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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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在人潮里走失,李弘伸出手拉着我,刻意配合着我尚未成熟的步伐。指尖不断有和熙的温度传来,如同他的人,温润如玉。
眼见前面的小贩推的车上晶莹鲜红的糖葫芦,分外诱人。我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神情立时换来了两支色香味俱佳的传说中的古代第一零食。
心满意足的同时,我顺手将其中的一支递给一袭白衣的李弘,意料之中地看到这位素来锦衣玉食的皇太子接过了那串糖葫芦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去咬,一时间竟怔住了。我笑眯眯地拾起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口中融融地化开,细腻而柔软。
史书上的李弘很简单,简单到我可以用几个字、一句话就概括得完。而眼前的李弘,也同样的简单。只是一旦从方方正正的书本中跳出来,转变成现实,我便再也不愿用言语来描述他,只怕过于简单的言语会辜负掉眼前人的纯净。
两个人沿着坊间的集市走走停停,不时看到新奇的摊子,他便会站定了笑着看我一个人对着形形j□j的小物件打转,然后温和地买下那几件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的对象。就这样从东市一路走来,直到幼小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强大的新奇感,我才站住脚,拉了拉李弘的衣摆,打算找个地方歇一歇脚。
恰在此时,有人自远处疾奔而来,附在李弘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却见刚才还平和安稳的皇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一双好看而干净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既而,手一松,那串糖葫芦坠落在地,激起点点尘埃。
正在我惋惜那串糖葫芦的命运时,早已走出数步的李弘转回身,叹了口气,再次拉起我的手,拥挤的人群一瞬间没了色彩。
宝福楼二楼的雅间,我坐在面沉似水的皇太子身边,身后的影卫噤若寒蝉。
对面一名异常俊美的男子被反绑在地上,一双明眸漫不经心地直视李弘。明明是处在极其不利的境地,却依旧举止从容,竟让人几乎要误以为被绑在地上的是李弘,而坐在座位上淡然品茶的那个才是他。
沉默了一段时间,李弘问:“如绣在哪里?”
跪坐在地上的男子的嘴角扬起了优雅的弧度:“姓李的,要找自己的女人怎么反而问我在哪?”
旁边的影卫恨恨地抬起脚将那男子踢倒在地:“贺兰敏之,不要以为你和武家扯上点关系就可以肆意妄为!”
贺兰敏之!我的脑中轰然作响: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境地遇到了他。历史上的贺兰敏之是武则天的姐姐韩国夫人的儿子,书上说他“风情外朗,神采内融”,看来也是不假的。
传说他的母亲韩国夫人与唐高宗有染,被武后发现后就不明不白的死去。数年后,姐姐魏国夫人进宫接近唐高宗,企图寻机为母亲报仇,却又不久就被人毒死。转眼间失去了亲人的贺兰敏之备受抚恤,先是赐姓武,后来又袭位周国公,入弘文馆修史,俨然是武家的唯一继承人。然而他终究是对武氏一族起了敌意,竟在太子李弘大婚之前诱拐了准太子妃,令李唐皇室蒙羞。如此想来,我现下所经历的就是这段事了。
挣扎着起身,贺兰敏之冷笑着斜靠在墙边,暗红的血渍在白皙俊美的脸上流过:“四年了,我等得都不耐烦了。说来你也该谢我的,我费劲心思替你们找了这么大的一个理由来杀我,那姓武的女人指不定有多满意呢!”
明显感到身边人的身子狠狠地一抖,袖管微紧:看来这贺兰敏之是真的不想再活了,竟想出了这样的方法以求速死,连一向温和有礼的皇太子李弘都被激怒成这个样子。
这样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守在门外的影卫进来禀报:“殿下,杨家小姐求见。”
攥着杯子的手无意间又紧了紧,李弘抿了抿嘴唇:“让她进来。”
急切冲进门的女子年轻貌美,秀眉紧锁,正是准太子妃杨如绣,本次事件的女主角。她甫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如绣自知行为不检,有辱家门,令殿下蒙羞。这次的事……乃是如绣一人的主意,贺兰此前毫不知情,还望殿下开恩。所有责任,如绣愿一并承担!”
一语惊人,我不由得抬头多看了那杨家小姐几眼:都说是事到临头各自飞,却没想到这女子为了情郎竟是愿以命相抵。
座上的李弘似是也没想到会听到这翻言论,俊眉微皱,握着茶杯的手却渐渐松了下来。
靠在墙边的贺兰敏之却秀目赤红,毫不领情:“杨如绣,本少爷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长安城里的美人多了,要不是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就算是本少爷想要私奔也轮不到找你!你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滚回你们杨家做你的大小姐去吧!”
