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絮语-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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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难道想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吗?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我发现没有费尔我也过得蛮好。我会有幸福的,
一定会有另一个人进入我的生活。即使没有,我还是幸福的,我能控制自己
的感情。
几年以后,我果真找到了更合适的人。处于结婚计划的兴奋之中,我立
即就忘记了那句“没关系”。我不再需要这三个字了,从此我将“永远幸福”,
生活中不会有挫折了。
年轻人多么幼稚啊!结婚做母亲就能避免挫折吗?五年之后,我有了三
个孩子,家庭生活的担子日趋沉重,使我不胜负担。为什么孩子们要把鸡蛋
打碎在刚刚清扫过的地毯上?不管我一天洗多少次衣服,第二天总又有一大
堆要洗。还有这吵声!小孩的吵闹真叫人心烦!
在我大女儿生日那天,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垮掉了。生日庆祝会还有半小
时就要开始了,我得去买些气球,还要一个一个地吹起来。两个女儿在不停
地吵闹,出去之前我还有两个电话要打。
地吵闹,出去之前我还有两个电话要打。
的确没关系!我想。起码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要紧,我又看了看这两个孩
子,摇摇头。她们那模样实在叫人觉得好笑:小小的身体从头到脚裹满了木
屑,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
的确没关系,不值得为此发火。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属于她们,而不属
于我。我要让孩子们记住一个愉快的生日,而不是一个尖声训斥的妈妈。要
紧的是她们:她们是我的孩子们。
“过来,我们把灰拍拍。”我说。我把被搞乱的一切又重新安排好,心
平气和地做我要做的事。没有气球,庆祝会也非常热烈隆重。
那天晚上,我把“没关系”三个字印在一张纸上,并把它贴在厨房的记
事牌上。我发誓,我一定牢记这三个神奇的字。
诺玛·希拉的裙装
诺玛·希拉的裙装
一天晚上,丈夫说他在时装商店看到一件美丽的裙装,“我很希望买这
件裙装送给你。”
二次大战前,我和丈夫住在宾夕法尼亚州的艾德摩尔,这是费城附近的
一个小城。我们房租每月
50美元,几乎是我丈夫工资的一半。虽然我们很穷,
连一台收音机也买不起,我们还是省吃俭用,抚育着两个孩子。
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贫,我们却很幸福。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把两个孩
子放在帆布小推车内,沿街推着他们,去店里买一些低廉物品。那时我最想
买的是一只水煮荷包蛋器皿,每只仅
15美分。我拿起一只,站在柜台前从各
个角度打量一遍,再恋恋不舍地放回柜台。我可不敢随便花费
15美分。然而
很奇怪,那拮据的生活并未使我感到不幸福。
我们的娱乐方式是交谈,或者欢笑着把几只光泽鲜艳的大红苹果抛来抛
去。
我和丈夫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我使他想起诺玛·希拉——当时公众心目
中的偶像明星。
一天晚上,丈夫说他在时装商店看到一件美丽的裙装。“我很希望买这
