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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余罪 作者:常书欣(创世中文网vip2014-03-31完结,现实百态)-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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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咱们所里就指导员在村里说话管用,别人的,不行。”张关平道。
  
  这话听得,怎么就让年轻气盛的余罪叫一个不服气呢,王镔都快到退休年龄了,据说当年退伍已经是二级伤残了,组织上照顾才把他发回原籍当了乡警,至于指导员嘛,一共才四五个正式编制,论年龄也轮到他了。
  
  心里虽有不服,不过嘴里没说,而且他看到了几乡警如坐针毡,连李逸风也有点坐不住的意思,车停到观音庄的村口,一村人围着,几个年纪大的正数落着一位蹲在磨盘跟前的汉子,估计那就是丢牛打老婆的主,几位裹袄拿被子的老娘们和指导员说了几句话,指导员安排着警车,载着人先走,估计是到乡卫生所看被打的婆娘了。
  
  此时余罪才看清了指导员,五十开外的年纪,黑脸膛一脸愁苦,不怒自威,个子很壮硕,走近时才发现,背有点佝偻,像所有基层累了一辈子的老警察一样。他刚想上去自我介绍几句,不过一想太突兀,回头到车里把几个不情愿下车的拖下来,再不干事,也得在群众面前做个样子嘛,毕竟是丢了几头牛的大事
  
  谁可知道,异变突起,刚走几步,他惊得停步了,就见指导员和村里老人说了几句什么,一解三指宽的武装带,扬手一指蹲着一言不发的汉子,怒喝道:“过来。”
  
  奇了,那汉子乖得像个牛犊,老老实实地走到王镔面前了,王镔一言不发,左手啪一个耳光,腿起咚地一脚,把汉子踹地上了,他怒气冲冲地扬着皮带,抽着来回翻滚的汉子,边抽边骂着:“啊……出息了,打老婆,还往死里打……告诉我还打不打?牛丢了说找牛的事,你打老婆,就这么大本事?你哭啊,嚎啊……”
  
  劈里叭拉的皮带声如爆豆,那汉子野兽一般地哭着嚎着,满村几十人,就那么看着,谁也不吱声。
  
  余罪愣了,没想到指导员这么拉风,在这乡下和原始社会差不多,武警特警来了老百姓照顾敢胡干,谁可成想,一乡警把全村镇住了。
  
  “哇塞,这警察当得真牛逼啊。”
  
  余罪景仰地道,他自问恐怕两辈子也达不到这水平。这事从另一个角度看,曾经听说过,越是穷困偏僻的地方,老百姓对警察越是敬畏,现在看来这个论断是正确的,不过他们敬畏的,只是不包括像狗少、像李呆、像自己这号只懂游手好闲的人。
  
  他惊讶地回头要问什么,却发现强拽下来的乡警都溜了,远远地藏在警车后头,凛然看着……坏了,余罪突然发现自己掉坑里了,怪不得李逸风这货折节交好,碰上这么个野蛮指导员,现在恐怕要把他和狗少放到一个水准线上了。他气咻咻上前拉住躲着的李逸风,拎着领子,威胁道:“怎么没人告诉我,所里还有这么凶个货?”
  
  “告诉你,你不回来,我们怎么办?”李逸风呲笑着,找到顶缸的了似的。气得余罪直想揍他一顿,已经混熟的李逸风可不害怕他了,直拉着余罪教唆着:“千万别犟嘴啊,指导员喜欢打人。”
  
  “他敢打我一所长?”余罪不服气地道。
  
  “上一任所长就被他扇了几个耳光,直到调走都没敢来上班。”李逸风道。
  
  “我操,你狗日的不早说。”余罪气坏了。
  
  “早说也没用,所长,咱们是兄弟,不说外语,咱们几个绑一块都打不过指导员,他可参加过越战。”李逸风道,此时才发现,虽然一无是处,可要贱起来当仁不让。
  
  两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那边打得已经见血了,打人打这么凶,快赶上了监狱里的拼命了,不过那挨打的七尺汉子,从头至尾都没敢反抗,而一村的男女老少,一点也没给予被打的人那怕一丁点同情,人心都有一杆秤,没人觉得警察揍得不对。
  
