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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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长发,声音平静却温和地安抚道。
女皇摇了摇头,透过镜子见得他如画的容颜,便笑道:“世人皆说五郎生得妙,却不知这般容貌却也平常,只这张嘴却果真生得极妙。”
张易悠然一笑,放下手中的犀角梳,躬身道:“世间传言多有不实,易之纵然生得端正些,又如何及得上陛下的皇嗣分毫?”
女皇闻言,便转头看向一边斜坐在床榻上的张宗昌,口中笑道:“旦儿虽生得出色,却又如何及得上六郎?”
张易之、张宗昌兄弟皆是世家子弟,本也是两都中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纵然如今成为女皇的男宠,骨子里的骄纵原本却也依旧存留了几分。
闻得此言,面似桃花的六郎张宗昌不喜反嗔道:“既是如此,陛下且说说看,是六郎生得好,还是那个死了的薛和尚生得好?”
案上的茶水忽被人一把掀翻在地,一时银屑飞溅,四下俱静。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通过了一场很复杂的考试,凉劫后余生,更新章节~鞠躬~
武大人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很多事情依旧如乱麻,越理越乱
☆、素雪横归路
冬日的邙山唯有寂静,枯木相连,飞鸟无踪,尽在归处。
重峦叠嶂的尽头,一座孤坟静静地立在凄凉清冷的雪中,天地一片白,白的空寂。
她一身素衣,踏雪而来,没有哀戚,没有伤逝,静美的面庞殊无喜悲。
“是这里吗?”她望着连块墓碑都不曾立的坟茔问。
“是。”他站在远处答,却并不走近,深沉的玄衣同空茫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对应。
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凝视着那眼前的荒野孤坟,几乎无法将这一切同那个如师亦如友、一曲引得长安城惊的素雅男子联系到一处。
那个人,便这样走了吗?
只为一双相似的眼睛,只为一句曾经的诺言。
他摒弃了原本自由无求的天地,诵经只为一个人,建明堂只为一个人,一身的袈裟亦只为一个人穿。
然而,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的情爱,更何况,他爱上的,是高高在上、只手便可逆转乾坤的女皇!
纵然早就知道历史必然会有这一幕,待到眼前,却依旧会心痛。
这一切,太沉,太重,积压在她的心头,要她该如何去面对?
他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单薄的肩头:“此间风寒,还是先回府吧。”
她却望着那墓碑,依旧秀眉不展,口中只叹:“二十载光阴,竟未能送他最后一程。”
“卿可想知道当时的情景?”他忽开口问她。
“不必,我很清楚,”雪样的素颜微微泛起一丝苦笑,“他只以为世上所有的情爱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见不得沈南璆受宠,妒火中烧,一把火毁了自己亲手修建的明堂。女皇大怒,秘命人杀之。”
“卿以为那些书上看到的情节便都是真的吗?”他面上不动声色地问。
她怔了怔,不觉望向他。
“以他的武功才智,区区百名宫人如何拦得住他?”
只此一句,便令得她心神俱惊,定定地凝视着他,心里却猛然顿悟:是了,季衡的底细她如何会不清楚?若非他心甘情愿,又如何会束手就擒?
只是,他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莫非真的是情至浓处,竟无可自拔,宁愿以身相抵?那么,在他的心中,如月和武瞾,孰轻孰重?到底谁才是谁的影子,谁才是谁的替身?难道说那一场旷世倾城的爱恋便只能沦落到如此收场吗?
邙山雪寂,她静静地立在无名的坟茔前,但听得狂风呼啸,无人能答。
沉重的车轮碾压过皑皑白雪,发出吱吱的响动,向城中驶去。她依旧不堪舟车,侧倚在车壁,双目紧闭,素净的面色愈发惨白起来。
他挑开帘子,看了她一眼,解下一只荷包递了进来,薄荷的清新弥漫在车厢里,混杂成冬日的清寒。
昏昏沉沉间,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紧攥着荷包的双手没有丝毫温度。
洛阳的风雪一如当初的长安,肆意地吹入单薄的车帘,席卷天地,吹痛人心。她却猛然睁开双眼,一丝轻灵的波动在沉静如湖水般的眼中微微荡漾。
似是心有感应,他恰在此刻掀开帘子望进来,瞥见那一丝涟漪,薄唇一勾,淡淡地问:“卿可有所悟?”
