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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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三话四!啥人嚼舌头。李少爷喜欢听我们先生的俞调,下半天常来坐是有的,别的
有啥?干干净净、规规矩矩、清清白白!”
刘不才有些好笑。底蕴既明,无须跟她争辩,只谈正事:“顺姐,我要麻烦你一趟。我
写个请帖,请你到大丰去替我请一请。”
“不成功!”顺姐摇着手说,“大丰我从来没有去过。”
这一下证实了小张的判断,李小毛与朱素兰交往,是瞒着大丰老板娘的,所以不准顺姐
上门。不过,彼此当然有联络的方法,只是顺姐不肯说而已。
略想一想,有了计较,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圆,往顺姐手中一塞:“你不要怕跑大了脚
;有脚步钱的。只要你替我请到,不管你哪里去请。”
“无功不受禄。”顺姐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听说李少爷每天在清泉楼吃早茶,要嘛我
替刘老爷去跑一趟。”
“对了,你无论如何要拿他请到,我另有酬谢。”刘不才又说,“你跟他表明,我认识
地,他或许不认识我,我请吃酒,是有米生意要跟他谈。”
等刘不才写好一张请帖,顺姐收好又说:“请刘老爷开功能表吧!”
“不必了。只要精致,价钱不怕贵,就要东西好。”说完,掏出一叠庄票,捡了张三十
两的递给顺姐。
顺姐眼光很厉害,看准刘不才是个够格的户头,便无论如何不肯先收庄票。刘不才也就
算了。回到席上,有人要“翻台”。于是又去了两家,喝到午夜方罢。刘不才殷殷订了后约
,方陪小张回栈房,两个人坐在马车上谈到李小毛和朱素兰。
“我看包打听的话靠不住。”小张说,“朱素兰好像额角头上有座贞节牌坊,不见得卖
嘴又卖身。”
“偷荤的猫儿不叫,越是这种人,越容易搭上。”刘不才答说,“确有其事。李小毛明
天还会来吃酒。”接着他将套问顺姐的经过,讲了一遍。
“妙极!”小张问道,“那么,我明天要不要去呢?”
“你看?”
“我看这样,如果你们谈得顺利,我就不必露面,反而伤了感情。如果李小毛支支吾吾
,不大识相,那就要我来摆一摆华容道了。”
“什么叫‘摆华容道?’”刘不才愕然,“我还是第一趟听见这种话。”
“我也是刚学来的。”小张解释这句洋场俚语:“你总看过华容道这出戏,关老爷奉了
军师的将令,在华容道摆开阵势,专等曹操。等曹操带了‘一十八骑残兵败将’逃到那里,
一看关老爷在那里恭候大驾,傻住了!关老爷呢,嘴上凶巴巴,让曹操‘二君侯’长,‘二
将军’短,哭出胡拉告了一番饶,还是放他一马。李小毛如果不服帖,我就要学关老爷,吓
一吓他。”
“那好,你预备着摆华容道好了。”刘不才说,“包打听已经声明,他跟李小毛不照面
,明天不来,此外就只是你的三个朋友,请你挑一个交情最深的,私下关照一声,早一点散
掉,让我好跟李小毛谈判。十点多钟你来一趟,我派人在朱家门口等你,要你进来摆华容道
,还是退兵,那时候自会关照你。”
“好的!”小张欣然同意,“准定怎么办。明天下午我们再碰一次头。”
第二天下午在孙子卿处见了面,小张告诉刘不才说,他已另作安排,十点仍在桐月老四
那里请客,邀他那三个朋友,准时赴约。刘不才很欣赏他这种作法,因为请了客,又要客人
早退,这话本来就不大说得出口。小张这样安排,不落痕迹,事情就很圆满了。
约宴的时间是七点,刘不才六点多钟就去了。寻到南市毛家弄,一看是条很宽的弄堂,
里面有好几家汇划钱庄。朱素兰住在这里,想来场面很像个样子。
进去一看,果然很像样,两楼两底的石库门房子,她跟她姐姐朱品兰各占一层;朱素兰
住楼上,客堂中红木家具,名人字画,布置得倒还不俗。刚刚坐定,听得楼梯上咚咚地响,
接着门帘一掀,顺姐出现,她一面在围裙上擦手,一面含笑招呼。受了冻的一张鹅收脸,红
白分明,倒显得年纪轻了。刘不才一时动情,伸手就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顺姐是大脚,行动
迅捷,立即退后一步,有意瞪了一眼,但嘴角的笑意未消。
刘不才便也笑笑问道:“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成功了!”她说:“一定来。”
“还是你的面子大。”
“不是我的面子,是我们先生的面子。”
这句话又露了马脚,不过刘不才不会去拆穿,只恭维她说:“虽是你们先生的面子,也
靠你能干。我怎么谢你呢?”