“住口!”久不作声的李弘终于开了口,“贺兰敏之,我与你也算是表兄弟,原本该念些旧情。但这些年来你一直胡作非为,整个长安城谁人不知!今日你又做出这等辱及门风的事来,便是母后,也不会再放任由你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放任?”贺兰敏之转过身来,嘴角挂着清冷的笑意,一双明若秋水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过众人,“她当然不会放任,这些年她费尽心机找我的不是,要不是外祖母护着,恐怕我贺兰敏之也早就到地下去陪母亲和姐姐做伴了。如今外祖母一走,我就是再小心千万倍也一样会身败名裂。还不如现在自己给自己寻个过错,求个痛快,总好过整日提心吊胆地等着被人算计!”
屋内一时寂静,料想那贺兰敏之说的也确是实情。只是这样的时日,又有谁能站出来对抗武后,替他鸣一句不平?
抹去眼角的泪水,杨家小姐深吸一口气道:“如绣本卑下倦惰,举止不检,既无娴静之美,亦无贤良之举,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委实罪责难逃。得遇贺兰,已偿所愿,纵遭唾见弃,已然无悔。如绣自知身份低微,不求自保,只求殿下救救贺兰,不要让贺兰家族的血脉就此断送!”
说话间,眼前人影闪动,那杨如绣竟拔出头上的金簪,一把刺入了胸口!一时间,众人皆惊,没料到平时温婉可人的杨家小姐竟刚烈至此!
殷红的血迹缓缓而流,沾染在绣功考究的衣裙上,泛滥成深红色的海洋。
贺兰敏之猛地挣扎起身,匍匐在已是满身血迹的佳人身前,颤声道:“如绣——”
杨如绣勉力抬起头来,嘴角犹噙着淡淡的笑:“贺兰,如绣从不后悔与你相识,只是不可以一直同你长长久久,平凡地生活下去……”声音越来越弱,眼见竟是要天人两隔。
贴近渐渐冰冷的额头,贺兰敏之闭上了双眼,只低语道:“我贺兰敏之一生肆意妄为,风流了大半个长安城,没想到最后偏偏遇见了你。没想到就是这最后的迟疑,竟是害了你……若有来世……”明明没有掉泪,甚至那张俊美的容颜上仍是不变的清冷,却偏偏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了解他的痛苦,默默无声地陪伴着他哀悼。
良久,座上的李弘道:“我可以放你走,你且速离长安,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至于如绣,我会派人把她好好安葬,你也可放心。”
睁开眼看向李弘,贺兰敏之淡淡地说:“不必了,我不会欠李家的人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放过我的。斩草不除根,武家的人怎么会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一双狭长的眼睛忽又柔和地望向委顿在地的杨如绣:“更何况,她还在下面等我,我不想她一个人等得太久”
李弘长叹了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出屋子。我跟在后面,地上的鲜血殷红了我新换的绣鞋。他转回身抱起我,吩咐影卫:“把他先关押起来,另外通知杨家厚葬。”
忽然不忍回头看那道处在血泊中的绝美身姿,我穿越以来的遭遇的首次风暴就这样骤然降临,似乎预示着什么,我不敢多想。
回府的那一路,似乎格外的漫长。不同于来时的温暖和熙,我忽然觉得他的怀抱中失去了温度。
在府门前放下我,他淡淡地说:“天已经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没有温度,没有情感。
我感觉到指尖点点潮湿,低下头,才发现方才碰他的那只手上粘了一片血迹。忙抬起头看他,却见那一袭白衣的袖口处血迹斑斑,想必是在如绣自尽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那一夜,我偷偷躲在房里一遍一遍地刷洗被血污过的绣鞋,却终究无法洗去上面的痕迹。
然而记忆,却随着逐渐变清的水,一点点沉淀下来,谱成历史记忆中的字。
不久,一道圣旨将原任周国公的贺兰敏之贬到韶州,刚到任处,这位贺兰家最后的血脉被早已得到秘旨的人用马缰勒死。
年末,太子李弘迎娶裴居道之女为正妃,参知朝政,时人皆赞其雅达有度,必可承继大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决定先从苒苒开始 故事会一点点叙述下去 兵分两路 同时进行
虽然主人公穿过来是小孩子 但以凉向大家保证 小孩子是一定会长大滴~ 长大了的小孩子也是一定会遇到骑着白马的那个人滴~(但我不排除唐僧……)
☆、应天长 (苒苒述)
太子弘仁孝谦谨,上甚爱之;礼接士大夫,中外属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请,数迕旨,由是失爱于天后。义阳、宣城二公主,萧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年踰三十不嫁。太子见之惊恻,遽奏请出降,上许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当上翊卫权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于合璧宫,时人以为天后酖之也。
壬寅,车驾还洛阳宫。五月,戊申,下诏:“朕方欲禅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谥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立雍王贤为皇太子,赦天下。
──《资治通鉴?唐纪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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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似水,虽尚无如花美眷相伴,我在韦家的日子却也是渐入佳境,别有韵致。
闲时,也照着寻常大家闺秀的样子,开始学习起琴棋书画来。想来是有了旧时基础的缘故,学起这些事情到底是比常人快了许多,竟吓走了父亲请来教我的几位先生。
