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条旗下的中国宝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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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琦把自己的小费数了一下：22元，茵也数了自己的：20元，只有玛丽最少，只有15元。
“太好啦！我终于挣了32元了！”佳琦高兴地叫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挣钱，比我妈妈给我的大钱珍贵多了！我要把它珍藏起来！”
“我也是，要把这30元珍藏起来。”茵道。
“这样挣钱？太累了！而且为什么我那么倒霉，挣的钱比你们的都少？”玛丽撅着嘴巴。
“你肯定偷懒了！”佳琦快人快语。
“我才没有呢！哎哟我的妈妈呀，这是我一生最累的一次了。”玛丽伸了个懒腰。
“是啊，现在知道挣钱不是容易的事情吧。”舅舅道，“以后不敢来了吧？”
“敢！当然敢来！”佳琦和茵大声道，只有玛丽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成长就是这样一次次经历身心锤炼，姑娘们在几十美元的小费上，所获得的精神感悟是不一样的。佳琦明白隐藏在金钱背后的汗水、智能、艰辛、和毅力以及“付出总有回报”的道理，茵对于餐厅的学习经验很关注，她幻想着有一天可以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而玛丽觉得这样赚钱简直是太累了！
三个女孩子在华盛顿大学的樱花树下的约定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她们三人的心里，华大是遥远又美好的目标。
而现实中却总有着种种不如意，融合到美国人的生活中去，对于三个年轻的亚洲女孩来说，并非易事。
这个月底，来自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代表到西雅图，召开世界贸易组织大会。这是世贸会议第一次在美国召开，外国代表一来就留下了很多坏的印象：来自全国五万个抗议者聚集在西雅图游行，他们主张改善第三国家的劳动环境，反对世贸的强国自由贸易，提倡解散世贸组织。这些反对者最开始是为民主抗议，希望更加重视人权。大家起初都很多支持他们，但后来开始变成了暴力了，很多示威者打破商店的玻璃，或在窗上写上反对口号。政府没有办法，只得出动警察。当地的报纸整版是放大的游行照片：游行的人张大着嘴奋力呼喊，挥舞着拳头，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察，抱头倒地的市民，混乱拥挤的街道。真不敢想象，平时温文尔雅的文明人，一旦过激起来是如此地粗暴，不堪入目。
那几天，政治自然成了一个热门的话题，人人都像联合国官员一样关心起国家大事来。美国是个鼓吹人权的地方，它像一个左手拿矛右手拿盾的商人一样，在纵目睽睽之下总闹着笑话。人权闹剧到处上演，大到国际舞台，小到一堂历史课———佳琦班上的历史课。
又是历史课，佳琦不是很喜欢那个历史老师。方脑袋，眉毛像两条毛毛虫在爬行，菜豆粒一样滚圆的褐色眼睛，布满血丝，头发惨遭台风一样折在左边，动作的节奏快慢不一，课堂上总喜欢把第一排的课桌霸占为座椅，屁股一歪，开始他三分之二是题外话的授课。佳琦称他为“憨豆先生”，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是最擅长于运用比喻的描述手法，尤其是他们反感的对象，愈反感愈描述得生动传神。