一句话未完,屋里的门帘掀起,朱素兰走了出来。在她自己的地方,又无外人,态度便
大不相同,盈盈含笑,不是那种额角头上竖贞节牌坊的味道了。
“刘老爷,”她招呼着,“小地方,不要见笑。”
“你太客气了。”刘不才说,“借你这里请客,是我的面子。”
“刘老爷说得好。”朱素兰笑意更浓,“今天不知有几位客人。”
“就是昨天那几位。另外请了一位,想必顺姐跟你说过了?”
“是的。”朱素兰笑容忽敛,“李少爷是熟客,不过──”
“怎么样?”
“没有什么。”她很谨慎地问道:“刘老爷跟李少爷不熟?”
“是的,不熟。不过我早就晓得他这个人。”刘不才趁机说道:“我有生意要跟他谈,
谈成功了,大家都有好处。素兰,我要托你替我敲敲边鼓,将来另外谢你,”
“谢是不敢当。既然都是客人,我当然要出力。不晓得谈啥生意?”
“想跟大丰买米。”刘不才说,“这笔生意很大,佣金不少。
如果谈成功了,我想──”他笑笑又说,“对你也有好处。”
“与我啥相干?”
“当然相干。你想,他手里有一两千银子,啥事情不好做?”
这句话打到了朱素兰心坎里。诚如“包打听”所说,他们如胶似漆,打得火热,已到了
“借小房子”的程度,但朱素兰的生母,十分厉害,真是将一双女儿当作摇钱树,早就有话
出来:要女儿再帮她三年,不然,没有两三千银子,什么都不用谈。她也曾跟李小毛计议过
好几次,无奈他凑不出这么一笔不算小数的款子──大丰老板娘有的是钱;李小毛如果有正
经用途,跟她开口,必可如愿,所苦的是这项用途,开不出口。
因此,她听刘不才这样说法,自然很兴奋,只是表面上不能不矜持,慢吞吞地问道:“
大丰有米,刘才爷要买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必要旁人敲边鼓?”
“就因为我一手交钱,他不能一手交货,所以要请你帮忙。”刘不才说,“我要买的米
,不在少数,怕大丰一时凑不齐。我这方面又不能等。只有请他帮忙,拿应该交别人的货,
先给我应急。”
“喔,原来是这样子。请问刘老爷,你要买多少米?”
“一万石。”
“一万石!”朱素兰定睛看了一眼,有些不信似地,“要好几万银呢?”
“是的。要五六万银子。我已经预备好了。”刘不才说,“只要他说一句,我立刻可以
先付一万银子定金。”接着又说,“请你借把算盘我用一用。”
等朱素兰将算盘取了来,刘不才正在掏摸银票,左一把、右一把,从靴页子里摸到小褂
口袋中,乱糟糟地都推在桌子上,倒像该送到焚化炉中的废纸似地,朱素兰不由看傻了。
这是刘不才的手法。“财帛动人心”亦须先有一番炫耀。
摆得整整齐齐的白花花的银子,固然震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