唯有刺绣,仍是毫无长进。世事大抵也是公平的,以往我最善于绣十字绣,而现在,我的绣品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教我刺绣的小蕊咬碎了银牙,瞪着我一双被针刺得红肿的手叹气:“小姐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怎么偏偏是这女孩子家一学就会的东西竟是一窍不通?看来这人啊,当真是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闲来无事,一个人躲在屋里练字。选了淡香暗纹的小纸来练温婉柔和的描金小楷,交到父亲的书房作为每日的功课。却另选了四尺见方的大纸,随心所欲,用左手练起行草来。
本不大喜欢寻常富家小姐写的那些端正的字体,反而更倾向于自由舒放的行草。人们常说字随人心,看了一个人的字迹就好比看到了一个人的心。如今想来,确有道理。
缠了父亲好久,终于请来了长安城有名的琴师和舞娘传授歌舞。清俊的琴师季衡和妩媚的舞娘如月都是出自现下最红的季月坊,不同于寻常风月场的俗媚,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更像是敦煌壁画中的飞天,飘逸灵动。
我大喜,见了第一面就缠着季衡叫仙人师父,却抬了眼叫如月妖精师娘。一句话就说得眼前的两个师傅满脸通红,妖精如月眯起纤细动人的眼睛娇羞动人地瞪我,却被我一句“抗议无效”打击得再不做声。
伸出手,略略在琴上拨动,轻柔的音节传递出尚不流畅的旋律,不安分的眼却早看向窗外的明快风景。耳边随即传来低低的笑:“小家伙,又不专心。”既而一双修长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娴熟地带动我撩拨琴弦。我抬起头,看向仙人师父,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纯净得近乎透明。
而妖精如月,柔软灵活的身姿更是令人目不暇接,一个翻转回身,竟能生生转化出万千种风姿。小蕊一脸钦羡地告诉我,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舞娘就是我的这位妖精师娘,往往一舞千金,慕名而来的客人还不得一见。更有不少千金小姐偷偷潜进季月坊,只为见识她出众的舞技。听闻宫里的太平公主也请了她好几次,却遭到她的拒绝。这一次,却不知是为了什么,竟主动答应了做我师父,特意跑到韦家来指点我的歌舞。
有了两位师父的倾力教授,我的水平自然也是一日千里,更上层楼。不知怎的,竟在长安城里混了个小有名气。再加上我素来同太子李弘交好,倒有传闻说韦家的女儿出生时就是红云缭绕,抓周时又碰了圣旨。况且自幼聪颖,才艺出众,如今又得到皇太子的宠爱,是迟早要进宫为后为妃的,于是本就显贵的韦家更是门庭若市起来。
此时的我,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孩童,身上担负了这么大的名声,一举一动都遭人侧目,不免对特地进府看我的李弘抱怨。温和的太子殿下听了却只是淡淡地笑:“小颜,不必管旁人说什么,你心中所想的才是至关重要的。”顿了顿,他却又深深地看着我:“更何况,以你的家境背景,想不入宫也是不容易的。”
寻了借口支走李弘,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他刚刚说的话,不由得深思起来。
以眼下韦家的地位,碍着士族门第的观念,家中的子女自然是不可能自行婚配的。即使不被选入宫中,也是要等圣旨赐婚的。说是要远离权势斗争的中心,可是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离开的吧。
于是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未来。虽然抓周是意外,但出生时的满室红云却当真是无法解释。难道我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躯体的身份真的不止是韦家小姐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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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兜兜转转就又过了小半年,我在大唐的七岁生日转眼到来,平日忙于政务的李弘特意抽出时间说要陪我到城外玩,。
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选了一袭水粉色的软绡衣裙,配上藕荷色的精致绣鞋,两条晶莹剔透的珠串随意搭在裙间,头上的双鬟缀珠,耳边一副玲珑明月坠子,倒像是小时玩的洋娃娃。这样想着,我不禁跑到梳妆台前,照又照镜子。这一照,竟令我大惊失色──镜中的这娇俏女孩竟有七分像晨吟!
呆呆地对着镜子照了半晌,直到小蕊跑进来看我:“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啊?”
猛然惊醒,我急切地伸手拉住她:“小蕊,我长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随手拂开遮在我额前的发,小蕊笑着说:“我的小姐啊,人的样子还能随便改变吗?真是的,看你平时那么冰雪聪明,怎么今日倒痴了。太子殿下都在外面等了好久了,还不赶快装扮好出门去。”
乖乖地坐在镜子前,任凭小蕊替我梳妆打扮,心下却不平静。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模样,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端倪。再加上古时的铜镜一向不比现在的精美清晰,我也是懒得照上一次,竟不知道自己一直顶的都是晨吟的那张脸。
难道当初穿越,我竟是同她合并成一个人了?
敛神静心,收拾一番才来到门外,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地停在门前。
一时感慨:转眼也是相识四年了,这四年,眼看着他从干净温和的少年成长为英俊挺拔、温文儒雅的男子。而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及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