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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背一口袋灵魂上路 作者:谢友鄞-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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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吴黛伦一骨碌下床,说:“小王八,哪逮住的? ”“绕阳河。”“你去那儿
了。咋不告诉我一声? ”

    吴黛伦伸手去摸,龟头抖起,黛伦吓得一叫,乌龟跌落在地上。吴长安像孩子
似的蹲在地上,捧起乌龟。

    呼小尾说:“老先生,垫在床脚下。”吴黛伦瞪大眼睛,说:“作孽! 还不压
死它?!”呼小尾说:“它能把山驮走。”吴黛伦一拍呼小尾的脑袋瓜,说:“你小
子,胡说八道! ”呼小尾晃晃脑袋,说:“垫在床脚下,老先生长寿。”吴黛伦说
:“真的? ”

    吴长安眯眯笑了。吴黛伦说:“那正好,我老觉得有条床腿短,躺着,就向下
滑。”呼小尾问:“哪条腿? ”

    吴黛伦随手一指:“这条。”呼小尾忽悠一下,将床抬起一尺高。吴长安乐了,
说:“好大的力气! ”吴家父女一起忙活,将乌龟塞在床脚下。呼小尾说:“撒手。”
圆木床脚压在乌龟背上。吴黛伦不放心,嗣住床脚瞧,乌龟把头缩回去,床帷撂下。

    多少年过去了,没有人喂它吃,没有人喂它喝,把它忘记了。

    吴长安弯下腰,撩起床帷,说:“抬起来。”

    张抱丁和呼小尾抬起床,吴黛伦从床脚下抠出乌龟,捧给父亲。吴长安将它送
到卧房门外,放在地上,喃喃道:“走吧。”

    乌龟将头伸出来,望着与它朝夕相伴了好多年的主人。

    吴长安说:“该回去了。”

    乌龟在渐暗的光里,向前爬去。

    张抱丁心里想,放它走,不吉利呀。

    吴黛伦问:“它去哪儿? ”

    呼小尾说:“回绕阳河。”

    张抱丁说:“今年河水大。”

    吴长安吁口气,对黛伦和小尾说:“你们俩,也走吧。”

    呼小尾和吴黛伦向外走去。

    吴长安跟住他们俩。

    吴黛伦说:“爸,你做什么? ”

    吴长安说:“送你们。”

    吴黛伦心里惊讶! 父亲不用别人搀扶,走出后院,走出腰院,走到前院,经过
管家的房间时,管家驼着背,望着老主人。从瘦谷死村溜回来后,管家心惊胆战,
得了一场大病,脖颈稀软,抬不起头了。昨天,他悄悄跟小姐说,该给老先生预备
后事了。管家说他硬挺着,他得送老先生,自己再走,才放心。吴黛伦泪水簌簌流。
她相信老管家的经验和预感,明摆着,爸连水都不肯喝了,虚弱得像一具僵尸。

    吴黛伦步履轻盈,喊管家:“当家的! ”

    吴黛伦平时叫他“大叔”,吴黛伦声音里充满欢欣:“我爸好了! ”

    管家匐匍在炕上,扒住窗户,脸贴住玻璃,混浊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和惊异。

    吴长安一直向前,送呼小尾和吴黛伦走到前院大门口。吴长安目送他们俩远去,
消失在黑夜里。

    院门关上了。

    吴长安说:“插上。”

    张抱丁犹豫:“他们俩一会儿能回来。”

    吴长安说:“让他们在外面过吧。”

    张抱丁有生以来第一次,代替管家,在里面插好胳膊粗的门杠,关上了吴府的
大门。

    吴长安说:“扶我。”

    张抱丁搀住吴长安。他发觉,吴长安的身体一下子衰弱下来! 软得像一滩稀泥
!张抱丁晾慌道:“老先生,咋了?”

