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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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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也算是好的。”
  她忽觉得蒲州这个地名有些耳熟,却偏想不起,便问:“如何先送到长安来?可是找到了稳妥的人家?”
  李旦微微一笑,提起精神:“这人家绝不稳妥,却是眼下最合适的。”
  她若有所悟:“是先皇后的人?”先皇后,便是长辞人世的武则天,此时已去了帝号,仍称为高宗的皇后武氏。
  “卿果然一点就透,我找了人抱着孩子去张家,说是五郎旧时外妾所出的遗腹子。如今母后归西,再无人追究,他们家自然会想办法留下那个孩子。”
  五郎张易之?她皱了皱眉,忽心中一震,记起了什么。
  “据说是推为五郎的侄子,寄养在杨家,取名为钊。”李旦喝了一口酒,又道:“蒲州地远,这孩子必能平安长大。将来如果你能安然离开,两个人一起去接了孩子走便是,无论杨家还是张家都不敢声张的。”
  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只怕是再也接不走了。”
  “有何不妥?”李旦发觉她神情不对,便问。
  她苦笑:“殿下安排周到,只是我从未想过,原来这孩子的日后竟会是这般田地,就算我和武承嗣能携手归隐,也断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我并未见过这孩子,也未曾推演过他的命盘,难道他命途生来坎坷多灾?”
  她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会成为日后的国舅,家妹国色无双,宠贯六宫。全家平地青云,权势通天令得世人不望生男望生女!”
  话至此处,一阵礼乐声响,帝后在山呼万岁间走入大殿,落座于金阶之上。
  晨吟才坐下来,便已看到李旦身侧的苒苒,不免现出欢欣的神色,频频转头去看。李显察觉到众人神色,便也顺着晨吟的方向去看,见得苒苒坐在李旦身侧也不免一怔,随即才举杯笑道:“许久不见豆卢孺人,在豆卢卿家府上过得可还好?”
  苒苒盈盈下拜,口中道:“妾身谢过陛下恩典,家中一切皆好,妾身时感陛下恩德,更为相王殿下有这样一位好皇兄而欣悦鼓舞,故今日趁此佳节入宫叩谢陛下隆恩,恭祝陛下福寿绵长、江山永固。”
  这番话说得婉曲合意,娓娓道来,众人听来似有清风入耳,唯有李显听了只觉如遭针芒。
  李旦暗叹了口气,心知苒苒正是因为青梅竹马时便相识,故要格外苛责。相待愈真,故相责愈厉。
  轻轻抿了一口御酒,杯中物越发地甘冽。
  宴罢,晨吟便迫不及地将苒苒拉到了自己宫里,兴冲冲地讲起近来的趣事。
  苒苒看着晨吟那双明亮的眼睛,想到先前她因痛失子女而遭受的重击,再不忍心将仙蕙的事和盘托出,只微微笑着听她用欢快的语调叙述着离别许久所发生的事。恍惚中,似乎眼前的女子不是李唐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大学时代那个单纯明朗的少女,简单活泼,不曾被半点黑暗的阴影所碰触……
  “苒苒你知道吗,我把小栗子和墨函都调到了我宫里,他们师徒两个天天大眼对小眼的,比以前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呢。”
  ……
  “还有小镜子,就是叶静能啊,他也总往我宫里跑,每次都替我带宫外的好吃的、好玩的。这家伙虽然穿衣服的品位奇怪了点,选东西的品位还算不错啦。”
  ……
  “这几个孩子里我最喜欢的还是裹儿,她虽然任性了点,但跟我最贴心了,时常进宫来看我的。哎,可惜这阵子倒是不常见了,听说她去了寺院里听人讲经。也不知道哪家的和尚这么有魔力,过阵子天暖和了我也要去听听。”
  ……
  “对了对了,你见过梁王武三思吗?呵呵,看我这记性,他跟武承嗣关系那么好,你当然见过他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咦?苒苒,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就一直听着?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就离开相王府了,神仙王爷另结新欢了?”
