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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在阑珊处之柳扶桑(虐,复仇)作者:如鱼饮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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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我潸然泪下。我扑过去把木子李死死搂在怀中。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我对这个人的痛苦和悲哀敬而远之,我因为胆怯而不愿开启他冰冷尘封的世界。然而,又是多少次我从梦中惊醒,这个人向我求救,他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深处。想要拥抱他,想要安慰他,融化他内心的冰雪,看到他温暖的笑容。我已经逃得太久,这一次绝不能再逃避了。
  “紫篱,自从柳扶桑六岁见到你时,他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紫篱,我早就已经没办法再放开你了。如果你一定要去京城,那么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求你,别再从我身边离开了……”我一如多年前迷失在灯会,被木子李找到时一般,对他哭泣道。
  木子李茫然的任我把他抱在怀中,和那时一模一样的动作,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背,轻声说着:“没事了,扶桑,没事了……”

  番外三 荧惑

  太和五年。
  是夜,荧惑之火逆行当空,赤红如炙,摇摇欲坠。京城中方士皆言此乃不祥之兆,当有灾星降临。
  果不其然,荧惑逆行至碧和宫正空,启仁帝宠姬碧和殿穆妃娘娘产下一子。婴孩坠地之时,荧惑之火瞬灭。故而启仁帝赐此子名为“泰荧”。
  话说这甚得皇宠的穆妃娘娘生的是冰肌玉骨,体态纤秀,对皇上情深义重,又先怀了龙种,众人皆传若生下的是个皇子,那穆妃娘娘封为皇后便是毋庸置疑了。可岂料皇子降临,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启仁帝对穆妃虽是宠爱不减,却迟迟不见提起封后之事。而小皇子一天天长大,却连个王爷的头衔都未得封,于是世人皆称之为“荧惑公子”。穆妃见封后无望,这期间宫中又出生了两位皇子,便只得竭力笼络朝臣,培植势力,极尽钩心斗角之事,以保全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按理说,荧惑公子受到启仁帝冷落,理应被排斥在宫中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安生度日。可偏偏这荧惑公子得尽了其母的风姿,生的清秀俊逸,姿容雅绝。而宫中人多语杂,灾星下凡的话时不时的进入耳中,荧惑公子便常常避道而行,也就因此被人看作是个性孤僻的孩子。一身绝世的风骨,却又性子冷淡,如此一来,怎能不招人嫉恨?
  太和十三年。时值五月,天气回暖,庭院芳菲。
  众妃共聚碧和殿赏花饮茶,观赏西北归来拜寿的四王爷启德带来的奇珍异宝。皇子公主宗室公子们嬉戏打闹,一派喜气洋洋。
  捧着茶杯坐了半饷,泰荧难以察觉的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悄悄敛起衣摆,趁众人仍在赏玩珍宝,向殿后临水的沿廊走去。
  凭栏而立,泰荧拉了拉束的紧紧的衣领,望着一池碧水,再次疲惫的长长叹息。众妃们表面谈笑风生,话里却尽是呛人的火药味儿,真是受不了。和煦的东风吹动泰荧散下的几缕乌黑柔顺的头发,他漫不经心的把秀发别在耳后。
  “荧儿。”明知身后男人跟来,泰荧却偏偏不肯回头。
  几年来年驻守西北,男人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肩膀也宽阔起来。他对这荧惑公子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男人宽厚的手掌抚上泰荧的肩,把他的身子扳过来朝向自己。“三年不见,长高了嘛,可还是这么不爱说话,”男人宠溺的笑道,“有没有想念皇叔?”