她微微一笑,目如清泉,回视他:“或许,你我并非无路可寻。”
既然依然见证了那么多与史书上不同的桥段,他与她又如何不可另寻别路,转而避开即将到达的终点?
史上的魏王武承嗣可以因做不成太子抑郁而终,现实中的他又怎么不可以诈死而去,两个人从此归隐山林?
“在君心中,江山到底有重?那个位子又有多重?”她目含春露,凝视着他。
他闻言,叹了口气,望住她:“某心中当作何想,卿如何会不知?”
她便只是淡淡一笑:“苒苒虽清楚,却仍是心有希冀。”遂低头垂眉,再不言语。
他却忽开口道:“江山虽重,却并非某唯一所求。”
她讶然抬头,恰好对上他深若玄潭的双眼,美目含泪,泫然欲泣。
“再给我半年时间,若不能成事,某便携卿归隐。”话音沉沉,落在她耳中,激起点点清泪。
只此一句话,便是这数年间她唯一所求。
回到王府,已近日暮,隐隐的金色的华彩默然映衬着巍峨的府门,端的是肃穆庄华。
管家武德早就侯在门前,一见车马驶来,便急急迎上前来,迭声道:“殿下和王妃总算回来了,宫里的旨意已然来了好几道了,传旨的人都在里面候着呢。”
他紧了紧眉,眼望向马车,却又舒展开眉宇,转而翻身下马,亲手挑开帘子,扶里面的人下来。
她自是早就听到了车外的言语,却依旧镇定地望向他,口中淡淡地笑:“诸般波折,不过蜻蜓点水。君自可成事,无须踟蹰。”
他闻言,不觉也笑了起来,棱角分明的下颌现出一抹柔和的暖意,眉目间却蓦然有风云隐现,似有云蒸梦泽、气吞山河之象:“卿当释怀,某素行雷厉,又何须踟蹰再三?这天下纵良才遍布,那管笔也必定会落入某的掌中!”
她凝眉而观,暮霭沉沉皆化作流光,落在在莹亮的双目中,华彩四溢。
如此,便是她一生所托的良人,是她为之抛却前事、奋不顾身地辗转千年方自寻回的那个人、那段情。
魏王府的正厅内,一双翩然俊秀的美男子正端坐在侧,见人进来,便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齐道:“魏王殿下如何到此时才回府来?陛下仍在宫里等着消息呢,端的是教我们兄弟好等!”
魏王武承嗣看了一眼张氏兄弟,淡然道:“原来是五郎和六郎来了,如此,且待本王换过衣服便随二位入宫。”他虽也依着宫中的风气称张易之和张昌宗为五郎和六郎,话语间却不卑不亢,听不出丝毫谦卑的意味。
张易之却一摆手,转而向他的身后望去,口中笑道:“魏王误会了,陛下要召见的不是魏王,而是尊夫人。”
二人闻言不觉一愣,却又都觉得此事恰在情理之中,便相视一笑。她遂盈盈一拜,垂首道:“既是如此,妾身接旨。”
话音未落,清雅的面容却不觉泛起一丝红晕,悄然望向身旁巍然直立的男子:这她第一次自称妾身,此二字只因他而出。却从未想过会于此情此景发生在眼前,恰如一卷早就编辑好的书稿,前因后果,纷至沓来。如此突然,却又如此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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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长生殿,依旧是龙涎瑞香,玉户珠帘,无一不是她熟悉的景象。
莲步轻移,缓缓踏上台阶,面前便是一道奢华端正的朱红镂花云龙门,门侧的立柱隐有金龙盘绕,飞爪明睛,恰是栩栩如生。
行到此处,一直在前引路的张宗昌便停住身形,转而对她道:“魏王妃且在外候着,待宗昌入内禀告过陛下再行定夺。”
她点点头,便见得素以秀美著称的张宗昌翩然转入内殿去了,身形果如仙人俊逸,丝毫不染凡世的浊色。
然而,见得如此情景,她却不禁记起当初也时常出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长生殿内的那道俊雅身影来,同是近臣亲宠,如何当年的他忍辱负重且广而建功,却依旧不及如今这两个方入宫一年光景的少年,得以荣宠一身,无所禁忌?
