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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作者:张欣-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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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其凝重及色泽隐隐显现男主人曾经有过的辉煌。董裁云掂量了一下,是足金所制。

  房东说,他这个人倒是不欠房租的,这一次不知去了哪里,以往也是神龙不见首尾,有时很久不见,有时又足不出户,好像很呆得住那样。

  有没有见过他带不同的女孩子上来过夜?

  那倒没有。

  家具上有一层薄灰,的确有数目可观的音乐碟没有撤封地弃之一旁。有成人杂志,房东又说,哪个男人不色?没看见不等于没发生过什么吧。

  他犯什么事了?房东问。

  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董裁云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声了,又重新细细地审视了一下一览无余的居所,她承认没有任何收获。

  傍晚的时候,董裁云去了程藐金的家,这在派出所是很容易查到的。程藐金的父母倒是并不敬畏她的那一身警服,不像伍湖生的房东,多少有些配合的神色。程藐金的母亲只开了木门,隔着铁门跟裁云说话,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屋里有个老男人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对万事没有好奇心的表情。

  程藐金的母亲显得很不耐烦:“……她从来不回家,算是离家出走了吧……那件事以后她总是埋怨我们,一会儿说我们不应该报案,一会儿又说我们害死她了……我们没了一个女儿又没了3万块钱,这种事怎么可能生吞下去?跟她讲也讲不清……总之以后你们不要来找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她真的不会回来的,你等也等不到她。”程藐金的母亲边说边关木门。

  不等裁云说出什么,木门已经砰的关上了。

  裁云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了一个煲仔饭,等到暮色四合,略有些许晚间的凉意,便起身去了咆哮夜总会,这是伍湖生提供的唯一线索,说是程藐金有一个表姐在咆哮当坐台小姐,艺名叫作晶晶。

  当天晚上,晶晶没有来上班。此后的3天,她都没有露面。

  世界上有许多事其实并不复杂,但需要人有足够的耐心,而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缺乏耐心。

  裁云坐在家里发呆的时候就会这么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亲像幽灵一样地出现了,她说:“我知道你在查谁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那个强奸犯吧?毛所长跟我说过是他从废墟里把你刨出来的,我就知道你会重新调查他的案子。”

  “是又怎么样?”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你不觉得你的小说看得太多了吗?”母亲的脸色分外严峻,如临大敌。

  裁云不屑道:“你想哪去了?真正是你看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裁云联想到这两天母亲的一些反常举动,比如格外注意她的行为,包括她有时打电话,一定会有余光扫到母亲,她在擦桌子,但你分明可以感觉到她竖着一只耳朵,而且裁云房间的桌面,总有被翻过的痕迹。裁云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跟犯罪分子作斗争还是在跟母亲作斗争?

  然而,她是太了解母亲了,所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此后的一天晚上,裁云终于在夜总会见到了晶晶,晶晶说她根本不知道藐金在什么地方。但是第六感告诉裁云晶晶没有说实话,而且藐金不在音像门市部,又不在家住,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如果晶晶不罩住她还有谁能罩住她呢?

  晶晶说话的时候一直不看着裁云,有时眼神会在恍惚中一跳,很明显,她心里并不是很踏实。这就让裁云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找不到藐金本身就让她感到这个一目了然的案子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凌晨2点钟,晶晶一身疲惫地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一直等在外面的裁云也上了一辆出租车。

  深夜的这座城市依旧是半梦半醒的,街道上并不寂寞,车来车往的密度依旧很高,车速也因夜幕的掩护很是夸张。那些白天不能进城的大货车报仇一般地狂奔,充斥着各条主要街道。晶晶的出租车虽说是七拐八弯,但也是由城西直奔城东的方向,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做不体面的生意。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黑夜,尤其是晶晶住的淘金路,已经形成了城中村。所谓城中村,也就是南下大军聚集的地方,特点是杂乱拥挤,白天还算正常,到了晚上满是不夜的痕迹,无论是店铺还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越夜越美丽,处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召引着八方来客,洗脚妹店小二之类在街道上川流不息神采奕奕。

  晶晶进了一栋浅绿色马赛克墙面的公寓楼,她按了防盗门外的对讲器,随着一声清脆的门响,晶晶闪身进了楼内,防盗门重新关上了,信号灯在熄灭之前,裁云看到了302室的字样。