佳琦也不喜欢历史课，不喜欢历史老师才不喜欢历史课？还是不喜欢历史课才不喜欢历史老师？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佳琦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在不喜欢的课上和一个不喜欢的老师对视50分钟，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憨豆先生把屁股甩在第一排的课桌上，开始他满无目的的解说，不时用手捋捋他一边倒的头发，手掌与指关节之间褐黄的毛，在光亮中疏密有致，配合深陷的眼窝，加重了他的动物性，更肯定达尔文动物进化论。佳琦心不在焉地画起大猩猩的素描来，“克林顿很愚蠢，因为克林顿袒护中国人，”佳琦听到这个敏感的词“中国人”，她把目光集中到“憨豆先生”那里，“中国人都很愚蠢，所以他也很愚蠢，把国家治理得这么乱……”
记得一次地理课上，不知为什么，老师让大家看记录美国战争历史的录像，而主要内容是美国打日本的一场战争。在看的过程中，记叙着日本的城市被美军炸成废墟，好多日本人战死在战场上，好多人成了美军的俘虏。佳琦旁边的日本学生井美看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地理老师走到她面前问：“Are you ok？”（你还好吧？）她好大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Y…e…s”。课后，井美含血愤天地讲当时美军怎么坏，很多日本人被弄成残疾人，家破人亡。佳琦面带同情地幸灾乐祸：南京大屠杀，死了那么多中国人，你们不也有历史惨剧吗？报应！
这次，轮到佳琦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了，她是班里唯一的中国人，佳琦感觉到周围的同学用余光扫射她，把她置身于高倍聚光灯下：尴尬，狼狈，不知所措。佳琦到美国时间不长，对这个国家的适应程度还没有到毫无畏惧，她没有勇气站起来，去质问他为什么那样不负责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中国人很stupid，她数着秒数等待时间。终于放学了，佳琦没有和日本同学道别就匆忙离开学校。
回到家后，佳琦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舅妈。舅妈也很生气：“真是没有教养！”并跟佳琦说决不能就此罢休。
“我们要给校长写信揭露他，他要为他的不负责任承担后果。”
“我也这么认为，舅妈。”佳琦很高兴舅妈和自己“同仇敌忾”。
她趴到书桌上，郑重地给校长写信：亲爱的罗贝特先生，作为一名中国学生……她的表情，像在战壕里作战一样愤慨。佳琦在舅妈的修改下，写好给校长的信，告诉校长发生在历史课上的事，说这样恶劣的言论，给一名来自中国的学生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要求历史老师在课堂上道歉。
第三天，这封信就有了结果：“憨豆先生”当着同学们的面向佳琦道歉，说他不应该把他个人的政治观点在课堂上讲，没有考虑到大家容易受到老师言行的影响，更没有考虑到佳琦是一名中国学生。佳琦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历史课事件是佳琦的免费广告，她有了更多的朋友。
在一次三姐妹的聚会中，佳琦将历史课的事情讲了出来，听得茵和玛丽津津有味。
茵说：“现在我多了个本事，我可以从亚洲人中轻松地分辨出中国人、日本人和韩国人。”
“是吗？说说看，怎么分辨？”佳琦和玛丽惊讶地叫起来。
“我们学校韩国、日本人不少，我是慢慢总结出来的。”茵得意地说，“中国人一般都比较正常，黑头发、黄皮肤，一看就是了。日本人最追潮流，他们清一色的染头发，背单肩挎包，涂上长长的眼睫毛。但凡你看那个人长很小的眼睛，画很浓的妆，又瘦瘦的，不要怀疑，一定是韩国人了，没错了。”茵得意地说。
“有道理噢。”想了想自己学校的情况，佳琦和玛丽附和茵的观点。
“佳琦，茵子，如果有白人追求你们，你们会怎么做？”玛丽冷不丁问。
“我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佳琦说。
“你的那个白人男生朋友Mark对你有没有意思啊？”玛丽故意问佳琦。
“哪有！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你可别乱猜啊！”佳琦急道。