件裙装送给你。”他说,“它仿佛就是为你做的,你穿上它就会成为诺玛·希
拉。”
“买来我该怎么办呢?”我说,“我怎么能穿呢?不要胡思乱想。”
但是从那天起,每当我推着孩子走在街上时,总要偷偷看一眼那件裙装。
裙装是用平纹薄纱做的,做工精细,色泽柔美。这件漂亮的衣服恰到好处地
穿在橱窗内的人体模特身上,那么美,那么和谐,那么光彩夺目。它不仅是
我所希望的,也是其他女性梦寐以求的服装。裙装的标价是
20美元。
我劝丈夫不要再梦想买这件裙装了。如果我有
20美元,我可以为一家四
口每人买双新鞋,这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一天,我意外地在抽屉内发现有
20美元。去年圣诞节,丈夫的公司年终
分红,每人多得了
27美元。面对这笔“横财”,我们竟不知如何处理,我们
拿出其中七美元买回龙虾、凤尾鱼、酒、烧鸡等,搞了一次欢乐的家宴。剩
下的
20美元则放进衣橱的抽屉,想办法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我们怎能真的忘记这一大笔款子呢?那张
20美元的票额放在抽屉
里成了一张美丽的绿色纸片。我们舍不得用它买鞋或其他东西。每天丈夫下
班回来,我们会欢笑着拿出这
20美元摩玩,然后再放回抽屉。
有一天,丈夫从公司回来,带回一只大盒子。我俩彼此无言地注视着。
他把盒子放进卧室。吃晚饭时,我们谁都没有讲话。洗刷完毕,我们把孩子
料理上床,然后,丈夫用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语气对我说:“穿上吧,亲爱
的,把那件裙装守起来。”
的,把那件裙装守起来。”
这件裙装成了我们家幸福欢乐的象征。在那段清苦的日子里,它照亮了
我们的生活。每个周末的夜晚,在孩子上床之后,我就穿上裙装,与丈夫共
度良宵。我们四目相对,随着各自心中的乐曲翩然共舞,然后作数小时的倾
谈,如同婚前那样。
我们心中又充满了希望,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当然,我们都没有再
提起抽屉中的那张
20美元,因为那已成为一个遥远的回忆。但是,世界上有
什么东西能和我们所得到的相比呢?
裙装如今被放在衣橱的最下层,它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虽然花边已经有
些卷曲,但整件裙装却依然明艳如昨。见到它我就会重温起几十年前的宰福。
有时,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丈夫会转过身问我:“怎么还不睡?你在想什
么?”
“那件裙装。”我告诉他。
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在抚摸那件裙装,又忆起我俩无乐曲伴奏的共舞。我
闭上双眼,今夜,我又一次成了诺玛·希拉。
'注'诺玛·希拉为二、三十年代好莱坞影星,获第二届奥斯卡金像奖最
佳女演员。
吾父吾母
吾父吾母
我曾追问过母亲,当年为何不嫁别人偏偏嫁给父亲,母亲让我弄得一愣,
好像我猛地摆出个隔了几世的古董。
记得我曾追问过母亲,当年为何不嫁别人偏偏嫁给父亲,母亲让我弄得
一愣,好像我猛地摆出个隔了几世的古董。她想了一会,才含糊其辞地说,
我们这一代人不如你们这一代人聪明。
父亲也许是全上海最瘦的人,但他的肩却异常的宽,像一个魁梧男人的
肩。他的衣服总是有肩那儿撑着满满的,而袖笼空落落的,他适合拍半身照,
在那类照片中,能看出他早年的军人气质。
父亲在家中是个核心人物,他的薪水最高,我们主要是靠他的收入长大
的,因此有着较体面的生活。然而虽然如此,可他在家人的心目中,却像一
个可以同他讨价还价的老好人,主要是他从不斩钉截铁地立规矩,他对我们
说什么时,都带着一种软弱的口气,求人一样。我小时候就做过那种把他的
