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仙履奇缘-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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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娟问我:“长达二个多月的暑假,你有什麽计画?”
“想去打工!”这是我早就打定的主意。
佩娟扬起眉,问:“你缺钱用吗?”
我摇头回答:“不是!我在大学读的虽是公费学校,不用向父母伸手要注册费,但平时的零用钱还是必须仰赖家里资助,想到自己早已届成年,但在经济上却还不能独立自主,不免觉得汗颜。”
佩娟摸摸我的头,“嗯,小男孩终於长大,你开始以男人的角度来思索问题。”
我噘著嘴巴、甩甩头,有点不悦的说:“你总爱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佩娟笑笑,“怎麽?不过跟你开个小玩笑你就生气了?这样未免太小家子气,显不出男人的气度。”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我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不仅在实际年龄上和她有差距,在人生的阅历上也是远远落在她之後,而这一直是我最介意的事,我深知,如果我不能使她对我产生男人般的依赖与信任,不能提供她充分的呵护与安全感,那我们这段感情最後势必无法长存,所以我不断努力想加速自己的成长,可又偏偏找不出一个能令人快速成熟的秘诀。
我暂时抛开这个恼人的问题,反问她:“那你呢?暑假中有何打算?”
“透过一个朋友的介绍,我想到报社去实习。”
我很赞同她的决定,“你对媒体记者的工作一向极具兴趣,如今正好可以把课堂上所学的理论和实际的情况两相比较、相互映照。”
“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什麽目的?”
“学校下学期要举办报导文学奖,我想利用这个机会,顺便找个题材,好好写篇报导。”佩娟早有往新闻界发展的计画,不像我总是胸无大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於是我在报纸的分类广告栏上找到一个餐厅服务生的工作,每天忙进忙出的招呼客人,有时候即使受顾客或老板的责骂,也只能有苦往肚里吞,还得装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
佩娟则在地方上的一家小报社工作,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不论身在何处,只要接到任何讯息便得放下手边所有事务,赶赴现场采访。
因此虽然我们还是处於同一个市镇,却是各忙各的,除了偶尔能通上电话聊上几句之外,也鲜少有碰面的机会。
一日我正在餐厅後的厨房中洗著油腻腻的碗盘,大智却突然跑来找我。
我擦擦手上的肥皂泡沫,没好气的问他:“没看到我正在忙吗?”
“对不起,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大智向来是个大而化之,凡事吊儿郎当的人,但现在却是一副手足无措、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不禁安抚他:“有什麽事,你慢慢讲,我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大智提出他的要求,“能不能陪我到警察局?”
我大吃一惊,问:“发生什麽事?”
“快跟我走,路上我再解释给你听。”他便伸手将我往外拉。
朋友有难,自然得出手相助,此刻正是餐厅中工作最忙碌的时候,我好不容易向面色铁青的老板告假,便随他直奔警察局。
途中大智告诉我:“小慧出事了!”
大智这麽著急居然是为了小慧的事,我不免感到奇怪:“你们不是早就分手?”
“对啊!我们已经快要有半年没有连络,刚刚接到她的电话时我还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正在警察局中,要我去保她出来。”
“她犯了什麽罪吗?”
“听说是诈财。”
“她的家境不是挺富裕的吗?为什麽还需要出外诈财?”
“电话中也说不明白,她只是要我赶快去保她出来,我这辈子从没进过警察局,不敢一个人去,想来想去只好请你陪我走一趟,给我壮壮胆。”
走进警察局後,才知道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许多。
警察局内像菜市场般闹哄哄的,有个看似刚成年的男子被拷在墙角边,穿著花花绿绿的衬衫,让人看得眼花潦乱,脚上没有穿袜子倒踩著白色步鞋,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右手背上都有一个老鹰的刺青,打扮得不中不西、不男不女的样子,一看便是平常在街头四处闲荡的流氓、混混之辈。
小慧则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另一侧的角落上,脸上浓妆艳抹像是戏台上唱大花脸的角色,两耳戴著一个过份夸张的大耳环,犹自不断晃动,其他身上的项链、手环、戒指……等各式配件更是不一而足,上身穿著火红色细肩带的中空装,露出大半的腰肚,下半身只著一件短到不能再短的热裤,脚下则是套著黑色的高筒长靴,像极了在花街柳巷卖笑维生的阻街女郎,若不是她先主动向我们打招呼,我和大智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小慧见到我们先是露出兴高采烈的神色,忽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略感羞愧地低下头,不敢正视我们。
警局内一位年轻的警员见到我们走进来,便迎向前来问大智:“你是她的家人吗?”
大智大概太过紧张,“嗯嗯啊啊”说了老半天,可是谁也听不懂他想表达些什麽。
最後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代他回答:“不是,我们是她的朋友,请问她犯了什麽错?
要不要紧?”
