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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武林强人-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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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房老头陪笑道:“是,孟老爷。”
  孟知秋道:“我虽然没有送你主人走,但却知道他已经走了。也许要等很多很多年后他才会回来,你心中的悲伤是不是怕年纪太大,恐怕等不到他回来那天。”
  门房老头笑容消失,黯然点头。
  孟知秋叹口气,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讲这么多话?唉,我也要走了,但奇怪小沈何以还没有消息,我是不是太担心,因而不觉踌躇徘徊,希望在拔脚离开的最后一刹那竟能等到他的消息?”
  这个小沈就是沈神通,他应该两天前就会在雷府大门外留下记号,表示已接到密函,这样孟知秋就可以安心前赴巫山神女峰,因为沈神通一定可以把“悲魔之刀”,安全送到呼延逐客的儿子手中。
  其实孟知秋也认为没有替沈神通担心的理由。沈神通是他最得意门人,连武功也已经跟他差不多。谁想杀死沈神通的话,一定发现是非常错误的决定,何况沈神通现任浙江总捕头!
  南飞燕严北等人已经出发,大家已经约定时间地点会合,如果孟知秋还不赶快办妥挡退两路人马之事,还不赶快去会合的话,他就会错过刀王血剑两大高手的决斗了。
  但他拔步离开时,仍然禁不住望一眼没有暗记的墙壁,沈神通为何没有及时赶到呢?
  答案除了沈神通本人之外,还有副手何同以及“空前绝后”严温回答得出。
  书房外清凉绿荫并不能使任何人沸腾的内心宁静下来。
  严温面色变得很苍白,眼中显然流露出恐惧,他根本不必等沈神通说出来,就知道沈神通一定不肯妥协。
  沈神通一定会出手。也必定是蕴集全力的一击,如果躲不过而丧命,那时就算大江堂如云高手能把沈神通剁成肉酱,但对于严温已经全无意义了,严温的恐惧便是由此而生。
  沈神通眼光从窗外婆裟绿荫收回,马玉仪的娇艳,小沈辛的胖胖面庞都消失不见,心中一片出奇平静,但话声却铿锵有力,道:“如果不能活捉,死的也好。”
  何同应一声“是”,身子已象弹簧蹦起来疾扑严温,在空中那一瞬间亦已拿出长刀,闪耀出一溜精虹。
  但人影飘闪从何同身边掠过,沈神通居然比他更快,后发先至,一伸手已经搭在严温肩上。他五指齐张有如龙爪,指尖都嵌入严温骨头,这时严温当然绝对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跑,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功夫就是中原绝艺“天龙爪”。
  沈神通如果要取他性命,当时五指只要换个部位就可以了,大局已经奠定,因为严温活捉到手,等于是一张通行证,一定可以安然离开大江堂势力范围内了,然而沈神通都忽然面色大变,五指松开从严温肩头滑下。
  那是因为他助下突然一阵剧痛,一把锋快长刀深深刺入。
  长刀刀柄已经没有人握持,因为本来握刀之八,弃刀疾退了七八步之多。
  沈神通眼光既迷惑又悲伤,道:“何同,怎会是你?”
  何同面色非常难看,甚至好像也有点悲伤之意。他亲自出手暗杀沈神通,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你当然想不到,我本来就不是何同,只不过两年多以前杀了何同,冒充他的身份成为你的手下。”
  沈神通说道:“你究竟是谁?”
  “我的姓名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但我义父伊贺川你一定知道,他几天前已经死在你的师父孟知秋手中,所以我一定要完成他的付托一定要杀死你。”
  沈神通虽然是在极大痛苦中,仍然能露出惊讶神色,道:“啊,暗杀道第一杀手伊贺川,他终于被家师除去。真不容易,听到这个消息我更感惭愧,我不但不能逮捕严温归案,还要死在我最亲信人的刀下。”
  他话声虽然不响亮,却也居然并不衰弱无力。
  所以“笑面虎”何同惊惧地又退开六七步。因为如果沈神通竟然还能够出手一击的话,这一击定是非同小可。而严温肩骨尽碎,已经不能动手帮忙。
  不过沈神通仍然屹立不动,假如他还有最后一击的力量,对象当然最好是抵抗力已不强的严温,而不是生龙活虎的何同了。
  故此沈神通寸步不移很有道理,而严温那清秀俊俏面庞也因痛苦和恐惧变得很丑陋。
  沈神通又道:“虽然你是伊贺川义子,虽然你用尽方法投入公门变成我手下,但你和严温怎会搭上关系?”
