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地图-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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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
这么说联合考古队的全体成员已经会合,楼兰探险计划即将进入具体实施阶段。余伯宠思绪纷乱,最先想起的却是哈尔克的安危,忙问:“和我同时入狱的朋友是否也获释了?”
“不清楚,我只负责迎接余老板一人,其余的事情还是当面问伦先生吧!”杜昂答道,淡漠的神情一如既往。
余伯宠知道他的脾气,没有继续追究,沉重的心情却缓和了许多,既然方圆可施的伦庭玉莅临雅布,相信所有难题总会迎刃而解。于是欣然上车,和杜昂一起赶往旅店。
“地下巴扎”过后,木拉提旅店又一次盛况空前。中方考古队的车马几乎挤满了整座前院,民夫和店伙忙着卸运辎重,身穿黑呢大衣的方子介和头顶鸭舌帽的赵根发在其间调度指挥。看见余伯宠,两人走上前打招呼。
“余先生的遭遇我们都听说了,通达谙练的手段果然高人一筹。”方子介发出由衷的赞叹。
“教授过奖了,”余伯宠说,“若非伦先生及时赶到,我怕是无缘与诸位见面了。”
“不要太谦虚了,”赵根发笑道,“余老板福大命大,从天上掉下来都可以平安无事,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你呢!”
余伯宠淡淡苦笑,看来他们已从威瑟口中得知了飞机失事的情况。但赵根发的话里似乎别有意味,与其说是惊奇,更像是一种惋惜。只是自己头脑昏沉,思路阻塞,一时难以分辨。
“伦先生在哪里?”余伯宠说。
“正在楼上和洋人会晤商谈,余老板快去吧。”
余伯宠告辞,和杜昂进入厅堂,径直来到楼上布莱恩的房间。中英双方的头面人物围几而坐,除此以外,伦庭玉身后有沉默寡言的唐怀远,威瑟和布莱恩旁边站着那位精明强干的测绘员保罗·盖勒。
“伯宠——”伦庭玉手扶着手杖起身相迎,别后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虽然历经奔波劳顿,右臂迄今还挂着绷带,看上去却神采奕奕,想必方才的谈话气氛格外融洽。
“伦先生的伤势不要紧吧?”余伯宠殷切问候。
“基本痊愈了,只是偶尔隐隐作痛,与你近来的辛苦相比,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伦庭玉笑着说,“哦,令友哈尔克的事情我已关照裴将军,对方答应暂且不开杀戒,但因两者结怨致深,争取彻底豁免恐怕还需费些辰光。”
能够保全性命已求之不得了,余伯宠大喜过望,不迭致谢,远比自己获救更加激动。
“跟我还客气什嘛!”伦庭玉笑道,“昨夜在牢里面没有受罪吧。”
“还好,念在往日的一点交情上,裴老六没有教我吃苦头。最难得的是,他们父子似乎对楼兰的珍藏全无兴趣,否则这一趟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了。”余伯宠说着,取出装有半幅地图的那只锦盒,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完璧归赵,幸不辱命。”
伦庭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拿起地图仔细审查,神态虽然沉稳,目光里却折射出难以抑制的振奋。端详了片刻,无比欣慰地叹道:“嗨,伦某才疏学浅,无德无能,唯有一点知人之明足以自夸。”
这是倍加赞赏的表示,余伯宠露出矜持的微笑。布莱恩笑道:“中国有句俗语,‘强将手下无弱兵。’从两位身上已经得到充分的体现。有了伦先生的雄厚实力,再加上余先生的智勇双全,我们有理由对前途抱以乐观的态度。伦先生,如今余先生安全归来,又有完整的地图为依据,我们是否开始讨论计划的细节部分。”
“好的,”伦庭玉应允,正准备请余伯宠就坐,却留意到他面目浮肿,神容委顿。“伯宠,你大概已经忘记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吧。”