    吴长安说:“我心里还明白,一步走不动了,我走到头了。”

    张抱丁说:“我背你。”

    吴长安说:“你背我? ”

    张抱丁背起吴长安,往回走。吴长安在他的背上,喘吁吁道:“马、马槽。”

    张抱丁明白,吴长安割舍不下马槽。走过去,吴长安一只一只抚摸冰凉的青石
马槽,六十六只,都在。

    吴长安说:“它们不能回来了? ”

    张抱丁说:“不能回来了。”

    吴长安说:“他们不能回来了? ”

    张抱丁说:“不能回来了。”

    静会儿,吴长安失望地说:“那,咱们回去吧。”

    经过管家的房前时,吴长安说:“等会儿。”

    吴长安把脸贴近窗户,管家在里面,脸仍旧贴住窗户望着。

    吴长安说:“你还在这儿。”

    管家嘴唇嗫嚅道:“我以为你走了呢。”

    吴长安说:“我不走。”

    管家说:“我也不走。”

    吴长安说:“老伙计,我不用你管了。”

    管家点点头,眼睛里滴下混浊的泪水。

    张抱丁背着吴长安,向后院走去。张抱丁嗅到奇怪的腐尸味! 抽抽鼻子,觉得
恶心,哗哗流出鼻涕。

    吴长安问:“你闻着啥了? ”

    张抱丁心里说:死人味! 吴长安说:“你闻着死尸味了,我的。”

    张抱丁心惊肉跳,道:“别瞎说! ”

    张抱丁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向前走。身后“扑通”

    一声闷响,像有人栽倒在炕上。他们俩没有回头,没有停步,心照不宣谁也没
有说话,绕过花墙,回到后院卧房。

    吴长安躺在床上,合上眼睛,才说:“那个老伙计,走了! ”

    张抱丁坐在太师椅里,喘着,用手揩汗。

    吴长安说:“就剩下,咱们,老哥俩儿了。”

    张抱丁清醒过来:吴长安躺在这里怎么算? 他不能在吴宅撵走吴长安。他不能
陪着吴长安在这里待一宿。明天早晨,乡政府的干部们会找他,有许多许多事情要
忙活。乡政府要大张旗鼓地搬进来呀。

    吴长安说:“渴。”

    张抱丁赶忙起身,端起杯子,给他喂水。

    吴长安喝下一匙,花白胡子湿了。张抱丁从来没有这么近地俯视过吴长安,感
觉非常奇特:吴长安眉棱高削,眼珠蒙层灰翳,双腮塌陷,喉结布满鸡皮疙瘩,下
巴上的胡子,像一片荆棘。这是坐在太师椅里,脚边卧着狼狗,身后簇拥着一双金
童玉女的吴长安吗? 这是骑在马上,勒住缰绳,仰视吊在勘探架_ 卜的一圈儿尸体,
迎着鹅毛大雪,神情冷峻的吴长安吗? 这是大年夜,点燃前庭灯笼杆上万挂响鞭,
在爆竹声中喜气洋洋的吴长安吗? 这是他第一个赶来,给吴府拜年,叫着老先生过
年好! 呵呵大笑的吴长安吗? 吴长安嘴唇颤抖,像要说什么。

    张抱丁俯下脸。

    吴长安说:“渴。”

    张抱丁又给他饮一匙。

    吴长安说:“渴、渴……”

    张抱丁将水颤颤地送上去。天亮前,张抱丁没有离开过吴长安的卧榻,不断递
给他一匙匙糖水。吴长安嘴唇变紫,低声道:“够了! ”

    这便是吴长安的最后一句话。

    张抱丁出奇的焦渴,将剩下的半碗水,急慌慌喝干,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十八  合房

    这时候,乡公所的油灯“啪”地炸响,暗了一下。

    “你真的要跟我? ”

    “真的。”

    “我可不愿意乘人之危。”

    “我比你大两岁。你嫌我老了? ”

    “瞎说! ”

    呼小尾将吴黛伦搂在怀里。两个人以不顾一切,对抗一切的心情,脱光衣裳,
紧紧搂在一起。

    吴黛伦说:“我给你! ”

    “把灯吹灭。”

    “让它亮着。”

    “刚才咋灭了一下? ”

    “你怕? ”

    “我不怕,让它亮着。”

    呼小尾伏在她的身上,咬住她的耳朵,唤道:“黛伦,黛伦! ”

    吴黛伦唤道:“小尾,小尾! ”