  别人可能不明白沈神通何以会有此一问?但何同部极了解极清楚,那是因为一年来沈神通下了不少功夫侦查严温,这个侦查网当然万分严密,甚至严密得连何同暗中与严温勾结私通的话,也不可能瞒得过沈神通。
  但是,事实上何同居然与严温搭上,而沈神通居然丝毫不知,所以他要问,显然这个问题在沈神通来说,是个死不瞑目的疑问。
  何同道:“有一个年青人叫做陶正直,你有没有印象?”
  沈神通道:“我知道,听说他武功很不错,身兼数家之长,但为人十分卑鄙,外号称为‘人面兽心’,是不是他?”
  何同道:“就是他。我跟他认识很久,所以他知道我本来是谁,所以我有时也不得不听他的话,而他跟严温关系密切非常,所以如果这次严温发生事故,我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况且我义父已死,我也不能不再出手了。”
  严温第三次从剧痛昏迷中回醒,发出呻吟之声。
  何同皱眉道:“严公子,你就算肩骨被捏碎也不应该这样呀。你一向很怕痛?”
  严温乏力地道:“如果内伤未愈,忽然加上一记硬伤,你受得住么?”
  何同道:“我也受不了,我这儿有药,你吃了一定很有帮助。”
  严温道:“我不吃你的药。”
  何同道:“别害怕,如果你死了,我就收不到一万两黄金,我绝对不想损失一万两黄金,所以也不想你死。”
  严温面色非常苍白,冷汗布满额头,看来随时随地都会再昏迷,所以他不再拒绝何同的药,事实上服药以后,他立刻精神振作,显然何同的药很有效。
  但沈神通却道:“严温,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吃他的药。”
  严温讶道:“你还未死?照我看何同那一刀已经刺入你的心脏,你何以还不会死?”
  沈神通苦笑道:“生命力太强也不是好事,我现在就是在活受罪,我一时三刻还死不了,除非你拔出这把刀。”
  何同道:“沈公(他仍然如此尊称),你的遗体将会连这把刀一齐送回公衙。”
  沈神通道:“无怪你这一刀用的是少林刀法,不过若是孟老总看见,一定看得出破绽,一定知道不是真正少林刀法。”
  何同道:“陶正直说孟老总绝对不可能回到杭州或南京。他意思说孟老总永远留在阴间,不会回到人世。”
  沈神通叹口气,道:“这话以前我绝不相信,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陶正直的确是很可怕的人物,尤其是他年轻又没有名气。”
  何同道:“对,他很厉害。”
  严温道:“我为何不该吃他的药?”
  沈神通道:“唉,你只会记挂自己,别的事一概没有兴趣。”
  严温道:“我是的。”
  沈神通道:“何同是伊贺川义子,伊贺川是东洋忍术大家。天知道伊贺川有多少古怪的本领。所以你吃了药,可能永远受制于何同,永远要听他命令,不过既然你已经吃了药,这些话不说也罢。”
  严温道:“何同,沈神通的话你不至于听不见吧?”
  何同道:“的确不至于。”
  严温道:“如果我不听你的话,有何后果?难道会死不成?”