  苒苒笑着点指她额头:“坏丫头,你还有心思惦记我的事。怎么不去管管你家李显,这么久了,还任他跟何知韵缠在一起?”
  晨吟扁了扁嘴:“不理他,我肯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家裹儿。你还没答我,你觉得武三思是不是很眼熟?”
  听到这个名字,苒苒的心微微一沉,才答:“你见到他太晚,年纪大了,相貌也会有所改变。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直以为是杨辰龙也跟着咱们两个一起穿越过来了呢。”
  “所以……他真的不是杨辰龙?”晨吟耷拉着头,赤金嵌宝的凤冠在头上愈发地觉得沉重。
  “我当年曾试探过他,说了杨贵妃的典故,还有一些后世的名词,他都听不懂。所以,怕也只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吧。”
  “怪不得我那天跟他提我想给门口的侍从改名叫周杰伦,他居然连反应都没有,只夸我名字取的好。”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内侍总管长贵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说西域新送来一些珍贵的香料和珠宝,皇上说让豆卢孺人去挑一挑,选些自己中意的算作除夕的赏赐。”
  晨吟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本宫同孺人一道去吧,也好做个伴。”
  长贵忙拦在前面,又躬身道:“禀皇后娘娘,皇上已亲自选了一些珍奇的物件,命人送到后面的暖香阁去了,还请娘娘先移驾去那边。”
  苒苒心知这是李显特意找了由头要将她们二人分开,遂辞了晨吟,随长贵走了出去。
  “雪夜风大,孺人披上这件斗篷。”长贵一面提着宫灯,一面将一件素妆缎银狐皮斗篷披在苒苒身上。
  苒苒系紧了斗篷,淡淡地问:“陛下现在何处?”
  长贵怔了怔,才躬身笑道:“孺人果然冰雪聪明,陛下正在前面的听雪轩等着,孺人这边请。”
  太液池畔风雪漫漫,她沿着狭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走去,华丽的宫灯在寂静的雪夜里绽放出绚丽而诡异的色彩,撒落在莹雪之上,映出点点宛如珍珠般的明润柔和。
  不多时,一座寂静的轩室在林木间隐隐现出轮廓,长贵一躬身,将宫灯交在她手上:“孺人请。”
  她看了看那如豆的烛火,缓步而行,急促的雪花击打在身上的银狐裘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记起当年曾与李贤、李显兄弟二人在太液池侧的小亭一同趁夜饮酒的往事,叹了口气推开门去。
  室内一片寂静,李显背对着她,立于半开的檀木雕花窗前,似是沉醉于窗外的雪景。
  “孤早知孺人会想办法进宫来。”他的声音响起。
  她微微一笑:“妾身也早知,若能设法进得宫来,陛下也一定会单独召见。”
  再非旧年的青梅竹马,一个称孤道寡,一个委曲从礼,就连私下里见面也无法改变二人之间早已慢慢形成的隔阂。
  风急雪重,雕花的窗子在烛光的飘摇间不住地颤动。
  她放下宫灯,一袭华服明丽动人。
  “只要放我走,我就离开中土再不回来。”
  他沉声道:“不可能,母后临终前我应允她绝不任你离开。”后党表面上虽已成消亡,天下的权势却仍有一半掌握在上官婉儿和她所代表的后党手中。他始终是个傀儡,无论是十几年前初登大宝的他,还是如今两鬓泛霜的他。
  她冷笑:“你拦不住我,只会激起武承嗣的反感。若他一怒之下重回长安,天下的归属还不知是何种情境。”
  李显猛地转回身,紧紧盯着她:“若你答应一直留在豆卢府,自有可遂你心意的事。”
  窗外,风愈发地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禅寺遇故旧

    大明宫朱墙内的垂柳绿了一年又一年,拂过太液池清澈的碧波,染上宫人摇曳生姿的裙角。
  李显虽不是一代明君,然而在他的治理下,李唐王朝却得到了一段难能可贵的和缓岁月。少战乱,无灾祸,似乎上天也同情这位曾饱受颠沛的苦命皇帝,便加倍地眷顾他,许他以太平安稳。