书上皆说昔年则天宠幸白马寺僧薛怀义,因而其素行跋扈,气焰嚣张。却不知,在这些守旧的李唐老臣眼中,无论他多低调,多谦和,但凡一日出入长生殿,便已然是天大的罪过,万年的禁忌。
他们看不见他被无辜责打时的情景,只会暗地里为此拍手称快;他们也看不到他是如何一手建立了堪称建筑之精髓的明堂与天堂,只称这是劳民伤财的罪过,是他穷极奢华的映照;而他数次带兵远征的功绩,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时运颇佳,未曾遇到敌兵的侥幸。欲加之罪,罪何其多!
也或许,当初的季衡虽是不幸的,而此时的张氏兄弟却是幸运的。只因当初的女皇初登大宝,尚且根基不稳,宇内未平,无力对抗整个朝野的呼声。而如今,天下久安,盛世太平,她已然是整个天下的旷世女主,权倾四方,再不必顾忌分毫。
夜风寂凉,斜斜吹过长生殿外的云铃,引得阵阵响动。张易之笑了笑,忽开口道:“魏王妃可也如世人一般看不惯我兄弟二人的行径?”
她闻言便缓缓摇头,口中轻叹:“张大人莫不是也将我认作那般寻常的俗物?”
张易之听得她言语有趣,便也随之一笑,再转过头,却见得那玉人面容上隐然藏着一抹黯淡的神色,同那表面上的淡然无波映衬在一处,更显凄清。他心中一叹,不由安慰道:“王妃不必伤怀,陛下素委魏王以重任,早欲以百年基业相托。必不致为难殿下和王妃。”
她皱了皱眉,未曾想到张易之竟会将此事坦然相告,却又偏不能将心底郁积的心结当面解开,便只是淡淡一笑,却不搭言。
说话间,张宗昌已然自殿内走了出来,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抬手道:“魏王妃请随我来。”
她凝眉观瞧,却见那只纤细柔美的手丝毫没有引她入殿内的打算,却转而一偏,恰好转向殿后的一条玉石铺就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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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寂静,一道身影急匆匆地穿过重重龙阁凤宇,径直奔向女皇居住的长生殿。月影清落,在他的衣角飞快地滑过,不留一丝痕迹。
行至长生殿外的丹阶前,早有侍卫上前阻拦,然而借着月色望了一眼,都默然退到一边。他也不加理会,举步而上,眉间紧锁成深重的川字。
待到殿门口,内里忽有人翩然而出,口中笑道:“魏王果真伉俪情深,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自寻来了。”
他也不理会这般戏谑的言语,只顿住脚步,抬手道:“烦请五郎入内通传。”
张易之闻言便笑道:“陛下早就猜到会有此情景,如今圣驾正在里面等着魏王呢。”
闻得此言,他当下默然转入大殿,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内击节出紧凑的乐声。
“臣武承嗣见过陛下。”玄衣匐地,硬朗的腰身却依旧笔挺有力,似是不曾屈从分毫。
武瞾自宝座上望了这个最得自己赏识的子侄一眼,口中淡淡地问:“夜已深了,你所来何事?”