  第二天白天,裁云直接去了大楼管理处,很快查明与晶晶同住的一个女孩名叫沈露,在香泉桑拿浴室做按摩女,裁云拿出了程藐金的户籍照片,被证实就是此人。

  白上衣,白短裤,除了淡淡的烟熏眼有点勾魂以外,可以说程藐金不大会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中式还是泰式?”她边问边转过身去铺浴巾。

  这是香泉桑拿浴室的一间按摩房,有两张床,有玫瑰油香熏,让人感到一种舒服的眩晕,房间布置得干净整洁只是灯光略显暧昧。董裁云穿着一件和式的白色浴衣坐在其中的一张床上。

  没有得到回答,藐金还是照样不紧不慢地铺浴巾,她的短裤档很低,背后看露出一小截股沟,甚是性感,她没戴胸罩,明显的真空包装,一切挑逗尽在不言之中。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董裁云想。

  “我想跟你谈谈,还是按照小时算钱。”裁云的声音平和低沉。

  藐金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看着裁云。

  裁云想了想又道:“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藐金还是不得要领。

  “关于伍湖生的案子……”

  裁云的话音未落,只见藐金脸色大变,本能地要往外走,训练有素的裁云已抢先一步挡在门口。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藐金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

  裁云直视着藐金的眼睛,亮了一下手中的证件。

  程藐金显得非常的不冷静:“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为什么还要我一遍一遍地重复噩梦?”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这种情绪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谈问题。”

  “我不可能冷静!我也不想谈我过去的事情!”

  “程藐金,你可能是个受害者,但是你必须配合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藐金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一张按摩床前,坐下,侧脸冲着墙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裁云并不理会她的态度,坐到藐金对面看着她说:“……事情到底发生在什么地方?是你们一块去宾馆开房,还是在嫌疑人的家里?”

  藐金一言不发,当裁云透明。

  在重新阅读伍湖生强奸案的卷宗时,裁云发现程藐金的原始笔录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其中包括与犯罪嫌疑人之间案发的时间、地点也有出入,办案人员解释是她在受刺激后神志不清晰所致,总的来说事件还是可信的。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神志应该恢复正常了吧。

  “我在问你呢。”裁云固执地提醒藐金。

  藐金仍不说话,隔了一会儿,用极小的声音道:“变态。”

  “你说什么?”

  藐金冷不丁地冲裁云喊道:“我说你变态!你为什么对细节这么感兴趣?你可以去买三级杂志啊!我没什么可说的。”

  程藐金到底年轻,她越是冲动,就越是让裁云相信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不管你怎么想,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董裁云的声调仍很平和。

  “我失忆,行不行?”

  “你在笔录上说,你们一块去过祥福宾馆,有这回事吧?”


  “有又怎么样?反正我是被迫的。”

  “有还是没有?”

  “有。你满意了吧?”

  “那么一块到他家去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把我灌醉拖去的。”

  “酒醒以后发现他们家有什么特别吗?”

  “没什么特别。”

  “他真的很喜欢听音乐吗?”

  “当然,他喜欢把音响放得很大声,连桌子上的茶杯都嗡嗡地响。”

  裁云突然噤声,程藐金忍不住转过脸来看着她。

  裁云正色道:“你根本没有去过他家对不对?他家没有音响,他也从来不听音乐。”

  藐金甚是不解,满脸狐疑。

  裁云又道:“前些天我到祥福宾馆调查取证,你是跟一个男人去过祥福宾馆,用假名开的房,但这个男人不是伍湖生,而是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就是说整个事件中还有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年轻男人,包括你在笔录中所描述的你倒在地上摸到一只皮鞋猛砸对方,你说那是一个臭气薰天让人窒息的地方……都不是伍湖生家中发生的,而是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另外一个房间里……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

  此时的藐金微低着头,面色苍白。

  “无论你有多少难言之隐,都不应该让一个无辜的人为你坐牢,而且你诬告本身就是犯罪,你就真的没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吗?”裁云已经感觉到藐金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知道这是突破她的唯一机会,所以她和缓道,“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尽一切能力帮助你……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玩失忆,但是我告诉你,就是人间蒸发也没用,我们不仅能够找到你,而且一定会查出事情的真相。”

  藐金突然扑到按摩床上哭了起来,哭够了,才说:“……我就知道这样不行,可是我表姐说,这年头自己死不如别人死,就这么简单……”

  第二天上班,局机关户籍处的李大姐搭办公事的车来找董裁云,由于三看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两人就坐在面包车上说话。

  扯了一圈闲篇儿,裁云心里直打鼓,她想李大姐突然大老远地跑来找她,总不见得没正经事吧。

  正想着,李大姐道:“小董啊,有件事大姐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你讲。”