  这一年,君王久闻爱女安乐公主流连庙宇,遂也微服而行,到了众口相传的那座崇福寺。
  当日,李显与玄净禅师于净室相谈甚久,无人随侍左右,然而却分明有人见得这位李唐的君主离开时面色惨白,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处。
  到了第二日,宫中便有旨意传出,命工部于崇福寺对面另起十五层高塔一座,以存放玄净禅师自天竺带回的经卷和佛图。因其形制记似大慈恩寺的大雁塔,时人称其为小雁塔。
  同年岁末,君主念手足之情,将先太子李贤追为司徒,命其子嗣雍王李守礼迎其灵柩返长安,以雍王的身份陪葬于乾陵。
  李守礼,便是李贤的次子,昔日女帝私命人引他取邙山护送李贤离开,却不料他直指李贤早亡,不顾而去。如今李显却命他负责护送灵柩,李守礼虽无奈,却也只得领命,亲往迁出了当年下葬的棺木。
  无论是苒苒还是晨吟,都心知那不过是一座空棺,然而听得此事却仍是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异常沉闷。
  李贤的衣冠冢便葬在乾陵众多的皇族陪葬墓间,纵曾文采风流,倒如今也不过黄土一培。
  晨吟拜祭之后,愤而质问李显,当日弑杀亲兄已是大错,如何到了此时仍不肯将他的遗体迁葬回来,仍要立这样一座衣冠冢做样子。
  这是他们夫妻第一次当面谈论此事,李显沉默半晌才答:“当日是被张氏兄弟所制,实是无奈,又一直遭囚,后来杀他们兄弟时又太过匆忙,并不知晓他们将六哥安葬在何处。”
  晨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听得李显沉声道:“时到今日,我仍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六哥和你,我只会选你一个人。”
  她冷着脸、红着眼眶冲出了门去。
  次日,宫中又降旨意,言君王思兄甚忧,故收为嗣雍王李守礼之女为养女,号金城公主,赐公主府邸。金城公主,小字奴奴,即李贤的孙女。
  至此,先后共有七位公主得到了在长安开设公主府的恩典,时称开府七公主。
  金城公主李奴奴进宫谢恩时,晨吟端坐在凤座上,眼见得她袅袅婷婷、娇小可爱,忽而落泪如雨。
  裹儿立在身侧,见了就笑着将手绢递过来:“母后怎么好端端地哭了起来,可是舍不得淑怀日后远嫁吐蕃?”
  “吐蕃?”她略感诧异,只觉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裹儿凑近她,附耳道:“是啊,听说吐蕃那边来了使臣,求娶帝女,说是一切都依照着文成公主的先例办。我们姐妹几人早已出阁,只怕父皇收养她也是为了应对吐蕃罢了。”
  晨吟点了点头,对奴奴除了因李贤而爱屋及乌外,又多了一分怜惜,故而在李显提出要留淑怀在宫里小住的时候,便出面将淑怀留在了自己宫里。
  初入唐宫时的奴奴不过七、八岁光景,生得容貌娟秀,却与祖父李贤并无相似之处。晨吟身边冷清,自然将全部的疼爱都投诸于她身上。
  眼见得奴奴天天长大,那原本清秀的容貌竟渐渐蜕变成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晨吟看在眼里,只觉眼熟,却想不起究竟这孩子的容貌与谁相似。
  待到豆蔻年华时,奴奴已经成长为一名娇媚得近乎瑰丽的美人。宫宴时,李显喝得微醺,曾对何知韵道:“奴奴之貌,其俏,不输皇后;其艳,不让裹儿;其清,不逊豆卢孺人;其敏,不落婉儿。唯叹此李唐国色,终将花落番疆。”
  晨吟闻之,想到红颜薄命的字眼,更为奴奴的终身大事担忧起来。吐蕃地远天寒,各种习俗差异又大,吃食用度皆不相同,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自那次除夕宴后,苒苒长居豆卢府,久不得见,唯有信鸽时常带来些许消息。也曾在信里问过奴奴的事,苒苒只说吐蕃虽远,却未必不是好的归宿。
  她看得糊涂,心里只念着远嫁吐蕃如何比得留在长安的好处,如何苒苒却说去吐蕃也是好的。
  她忽记起自己当年嫁给李显的时候,当时苒苒一心劝自己离开,自己没有走,也才有了如今的种种。那么当初自己如果听了苒苒的话,跟她一起逃出唐宫呢?从此她的生命里没有李贤、李显,苒苒的人生里也没有武承嗣和李旦……这样,也算是好吗?