余伯宠微微发怔,无言以对,暗自估算,总有两三夜未曾安寝。
“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千万不要累垮了身子。好在眼下我们万事俱备,只需进一步调整部署,规定出发日期,回头我会把商谈的结果告诉你。”
《楼兰地图》(十二)(2)
体贴入微的口吻使余伯宠大为感动,反复权衡,低靡的状态确实不宜参与筹措事务,于是向众人告假先行离开。
从余伯宠屋里出来,苏珊进入布莱恩的房间,筹备会议仍在继续。话题正谈及探险路线,布莱恩提议,先将双方的地图合二为一。于是苏珊取出图来,和伦庭玉的另外半幅地图一起放在茶几上,果然严丝合缝,字符相连。多年来两爿地图几经易手,也曾引起过无数的明争暗斗,如今终于恢复原貌,在场的人们无不莫名兴奋。当然,最激动的还是苏珊,睹物思人,父亲的伟岸身影在心头萦绕不去,眼眶里不由地含满了泪水。她悄悄伸手擦拭,尽量克制情绪,和大家一起审视面前完整的地图。
根据德纳姆的描绘,楼兰古国的范围位于塔里木盆地的东缘,北有库鲁克塔格山脉,南有阿尔金山脉,西面则是看似漫无边际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因而由东边的雅布城南下几乎成了通往古国的唯一途径。大致路线是,渡过孔雀河下游河段,穿越砂岩林立的“老风口”地带,继而进入更加艰险的路程。图上附有大量注释,流动沙漠、坚硬的盐壳、沟壑凹地,雅丹地貌,沿途比比皆是,当然也有古代建筑、墓葬、烽燧的标记,但大多零落分散,直到抵达一座佛塔,才算接近楼兰遗址中心。该图展现地势状况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指示作用,一条暗红的虚线由东至西,蜿蜒曲折。众人的眼风沿着虚线前的箭头缓缓移动,心灵也如同受到一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值得一提的是,当箭头在目标区域终止,除了原路返回的指示,另有一条虚线向西北延伸,旁边有一行注释:补给匮乏的情形下,可由此向塔里木河下游撤离,然后迂回折向雅布。探险活动中多了一种选择本来是件幸事,但众人的脸上全无欣喜之色,因为他们同时发现,这条路线虽可当作绝境逢生的机会,却也并非坦途,倘若稍有偏差,甚至会直接陷入死地。实际上那是两片沙漠连接处的一条极其狭窄的通道,东边是罗布沙漠,略靠西南的则是浩瀚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地图上显示的是一大片看似夸张的空白,也许是为了加重警告的分量,德纳姆特意在此勾画了一颗骷髅的形状,另附小字:死亡之海。即便年深日久,笔迹褪色,一望之下仍然触目惊心,尚未身临其境,已经感受到了前程的艰辛和恐怖。
众人唏嘘良久,伦庭玉率先开口:“各位先生,这里就是我们本次联合行动的目的地,想来不是一个怡情养性的好去处。布莱恩博士,在队伍起程以前,我觉得您有必要结合着地图谈一点楼兰古国的概况,或许对日后的考察工作大有帮助。”
“伦先生的想法很正确,我们是需要全面增加对楼兰古国的认识。”布莱恩说,“不过,有方教授在场,我似乎没有发言权,据说他不仅学问精深,还是当今中国考古界最杰出的专家。”
闻听此言,方子介谦辞不迭,说:“楼兰遗址虽在中国,但西方学者的研究已位于前列,还是请博士来发表高论吧。”
出于尊重主人的本意,布莱恩再次逊谢,反复推让,最后伦庭玉提议,由方子介主讲古国的历史变迁,布莱恩就目前的考古成果加以补充。
楼兰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作为亚州腹部的交通枢纽城镇,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起过重要作用。但不知什么原因,魏晋南北朝以后,也就是公元四五世纪左右,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国度忽然从历史上消失了。以至于到了唐代,“楼兰”几乎成了边远的代名词,李白《塞下曲》就有“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的名句。所以,随着《乔治日记》的问世,沉寂千年的楼兰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引起的巨大轰动也无足为奇,关于古国的种族,宗教,历史,习俗,以及中西文明的交融演化,无不引起学术界的关注,而这些也正是联合考古队探索的目标。