  何同道:“好像是的。”他那张白净斯文脸庞上挂着笑容,使得这句话回答不但毫无杀气,甚至像是说笑而已。
  严温道:“你其实不必这么做,这样使我们关系变得很恶劣,必要时我甚至不惜先杀死你才想法于找解药,大自在天医李继华肯替我医治严重的内伤,当然也肯替我解毒。”
  何同道:“李继华也和孟老总一样永远不会回到人间,所以你最好还是另外找一个名医。老实说,我就是想活着出去,想活着拿到黄金才用这种手段,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因为你的命比我值钱得多了。”
  严温道:“你出去之后仍然回到公衙?仍然当你的副总缥头?”
  何同道:“我为了私怨私欲害死沈公,我唯一能报答他的方法,就是用他教我的本事,继续尽力维持治安,反正我黄金已经多得用不完。我不必枉法寻私求取钱财,而你的大江堂,只要作严公子一日当权,我也可以限制你们的活动不难太过份。”
  沈神通忽然叹口气,眼光转到窗外。在那充满盎然生气的清凉绿荫中,浮现出马玉仪婷婷盈盈倩影,小沈辛胖嘟嘟红扑扑脸庞。我本来还可以提聚内力作最后一击,但我横竖已经活不成,而这两个人活着却各有用处(对社会而言)。我这一击的目标应该是谁?
  ——唉,玉仪小辛再见了。唉,我甚至在尚有能力之时也不能出手报仇……
  ——为何当此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瞬间,我仍然想起浩淼长江边那小小家园?玉仪可是在临水石阶洗濯衣服?她洗濯是假,遥望等候归帆才是真的。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她将遥望等候到何日何年才肯罢休?她本是命运坎坷的弱者,所以生命乐章总是沉郁悲哀的。但我呢?我曾是强人,然而命运却更强,所以我现在…… 
 

 
 
 



第四章 载愁悲归桨 铸错忆芳樽
 
  江水滔滔波浪茫茫,灰色云层低得好像伸手可以摸到。偶然从云层中传来孤雁嘹亮悲泣,秋风更冷更凄凉。
  马玉仪站在临水石阶上,江风不但吹得她长发和衣裳都飘飞不定,还使她冷得颤抖。但她仍然遥望着大江,遥望着那些隐隐约约的风帆,她忽然觉得江风不够冷,因为她的血液骤然沸腾,全身热得几乎出汗。
  那是因为有一艘轻舟,简直迅速向这边驶来。啊,沈哥你终于回来了,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只怕快变成传说中的石头--望夫石了。
  轻舟很快驶到岸边,船首碰擦石阶时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低矮船舱内走出一个人,不是沈神通。
  但马玉仪的兴奋仍未有降低,那个年轻人很白净很斯文,脸上挂着温和笑容,他是“笑面虎”何同,是沈神通的得力助手。
  既然是何同前来,当然有沈神通消息,所以为什么她的兴奋会消失呢。
  轻舟很快就走开,何同拾级而上,但脸上笑容却越来越淡。
  他们一齐回到美丽温暖屋子里,何同喝一口热茶,才道:“玉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马玉仪眼光移到外面沉沉天空,仿佛听到一声孤雁悲鸣,现在忽然冷得要命,那可恨的风雪,可恨的秋风……
  何同又道:“玉姑,老总暂时回不来,他……他失陷在大江堂里。”
  马玉仪只觉得一阵昏眩,完了,一切都完了,青春的欢笑,融洽温暖的家庭,未来之憧憬,难道一切忽然都破灭、都消失了?这一切究竟有没有存在过呢?何同又道:“我相信大江堂不敢加害他,因为我已逃了出来,但会不会放他却又很难说。所以我来这儿等候他,何况你和小孩子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是危险的。”
  马玉仅变成木石造成的人像,内心也是一片麻木,不过当小沈辛啼哭时,她仍然会照顾他。
  她还不到二十岁,还存留着少女的娇羞,所以如果是平常的时候,她喂奶时一定会躲起来。但现在却麻木得忘了娇羞,忘记把乳房露在年轻男人眼前是不大妥当的事。
  她也没有发现何同的眼光,时时会投向她雪白丰满的胸脯上,但即使她发觉,她也只能怨怪自己,而不能见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她也不能发现何同忽然对这间屋子特别小心查看,前后内外查看又查看。
  若是沈神通遭遇了不测之祸,世上还有什么事再值得关心呢?