  “就是咱们机关秘书处的张处长……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裁云跟张处长不熟,但隐约还记得住他的样子,中等身材,一天到晚笑容可掬,和气中略显风雅,是局机关的一杆笔。不知为什么,裁云就不喜欢爱笑的男人,但这是两回事。所以她未加思索道:“挺好的呀。”

  李大姐笑道:“你看你看,他也是这么说你……我跟你说小董,张处长的爱人生病去世,他一年都没找,现在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都不见,就是我跟他提起你来,他什么都没说,这不就是愿意嘛……我觉得他条件不错,就一个女儿放姥姥家……”

  裁云无言,她真不知说什么好,就算自己心比天高,在别人眼里续弦也并不委屈你,她怎么就变成了今天的行情了呢?

  见裁云似有不快,李大姐忙道:“小董啊,要不你再想想……要是实在想不过,就当你大姐我什么都没说。”

  裁云道:“李大姐,多谢你还这么有心。”裁云说得勉强,笑得就更勉强了。

  星期六的晚上,裁云回家,母亲做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然而在饭桌上,母亲总是欲言又止,她那么一个指手画脚的人突然变成了小媳妇,怎么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裁云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嘛。”

  “裁云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

  “说事。”裁云挟了一块豆腐。

  母亲迟疑道:“……我看了张处长的照片,觉得他还行……”

  裁云气道:“我猜就是你去托了李大姐,要不她也不会突然跑到我们单位来。”

  “她从你那里回去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好像不太愿意。”

  “不是不太愿意,是根本不愿意。”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裁云心想,她总不能说她不喜欢胖胖的,爱笑的男人吧?

  母亲突然放下筷子,正色道:“裁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是在挽救你。”

  裁云莫名其妙道:“你挽救我什么?”

  “你不要有幻想!”

  “我有什么幻想?”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跟那样的人好。”

  “我跟谁好了?你怎么自说自话呢?”

  “没有就好。裁云,你等到今天,总不是为了要等这样的人吧。”

  没有的事也怕一次次地重复,这天晚上,裁云迟迟没有入睡,她想起伍湖生的样子,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双眼睛有些忧郁而已。

  他有一种让裁云久违的打磨掉光华之后的漠然。
 


九 


 
  伍湖生的案子,因为当事人到二审法院撤诉,也因为证据不足,他总算是被无罪释放。夏天,便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度过的。

  出来后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是给叉烧的。任何时候,生存第一,已经成为每一个现代人的座右铭。叉烧在电话里哇哇直叫,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伍湖生刚想说两句发泄的话,叉烧一副没心听的样子,好了,我不听你说那么多,赛马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准备跟我去香港。

  伍湖生说,赌马哪里那么简单?你又是什么时候迷上赌马的?叉烧道,你知我这个人啦,逢赌必赌,砍手砍脚也是戒不掉的,反正人生在世每个人的钱都有个去处,你把它扔在证券公司和我扔在赌场又有什么区别?如今我认识一个高人,是个港灿,早上用望远镜看每匹马的状态,还跑到马房去研究马粪,这样做功课的人,不赢都难。我跟在屁股后面买,资金又比他大,不赢也难。伍湖生心想,香港人也是可怜,以前开间凉茶店也发财,而且发得有门有路,现在世道不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都有,不仅再没有大陆人景仰他们,还被灿来灿去的胡叫。

  叉烧在电话里很是兴奋,他说你知不知道这次的头筹是1400万港元,仿佛他已经闻到铜臭。伍湖生想说头马是受人控制的,做功课又有什么用?输大赢小人家才开马场,你以为是公平竞争啊?傻瓜,根本就是广灿。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很简单的道理,叉烧不赌,他又如何寄生呢?好在叉烧一再强调他是他的富星,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左右,他就是手气不好,总是输。

  约好了出发时间,放下电话。伍湖生发了一会儿愣,心想自己已是专业赌伴,不觉有些讨厌自己。但是人生会怎样,你估得到吗?所以联络到叉烧,他庆幸当中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下午4点钟的天空黯淡如黄昏,伍湖生凭窗望去,街道上仍是车来车往,两边的人行道上便是一张张撑开并移动的花伞。自由真是可贵呀,以前千百次地看过这条街,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觉得又吵又乱,几时才能远离并且心静也未可知。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和温情。

  他突然很想见到藐金,没有什么理由。

  事情的原委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藐金在一家网吧里认识了一个邻桌的男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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