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睡衣-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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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上哪儿去了?三十五岁,不就读书挣钱吵吵闹闹离婚来着?
“移民中离婚率十分高,因为你们来自世界各方,有一种无根的感觉,你要往自己的心底深处看,找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心理医生说;〃你和你丈夫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今天,回头看看是什么,是什么使你们从中国走到美国,从青年走到壮年?答案在你的心灵深处,仔细找是能找到的。”
也许美国梦实现得太快了吧?事实上;美国梦除物质上的极大丰富外,还有精神方面的富有,然而这一点不被人们看重。“宠坏一个人的最佳办法;就是满足他想要的一切,那么这个人的一切热望;也就随之熄灭。”丽娜想到海明威说的一句话,毁坏一个作家的最有力的办法;就是给他梦想的一切,于是他便什么也写不出来了。他在这里指的是菲茨杰拉得;美国梦的代言人;但也指我们;不是吗?这些寻梦的男生女士?离乡背井来到异国异地的外邦人?
天晚了,蛙声停歇了,猫头鹰的叫声也消失在树林中,夜是温柔的,一阵美妙的音乐,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主题曲“美好的时光”随着山风向山腰的洗象池飘来,又消失在迷蒙的群山中。
我希望我从未去过美国,从未在去年的感恩节去东京做生意,从未因出国而堕胎,我希望那晚不该赶刘伟明出门,而该听他解释,我希望……
这音乐使丽娜眼前看见一幅那已远去的场景:那时,丽娜和刘伟明漫步来到长安街又到天安门广场,广场上坐满了外地的等火车回家的游客,当他们来到中山公园旁的玉带桥时,一阵美妙的音乐“美好的时光”突然从广场四周的高音喇叭里倾泻而下,那优美的曲子使人生鼎沸的广场顷刻安静下来。刘伟明和丽娜牵着手,他们被音乐;被爱激励和感动。在玉带桥柔和的灯光下,接吻,订了终身。一年后,两人带着新婚时的难舍难分之情;先后登上中国民航的班机,由北京飞往纽约,带着俩人的热望,梦想。
仅仅十年,但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年代!想起来;仿佛有隔世之感。那时的丽娜;有的是热情;爱和精力。今天;只有疲惫不堪和永远还不完的房屋贷款,汽车贷款;各种保险。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以前知道,可现在;我太累了,我无力思考,别想了。
第五章
第51节 相拥回家(5)
6
丽娜正要往山的右边自己的旅馆走去,突然一声“哞——”传来,接着又是一声。
母牛凄厉的叫声从右手边一木栅下传来。
丽娜的血都冻起来,那母牛怎么啦?循着声音,丽娜来到刚才吃下一碗正宗四川担担面的凉棚,凉棚前挂着一头母牛。母牛老了,大大圆圆的棕色眼里在月光下透着晶莹的泪水,目不转睛地默默地盯着丽娜。丽娜蹲下来,伸手轻拍母牛的前额,近处的一间茅屋闪着一盏灯。
“为什么牛的主人不管这头牛?”丽娜生气地想,于是移步上前从窗户看进去。
一位很老的老人合掌盘腿坐在地铺上,地铺的正对面是一木刻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雕像,像前烧着香火。弥漫的香火笼罩着老人和整间小茅屋,使老人干瘦的脸看来如此庄严,神秘:老人干瘪的嘴唇在无声地动着。
就在这时,丽娜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正是凉棚卖担担面的年轻人,他肩上扛着一大袋干面,背与地面弯成45度,蓝布衣衫没扣,下摆在夜风中扇动,在夜色中他们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但看得出严峻,与刚才满脸油污在玛当娜音乐声中欢乐叫卖担担面的青年判若两人。
“你在这儿干吗?”他放下肩上扛的麻袋,问道,一边直起身来,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没干什么,那母牛的叫声很惨。”
“她一只腿摔伤了,”青年走过去,在母牛身前蹲下,轻轻拍母牛,母牛不叫了,伸出舌头舔着青年的手。
“你知道,我该把它杀了,解除它的疼,这几年和它相依为命,舍不得。”青年再也不是那个只看钱的小贩了,声音里流露出爱与关心。
“那老人是谁?”丽娜指向茅屋。
“一老和尚,他的寺院前些时候被火烧了,没去处,我就让他呆在这木棚里,棚子虽小,但也能避风雨。”
“你很善良。”话刚一出口,丽娜就觉得自己听起来是如此的虚伪。
青年没说话,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两眼望着丽娜的小马T恤衫和披肩发。
“当然是中国人。”
“留学生?”
