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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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窗户里面……”我的手颤抖着,过分的激动使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云层重新遮住了阳光,他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他不禁着急地连声追问:“窗户里面怎么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小女孩……有个小女孩,她躲在窗户后面的墙角里,她在看着我们!”
听了我的话,郭俊松了一口气,他将信将疑地伸长了脖子徒劳地张望着,笑着说我:“一个小女孩也让你吓成这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她看看怕什么,也许她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大姐姐呢。”
“不是,你现在看不见了!”我无心理睬他的说笑,“那个小女孩,她被关在黑黑的屋子里,她好害怕!”说到这里,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郭俊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揽在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柔声地安慰道:“你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别怕,岳老师他们只是出去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小女孩就可以见到她的爸爸妈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样才能向郭俊清楚地描述出刚才的那一幕。在阳光射进去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窗户后小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我将永远无法忘记她眼中那种冰凉刺骨的悲哀和恐惧。如果目光是有声的,那我当时已经听见了这世上最为凄惨地哭泣。这眼神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把我带回到20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
第二部分:黑暗中的女孩从痛苦地回忆中挣脱
良久,郭俊温热的胸膛使我终于从痛苦地回忆中挣脱开来。我抬起头,不悦地说:“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一块带出去呢?他们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你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有多伤心!多害怕!”
郭俊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人家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等我们有了女儿,不管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好了吧?”
我低头一笑,想想也是,人家做父母的都不管,我在这里着哪门子急啊。回头再看那窗户,没有阳光的照射,只是黑乎乎的一片。想到小女孩可能还在窗户那边盯着我们,我的身上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我们回屋吧,我不想再呆在阳台上了!”我拉了拉郭俊的衣襟。
郭俊立刻表示赞同:“也好,屋里挺乱的,还得收拾收拾呢。”
起居室里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床柜和一张梳妆桌,看成色想必是原来的住户留下的。客厅里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衣柜,矗立在卧室的门边。衣柜是很老式的那种,比现在流行的款式要大不少,木质厚实坚硬,隐隐泛着油黑的亮光。
“呀,这个衣柜怎么比门还高啊,当时是怎么搬进来的了?”郭俊突然诧异地问我。
我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呆得可以。
“把它放倒不就可以了吗?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么笨啊?”
郭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不过这么大的衣柜,倒是可以放不少东西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的湿气更重,连木板摸上去都是潮潮的。我皱了皱眉头,看来衣服暂时还不能放在里面。不过好在我们带来的衣物并不是很多,卧室里的床柜就够用了。
客厅就作为郭俊的工作室。在我来之前,郭俊已经把屋子简单地打扫了一遍,画桌、床垫、暖瓶什么的也都从他宿舍里搬过来了,包括袁老师送的一台老式小冰箱。进一步的收拾布置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一切整理妥当,我发现自己虽然带来了生活用具和换洗衣物,但还缺少晚上睡觉盖的被子。
“干脆去新买一床吧。拿来拿去的太麻烦,没准哪天有事,我还需要住在那边呢。”我说。
“好吧。”郭俊点着头说,“还有一些小东西也要添置一下,顺便下去搓一顿,庆祝搬入新家!我可饿坏了。”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3点了。
“嗯,我们去东苑餐厅吃水煮鱼吧。”我提议。
郭俊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走吧!”
经过岳锋家门口,我又想起了那个被关在屋里的可怜女孩,不知道她吃午饭了没有?
吃饭的时候,郭俊兴致勃勃地要了两瓶啤酒。想到从今天起便可以和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向滴酒不沾的我也陪着喝了一大杯。我们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今天的晚饭看来是可以省下了。
从餐厅出来,我们到学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一床薄被,另外又买了台灯、锅碗调料以及鸡蛋奶粉等等。两个人四只手都没闲着,满载而归。
难得喝一次酒,走起路来我居然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到了家里,我们又把卫生间和厨房彻底地打扫了一遍,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诸事俱定之后,郭俊开始摆弄起他的画板颜料来,为明天即将开始的工作进行准备。我则拿出一本带过来的杂志,斜倚在床上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没过多久我就觉得眼皮发沉,看看郭俊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我索性半躺着小憩起来。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
“晓琼,晓琼!”有人在轻喊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见郭俊那张关切的脸。
“困了就好好睡吧!这样会着凉的。”
“嗯。”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现在几点了?”