关于楼兰的情形,在场诸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但相对博学洽物造诣深厚的两位专家自然望尘莫及,听了他们相得益彰的阐述,更加深了对那片古老王国的印象,平添了无限遐思和向往,因此大多聚精会神,甚至如痴如醉。唯独威瑟表现得烦躁难耐,起先强忍不言,等到布莱恩试图分析楼兰的种族源流时,终于按捺不住,大声插话。“喂,喂,两位先生的长篇大论是不是可以结束了?不要忘了,这里是探险队的临时指挥所,而不是哪所大学的演讲台,我们就要开赴沙漠深处,各项准备亟待完善,为什么不做些更有实际意义的工作呢?”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反感,也没有争执驳斥,但讲解交流已难继续。布莱恩说:“也好,理论知识可以逐步积累,我们还是着手进行筹划工作,保罗,就由你先开始吧。”
于是盖勒拿出标尺测量,按比例推算,雅布城至楼兰遗址中心的距离约有一百二十英里。如果车马便利行速正常,这段路程十天左右即可到达,但考虑到地势艰难气候恶劣等诸多因素,情况则判若云泥。凭借经验仔细分析,众人逐渐达成共识,保守估计,考古队的往返时间应在一个半月左右。
参照日程,接下来安排物资供应及食水储备等事项。由伦庭玉等人缜密磋商,议定之后,分别调派人手具体实施。此类问题包括采办驼马,定做帐篷,招募挖工等各种细节,看似琐碎而简单,但若筹划得当,也可节省一笔不必要的开支。
《楼兰地图》(十二)(3)
对于前期的费用花销,身家豪阔的伦庭玉并不在乎,而替英方考古队出资的威瑟态度迥然不同,锱铢必较,哓哓不休,常常为一点分配上的差异争得面红耳赤。看到如此场景,苏珊不免意兴索然,况且一份缅怀亲人的忧情仍未消散,便托口身体不适,先行返回自己的房间。
《楼兰地图》(十三)(1)
联合考古队添置装备的消息传开不久,木拉提旅店周围又变得热闹起来。四方商贩蜂拥而至,在围墙内外临时形成了一片规模可观的集市,小到水囊沙杖,大到驼马帐篷,各类货色一应俱全。身处沙漠边缘小城,近些年雅布居民见识过太多寻宝探险的队伍,在他们眼里看来,有胆量深入荒漠腹地的人们无疑是勇敢者,但同时也是一群丧失理智的蠢货,因为在以往的岁月里,凄凉恐怖的罗布荒漠已经吞噬过无数鲜活强健的生命。最初遇到此类情形,民风淳朴的雅布人通常细述利害,善意劝阻。后来却发现,对于那些疯狂追逐离奇梦想的人,苦口婆心的告诫根本无济于事。于是渐渐也转变了态度,在铤而走险的行旅出发之前,只是例行公事般送上一段祝福的话语,顺便推销自制的物品,还可以赚取一笔额外的收入。当然,除了趁机发财的小贩,还有出卖力气和经验的人前来应征,就是一些肩背坎土曼或饲弄牲畜的挖工驼夫。
余伯宠混迹其中,缓步浏览之际,偶尔和商贩们交谈几句。看似漫不经心,视线的余光却紧紧停留在不远处的赵根发身上。这是伦庭玉的安排,赵根发代表中方全权负责采办事宜,以便余伯宠静观其态。经过一个钟头的窥望,赵根发始终专注地进行着工作,挑拣货品,讨价还价,举止之间并无异常。
余伯宠具有足够的耐性,却对守株待兔的侦查方式产生了疑惑,即使赵根发包藏祸心,在大庭广众下也会敛手束脚,而那些可能存在的同党,更不会在人头躜动的环境里与之接洽。是继续耽误工夫,还是另行考虑对策,余伯宠颇感两难,这时候却见苏珊匆匆走来,神容焦灼,气色败坏,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回事?”余伯宠上前询问。
“旅店门口贴了将军府的告示,”苏珊唉声叹气,“帕夏因为刺杀俄国人被判处死刑,定于今天上午在东城执行枪决。”
“噢,”余伯宠微喟着,“这是俄国人向雅布政府施压的首要条件,应该不出意外。”