  等着王镔打累了,汉子李大寨爬着一把抱住指导员的腿,哭天呛地地喊着:“王哥,你得我给我做主啊……养了三四年的牛,就这么没了,可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办呀……秧子还小,我爹又瘫在床上,我们可怎么活呀……”
  
  说着嚎着,一张嘴,吐了一大口血,看得人,王镔收着武装带子,一闭眼长叹一声,拉着人起来,和村里年纪长的几位在商量着什么。呆头小声说着,这光景,又得给点救济了。余罪看了看李大寨那土夯的院子,他知道人逼到这份上是什么感觉了,两头牛,那应该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了。
  
  “这事得处理,不能这样,光尼马打人。”余罪道,王镔似乎听到了,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李呆和张关平吓得就跑,余罪手快,揪住了李逸风,直教唆着:“有事不能躲,说句好听话不会呀?我就怀疑,你他妈有没有点同情心,看人可怜成这样。”
  
  “我有……可我怕指导员呀。”李逸风腿有点软,被余罪揪着,两人站到那汉子面前时,余罪掏着身上的纸巾,给汉子擦了擦,而那人像天塌雷劈了一样,木然地流着泪,满嘴都是血,这时候别说余罪,就李逸风这个恶少看得也是同情心大起,直掏自己的口袋,想给点钱……不过他不敢拿出来,那点钱,对于这个家庭恐怕是杯水车薪。
  
  “乡亲们,谁家还丢了?”余罪吼了一嗓子。
  
  “我我…我家,一头大牯牛,九百多斤了。”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举着手站出来了,余罪这个时候有点冲动,他虽然景仰,可并不大同意指导员这种方式,他喊了句:“既然出事了,那咱们就得想解决的办法,不能傻等傻看……这个事,咱们派出所,一定给大伙处理。”
  
  余罪许了个诺,不少人看着正和村里人商量的王镔,似乎余罪说话根本不管用似的,王镔没吭声,不过眼神稍有屑,余罪被刺激一下,火大的嚷着:“不就是几头牛吗?我们保证在年前给你们解决,但是在此之前,请大家配合所里的工作。”
  
  今儿可有只出头鸟了,李呆和张关平惊得嘴唇哆嗦,王镔这时候不能不表态了,指指余罪道着:“这是新来的所长,他既然答应给大家解决,我没意见。”
  
  “那找不回牛来呢?”丢牛户期待地问着余罪。
  
  余罪这回充大可得充到底了,他很有气势地道着:“不就三头牛吗?对不对,逸风?”
  
  一捅李逸风,示意他看指导员那不屑的眼光,李逸风逆反心态很强,这回站到余罪一边,得意道:“就是,三头牛就把你们急成这样,多大个事啊?”
  
  “我们肯定给你找回来。”余罪吼着道,一说又看着李逸风,鼓励着他,继续吼着道:“不就三头牛吗?找不回来,逸风,你说怎么办?”
  
  “不就三头牛吗?找不回来,给你们买三头。”李逸风顺口就道,这恶少骨子里有几分义气的味道,还喜欢炫富装逼,种种优良品质,全部被余罪勾引出来了,他话出口就后悔了,直捂自己的嘴巴。
  
  可不料余罪不给后悔机会了,一把揽着道:“乡亲们都听见了吗?找不回来,逸风赔给大家三头牛……他爸是县武装部部长,别说几个偷牛贼,就是土匪也能抓回来了。是不是啊,逸风。”
  
  “是…是……”李逸风打肿脸硬充胖子了,这场面可不能让人小瞧了。余罪一拍汉子肩膀,示意着:“快谢谢他,我保证你能见到牛。”
  
  那人经历的悲喜交加,又是嗷声哭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李逸风面前,哎哟,把小哥看得眼睛酸得想流泪,赶紧劝着:“别哭,大寨叔,也别打麦花婶了,找不回来,我真给你买两头回来……”
  