“快9点了。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忙完了。”
“好吧。”我脱掉外衣,拉开被子盖在身上。不知怎么的,我又想到了隔壁的小女孩,问:“对门的岳老师他们回家了吗?”
郭俊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好像还没有。”
“那怎么办?”我担心地叫了起来,“她一个人吃什么呀?而且现在天黑了,她肯定更害怕了!”
郭俊又挠起了他的脑门:“岳老师他们会安排好的吧?应该不会让自己孩子挨饿的。而且我看他们很快就该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帮我掖了掖被角:“快睡觉吧,不用担心的。”
我知道跟他说也没有什么用,赌气翻了个身,不再理他了。
郭俊见我闭上了眼睛,这才放心地离开。
我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倾听着,希望能够感觉到岳锋夫妇回家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却始终听不见屋外楼道里有任何的动静。睡意又重新袭了过来,我的思维渐渐模糊,一点一点地陷入到那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
第二部分:黑暗中的女孩令人窒息的黑暗
令人窒息的黑暗,恐惧地包围着我。浑身上下传来一片冰凉的感觉。
黑暗中忽然闪出一处幽幽的火光,照亮了两张熟悉却又遥远的面庞。
“爸爸!妈妈!”我大声叫着,可他们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他们只顾满脸严肃地向我说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我撒了谎。为什么撒谎?我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爸爸把我抱起来,向着家里那个黑色的大衣柜走去。我急得两脚乱蹬,大声哭喊着:“我下次不了,我再也不撒谎了!我不要关大衣柜!”
妈妈看着我,似乎有些舍不得,但她又看了看爸爸,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我被锁进了大衣柜里,那里面黑咕隆咚的,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外面的亮光,我好害怕。
“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哭着大喊道。
“不准哭!好好反省,越哭越要关你!”爸爸在外面严厉地说。
于是我只敢小声地抽噎着,但耳边的哭叫声却越来越响:“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扭过头,惊恐地发现衣柜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她正用悲凉刺骨的眼神盯着我,同时凄厉地哭叫着!
“不要叫了!”我着急地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女孩拿出一支画笔,开始往衣柜上写着些什么。我抓住她的手背,想掰开她的手指,一种冰凉滑腻的感觉从手心处传遍了我的全身。突然,女孩手指上的肌肤竟被我掰得一片一片地皲裂开来,破碎的肌肤像雪花一样从她的手上飘落……
我吓坏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个声音仍然在回响着:“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昨晚的那一幕却清晰无比地回映在我的眼前,那悲凉的眼神,凄厉的哭声和手上残存的滑腻感觉都是如此的真实,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个梦境吗?
那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父母回来了吗?昨晚的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我穿好衣服下床,想到阳台上去寻找一些答案。
今天是个好天气,连绵青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春晨的清新气息。
孟萍正站在对面的阳台上享受着这一切,看到我出来,她很优雅地向我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由于两个阳台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大家都没有扯起嗓门互致问候的欲望。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是在我昨晚睡着以后不久吧?!
我一边在心中自问自答,一边向着阳台间的那扇窗户看过去。在晨光的映衬下,我只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昨天的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在窗前。
现在她在哪里呢?
也许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懒觉。
我一夜的牵挂终于落了地,这才想到起床的时候,郭俊并没有躺在我的身边。
难道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我来到客厅中,果然看到他正背对着我端坐在画椅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空白画板发呆。
我悄悄地站住,不想惊动他。他思索时的样子对我来说便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良久,郭俊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他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说:“你起来啦,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
“唔……挺好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昨晚的梦告诉郭俊,我不想让他为我分心。
郭俊的脚下摆着一盆枯败的花,那不正是昨天我在阳台上看到的那盆吗?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嗯”了一声。
郭俊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着解释道:“哦,这是我拿进来的,这盆花太难看了,过两天我再买盆新的换上去。”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难得你这么有心,来,奖励一个吻!”说完,我便俯下身子,郭俊也笑嘻嘻地把脸迎了过来。
突然,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里面好多血丝!”