“那如果他追你呢？你会怎么样？”玛丽依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如果你对他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啊。”佳琦打趣玛丽。
“我这么天生丽质，还用你介绍？”玛丽顺着佳琦的话不由道。
“哦……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白人男孩谈恋爱啦！”佳琦和茵都听出玛丽偶然漏出的话中话。
“怪不得最近打电话到你宿舍你老不在，昨天无缘无故也不到我舅舅餐厅打工，也不和我们打招呼，你真不够朋友。”佳琦继续道。
“别瞒着我们装蒜了，来来来，讲讲你的白人男朋友的故事吧。”茵笑着逼迫玛丽道。
“讲就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想找个人练练口语而已嘛。”
“你别那么紧张，如果你告诉我们的话，说不定我们还帮你一起出谋划策呢。”佳琦道。
“对啊，我们也没有说反对你，其实找个白人也挺好的，又有伴参加舞会，又可以练口语，多划算。”茵笑说。
“玛丽，快点给我们讲讲你的白马王子的故事吧。”佳琦和茵异口同声道。
“他……叫大卫，长得……真的还有点帅呢，他对我……也挺很好的。”玛丽有点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
“那么，你了解他多少？”佳琦问。
“他是Tina 的朋友，常到我们宿舍来玩的。”玛丽说。
“Tina不是你不喜欢的肥婆室友吗？她的朋友可靠吗？”茵很不喜欢Tina。
“对啊，她的朋友能好到哪里？”佳琦其实也不喜欢Tina，因为老听玛丽讲Tina和男孩子怎么怎么随便的。
“其实……你们不要担心啦！我真的只是觉得我的英语这么糟，既然大卫来追我，所以我……只是想跟他学习学习英文而已。”玛丽口是心非地解释。
“学习英文而已？玛丽，你小心上当啊！”佳琦提醒玛丽道。
“放心吧，我不会上当的！”玛丽道。
“反正，听说是Tina的朋友，我也觉得有点不太放心。”茵不再理她。
“我也是。”佳琦赞同。
“你们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再说啦，到美国怎么可能不和美国人交往呢？如果不交往，那又怎么叫到美国了呢？我觉得到美国就得过美国人的生活，和他们交往，融入他们的生活。以前你们不是还说东西方的混血儿最漂亮吗？”玛丽道。
“玛丽，你要小心啊，听你的口气，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有点爱上那个大卫了呢？”佳琦道。
“我哪有啊！我都说了，我只是练习口语的！”玛丽道。
“不如，你把大卫约出来，我和佳琦帮你参考参考。”茵建议道。
“对啊，茵说得很对，把大卫约出来，等我们见过大卫，对他有所了解了，对你的交往才可以放心。毕竟，我们是好姐妹嘛。”佳琦道。
“好吧，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约大卫出来给你们审查，好吗？”玛丽道。
“那还差不多……”佳琦和茵道。
佳琦、玛丽和茵高高兴兴地买了好多好多的学习用品，然后三个人不亦乐乎地去喝咖啡了。她们在一起玩了整一天。
玛丽是恋爱了的。
“Uptown girl———”那天，玛丽远远地听到宿舍传来West Life 的歌，玛丽很喜欢他们的歌，喜欢这五个阳光帅气的爱尔兰男孩，尤其是Mark，立体感很强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让人正视的时间不超过半分钟，尤其是对玛丽这样的少女。这种感觉玛丽曾经有过，那是《泰坦尼克号》风靡全球时，到处都是列昂拉多的宣传画，列昂拉多光洁的大额头下就是那双眼睛，那双从眉骨上方射出灼人光芒的眼睛让多少女孩为之尖叫，玛丽也收藏过那张宣传画，一直挂在自己的床头。床头的空间是专门留给她的偶像的。后来，周杰伦的宣传画荣登了那块空间，直到她来美国。现在她喜欢上West Life，这也是Tina唯一和她的志趣相投的地方。
当她推开宿舍门时，里面坐着四五个人，除了tina以外全是男生。玛丽一进门，他们便刷地把目光对准这位不速之客。