“曾经是。”丽娜想自己也许看来不像三十七岁。
“回中国投资办企业?”接着补充道,“我真羡慕你们这样的人,有学问、有钱、有绿卡,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丽娜一惊。有国吗?有家吗?有归宿吗?有目的吗?我们留在美国,不外乎没有勇气回到中国;或是在这改变了的中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前途,只好留在美国生儿育女,挣钱养家,生活的方式变了,但生活的内容是一样的。况且;我连家都没有;也没有孩子;只有疲惫不堪的我和那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多那么一丝牵挂;多那么一些思念;爱与被爱;对一个女人来讲;那才是什么都有啊!我,有什么?连感知的能力,都没有了。
“峨嵋山刚开山就见许多你们这样有志之人,有的来旅游,有的来观光,有一个从美国回来的生物学者还说要和我合作在这儿开一家加州牛肉馆配四川担担面,中西结合,说能赚很多钱。”
丽娜没做声。
“我没上完中学,”青年又开口,扳着指头,“山里的生活很苦,我必须得赚钱,我母亲在病床上,父亲山洪暴发时淹死了,”停顿一下,“但我送我的两个妹妹上了高中,总有一天,我还要去美国,你信不信?我要和我的俩妹妹去逛纽约的大街,去看帝国大厦和世贸中心,还有42街的灯红酒绿……”他摆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咧开嘴笑了,仿佛神秘伟大的美国就在这大山中,已被他的双眼所见。青年雪白的牙齿在朦胧月光下闪光,他圆圆的孩子般的脸看起来如此真诚。丽娜受到感动。我曾经不是跟他一样;有自己的梦想吗?可现在;我累了,没梦,也什么都不想了。回美国,卖掉房子,离婚,然后……
“你的梦都会实现的。”丽娜说完转身走去;不让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滚落下来。疲惫不堪的她想回家。可家;又在哪儿?也许在离开中国的那一天,就永远地失去了家?就成了永远的无根的流浪者?
第五章
第52节 相拥回家(6)
7
“小姐,有你一份传真,”刚一走进旅馆,漂亮的招待员拦住丽娜,丽娜撕开信封,是吴开明传过来的。
“亲爱的丽娜:
我十分抱歉不能早些回复你的电话,过去这一个星期在中国的所见所闻使我感受很深,我不愿意让你失望,但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投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办全国青年网球训练中心,鼓励中国下一届能在西方比赛项目中参战取胜,另一部分用于办所另具风格的中国国际学校,让有才干却无经济实力的学生得到最好的双语教育,培养他们将来成为中西方文化和科技的桥梁纽带,不知你愿不愿意做我在北京的总代理负责这一项目?希望我们能很好合作。
Henry Woo”
另一传真是伟发来的,丽娜用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撕开。 “亲爱的妻子:
在过去半年中,我非常痛苦,我反思过,我认识到只有爱与信任才能使我们的生活变得充实幸福,我不愿意离婚,我希望你和我能记住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苦难和快乐,请再给我们的婚姻一次机会。再有,我们公司因在中国的生意越做越大,要在北京开设分公司,望我能留在北京工作一段时间,你同意吗?
Love”
丽娜的眼睛湿润了。
刘伟民和我应该给对方再一次机会吗?两颗带着当年因爱、因知识、因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而飞往异国的心;也许要不断地注入新的血液;新的追求目标;新的热望;才能战胜对物质生活那永无止境的追求?才能经受住那生活琐事的挑战,那使人迷惘的灯红酒绿?才能不断地更新思想感情;不断地登上新的高地、开辟新的意境?
于是我们在生活的旅途上,才能不断向前,不断努力,不断进取?
错误难道不是希望的温床?是幸福的再生地?
让这希望在故国家园重新生根发芽!
丈夫,我们还能再做一次中国的情人,再爱一次吗?
我们真的还能相拥回家?
第五章
第53节 涂炭的天空(1)
The only courage that matters is the kind that gets you from one minute to the next。
Mignon Mclaughlin-American writer
真正的勇气,能使你从这一分钟,过渡到下一分钟
米高浓?迈克劳凌(美国作家)
2001年9月11日,8:50分;星期二,纽泽西州家中。
和往常一样,我的丈夫一如既往在六点不到还略有雾气的清晨就离开我们纽泽西州中部的家搭乘公车去位于曼哈顿下城的花旗集团上班。由于我的工作是晚间与位于大中国地区与新加坡南海诸岛的美国银行在亚洲的分行电话往来,提供银行企业管理与高级人才的人力资源咨询工作; 一夜工作下来,清晨与上午往往被我用于补觉。今天我却早起,原因有二: 一是我刚从亚洲出差回到美国本土,本来白天黑夜颠倒的我,更是受时差之苦,不能入眠; 二是我受约要去世贸大楼79楼——我们公司的办公地方——和几位同事去大楼 107楼层的“世界之窗”共进午餐,庆贺楼层热心帮忙的老警卫——这位曾在海军陆战队特种兵服过役、参加过越战并在日本冲绳驻军过的威廉终于老年得子。我们将请他吃午餐,观察金秋的哈得逊河和河上的自由女神像。以前,我们常去那里。
这真是个特别清丽的初秋天,屋檐下的鸟雀喳喳地叫,门前屋后芙蓉花明媚妖艳,窗下丈夫和我种下的二十株北美玫瑰也开得热闹非凡,苹果挂满枝头,落在草间。今下午从纽约回家前,我得请威廉替我找一个麻袋布袋什么的,把地上的苹果拾起来。拾起来后拿它们又怎么办?以前小时想吃的时候没有,现在可吃不下。就这样想着,我一边给花草浇水,一边等着女儿起床上学。今年9月,女儿上八年级,是中国的初三,上学时间由去年的八点提前到七点半,学校开学才几天,希望她早起,养成好习惯,不要迟到。
女儿准时6:35分起床,喝过牛奶,吃过面包,背上沉重的书包上学去了。于是我开始收拾屋子,收拾自己。八点五十分,我终于东拣西挑穿戴完毕正要出门,电话响了,我看着电话听它响,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因为我要乘9:20分的公车,到世贸大楼后还要去1号楼的Gapkids给威廉的宝宝买礼物,我想从容一点,不愿耽误9:20分的车——开车进曼哈顿停车太痛苦。如果误了,就只能乘10:30分的车,到曼哈顿中城再转换地铁去下城,要多花上半个小时;不接,可铃声不断。我终于一把抓过电话。电话推销员往往这时打电话过来,如果她说个不停,我会说一句话后就挂断:“Talk to you later。Got to go!(我要迟到了,我该走了!)”