警员沉吟老半天,指著墙角那个男人说:“她和那名帮派份子串通好,专门骗些单身男子到宾馆去开房间,然後便利用仙人跳的手法来诈财,这件事说来有点复杂,况且她还未成年,所以最好是通知家长来处理比较适当。”
小慧闻言,立即惊叫:“不要!绝对不可以让我爸爸知道这件事!”
大智连忙赶过去安抚她,只见小慧将脸埋在大智的胸膛,口中仍断断续续喊著:“绝对……绝对不可以找我父亲……!”
警员则说:“我已经跟她说了很多遍,像她这个样子,家长如果不出面,问题便很难解决,恐怕要拖很久,你们既然是她的好朋友,便尽量劝劝她吧!”说完便离开,继续处理其他的业务,不再理会我们。
大智无奈的望著我,希望我能帮忙想个办法。
大智曾经告诉我,小慧的父母早在她稚龄时期便已离异,母亲改嫁多年,长久以来几乎都没有什麽连络,一时间根本也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我轻声问小慧:“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里?还是早点找他出面,否则这样一直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难不成你想一整个晚上都窝在警察局里吗?”
我和大智刚进警察局时,小慧的脸色还能镇静如常,如今经我提及她的父亲,豆大的眼泪便扑簌簌地不停滴落,一下子便将她脸上的浓妆晕染开来,像个调色盘似的。
大智掏了半天口袋也掏不出什麽东西来,神情不免有些尴尬,我立时反应过来,大智这个人一向不带手帕在身上的,我拍拍他的肩膀,递过自己的手帕,化解他的窘境,“用我的吧!”
“谢谢!”大智接过,向我道谢,伸手擦掉小慧脸上的化妆品,“不要再哭了,你现在这张脸就像大花猫一样。”
小慧止住哭泣,睁大眼睛瞅著大智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像鬼一样?”
“嘘!先不要说话。”大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仍然仔细地进行手上的工作,我从未见过大智如此专注的神情,心头不免觉得一阵感动。
大智总算把小慧脸上糊成一团的妆清理乾净,露出她原本清丽的脸庞,“好了!这样才是我从前所认识的小慧。”
我问小慧:“口渴吗?”她点点头,我拿一杯水给她。
小慧喝下一口水後便开始逐一取下身上那些叮当作响的配件,大智则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罩上。
大智蹲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柔声的说:“你知道吗?在我眼中,这般自然的你便是最美的容貌,你根本不需要这些杂七杂八的鬼东西来掩盖你的美。”或许是真挚诚恳吧,没想到大智说起情话来竟是如此动人。
小慧情绪稍见恢复,抬头问我们:“你们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又对大智说:“尤其是你,我们已分手那麽久,居然还这麽关心我,我实在是没有什麽人可以依赖,只好怀著病急乱投医、姑且一试的心态找你试试,单纯想碰碰运气而已,并未抱有任何期望,没想你还是来了。”
大智说:“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何必如此见外。”
“别再说这些客套话,我们赶快想办法离开这儿吧!”我向小慧提议,“还是赶快找你父亲出面。”
小慧咬著牙,恨恨的说:“我父亲和他的新婚老婆现在大概正在欧洲蜜月旅行,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哪能管得著我?”
大智惊讶,“你父亲再婚了?”
“男人还不都是好色之徒吗?他见到那个狐狸精後便什麽都忘了,心里头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她这一骂把天下所有男人都骂上了,我和大智显得有些讪讪然,不知该如何答话。
小慧望著我们,突然醒悟自己失言之处,连忙更正,“当然,也有少数例外的好男人,我刚才说的并不包括你们。”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能不能慢慢从头说起?”我心中有无限的疑问。
小慧他们家从好几代前便是地方上的大财主,她的父亲是家族同辈中唯一的继承人,可说是含著金汤匙出生,在当年大部份人家仍旧贫困的时代,他即过著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少爷日子,从小到大生活中的各项细节均有旁人代为打点妥当,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全家上下亦将他当成小祖宗、活宝贝看待,凡是他的各种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不忍稍加拂逆,然而唯一不能让他趁心如意的大概便是他的婚姻大事。
为了商场上的合纵连横,扩大家族事业的势力范围,在他尚未出世之前早已被指腹为婚,和其他大家族有联姻之议,虽然後来时代日益昌明,社会风气随之丕变,大家对这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再那麽认真,这事便鲜少再有人提起过,他的父母起初也并不勉强他,只是随他个人意愿和喜好,自由选择,谁知碰巧他的家族事业正遇到极重大的挫折,濒临破败的边缘,必须仰赖对方的全力支助才能渡过难关,这一来联姻之议又被论及,并成了决定整个家族存亡的唯一希望。
对於这门亲事其实他没有什麽好恶,女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谈不上特别的情感,不过就是彼此早已熟识多年,能相互了解对方的个性,即使生活在一个家庭中,大概也能习惯吧!况且他早已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旦成了贫困小户,恐怕自己也不能适应,在没有太多选择的情形下,他只好不表反对的意见,任人摆布,一桩买卖式的婚姻便如此产生。
藉著这场婚姻,家族获得充裕的资金後,果然逆转情势,安然渡过险境,他的新婚妻子更被视为活菩萨、大救星,在家中的地位更形尊贵与崇高,甚至有凌驾他之上的趋势。
几年之後,上一代的长辈逐渐 零,他开始正式掌理家族企业的大权,由於天资聪慧,并受过良好的教育,再加上自小从父老叔伯处耳濡目染的影响,他得以充分发挥、大展长才,没多久便将整个家族企业推上另一个颠峰。
而小慧便在这个时候出生。
大智赞叹:“这是一个人人称羡的幸福家族写照。”
小慧缓缓摇头:“只可惜,这些所谓的幸福到头来不过像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我不免要追问:“怎会演变到後来的样子?”