    两个从没有尝试过禁果的青年,急慌慌地完成了这一课。

    呼小尾仰躺着,有点儿喘。他把自己放得舒服一些,两条腿伸直,一只手枕在
脑后,一只手握住黛伦的手。吴黛伦坐起来,被子滑下去,双手环抱膝头,光裸的
身体闪着微白的光。她才发现,没有拉窗帘,其实,这问屋子没有窗帘,从来没有
过窗帘,窗户外是后院,朦胧的月色里,有一方封闭的后花园。

    呼小尾说:“我分了房子,分了地后,咱们俩过日子。”

    吴黛伦把下颌抵住光裸的膝头,说:“过日子? ”

    呼小尾以坚定的口气说:“当然要过日子。”

    吴黛伦说:“我不会种地。”

    呼小尾说:“你做饭,你给我往地里送饭,送水。”

    “你不在乡政府做事了? ”

    “他们不能要我了。”

    “因为我? ”

    “因为你,我就想过日子。”

    吴黛伦说:“咱们走。”

    “上哪儿? ”

    “县城,市里,反正离开这儿。”吴黛伦用牙齿咬自己的膝头,抬起眼睛,望
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喃喃道,“我给你养个儿子。”

    呼小尾把脸贴住黛伦的臀部,说:“咱们能有个儿子? ”

    吴黛伦说:“能。”

    呼小尾冲动地说:“你再躺下。”

    吴黛伦乖乖地,像鱼儿一样滑进被窝儿,呼小尾用刚刚成熟的身体,覆住她。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上次没有成功。这次吴黛伦感觉扎心地疼痛! 但他们成功了!

                              十九  使者

    张抱丁像一名满怀人生沧桑感的使者,去阜南市,见吴世达。

    张抱丁乘班车去的。班车是退役的美式军用卡车,没有篷,没有座,乘客们像
秫秸捆一样戳着,一捆挨一捆。乘客们兴高采烈,在这条线路上,开天辟地第一次
通行公共汽车。到站后,张抱丁跳下车,摔了个大码趴,两位老乡扶起他。一个老
乡说:“站麻了吧。”张抱丁弯下腰,提紧鞋后跟,鞋窠内塞了钱。然后直起身,
拍拍衣裳上的土,说:“恁远的道,动都不能动,血不流,人就僵了。”另一个老
乡说:“听你说话,不自给。”张抱丁听不得恭维,掏出从九道子那儿买的香烟,
赏给他们俩一人一支。一个老乡说:“嘿,‘解放’牌的。”另一个舍不得抽,要
夹耳朵上。张抱丁吩咐:“点着。”他们俩缩脖拱肩,用手拢成圈儿,张抱r 划着
洋火,点燃烟卷。一个老乡问:“大哥,你去哪儿? ”另一个老乡说:“还用问,
第一百货。”

    张抱丁提一下抿腰裤,挺起胸脯,说:“中共阜南市委。”两位老乡睁大眼睛,
目送张抱丁向国旗飘扬的市委、市政府大院走去。

    张抱丁在乡政府订的报纸上,常看到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阜南日报》总编辑
吴世达写的文章。张抱丁去市委,没有找到吴世达。办公室同志告诉他,吴副部长
在报社。张抱丁去报社,总编室座椅空着。

    报社同志告诉他,吴总编经常在家里写文章。

    张抱丁拿着报社同志写的地址,三打听两打听,在干部住宅区,找到了吴宅。
女主人在。女主人将张抱丁让进客厅,给他沏杯茶。张抱丁眼睛发直,这就是吴家
的媳妇了。吴长安没能看见,吴黛伦和大碗乡人,谁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个子
不高,穿小翻领双排扣列宁服,左胸兜插支钢笔,剪短发,脸庞秀巧,戴眼镜,像
个学生。张抱丁垂下眼睛,茶色清淡,三四片叶子舒展开,毛茸茸的,喝一口,没
味。

    女主人捧起茶杯,说:“哦,你是大碗乡的? ”

    张抱丁发愣。

    女主人问:“听不懂我的话? ”

    张抱丁咧咧嘴:“费点劲。”

    女主人道:“我是湖南人,从家里出来得早,南腔北调了。讲当地话,你更听
不懂。”

    张抱丁想,别一张嘴,就使女主人着急,吓着她。

    张抱丁决定先报喜,高兴了,话说开,再报忧。张抱丁道:“你小姑子,出阁
了。”