笔记本扣下,要他拿电影票来换的恶作剧。遇到这样的事他从不发怒,只是
沉思着抽烟,可再沉思他也拿不出杀手锏来。倒是他的一个常来我家的秘书,
满脸是笑地说几句有份量的话,便速战速决地解决了问题。当时,父亲正管
着一个几千人的大企业,因此我总怀疑他的下属们是破他打过仗立过功的履
历吓住了,否则,都会同他造反的。
与家务有关的事,父亲都不怎么上心,母亲谈及家里想添置家具什么的,
他都答应着,似乎在听。当让他表态新购置的物件该如何置放,他才认真起
来,谨慎地问:“你说什么?”所以家中一般大事小事,都由母亲决策。母
亲是个对生活有热情的女人,喜欢把房内的摆设换来换去,喜欢让一家人大
扫除,也喜欢过年过节有亲戚来往。父亲有时有点看不惯母亲的忽冷忽热,
不喜欢太繁琐的日子,但他只是在背后嘀咕几声,一切随母亲,对她的主张
尽量言听计从。
在我们家,父亲似乎是最穷的人,他的手绢总是家人笑话的口实,旧得
像破布一样他还舍不得扔。他花钱很仔细,衬衣领子破了就让母亲给他翻个
面。有一次他被母亲催着去买味精,他给营业员一元钱,取过味精就走,因
为他瞥见味精的价目表上有个一,但实在想不到一小袋味精居然要一元钱。
这件事,被家人加油添醋地编成一出喜剧,常常成为饭后的余兴节目。母亲
说,父亲只在两件事上花钱如流水,一是抽烟,他从胸袋中掏出钱买整条的
好烟时,往往神情怡然,仿佛是给钱找了个最保险的归宿。其次就是接济老
家的父老兄弟。父亲是他这一辈人中的大哥,他塞给老家人钱时,似乎有些
迫不及待,他那种迫切和在所不惜的慷慨总让我心里暗暗愤怒,隐隐约约感
到受了伤害:我们这个家并不是父亲的唯一。
从我记事起,每次发高烧总是由母亲牵着我的手去医院,她心急如焚,
一副大难临头的慌乱总能让我体味到母亲的舐犊之情。这种场合,父亲永远
不在场,他只在幕后,不动声色。母亲急起来。往往抱怨父亲不关心家人,
可母亲又有些怕父亲在我们心中黯然失色,等她情绪好时,又会试图来抹擦
我关于父亲不称职的印象。她说,我出生的那天,父亲知道自己当了爸爸,
激动无比,奔到外面买了个大红的闹钟。母亲说这番话时常常蕴含着一种知
足和骄傲。
从我记事起,每次发高烧总是由母亲牵着我的手去医院,她心急如焚,
一副大难临头的慌乱总能让我体味到母亲的舐犊之情。这种场合,父亲永远
不在场,他只在幕后,不动声色。母亲急起来。往往抱怨父亲不关心家人,
可母亲又有些怕父亲在我们心中黯然失色,等她情绪好时,又会试图来抹擦
我关于父亲不称职的印象。她说,我出生的那天,父亲知道自己当了爸爸,
激动无比,奔到外面买了个大红的闹钟。母亲说这番话时常常蕴含着一种知
足和骄傲。
父亲回归家庭生活后,家里却并未增加快乐。他原来一直在外面打天下,
现在突然给平静的家庭增添了一个多余的角色。我有时去同学家玩,归家迟
了,总会发现父亲在黯黑的弄堂口默默地等我。
那时我还不懂被人担心是一种幸福,只感觉父亲有些看轻我。父亲给我
的忠告和母亲的叮嘱完全是两路的,他的话总让你不以为然,让人沉甸甸地
感到内脏被刺痛了。比如他说,在外面你千万不能喝酒,女孩被灌醉了是可
怕的。可我觉得父亲太过细了,有些滑稽。对于弟弟,父亲就更上心了。青
春期的男孩多少有点像喜欢惹是生非的小公鸡,整日整夜地在外面,并且不
断地闯祸。母亲要找弟弟,总是找遍半个上海都找不到,而父亲出马,很容
易地就把他截获。母亲因此就说父亲精明,后来找弟弟时,她就懒得动了,
一概交给父亲。连弟弟都惊呼父亲一定当过侦察兵,要不就是有特异功能。
弟弟行为出格,原来的惩罚者是母亲,她动手打,打完了就一了百了,而且
她教训弟弟时分寸感不强,很情绪化。父亲不主张这样,所以母亲就把这事
推给他。父亲在老师、邻居告过状后,就郑重其事地来教训儿子。他不赞成
体罚,所以通常是动口不动手,两个人对坐着,在民主气氛中进行教育。然
而,父亲的教育方法失败了。因为他是带着上级帮助下级的方法来实践这一
切的,而他的儿子却不吃这一套。为了这些,导致父母间的口角,他们吵过,
也说过要分道扬镳,但共同的孩子,一生的青春,太多的恩恩怨怨很难划分