  但仍然有两件事她关心的。一是儿子沈辛,二是何同谈到如何营救沈神通。
  可惜“营救”之事似乎毫无把握,而且沈神通已经失陷了七天之久,仍然没有声息,可见得必是凶多吉少。
  半夜时分马玉仪在梦中看见沈神通被人一刀砍中脖子,骇得大哭大叫。
  惊醒时心中余悸悲哀犹在,也听到儿子的哭声,同时也发现何同坐在床边,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何同道:“不要灰心,不要绝望,我们再等。”
  马玉仪软弱地道:“我们要等到几时呢?”
  何同柔声道:“等下去,我已经请了一个月假,我们一定要等下去。”
  直到第二天晚上就寝时,她想起邻房的何同,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温暖,这个年轻人,不但斯文漂亮,而且十分温柔体贴,她甚至发觉自己有一种非常倚赖他的心情。
  所以,半夜时她忽然惊醒,那是很奇怪的声音,是梦魇中挣扎的声音。当她听出那是何同在邻房发出时,她马上跳起身跑过去,点上灯火,大声叫道:“何同,何同,你怎么啦?”
  何同从噩梦中惊醒,不但满脸汗水,连身上也尽是汗珠,当然他仍然迷迷糊糊,所以没有扯起被单,以遮盖他赤裸的上半身。
  纵然只是裸露上半身,在那时候已经非常不礼貌,非常震惊女性,尤其是年轻得有如马玉仪这种少妇。
  马玉仪只当作没有看见,但她当然看见这个白晰强健充满年轻活力的身体,她甚至怀疑这个年轻男人遮盖在被单的下半身是不是也都赤裸着?这个男人使她不禁想起那赤裸的雷不群,当然他们有显著的不同,雷不群稍为瘦削,线条柔和修长,显出养尊处优的身世。而何同则充满活力和坚实,也表示他经历过艰苦。
  雷不群已经走了,使她留下深刻印象,留下奇异回忆,他到底走向何方,他变成跛子之后,独个儿如何生活呢?但愿何同不会给她留下奇异的回忆,只希望沈神通能够快快平安归来……
  白天里何同的知情识趣和温柔体贴,很令马玉仪惊异,她的确想不到年轻如他的男人,居然如此成熟?也如此的令妇女感到可以倚赖?
  傍晚十分虽然天气依然阴冷,江上秋风使江浪不停卷拍江岸而发出寂寞涛声,但马玉仪感到已没有那么孤单无助,至少有一个人可跟她聊聊,可以说些沈神通的事情给她听,因而她可以少点胡思乱想。
  “阿同,你还没有讨媳妇吗?”
  “还没有。”
  “你昨夜一定作了可怕的梦?”
  “是的,但我以前从不会作恶梦,从不会半夜惊醒,但最近却时时发生,我甚至会一边哭一边哇哇大叫,你可能不知道,我生平还没有哭过,最艰难最痛苦的事情我都不哭也都熬过去了,但最近……”
  “你梦中究竟看见什么?”
  “看见沈公,看见许多人欺负他,而我却完全无能为力。”
  马玉仪几乎倒在他白晰却壮健的胸膛,因为她很想偎贴于温暖、有血有肉的胸膛里,悄悄啜泣或者大哭一场。
  当然她是为沈神通哭泣,为小儿子哭泣,为自己哭泣!也为了渺茫变幻,全然不可知的未来命运而哭泣。
  但为何要偎贴在温暖有血有肉的男人胸膛里才哭得痛快舒畅?难道女人都是弱者?只有男人才是强人?只是她忽然又发觉原来男人有时候更软弱更可怜,那是第三晚听到何同的叫声哭声,跑过去看见他又是一身大汗从恶梦挣醒时,她觉得何同只不过是个大男孩,而她必须给予他关怀爱护才行,所以她把何同的头放在自己怀中。
  何同完全清醒之后,好像有点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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