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二)〔法〕大仲马-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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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但你不担心这次谈话大概会和你的婚事有关吗?”
“我却不这么想。”
“现在,听我说,瓦朗蒂娜,什么都不用怕,因为只要我活着,除你之外,我决不会再爱别的人。”
“马西米兰,你说这句话是想让我觉得踏实吗?”
“原谅我,你说得对——我真笨。 哦,我是想告诉你,那天我遇见了马尔塞夫先生。”
“什么?”
“你知道,弗兰兹先生是他的朋友。”
“那又如何呢?”
“马尔塞夫先生接到弗兰兹的一封信,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瓦朗蒂娜的脸变得煞白,她倚到门上以免跌倒,慢慢说道:“这能是真的吗?
维尔福夫人是为这件事来叫我的吗?
不,这种消息好象不会让她来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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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会?”
“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来维尔福夫人暗地里反对这桩婚事,虽然她并没有公开表示反对。”
“是吗?那么我觉得我简直该崇拜维尔福夫人了。”
瓦朗蒂娜面带忧郁的微笑着说道:“别这样忙着去崇拜她。”
“假如她反对你嫁给伊皮奈先生,她多半是愿意另提别的亲事呀。”
“不要那么想,马西米兰。 维尔福夫人根本反对结婚,她并不是挑剔男方。”
“反对结婚!
如果她那么厌恶结婚,她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呢?“
“马西米兰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大约在一年前,我谈起过要到修道院去,维尔福夫人虽然说了很多她认为出于责任非说不可的话,但暗地里却赞成那个建议。 我的父亲在她的怂恿之下也答应了,只是为了我那位可怜的祖父,我才终于放弃了那个计划,你绝对想象不到当那位老人家看着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怎样的一种表情——他在这个世界上只爱我一个人,并且我也敢说只有我一个人爱他。 当他听了我的决定的时候,我永远忘不了他那种责备的目光,和两行珠子般流到他那僵硬的脸颊上的十分绝望的泪水。 啊,马西米兰,我那时多么懊悔不该产生那种想法,所以我跪到他的脚下,喊道:‘原谅我,请原谅我,我亲爱的爷爷,不管他们怎样对待我,我永远不离开您了。’我说完后,可没有说一句话,他感激地抬起头。 啊,马西米兰,我大概还得受许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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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觉得我祖父当时的目光已经够弥补一切遗憾了。“
“你真是个天使,可爱的瓦朗蒂娜。我真的不知道象我这么一个在沙漠里东征西剿,以砍杀阿拉伯人为业的人——除非上帝的确认为他们是该死的异教徒——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上帝优待的地方,他把你交给我。 但告诉我,你不结婚对维尔福夫人能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非常有钱,太有钱了吗,马西米兰?
我从我的母亲身上可以继承到五万里弗左右的收入。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圣。 梅朗侯爵夫妇,也可以给我同样大数目的钱,显然诺瓦蒂埃先生也想让我做他的继承人。 我的弟弟爱德华,他的母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遗赠给他,所以和我一比,他就困难多了。 嗯,维尔福夫人疼爱那个孩子象一块心头肉,假如我做了修女,我的全部财产就归到父亲所有了——他可以继承侯爵夫妇跟我的财产——再经他转给他儿子。“
“啊!
一个这样年轻美丽的女人竟会如此贪心,真不可思议。“
“她倒也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儿子。你认为那是一种罪恶,但从母爱角度看,这还是一种美德呢。”
“可是你不能妥协一下,分一部分你的财产给她儿子吗?”
“我怎么能提出这样的一项建议呢,尤其是对一个总自认为对金钱毫无兴趣的女人?”
“瓦朗蒂娜,我从来把我们的爱当成一种神圣的东西。所以我拿恭敬的幕布把它包裹起来,藏在我灵魂的最深处,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甚至我的妹妹也不知道。 瓦朗蒂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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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许我向我的一个朋友透露我对你的爱,跟他结一个莫逆之交吗?“
瓦朗蒂娜吃了一惊。“一个朋友,马西米兰,这个朋友是谁?我有担心。”
“听我说,瓦朗蒂娜。你有没有在那个人身上感觉过一种强烈的同情心?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你却感觉好象已经跟他相识已久。 你会在心里不断地问到底以前是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跟他认识的,而虽然再也想不起那时间和地点,但你却仍然相信以前肯定有过这么一次经历,而这种同情心只不过是一种往事重现心头?”
“是这样。”
“嗯,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怪人时,我心里的感觉正是这样。”
“怪人,你说?”
“对。”
“那你认识他很长时间了吗?”