清楚,所以他们仅仅是在气头上说说,谁都没跨出半步。
父亲年轻时当兵打仗,脸颊上留下条弹片划破的伤疤,可他不怎么多谈
那时的辉煌。他是个内向的人,不轻易表示真情,他甚至连自己孩童时的小
名都要瞒起来,怕影响自己的威望。从来没听他说过爱妻子爱孩子,他羞于
表示心情,只记得他说过母亲的字好,仅此而已。我绝不相信,他会只因为
一个女人有一手好字就与她厮守几十年。在家里父亲似乎只是依靠母亲,每
天下班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妈妈呢?待他看到母亲时,他们又相对无言。
父亲年轻时当兵打仗,脸颊上留下条弹片划破的伤疤,可他不怎么多谈
那时的辉煌。他是个内向的人,不轻易表示真情,他甚至连自己孩童时的小
名都要瞒起来,怕影响自己的威望。从来没听他说过爱妻子爱孩子,他羞于
表示心情,只记得他说过母亲的字好,仅此而已。我绝不相信,他会只因为
一个女人有一手好字就与她厮守几十年。在家里父亲似乎只是依靠母亲,每
天下班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妈妈呢?待他看到母亲时,他们又相对无言。
至于母亲,她是个出色的职员,对文秘案管理之类的工作她都有天生的
管理才能,并且热情似火,无可挑剔。但她总会卷到人事纠纷中去。她每到
一处,总会冒出个冤家对头。但母亲绝非好事之徒,在人际交往中也没有挑
拨离间的恶习,她主要是过于耿直,不善于权衡利害得失,太认真的人往往
就不受欢迎。母亲在这方面虽然吃了些亏,想过要圆滑一些,可她对做人诀
窍总是不入门,缺少狡猾。
母亲在家中是个真正的重要人物,什么事都由她操办,她常常戏称自己
是秦家的保姆,又自艾自怨地说这种带工资的保姆天下难找。母亲小时候在
外婆手下日子过得不顺心,因此反其道而行之。对女孩特别怜惜,我就沾了
这个光,一直得到母亲的厚爱。每次看到我穿新衣新裙时兴高采烈的样子,
母亲就会在一边默默地叹息自己的童年。她希望我拥有女孩该有的一切快
乐。我母亲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闺阁里的一套不怎么在行,她不懂存钱,
不爱珠宝,可她却很早就告诉我,等我出嫁时一定要备丰厚的嫁妆,我觉得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仿佛旧式妇女的向往似的。
我一向为母亲骄傲,因为她聪明,多才多艺。母亲表演过独唱,她的乒
乓打得极好,她甚至会游泳并且读过许多名著。论才能,不仅父亲远远不及
她,她的上司以及我都对她怀着自叹弗如的心情。可是母亲的心太活跃了,
她不愿停下来朝一个方面努力,也没着意追求功名,她学任何东西只是停留
在兴趣上,不讲究实用,所以她永远是个极有才能但没有专长的人。许多才
能不及她的人都纷纷发迹,而她仍在原来的位置上。
自从进中学以后,我同母亲就有些平起平坐。母亲遇事总找我商量,我
的早熟常使她吃惊。我渐渐成熟,看着母亲一点点走下坡路。但母亲的心绝
对不老,她至今仍不好意思独自进店吃饭。买了好东西就硬让家人猜价格。
她送我们什么时往往让我们摸彩,以此来添趣。她甚至还收藏各种带金丝的
毛线。母亲确实是个极爱生活的热情的女人。
母亲有时也在背后说父亲的不是,但她绝不允许我们批评父亲,她觉得,
整个世上只有她有这个资格,她就这么自信。从她的口吻中能体现出她对这
个婚姻的乐观。我总觉得,父母之间并不是靠激情来支撑爱和家庭,而是一
种貌似平淡又根深蒂固的东西使他们相连,一个成为另一个的一半。就如两
棵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的树,需要互相支撑,共抗风雨。
个婚姻的乐观。我总觉得,父母之间并不是靠激情来支撑爱和家庭,而是一
种貌似平淡又根深蒂固的东西使他们相连,一个成为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