  这个许诺可比什么话都管用,群情涌动着,余罪一问情况,有人七嘴八舌给说上了,余罪指挥着李呆和张关平记录情况,这时候指导员王镔也不能不做态了,电话里叫着派出所留守的,都到观音庄了解情况,捎带着再组织群众,分头到周边山上找找。
  
  余罪问完一个口舌不利索的小孩,没有什么情况发现,刚一转身,李逸风回过神来了,拽着他,往房背后僻静地方走,边走边倒着苦水道:“所长,你不能这么坑我吧?”
  
  “我怎么坑你了?”余罪笑着道,这算是把狗少拉到一条船上了,一报还一报了。
  
  “你知道三头牛得多少钱?”李逸风拍着巴掌,心疼地道着:“一头牛犊都得三四千,何况成年的?三头全赔得三四万,这地方买个婆娘才多少钱?顶多五千块,还是十八九黄花闺女……买个乡长都花不了三头牛钱………所长,余哥,你听我说,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出吧?好歹你也分点。”
  
  “真尼马不仗义,这点事都担不起。”余罪斥了句,看李逸风气苦,马上又劝着:“两个办法:第一个,自己掏钱买牛,你好歹官二代,说话不能当放屁啊。第二个嘛,想不想听……”
  
  “想想……”李逸风道,实在不愿掏这个冤枉钱。
  
  “要是丢的,就找回来;要是偷的,就把偷牛的抓回来。抓到贼,真赔不起,我掏钱。”余罪道,很有自信,毕竟是抓了几百扒手的队员,他有这种自信。
  
  “行吗?”李逸风似乎有点不信。
  
  “你忘了我干什么的?刑警,知道不?昨晚和咱们吃饭的都是刑警,抓几个贼还不小儿科……我正愁闲得没事干呢。对了,都叫上,咱们也得亮一手,要不你天天被指导员当小屁孩看着,说扇就扇你耳光,你好过呀?”余罪道,一下子把狗少的雄心壮志刺激起来了。
  
  “还有,万一真找回来,这多大的案值呀?不但上级表彰,我估计你爸都得对你别眼相看……说不定虎妞追着你跑……你得换个活法,得活得让大家服气,不能让大家嫌弃,对不对?”余罪极尽蛊惑地道。
  
  “对,有道理。”李逸风被蛊起雄心来了。
  
  “这不就是了,你觉得这多大个事?干不干?”余罪问。
  
  “干多大个事吗?找不回来,大不了买几头。”李逸风生怕被人小觑,拍着胸脯道。
  
  “这尼马才像个警察。”余罪鼓励了给了个大拇哥,然后背过身,咬着下嘴唇笑。他觉得狗少其实挺不错的,相比警校那群货,要算个好孩子了。
  
  后面的李逸风一拍脑袋,又想回来了,奇怪地自言自语道着:“不对呀,怎么说了半天,还是我买
  
  再问时,余所长早溜了。
  
  这一日,轰轰烈烈的寻牛工作开始了,七名乡警,各带着十七八个村民,沿不同的方向重新寻找,不过直到晚上陆续回来时,仍然是只见到了几堆牛粪而已…………

第8章灵光一现

指导员王镔带队从山上返回观音庄时,时间已经指向晚二十二时,山区的风大,呼呼的山风刮过,走路的不小心会被刮得站立不稳,这一种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中间只呷了几口凉水配干粮,已经疲累到极致了,不过仍然是一无所获,从村里翻过两座山,直走到二级路边上,能找到的,是已经冻成干的牛粪
  
  进村了,不少人歇了口气,就着村边的大磨盘坐了下来,手电筒的光线扫过,是村里几堵土墙上怵目的标语:
  
  农村要致富,少打麻将多种树。
  
  农民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
  
  这是前几年的标语,现在介于护林防火的严峻形势又有新标语了:
  