“只有八九天吧。”
“啊,马西米兰,你难道竟把一个刚认识了八九天的人当作你的朋友吗?我希望你把朋友这个称号的价值定得再高一些吧。”
“从逻辑上说你是对的,瓦朗蒂娜。 但无论你说什么,我绝对不能拒绝这种本能而来的情感。 我相信我未来的一切幸福一定跟这个人有联系——有时候,他那一对洞察一切的眼睛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一切,而他那双有力的手好象在驱使所有一切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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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一定是一位预言家了。”瓦朗蒂娜微笑着说。“一点不错!”马西米兰说,“我常常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有预言本领——尤其是预言好消息。”
瓦朗蒂娜带着一种忧伤的口吻说,“让我见见这个人好吗,马西米兰,他大概可以告诉我到底能不能获得我所需要的爱,以补偿我经受的那么多痛苦。”
“你已认识他啦,我可怜的姑娘!”
“我认识他?”
“对,救你的后母跟她儿子的性命的就是他。”
“基督山伯爵?”
“是他。”
瓦朗蒂娜叫道,“他是维尔福夫人的好朋友,绝不可能再做我的朋友了。”
“维尔福夫人的朋友!绝不可能,我想你肯定弄错了。”
“不,我一点儿没有搞错,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干预我们家务的威力简直大得无边。 我的后母奉承他,把他看成一部集人类所有智慧于一身的百科全书。我的父亲钦佩他,说他以前从没听见有人以这样雄辩的论调表达过那样崇高的人生观。爱德华崇拜他,他就怕伯爵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但只要伯爵一到,他就会跑上去迎接他,扳开他的手,他一定能在那两只手里,找到一件好玩的礼物——基督山先生对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好象都有一种神秘的、几乎难以抗拒的控制力。”
“我亲爱的瓦朗蒂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一定也已感觉到了或者用不多久就会感觉到他出现的好处。 他在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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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阿尔贝。 马尔塞夫,他把他从强盗那里解救了出来。 他去见见腾格拉尔夫人,送给她一件高贵的礼物。 你的后母和她的儿子经过他的门前,他的黑奴救了他们的性命。 这个人显然很有控制力。 我从来没见过其他人能象他这样把朴实与华丽调和得这样和谐。 他的笑是如此灿烂,在他向我微笑的时候,我想象不出他的笑对其他人是苦涩的。啊,告诉我,瓦朗蒂娜,他那么对你笑过吗?如果有的话,放心吧,你就要快乐了。“
青年女郎说:“我!他连瞟都不瞟我一眼呢,正相反,如果我偶而碰到他,他好象倒要有意避开我。 啊,他并不宽宏大量,他也没有你所说的那种非凡的智慧——因为,如果他有的话,他就会看出我的不幸。 如果他真宽宏大量的话,他看到我这么郁闷和孤独,他就会使用他的力量来帮助我幸福。再说,如果象你所说的,他象太阳一样,他就会用一缕赋予生命的光芒来温暖我的心。 马西米兰,你说他爱你,你怎么了解他的动机?人们对象你这样挂着一把长长的指挥刀、蓄着一脸威猛小胡子的军官总是很尊敬的,但认为欺负我,这么一个只会哭泣的可怜的姑娘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啊,瓦朗蒂娜,我肯定你错了。”
“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他对我使用外交手腕——就是说,假如他是那种为了最终可以获得支配权力而先是用各种手段来争取全家每一个成员的外交家的话——他就会,就只一次也好,赐给我那种你绝口称颂的微笑。 可是不,他看出我非常不快乐,他知道我对他毫无用处,所以他一点都不注意我。谁知道呢?
或许为了要讨好维尔福夫人和我的父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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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尽可能地迫害我。 他不应该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是不公平的,毫无理由的。 啊,原谅我,“瓦朗蒂娜说,她注意到她的话在马西米兰心里产生的影响,”我不好,我的心里根压根儿就没有那个人的一点儿痕迹,随便批评了他一通。 我不否认他有你所说的那种力量,也不否认我也感到过那种力量,但从我这方面说,与其说那种力量能带来什么好处,还不如说它能带来祸患更准确些。“
“好了,瓦朗蒂娜,”莫雷尔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不再谈论这件事情了吧。 我什么都不跟他说就是了。”
瓦朗蒂娜说:“唉!我知道我让你非常痛苦。 噢,我希望有一天能握着你的手请你原谅。 但我的确对他抱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成见。 告诉我,这位基督山伯爵给了你什么好处?”