  泰荧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男人。三年不见,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坚毅了,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他犹豫和屈从的东西。而这种坚毅里,却又有一种让人觉得很安心的东西。小时候母妃请这个四皇叔教自己骑马射箭,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父皇把他调离京城驻守西北。泰荧回忆着。
  面对男人的微笑,泰荧有些局促。其实每当面对别人的好意,泰荧都会紧张的手足无措。此刻他也只是把头扭向池水,不住玩弄着手中的翡翠珠链子。
  看似孤傲,其实却是羞怯使然。启德了然于心的笑笑。不过真像啊,这孩子和他母亲,启德心中隐隐作痛。他不禁抓起泰荧玩弄珠子的手,用视线攀摹他精致纤细的手指。
  “皇叔?”泰荧惊讶的微启朱唇。
  “荧儿,你可见过雪花?”启德望着泰荧乌黑清澈的眼眸,却问道。
  京城从不下雪,于是泰荧摇了摇头。
  “我驻守的地方,时常下雪。”启德微微眯起眼,仿佛在看遥远的地方,“晶莹剔透的雪花,美的令人心碎,然而一旦用手碰触,她就会消失。就是这样凄美却绝情的造物。”
  “皇叔……”泰荧秀气的眉头担忧的蹙起。“皇叔,荧儿想念皇叔了。”泰荧用手指拉了拉启德的衣袖。
  “好荧儿……”启德另一只手摩挲泰荧的头,略显苦涩的一笑。
  正当这时,却有一个约摸二十七八的男子从长廊尽头走了过来,对启德和泰荧行礼道:“王爷,泰荧殿下,穆妃娘娘请二位过去,午膳要开始了。”
  两个人都未移动。被打扰的启德用挑剔的目光看了这个打扮的一本正经的男人一眼,岂料男人却完全无视启德的轻蔑。声音波澜不惊:“泰荧殿下?”他再次请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告诉母妃马上就来。”泰荧回答。
  男人再次行礼退下。
  泰荧拉着启德的手,向正厅走去。启德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沿廊尽头,皱眉问道:“这是何人?”
  “他叫柳问舟,是为父皇修藏书阁里书的文官。似乎挺有学问,父皇命他给我讲讲课。一个不会说话的书呆子罢了。”泰荧看着启德面有愠色,凭本能对柳问舟不屑的轻描淡写几句。如此一说启德果然不再绷紧脸,而将此人抛之脑后了。
  “……就是这样。”柳问舟一本正经的说道。
  沉默,沉默,沉默。
  这个男人在搞什么,把意境优美的诗歌剥皮拆骨讲的像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惨痛历史一样……泰荧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是灾星下凡,可好歹也是亲生骨肉,父皇怎么忍心派这样的死硬派来折磨自己,泰荧默不作声,却腹诽连连。
  庭院里海棠开得正盛,微风吹来,粉白的花瓣散落在正襟危坐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身上。如果比定力,泰荧绝对不是柳问舟的对手。这个男人沉默寡言,泰荧完全不了解他在想什么。泰荧再次叹息。
  “柳大人,我……可以走了吗?”泰荧小声试探着问。
  “课还没有讲完。”柳问舟终于开口说话,虽然是拒绝。
  “那么,可以休息一下?想去院子里拾些花瓣,拿给母妃洗花瓣浴的话,她一定很高兴。”泰荧低着头说。
  “可以吧。”柳问舟面无表情的妥协了。
  泰荧松了口气。他爬起来鞋也不穿的跑到海棠树下,仰头看着雪花般飞散的花瓣。传说中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荧惑公子站在纷飞的花瓣中凝神思远,柳问舟竟然一动不动的端坐着双目直视倒扣在坐席上的书本。这样的画面真是叫人哑然失笑。