  放火烧山是违法犯罪行为。
  
  王镔坐下来时,眼睛正瞟到了这则标语,其实在农村,特别是这种偏僻的农村,法制意识也仅限于此,而法制意识淡薄的原因,在于很少有违法犯罪的发生,比如像这样连丢三头牛的事,在他的任上可算是第一则大案了。
  
  对,是偷牛,从村里沿着山路寻到二级路,几处牛粪,他几乎可以判断出来,牛已经被运走了。可这个判断他根本不敢说,根本不敢把这个结果告诉村里这些把大牲口看得比婆娘还中用的朴实村民。羊头崖全乡缺水,山地多平地少,不利使用大机械作业,大牲畜在这里扮演着家里主要劳力的角色,一年耕种、犁地,都离不了,这些年发展畜牧养殖,全乡牛羊增长了一倍,每年售出蓄养了三四成量,几乎就是全乡人均收入的主要来源。
  
  “老镔,你说这事,可咋弄?”村长李大庆道,四十多岁的敦实汉子。显得有点木讷。
  
  “回头我和所长商量一下。啊,你们别心焦,特别看好大寨、开放两家,别出其他事……”指导员为难地道,现在只能给这么一个借口了。
  
  “那狗少说,不是那什么……”支书李小元问,有点期待。
  
  说到狗少李逸风,王镔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来羊头崖乡,也就给乡里制造了几起偷鸡摸狗的故事而已,起码在场的就知道邻村几条黑狗都是被狗少带人捉着清炖红烧了,为这事还闹到派出所最后王镔出面赔钱了事,可现在摊上这么大事,王镔根本不敢指望这家伙,他踌蹰地说着:“三头牛你算算市价,得三四万呀。当不当,正不正,凭啥让人家掏钱……再说,你看他像个有谱的么?”
  
  “那所长呢?他不说年前给解决?”村长问,指望不是指导员,就该期待所长了。
  
  王镔又为难地看了看,实在不愿意打击乡里乡亲的,点点头道着:“那倒有可能,所长在市里原来专业就是抓贼的。”
  
  “那敢情好啊,能抓住也算。”村长道。
  
  “差不多吧。”
  
  王镔搪塞了几句没音了,扒窃和盗窃不是一个概念,这种事他理解,可没法要求村民们理解,他劝着众人先行回家,许诺了几句空洞的话,派出所一定管到底之类云云,看着乡亲们有点失望,他的心里一样地难受。
  
  他的难受是基于对警务的了解,穷乡僻壤的偷牛案,乡警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抓贼,甚至连起码的出警经费也负担不出,换句话说,就即便抓到了贼,破了案,失牛也未必能找回来,这年节时间,王镔估计乡里可怜的耕牛,要成城里人座上的美味了。
  
  但更可怜的是这乡里乡亲这些老百姓,他暗暗咒骂着,又准备到李大寨家安抚几句,摸了摸口袋里人一百多块钱,他思忖着是不是先给大寨家里留下,想着的时候,李呆奔着上来了,姑夫姑夫喊着,此时王镔想起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现在羊头崖乡有所长了,他出声问着:“余所长呢?”
  
  “在村委。”李呆道。
  
  “干什么?”王镔问。
  
  “询问呗,找线索。”李呆道。
  
  “有线索吗?”王镔道。
  
  “我也不知道。”李呆道。
  
  “你就知道吃是不是?”王镔骂了句,背着手走了。
  
  就是嘛,一村精壮劳力,漫山遍野找一天没下落,坐在家里能有结果。李呆赶紧跟上来了,他口齿不清的介绍着,确实是找线索,就是把村里人聚起来,问了问近几天的情况,有没有收山货的、有没有来卖年货的等等,这个办法让王镔嗤鼻不屑了,他知道,所长要误入歧途了,一切试图用警务手段解决的问题的方式,在这里都是碰壁的结果,从来没有走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委,村民已经走完了,乡户人休息的都早,王镔看到了余所长和李逸风、张关平几位乡警凑着脑袋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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