“瓦朗蒂娜,我得说你这个问题很让我为难,因为我说不出伯爵给我过什么明显的好处。 可是,就象我已经跟你说过的,我对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爱,这种爱的来源我没法向你解释。 太阳没给了我什么好处,它用它的光芒温暖了我,因为有了它的光芒,我可以看见你,如此而已。 再譬如,某种花的香味给我什么好处了没有?没有,它的香味使我的嗅觉感到很舒服——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赞美它,我只能如此的说。 我对他的友情跟他对我的一样不可思议,一样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个隐约的声音好象在对我耳语,他说这一次突然的邂逅一定不是偶然的。 在他最简单的举止上和他最深层的思想里,我发觉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或许要取笑我,但我告诉你,自从我认识了这个人以来,我就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觉得我所遇到过的一切好运都是由他创造出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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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没有这种佑护我也活过了三十年了,是吗?没有关系——但等一等,且让我举一个例子。 他请我星期六到他那儿吃饭,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那么,后来我又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次请客,你的母亲和维尔福先生都要来。 我将在那儿见到他们。 谁知道这样的会见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这种事情表面上看最简单不过,但我却从中看出一些惊人的含义,从中得到了一种奇怪的信心。 我对自己说,这位奇人实际上是有意为我做的安排,而表面上好象是为了大家,让我有机会会一会维尔福先生夫妇的。 我也承认,有时候我都想从他的眼睛里去探索他究竟是否已猜透了我们的秘密恋爱。“
“我的好朋友,”瓦朗蒂娜说,“如果我老是听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我真的要为你的理性忧虑,把你看做一个幻想家了。 这一次会面,除了纯粹巧合外,你真不能看出什么别的意义来吗?请稍微想一想。 我的父亲从来不出门,他几次都想推辞这个邀请。 维尔福夫人却正相反,她特别想去看看这位奇怪富翁家里的情形,所以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我的父亲陪她一起去。 不,不!我前面说的话并没有错,马西米兰,除了你跟我那个略强于僵尸一点的祖父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我再没有人可求助了。”
“从逻辑上讲,我知道你是对的,”马西米兰说,“你那甜蜜的语音平常对我是那么有魅力,但是今天却没有令我被说服。”
“可你的话也没有说服我,”瓦朗蒂娜说,“我必须说,假如你不能给我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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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西米兰迟疑地说:“我还有一个证据,但是——的确,瓦朗蒂娜,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它比第一个理由更荒唐。”
瓦朗蒂娜微笑着说道:“那就糟了。”
“我对于这件事还没有断定。 十年的军旅生活教给我信任,有时我的想法要靠突如其来的灵感所决定,因为那种神秘的冲动好几次救了我的命,它让我往左或往右躲开,那致命的枪弹就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
“马西米兰,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死里逃生归因于我的祈祷呢?当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不再为我自己祈祷了,只是一个劲儿地为你祈求平安。”
莫雷尔微笑着说:“是的,自从你认识了我以后的确如此,但那可不能适用于我们还没认识的时候呀,瓦朗蒂娜。”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愿相信我的话,真叫人恼火,不过我还是听听你自己都认为是荒唐的第二个证据吧。”
“嗯,你可以从这个缺口往那边看,你能看到那匹我骑到这儿来的新买的骏马。”
“啊,这匹马真健壮呵!”瓦朗蒂娜喊道,“你干吗不把它牵到门边来呢!我可以和它说说话,它能明白我的。”
“你看,它是一匹非常名贵的马,”马西米兰说。“嗯,你知道我的手头并不宽裕,而且素有‘理智人’之称。 我看到了这匹漂亮的马,是在一个马贩子那儿。 我给它起好名子叫米狄亚。 我问要什么价钱,他们说要四千五百法郎。 所以我只好打肖这个心思了,这你可以想象得到。 但我得说我走开的时候心里十分沉重,因为那匹马极为友好地看着我,用它的头在我的身上摩来蹭去,而且当我骑在它身上的时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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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用最讨好的姿式一个接一个地腾跃。 几个朋友在当天晚上来看我——夏多。 勒诺先生、德布雷先生,还有五六个你连名字都不曾听说过的绅士。 他们提议打牌。 我是从来不玩牌的,因为我既没有多少钱可输,也穷不到想去赢别人的钱来花。 但是他们是在我的家中,你知道,所以总得叫人去拿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在他们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的时候,基督山先生到了。 他也在他们中间坐了一个位子,于是大家玩起来,结果是我赢了。 说来真有点不好意思,我竟然赢了五千法郎。 到午夜我们才分手。 我按捺住心头的喜悦,就跳上一辆轻便马车,快马加鞭,飞快地驶到马贩子那儿去。 我兴奋地一个劲拉门铃。来开门的那个人肯定以为我是个疯子,因为我不由分说冲到马厩里。 米狄亚正站在马槽前吃草,我马上把鞍子和辔勒套上去,而它也极其柔顺地任由我摆布,于是把四千五百法郎放到那莫名其妙的马贩子手里,我就驰向香榭丽舍大道,想在那儿跑一夜马,以实现我的心愿。 当我骑马经过伯爵门前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窗口里还透着灯光,而且我好象看到了在窗帘后面他的影子在闪动。 哦,瓦朗蒂娜,我毫不含糊地相信他知道我想得到这匹马,他故意输钱给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