“是吗?”郭俊用力挤了一下双眼,然后用手轻轻地揉着,“没事的,昨天晚上没睡,回头休息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不睡觉啊?”我既心疼又生气,语气中多少有些责备。
“嗯,突然体会到一点创作上的感触,一时想入迷了。我们搞艺术的,灵感这些东西是稍纵即逝,偶尔想到些什么,都会比较痴迷的。”郭俊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也得吃饭睡觉呀!总这样身体怎么吃得消?”
“好吧,我马上就去睡。不过现在……我饿了……”郭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馋样!饿死你活该!”我一边在嘴上说着半嗔的狠话,一边走进了厨房。
冰箱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我只能大材小用地煎了几个荷包蛋,又冲了两杯牛奶。
郭俊看起来确实是累了,吃完早餐,他粗粗地洗漱了一下便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卧室里便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我闲着没事,想到昨天吃饭的餐馆附近有个小菜场,决定去买些菜回来,中午露一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块宣传板前围了不少学生。我禁不住好奇,也凑了上去。板上写着:
行为艺术系列讲座(一):对伤害的迷恋
主讲人:岳锋教授
时 间:周二上午9:00
地 点:教三楼小报告厅
第二部分:黑暗中的女孩小报告厅
今天正是周二,我看了看时间,离报告开始还有大约一刻钟。教三楼郭俊曾经带我去过,离这儿也就十分钟的步程。行为艺术我以前只是通过网络了解过一些,似乎是很另类的东西,这次又是自己认识的人主讲,我兴趣更大了,当下便决定去见识一下。
到了小报告厅,听众并不是很多,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近200个座位的报告厅里。我独自一人,又不是正式的学生,便挑了个靠后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岳锋正在讲台上摆弄着一些道具,孟萍站在他的身边,看起来像是他的助手。
那个小女孩又一个人被关在家里吗?她是不是正躲在窗户后面悲伤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岳锋已经在台上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来听我的讲座。在中国,很多人把行为艺术视为怪胎,甚至视为洪水猛兽。其实我和在座的各位至少有一个本质上的共同点:我们都试图以艺术为载体,向世人展示一些东西。只不过你们使用的工具可能是画笔、摄影机或者雕刻刀,现代一点的还有电脑等等。而行为艺术家们则更直接一些,我们使用自己的身体,展现对时间、空间、观念的深度思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随即话锋一转:“好了。我们搞艺术的一向都是不擅长用语言来描述某件事情的。下面就请大家看一看我的演示。”说完,他伸出左手,成半握拳状抓住讲台的外侧桌沿,手背微微拱起,向大家展示着。摆好这个姿势,他向身边的孟萍点了下头。
孟萍从桌上的托盘中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从台下看去,托盘里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和一大瓶醋。我正在猜测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孟萍已经用小刀在岳锋拱起的手背上轻轻一拉,划出了一道大约两公分长的口子。由于岳锋的手是向外侧绷着的,伤口大张着,血立刻渗了出来。
台下涌起一片骚动,我的身上也泛起一阵凉凉的感觉,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背。
岳锋则显得非常镇定:“请大家稍静,我的演示还没有正式开始。”然后他用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手腕,似乎这只手腕很快将不受自己的控制。“一会请大家帮助计时,这次演示将持续一分钟。”
孟萍拿起一个小勺,从药瓶中舀出少许白色粉末看着岳锋,岳锋点了点头,说:“开始吧!”
孟萍弯下腰,很仔细地把那些粉末撒在了岳锋左手的伤口上。那粉末遇见血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刀口处泛起微小的泡沫,并且腾起一丝淡淡的水汽。
岳锋皱着眉头,无声地半咧着嘴,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左腕虽然被紧紧地握住,但仍然在强烈地颤抖着。
孟萍则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目光中满是鼓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