他也不起身,依旧垂首道:“陛下清楚。”
“既是如此,你便更该清楚朕心中所想。”宝座上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提醒着他那个位列九五的年迈夫人虽年华已逝,明若秋水的心中却透彻得不容丝毫含混。
饶是如此,他却愈发地挺直腰板,沉稳作答:“臣清楚,但臣无法遵从圣意。”
“你要清楚,当初是谁将你一手提拔为今天的魏王的。”宝座上的女皇似乎并不因他话语的冲撞而动怒,声音依旧淡淡的。
然而,谁都清楚,既然可以将一个人从当初的一介无名小卒擢升为今天位高权重的魏王,便一定有办法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随手毁去。
他却仿佛不曾想透其中的因果,只是沉声道:“臣曾许家妻‘定不相负’,故不能领旨。”
闻得此言,女皇面上虽已见怒色,却转而又问:“若是朕以百年后世相托呢?”
“恕臣不能。”他仍固执己见,玄色的身影坚毅如磐石,断无动摇。
“好个不能!朕原以为你是眼下最适合接替朕掌控这大好河山的人选,却没想到,你原也不过是一个见情忘义的东西!”
“臣惶恐。”他垂首答道,声音却毫无惶恐之意,反而愈发地镇定起来。
见此情景,女皇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朕自知天命难逃,不过能剩下十年而已。你且待十年,到时朕便可将她和这万里锦绣江山尽交到你手中。”
只要十年,便可江山美人坐拥在怀,人生何其恣意!然而他却清楚,自己只剩下半年的时间而已,如何可以相信这般飘渺的诺言?
阶下玄衣巍然不动,声音沉稳且镇定地答:“伉俪情浓,恕臣不能。”
“你这是公然要同朕抢江山!”女皇猛一拍御案,精美的瓷杯顿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臣不敢,只是情之所至,断难从命。陛下本天命所归,何必尽信江湖术士口中的那些传言?紫胤也罢,红萦也好,臣相信以陛下的才干谋略,定不会屈从于那些浅陋的言论的。”
“如此看来,魏王是铁了心不肯要夫人入宫侍候陛下了。”一声轻笑响起,随即自殿外响起脚步声来,张易之款步而入,眉目欣然。
武瞾转头看去,又扫了跪在地上的武承嗣一眼,终究长叹一声,挥了挥手。宝座后的玉石屏风忽自中间缓缓分开,一双身影慢慢自其中走出。当先的俊秀男子眉宇含笑,步履翩然,而紧随他身后的女子则柳眉轻颦,一张芙蓉面上似有泪痕点点。
一见来人,武承嗣猛然起身,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本就深邃的双眼更是目色深浓,流露到嘴边却化作异常平静的话语:“原来卿一直在此,甚好。”
从屏风后面走出的自然便是六郎张昌宗和谢苒苒,一个时辰前,张昌宗引着苒苒穿过几道密墙便来到了长生殿后的一处隐秘的偏殿。几经周折,二人推开石门,循密道而入,却到了长生殿内的一处密室。原来早在洛阳宫修建之时,宫内便有暗设的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苒苒本自聪慧,自然猜到女皇的心意,便也不多话,只静静立在石屏后向外观瞧。果见武承嗣随后寻来,任凭女皇以名利相诱仍分毫不动,一时芳心宽慰,泪水却早已忍不住决堤而出。如今自密室出来,见了心中所念之人,竟只觉满腹的言辞皆化为乌有,辗转往复,竟只剩下一句:“得君一慕,我心甚幸。”
两句话,两个人皆懂,执手相交,别无他话。
“你要想清楚,若要留她,日后的江山便不会是你的。”眼望着阶下的一双璧人,女皇淡淡地说。
“无妨。”他斩钉截铁,心里只叹这句话如何他竟要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才想得通。
“如果今夜没有找到我,君当如何自处?”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她忽开口问。
他皱了皱眉,平静地说:“没有如果。”
她便柳眉一弯,轻笑地说:“如何到了此刻,你仍能平静至此?”
深如暗夜的双眼转而望住她,声音依旧静如平湖,却偏可听出暗藏在内的波澜起伏:“某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