电话是丈夫从办公室打来的。“世贸大楼1号楼被撞了。”“什么?”
“你没看电视?飞机撞了世贸大楼。”
“真的?!”这么美好的蓝天,这么平和的日子,飞机撞楼?驾驶员真瞎了眼!
“现在情况不清楚,也许是恐怖活动。 我得离开办公室,你今天别来纽约了。”
放下电话,我立即甩掉手中的钥匙和皮包,打开客厅的投影电视。一阵白雪斑点后紧接着电视屏幕出现冒着浓烟的世贸大楼带天线的1号楼——那是我工作了七年的地方! 我惊讶得用手捂住口,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是真实——却更像好莱坞的又一惊天之作!
丈夫:目击者
2001年;9月11日;8点50分;曼哈顿下城;金融中心。
早上六点,离开纽泽西中部的家,乘上五十分钟的公车我来到位于曼哈顿下城与世界贸易中心(World Trade Center)、世界金融中心(World Financial Center)、华尔街(Wall street)连成一体的花旗银行后就一直忙个不停,在计算机前连续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水也没喝上一口,公司正在编制下一个财政年度的预标,在当前经济及市场不太良好的情况下,每一个项目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评审。我正在加紧编写一个项目报告,时间十分紧迫。
猛然间我隔邻的同事彼得衣冠楚楚,手提公事包冲进办公室,满脸惊惶地冲着办公室在电脑平台前操作的同事大喊;“我刚看见一架飞机撞上世贸中心大楼!〃
我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他在喊什么。
“世贸大楼被撞了!〃他又大喊一遍。
“被撞了?哪一座?〃
“带天线的那一座,我亲眼看见一架大型客机正对着那边飞去。我正在惊奇为什么它飞得那样低,它就轰的一声撞了上去。〃
我仍在半信半疑,一是因为我的注意力全在工作上,二是公司大楼隔音好,一点不知外面的事,尽管我们公司与世贸大楼距离并不远,几个街区之遥。
彼得不由分说,把我从桌边一把揪起来;“走!你自己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跟着彼得来到公司大楼外面,情急之中,没忘记打电话给家中的妻子,让她别来曼哈顿。
我们的大楼紧靠哈得逊河,世贸大楼在右前方高出我们大楼七十多层,我抬头向南望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万里无云晴空如洗的背景下,世贸中心一座与二座银色的摩天大楼格外醒目。与往日不同的是:在一号楼的正中接近楼顶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浓烟火焰正在不断地从这个黑洞、楼顶以及周围团团涌出,要不是彼得一直在我耳旁不住嘴地大喊,我会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或好莱坞在拍电影,这是特写镜头。公司门口每星期都有拍电影的车,我们已司空见惯。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议论指点,Westside Way “西大道〃开始出现尖叫的警车、消防车及救护车,一辆接一辆闪着红灯飞驶而过,头上也出现了机身上印有NYPD纽约警察的警察直升飞机。
突然,在一号楼的顶楼附近出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原是一件白色衣物或白色毛巾,距离太高太远,无法分辨,但十分清楚,有人在楼上发出求救信号!我猛然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有人还在楼上,处于极度的危险中!见大楼起火燃烧是一回事,见人求救自己却无能为力是另一回事,我身旁一女士尖声喊叫起来,声音里带着惊慌恐惧,Somebody do something! 哭声无助。我的眼睛四处寻找着直升飞机。在一百多层的高楼顶上只有直升飞机才能有希望接近这些生命受困的人。
NYPD纽约警察的直升机仍然在大楼附近游动,大概正在寻找降落地点或观察事情的进展,然后再确定营救方案?我一位在纽约警察署任职的美国朋友曾告诉过我,他们办事都是井然有序,Do it by the book,这样做是从大局着想,但也会错过一些机会。我正在暗中着急,猛然在二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