小慧出生後的前几年她的家庭还当真是一幅和乐融融的景象,但过了不久她父亲在事业上先後数次遭遇瓶颈,始终无法更进一步,他便以为自己此生的成就与发展已达极致,只有期望未来能有个儿子可继承衣钵,继续扩展他的事业版图,偏偏小慧的母亲在生下她时因为难产的关系,失去生育能力,不可能再有怀孕的机会。
小慧的父亲虽然一向对她疼爱有加,但心里总还存著重男轻女的观念,只要想到辛苦大半辈子,努力打下的江山居然後继无人,眼看将来偌大的家业不免要拱手让人,便心有不甘。
小慧的父亲随著年纪渐长,事业心却转淡,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有一个子嗣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曾经几次在外出轨偷腥,无非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小慧的母亲倒也不是省油的灯,颇为精明能干,小慧父亲每次稍有外遇的徵兆,往往才只有些微风吹草动的谣言产生,她便即刻警觉,亲自出马直接登门拜访,开门见山、毫不避讳,一方面说之以理,一方面动之以情,再加上银弹攻势和法律恐吓两面夹击,软硬兼施,几乎没有人能招架的住,因此小慧父亲曾传过的绯闻、韵事虽然多到在同行间常被引为笑柄,最後却总是无疾而终,从来没能真正成功过。
其实夫妻既已生疏到这种程度,再加上本来两人间的婚姻原就仅是在交易与妥协下产生的,完全没有什麽情爱为基础,发展至此整个家庭便几乎是名存实亡、几近崩溃。
只是双方家族都是业界的大亨,两家人要好时在生意上往来频繁,有著千丝万缕、休戚与共的紧密关系,在尚未厘清一切、划清界限之前,表面上仍得和和气气,在各式宴席场合中同进同出,装成一对恩爱夫妻,暂且还不能撕破脸。
这对夫妇尽管在人前是如此不露痕迹,但在私下却又是另一种模样,而最清楚所有底细的便是小慧,虽然当时年纪尚轻,但父母每一幕大声争吵,甚至大打出手的景象却深印在她幼小的心坎里,即使到日後成年时,仍会不断在噩梦中重现。
历经数年风风雨雨的争斗,不断地彼此伤害後,小慧的父母早已身心俱疲、满是伤痕,最後还是走到小慧最担心害怕的结果,双方终於达成协议,同意离婚。
在这段过程当中,小慧的母亲早就对她没有任何爱意,也不再亲近,小慧甚至还能隐约察觉到,母亲在心中一定曾暗暗怪罪她,当初就是因为生下的是“她”而不是“他”,并且还连带害母亲失去生育能力,才造成後来家庭失和的局面,所以母亲离开时才会情愿放弃监护权,根本不愿带小慧走,也不愿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事实是不是如此,小慧再也没有机会问母亲,因为听说没多久後她便改嫁他人,并移民到国外去了,当时的她才只有十岁,却要从此在心中背著这个沉重的负担,直到现在。
两人的婚姻关系虽告终结,但双方家族的势力却由此正式开始绝裂,精明的商人本该是求财不求气的,但实在是彼此心中都有著难解的怨恨,竟导致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失去理性的结果,双方势同水火,全面宣战,大打出手。
小慧的父亲穷於应付这些商场上的争战,无心也无力再多匀出一点时间来陪伴小慧,虽然在物质上父亲并不吝啬,总是尽可能给她最大的满足,但在小慧的成长过程中,缺席的父母却是她毕生最大且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长期互相拼斗下来,双方都是损兵折将、大伤元气,早是弹尽粮绝,欲振乏力,已呈强弩之末,成为苟延残喘之势,最後只好各自草草鸣金收兵,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收场,谁也没占到丝毫便宜、讨到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