  泰荧悄悄看了一眼这个沉闷的老师,心里倒是有些释然。多少年来人们对于自己都是表面态度温柔,背后却恶语中伤。倒不如像柳问舟这样,表里如一,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好。
  微风中泰荧粲然一笑,却未见目不斜视的男人瞬间失神的眼睛。
  太和十五年春,启仁帝与南方诸国开战,战时四个月,签订和约。同年秋,南国蝗灾肆虐,饥民四散。唯西北早有防范,受灾最轻。
  太和十六年春,启仁挑起事端,与北国开战,战胜,重新划分疆土,得北国十城。太和十六年秋,荧惑公子年满十一岁。
  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浓墨,随着时间墨色一丝丝晕开。荧惑公子愈发清瘦娴雅,堪比陆探微画笔下那倾国倾城的风骨。然而与此同时,性子却更加好静,甚至忧郁起来。
  几年来宫中都大兴土木。泰荧登上新修的摘星阁,眺望着遥远的西北。那人一别又是三年。此刻他在做什么呢?毫无理由的相信这个人,这在泰荧看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从来未曾打开的心扉,却完全敞开在这个人面前。喜悦,忧伤,全都想在第一时间说给他听。如同是在水中漂浮太久的人,一旦抓住什么,便死死的不放手。或许自己寂寞的太久了吧,想要靠岸,想要把心交给这个人保管。泰荧用手按住胸口。然而往日里自己太过羞怯,关键的话总是说不出口。就算被嘲笑也好,下一次,下一次再见到他,一定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泰荧下定决心。
  一个月后,启仁帝一夜暴毙身亡。而太子未立,京城局势动荡不安。此时却传来西北天空出现奇异天象,众人传此地将有大富大贵之人。启仁帝尸骨未寒,二皇子之母李贵妃与国舅密谋伪造诏书,后为众宫识破。事变五日后四王爷启德领兵至城下,号召诛杀佞臣,守卫京城。众宫及朝臣迟疑不敢许进,五王爷启瑞却私开城门放行。于是启德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进驻京城。当夜,宫中便突然起火。
  到处火光冲天,热浪和灰烬呛得人几乎窒息。
  哭喊声,奔走声,求救声交织成嘈杂的一片在泰荧身边嗡嗡作响。妃子,宫女,太监此刻谁也顾不得谁了,都在没命的奔跑,虽然其中也不乏见了钱就不要命的趁火打劫的人。烧断的横梁和燃着的帷帐不停的往下掉,砸在一些人身上,他们有些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泰荧茫然的在碧和殿四处走着。没有找到母妃,不知她是否逃到安全的地方了,泰荧穿梭在长长拖地的凌乱帷帐中。突然一个踉跄,他被一截断梁绊倒在地,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泰荧霎时一动也不能再动。
  “紫篱,过来。”启德说道,向穆妃走近了一步。
  “不要!”穆妃胡乱比划着剑,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紫篱,你不要对我如此绝情,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惜毒死启仁,借诛逆贼之名进入京城,都是为了你!我当了皇帝,便封你为皇后!紫篱!”
  “住口!住口!乱臣贼子!你害死了启仁,你害死了他!”穆妃满面是泪,用剑指着启德阻止他靠近。
  “难道你还对启仁念念不忘!你为他生下泰荧,他却是如何对待你们母子的?我做了皇帝,会让你们过神仙的日子!紫篱,这么些年你也看到了,我对泰荧不好吗?我都是为了你啊!我想见你,我想接近你!”
  “不……不!启仁,我的启仁……”穆妃哭喊道。
  “不要再提他的名字!紫篱,你就像雪花一样,美丽却无情!紫篱,跟我走。不然,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和启仁的儿子?”
  “不!荧儿是我的骨肉!”