  她站起身来,绮丽的凤袍在身后拖曳出华美的尾裾。窗外,奴奴笑得正甜,一树的海棠花皆比不过她。
  这样的自在,在她初来唐朝的时候也曾有过……
  转眼开春,便是吐蕃王子来迎亲的时候。
  晨吟在宫内坐立难安,遂记起裹儿常去城南的崇福寺,便也换了常服,带着墨函和杨钧从侧门溜了出去。
  久违的朱雀大街依旧热闹,她却已没有了当年的游兴,只是隔着车帘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杨钧隔着帘子问她:“前面就是西市,可要下去走走?”
  她叹了口气:“不必了,直接去崇福寺吧。”
  此时的崇福寺因为安乐公主的频频到访而香火更胜,寺内人声鼎沸,唯有通向后院的清幽小径处站着两个侍卫,见到他们走过来就有人扬声道:“此处闲人一律不得入内,要烧香的去前殿。”
  杨钧上前一扬宫牌:“皇后娘娘在此,不得无礼!”
  两个侍卫一听,对望了一眼,忙上前施礼,随即入内禀报。
  寺内古树荫蔽,草木的芬芳幽幽而来,晨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只觉神清气爽,竟将来时的烦恼忘掉了大半。
  忽然木门一开,一道身影走出门来。她抬头去看,惊讶得停了半晌,分立左右的墨函和杨钧上前施礼道:“见过皇上。”
  许久不见着常服的李显,这样寻常遇到,似乎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皇后如何想到来此处?”他的脸色略有些阴沉。
  她皱了皱眉:“听说这里香火好,来替奴奴求一支姻缘签。”
  李显的表情略柔和了些,说道:“不必求签了,奴奴日后的夫君已然到了长安,今晚宫宴皇后自会见到。”
  她猛地抬头看他:“人选定下来了?”
  李显点了点头:“吐蕃的王子,也是朕的老朋友。”
  直到宫宴的时候,晨吟才想起曾听苒苒提起过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人,说是真挚善良,只是脾气火爆了些。
  当初的那位吐蕃王子如今也已是中年,身形雄伟、古铜肤色,看来依旧英姿焕发。只是这位吐蕃王子进宫见她这位皇后娘娘的第一面时,便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晨吟心知自己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亲,年岁也不轻了,纵然保养得好一点,也不至于令得这位王子看得这么入神。除非……是他对当年的苒苒……
  整个宴会,吐蕃王子都在饮酒,一杯又一杯,尽显外族人的豪爽大方。然而晨吟却觉得这个王子每喝一杯都会向自己的方向看一眼。
  那双眼深邃迷人,满是异色的光晕,像是一块夺目的宝石。每次转头看到,都会令人一阵心悸,令她连平时爱吃的神仙鸭子也吃不出滋味了。
  宫宴临近尾声的时候,奴奴奉旨在殿前献舞。一袭绛紫色的宫装华美明丽,更衬得乌发如缎,肤凝似雪。面上微笼轻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明媚清透,像是要化作一泓清泉流进人的心里去。殿内诸臣虽早听说过金城公主的名号,却大多是第一次见到她,只看这身姿窈窕、眉目如画,便已然酥了半片身子。
  待得一曲舞罢,奴奴恰好停在吐蕃王子面前,莹润的玉手一扬,面纱悠然飘下,殿内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静了下来,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微微一笑,递过一杯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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