍珠港的零式战斗机群。
我发现似乎全场人的目光都被那些纸飞机从球场上吸引到了天空中。一些纸飞机坠落在草地上,几个球员停下了比赛捡起了纸飞机,又重新把纸飞机扔向了天空。我身边的一些人,也从身下拿起了垫在座位上的报纸,叠成了纸飞机,扔向了天空,于是,那些纸飞机越来越多,我似乎产生了遮天蔽日的感觉。
我也拿出了一张废纸,按照我小时候的记忆,叠成了一架纸飞机,只是我叠的飞机特别丑陋,是啊,我都快忘了儿时的那些纸飞机是如何创造出来的。然而,我还是把我自己的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