“刚才我提议考古队出面斡旋,却遭到了一致否决。”苏珊愤愤地说,“刻薄的威瑟袖手旁观倒也罢了,连向来慈善的布莱恩博士也不肯仗义相助,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难怪博士置之不顾,实际上是力不从心。”余伯宠好言安抚,“俄国人在雅布地区的影响非同小可,经过昨日的较量,他们侵吞楼兰文物的意图已然耳目昭彰,随时都会有寻衅滋事的举动。联合考古队的处境本来已是如履薄冰,倘若再节外生枝,授人以柄,结果就更加难以预料了。”
“不管怎么说,帕夏因我而遇难,如果坐视不救,我的良心将会遭到强烈的谴责。”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既然理解,就请你一定帮忙。”苏珊迫不及待地央求。
“不是不愿帮忙,只是谈何容易呢,”余伯宠无奈地叹道,“难道你希望我陪着你一起劫持法场吗?”
“何至于此,”苏珊说,“中方首席代表伦先生不是一位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么?看起来你和他的私交十分密切。假如请他代为求情,帕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鹬蚌争衡,一触即发的形势下,伦先生怎么可能因小失大呢。余伯宠暗自苦笑,但见苏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不忍断然拒绝,犹豫了片刻,从衣袋里掏出怀表说:“你知道行刑的具体时间吗?”
“好像告示上写的是十点钟。”
“啊呀,已经太迟了。”余伯宠失声道,怀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三刻。即便可以顺利地说服伦庭玉,裴敬轩也能够不驳情面,但从宝日娜的豪邸前往将军府,然后赶赴东城刑场救人,其间尚需一番周折,无论如何十五分钟是来不及的。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苏珊忧心如捣。
“没办法,只有替帕夏祈祷的份了。”
苏珊愁眉紧锁,悲不自禁,果然闭上双眼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余伯宠的感受也相当沮丧,正想开口劝慰,却听得客房楼前沸反盈天。寻声望去,不少人聚集一团,七嘴八舌,众口喧腾,木拉提夹在其中指手画脚,似乎在竭力维持秩序。
“莫非旅店内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余伯宠和苏珊相顾诧异,不约而同地趋步上前。
看见两人走近,木拉提挤出重围,不等对方询问,便面带惶恐地说:“余老爷听说了吗,城里刚刚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什么事?”
“押解帕夏的囚车从衙门出来不久,街口拐角处突然冲出一匹快马,马上是一名黑衣蒙面人,右手持枪,左手挥斧,凶神恶煞般扑向准备行刑的队伍。官兵们尚未缓过神来,那人已经劈开囚笼,将帕夏拉上马背,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简直不可思议,”余伯宠摇首咂舌,“木拉提,你不是听信了谣传吧。”
“绝对不是,”木拉提口气坚决,“我店里的伙计刚从东城回来,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可是,”余伯宠依然将信将疑,“一个人单枪匹马,居然能够从成群结队的官兵中救出死囚,也有点太稀奇了吧。”
“嗨,雅布城最近的稀奇事儿还少吗。据说这位不速之客的行动迅捷,枪法如神,须臾间击伤了六七名士兵,而自己和帕夏竟然毫发未伤。”
《楼兰地图》(十三)(2)
“你能判断出来者的身份吗?”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木拉提说,“帕夏交游广泛,天山南北多有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