    女主人问:“什么? ”

    “世达的妹妹,出嫁了。”

    女主人点点头,啜口茶水。

    张抱丁觉得不得劲,绷直上身,并拢双腿,手指在膝头抓挠。

    女主人没啥反应。听不懂他的话? 不可能。冷场会儿,张抱丁只得报忧了,说
:“老先生没了。”

    张抱丁露出一脸悲戚。

    女主人点点头,低头啜茶,忽然问:“什么没了? ”

    张抱丁道:“世达的爸死了。”

    静会儿,女丰人说:“你喝茶。”

    张抱丁吸口凉气,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冰冷的瓷人说话。

    女主人看看手表,说:“世达去省委开会,小在家。”

    张抱丁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抱丁把要讲的都讲了。吴世达不在家,这不是屁
话! 这个娘们儿,将茶叶含在嘴里嚼。她吃茶叶,简直像畜生嚼草料。张抱丁原以
为,在吴世达家,他会被热情挽留多住几天,好酒好菜大鱼大肉款待他。不料,女
主人连一句虚词儿都没有,张抱丁说要走,屁股还没动,她立刻站起身,客气地说
:“您走好。”

    张抱丁像被赶到了大街上! 扭回头,望着关严的枣红色木门,张抱丁羞愤难当
!如果在吴府,她敢把大老远扑奔来的客人撵出屋,违犯家规,还待不待?张抱丁苦
笑,摇头。这疙瘩,张抱丁来过,这些人字顶洋房,是日本人盖的,曾是日本人的
住宅区。小鬼子完蛋时,炭业株式会社的掠夺者们,在矿山集中受降,留下家眷。
煤矿死难者的家属们冲进来,恨得发疯,抓住日本小孩的胳膊,从窗口往外扔,剥
光日本女人的衣裳,把她们赶到大街上……真解气呀! 这时,一伙工人从张抱丁身
边经过,他们穿国营煤矿作业服,酒足饭饱,气色很好,当家做主人了。一群女学
生说说笑笑,从张抱丁身边经过。她们穿一样的白衬衫,一样的蓝色背带裤,手里
拿着小彩旗,步履轻盈,去市府大礼堂排练节目,迎接国庆节。一位中年人,骑辆
二八加重自行车,按得铃铛叮零零响,几个小孩子跟在后面跑,连街上的大人都羡
慕地瞅那自行车。羞辱的怒潮退下去后,张抱丁挣扎一下身子,走了。去呼玉叶家
?他跟玉叶两口子不亲,这几年,只去过玉叶家一次,还是跟呼雨来的。再说,大白
天,十有八九家里没人。就是有人,找她做什么。张抱丁说:走,去县城。

    张抱丁在停车场上了辆马车。马车夫戴顶草帽,弯腰坐在驭座上,只能看见他
的背。马车夫没有回头,问:“包车吗? ”

    张抱丁说:“不包。”

    “兄弟,候一会儿。”四座位轿式马车,才上来一个人,车夫是不会抖动缰绳
的。

    “不着急。”张抱丁说,“俄罗斯大黄? ”

    驾辕的马高大魁伟,鬃毛金黄,与本地蒙古马不一样。车夫说:“你是行家。”

    张抱丁说:“我不爱遛这号马,牵着它,就像小人国里的人,牵匹大骆驼。”

    车夫说:“大鼻子给咱们留下的。”

    上来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

    张抱丁说:“仨人了。”

    车夫说:“再等等。”

    张抱丁问:“县城有个刺绣厂,在哪儿? ”

    又上来一位。车夫抖动缰绳:“驾驾! ”

    马车轻快地启动。车夫大声道:“在小猫巷。”

    “那不是……”

    “改成刺绣厂了。”

    张抱丁要向四姐报丧,告诉她,麻家驹死了。麻家驹的抚恤金,存在大碗乡民
政那儿,只要她给麻家驹烧纸上坟,张抱丁就给她作保,证明她是烈士遗属,让她
把那笔钱取出来。张抱丁想,去单位找四姐,如果厂子没有,就去她家。四姐跟一
个瘸子搭伙,住在一个小院里。小小县城,能有几个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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