  “可他身上流着一半启仁的血!每次想到这个,我都恶心的不得了!可是为了你,紫篱,我一直善待他!紫篱,你若不跟我走,今后我也没有必要让启仁的这个灾星儿子苟活于世了。”启德向前走去。
  “别过来!”穆妃又举起了剑。
  “紫篱,紫篱……”启德却全然不理会,大步走去想抓住穆妃的手。
  穆妃绝望的瞪大了眼睛。
  “紫篱!”回过神来的启德惊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剑光一闪,鲜血飞溅,近乎于疯狂的穆妃挥剑自刎,竟就如此香消玉损了。启德疯了一般扑到穆妃身边,抱起她失声痛哭。碧和殿烈焰冲天,鲜血满地。
  柳问舟匍匐前行,终于在帷帐里发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泰荧。该不会已经……柳问舟心中一紧,手脚却加快了速度。他爬过去才看到那边抱着死去穆妃痛哭不已的启德,柳问舟知道启德此刻无暇顾及自己,便放心的稍稍起身把泰荧翻过来。然而让他惊讶的是,泰荧睁着眼睛,却面如死人一般。确认他没有死后,柳问舟便把他背到背上,悄悄出了碧和殿。
  一路上柳问舟无论说什么泰荧都毫无反应。快到宫门的路上,柳问舟跑过了几具尸体,却又突然折了回来。他把泰荧放在地上,正欲对他开口,然而看了一眼他不哭不闹泪水却不断流下的样子,也就作罢。柳问舟不再言语,径自褪下泰荧的外衣,亵衣,裤子,直到把他浑身上下剥得精光。这之间泰荧仍然像已然死去一般毫无反应。随即柳问舟又脱下旁边一具和泰荧身形极其酷似的尸体的衣服,把泰荧的衣服一一穿在尸体身上。然后引来一把火烧掉尸体的衣服,又把尸体的面目肢体烧得辨别不出,然后才再次抱起赤身裸体的泰荧,向宫门外一路狂奔而去。
  太和十六年启德帝登基,改元为建兴。是年为建兴元年。
  建兴三年,翼州龙水镇柳府。
  “爹爹,你回来了!”柳府小少爷奔到刚刚在外地做买卖归来的柳老爷膝下。
  “扶桑在家,有没有好好读书啊?”柳老爷呵着冻僵的双手问道。
  “有啊有啊!”柳扶桑挠着后脑心虚的笑着,“木子李可以作证,对吧,木子李?”柳扶桑回头对站在门槛边望着屋外雪景的清瘦少年说道。
  少年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静静的凝望这翩然而至的雪花。
  柳扶桑不满的撅起了嘴,柳老爷却拍拍他的脑袋,缓缓走到少年的身边。
  “下雪了。”柳问舟只是说。
  少年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雪花却在瞬间融化成了一滴水。少年无声的垂下了手。他抬头望着寂寥的天空,深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柳问舟也顺着少年的视线仰望天空,一贯的沉默。
  突然两人之间被小孩子撞开,柳扶桑跑来抓起少年的手,一边拉着一边向外跑,如同撒欢的小马。
  “喂,木子李,我们来打雪仗吧!”柳扶桑兴冲冲的埋头捏起雪球来。
  少年弯下腰捡起柳扶桑身边捏好的几个雪球,走到另一边作掩护的花架后面。
  “喂!你太过分了木子李!你自己捏啊,干嘛拿我的!”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呢!”
  “啊,不公平,你手大捏的比我快!”
  “开始了开始了!”
  “好痛!不准打我的头!打头会变傻的,爹爹让我好好读书呢!”
  “你有点激情啦,木子李!”
  “喂,喂,木子李!”
  “木子李……”
  …… ……
  

  第二十六章 旅途

  “这个给你。”木紫篱递给我一个巴掌大的金色小盒。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易容术的药剂,涂在脸上可以做出脸皮来。”木紫篱回答道。
  我打量着金色的小盒,突然想起劫狱的那一晚耶律直古也是从这样一个小盒中取出药膏改变了容貌的。“紫篱,这是哪里得来的?”我问。
  “从段浩哉那儿偷来的。段浩哉在江湖上似乎有些势力,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手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木紫篱说,“不过这东西似乎很稀有,我也只弄到一个。你把它涂在脸上,然后上街去帮我买一件斗篷和围巾,再买两匹快马。我北上的时候看到各州府城门口都贴了你的画像,这一路我们只能乔装打扮。”木紫篱说完递给我一袋银两。
  于是我把小盒里的药膏涂好,修整一番直到木紫篱说可以了,才出了土屋向主街走去。
  待我把东西都买齐,木紫篱把身体罩在斗篷中,又用围巾遮住口鼻,两人骑上马一路奔下一个城池而去。
  到下一座城时已是晚上了。照这样的速度要到京城至少还要三天。下了马 ,木紫篱突然弯下腰捂住了口。
  “你怎么了?”我急忙扶住他问道。
  “没什么事,可能一路颠簸的太厉害,有点难受。”木紫篱只说。
  原本身体就虚弱,还跑了这么远的路,我碰到木紫篱的手时发现他的手很凉。“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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