“Hi； Mary； come in！”Tina坐在一个男生腿上，和着节奏，抖动着肩膀，扭着腰肢，一边对玛丽发出邀请。玛丽想把包放到自己的床上，但是，一个斜躺着的男生占据了她想放包的位置，男生眯缝着眼打量玛丽。是的，她太异类了，她在这里出现，就像白棋堆里冒出的一粒黑棋，而且是材料迥异的一粒黑棋。
玛丽不知道，此时，这个斜躺在她床上的男生把她看成是雪地上的一株玲珑果，颗粒饱满，典雅含蓄。这个沉默的东方女孩带着模糊的表情，对他来说，是像一种巨大的诱惑。男生坐直，然后站起来，直视走近的玛丽。
“嗨！”随着话音，玛丽抬头，碰到男生递过来的眼神。“天！他怎么有着Mark那样的眼神！”“Hi。”玛丽回应了。在往常这是不可能的，往常她会放下包迅速离开这里，可是现在，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至少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大卫，这是玛丽，从中国来的。玛丽，那是大卫，小心，不要惹他，他是个出名的采花大盗。”Tina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包括大卫自己，其他人的笑是赞同，大卫的笑多了些骄傲的意味，看得出他很乐意别人对他的称谓。大卫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薄薄的嘴唇像张力极好的橡胶，一下子向嘴角两边拉开，露出白白的牙齿和粉红的牙肉，玛丽就喜欢干净的男孩子。
女孩子的心总是被一些没有理由的理由触动：有女生喜欢嘴上有胡须的男生；有的女生喜欢穿西服的男生；有的女生喜欢小眼睛的男生———喜欢就是喜欢，玛丽也一样，喜欢干净的男生。来美国之前暗恋的那个到英格兰的男生就是长着一幅干净的面孔和高大的身材，玛丽才意乱情迷。
难道有故事要发生，和这个叫大卫的家伙？玛丽自然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比尔，碰到的是比尔的眼睛，那双分明是在发出邀请的眼睛！玛丽被那种热烈的眼光灼得坐如针毡，她转过身，“啪”地一声，她碰翻了一本书，这该死的书出卖了她：她是慌乱的。“小心。”大卫拾起书递给她，并轻声说道。“谢谢。”玛丽把书放回去，快速离开了宿舍，她感到自己的脸像火一样烫，她那因为紧张，充血而绯红的脸蛋是留给大卫最后的画面。
玛丽心不在焉地度过一个下午，还没有白人男生这样使她迷恋，在国内大大小小的恋爱也谈了好几回，这次却不一样。当她再次回到宿舍，空无一人的房间让她多少感到有点失落。
玛丽期待Tina和她的朋友们的聚会，即使她没有被邀请。第二天下午，Tina在宿舍换了件外套后和男生们一同离开，大卫是扒在门框上最近的一个，他还是那样直直地望着玛丽，玛丽的心又一阵突突乱跳。
面对这个从五千年文明古国走来的中国姑娘，这个西方男生有些不得章法的焦虑和观望。第三天傍晚，大卫一个人随Tina来到宿舍，玛丽这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知道，这个时间是男生上宿舍的最佳时间。“你好大卫。”玛丽迎接似的和他打招呼，“你好。”大卫也很客气，两人的目光自然碰到一起，纠缠三秒钟之后，玛丽急忙避开。大卫随手拿起书，就是那本她曾碰掉被他拣起的书———《 American Literature 》，翻看着。玛丽和Tina有一搭没一搭地称赞她并不合身的肥体恤，上面是泛滥的格瓦拉的肖像。Tina收拾完，大卫也起身，离开时，他没有把《American Literature 》放到桌上，而是直接递到玛丽的手里，在说“谢谢”的同时，他把书用力地往玛丽手上压。玛丽目送着他们离开，她意犹未尽地端详着放在手上的书，似乎她能透视到大卫留在上面的指纹，并能从指纹上看到那些细长的手指。就在她决定放下这本书时，她顺手翻开封面，一张便签像鸟儿的翅膀一样躺在那里，玛丽一惊，她打开便签纸———
你好，中国女孩，感谢上帝，让我碰到你这样迷人，可爱的东方天使，我们能单独见面吗？如果你愿意，今晚8点到学校的梧桐树那里，我会等着你。
一个想你的人： 大卫玛丽抓起闹钟，7：45，还有15分钟，“去？不去？”玛丽没有主意，她懊恼自己这时如此没有主见。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