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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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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中听得武后笑道:“派人传了半日,承嗣方至,可是有事耽误了?”
  “侄儿方才给刘仁轨递了姑母的亲书,谁知他只称年老体弱,奏请致仕,言语中还提及汉时吕后之祸。”武承嗣此时已是秘书监,身居高位,自有重责,对于刘仁轨的顶撞也不隐瞒,尽述给武后。
  武后闻言,凤眸轻转,只是笑道:“你且告诉他,今以皇帝谅闇不言,眇身且代亲政;远劳劝戒,复辞衰疾。又云‘吕氏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初闻此语,能不罔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况公先朝旧德,遐迩具瞻,愿以匡救为怀,无以暮年致请。”
  武承嗣心领神会,我也在一旁因武后之言心神激荡。若无此宽广心胸、檀口利舌,武后又何以于日后为天下女主?
  一桩朝事方了,武后又问:“前日遣韦待价为山陵修作使,率兵民营造乾陵,如今工期如何?”乾陵是高宗皇帝的陵寝,武后自然关心其进度。
  武承嗣递言:“日前也来了奏报,说是工事已过半。”
  武后点点头:“承嗣不如亲往,也好顺便看看长安的境况。”
  “侄儿遵旨。”武承嗣沉吟道,“只是侄儿毕竟是外臣,不方便探查各宫,姑母不如派一名女官随行,行事也可方便些。”
  “如此甚好,还是承嗣仔细些,”武后道,“只是新帝即位,万事皆无章,婉儿和团儿都脱身不开,却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武承嗣答:“侄儿已有合适的人选。”
  “哦?何人竟能令承嗣另眼相看?”武后笑着问。
  他忽指向立在一边的我道:“谢司籍腹通经纶,才惊进士,又身兼尚仪局司籍一职,侄儿只要她同往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苒苒回归~


☆、村意远(苒苒述)

  庄子曰:“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与!覆坠而不反,火驰而不顾,虽相与为君臣,时也,易世而无以相践。故曰至人不留行焉。夫尊古而悲今,学者之流也。且以狶韦氏之流观今之世,夫孰能不波?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学,承意不彼。”
  目彻为明,耳彻为聪,鼻彻为颤,口彻为甘,心彻为知,知彻为德。凡道不欲壅,壅则哽,哽而不止则跈,跈者众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无降,人则顾塞其窦。胞有重阆,心有天游。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谿;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
  ──《庄子?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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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武承嗣出了洛阳城,一路向西。仍旧是他在前骑马,我在后坐车,倒同当初一起去并州时有几分相似。
  只是他已不只是依靠着武后的关系更刚获爵位的周国公,我也不再是那个跟随在一边的小小侍婢。
  天黑的时候,一行人进了驿站,沿途的官员有谁不想沾沾武后亲侄子的光,因而都大排筵席、纷纷送了礼来。我以为武承嗣会如上次般将那些人直接打发掉,却没想到,他竟泰然受之,无不应承,引得那些大小官员争相敬献。
  待那些人走后,驿站才安静下来。他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礼盒,凉薄的唇角才勾起一抹笑意来看我:“仕途多险,人心难测,谢司籍可知如何才可保身?”
  我看向他,淡淡地说:“身端影正,未必无虞。”
  他点点头,将手中的礼单一并交给近身侍卫移岚,吩咐道:“将东西保存好,连同礼单一并直接运往东都,交给太后。”
  回到房里,我换下繁琐的罗裙,束起发髻来,一身黑衣,便从后窗径自跃下,趁着夜色掩住行踪,向外摸索。
  出了驿站,才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有人问道:“月黑风高,谢司籍意欲何往?”
  顿住脚步,我回头看他:“武大人舟车劳顿,何不早些安歇?”
  武承嗣也不恼,只笑着看我:“承嗣闻听此地颇有些来历,便出来看看。既然谢司籍也趁夜而出,想必也是惦记着那处的风景了,你我不如同往。”
  我闻言只问他:“武大人不必换过衣服再走?”他身上穿的仍是方才接见那些官员时的官服,即使是在夜色中,也能隐隐认得出光洁柔滑的缎面和那上面细密的刺绣针脚来。
  他只答:“无妨。”又点点我的一身夜行装束:“倒是谢司籍还是重新换过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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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间的夜晚最是寂静,不必长安、洛阳二都,繁华热闹。
  绕过一畦浅碧色的田埂,几簇野草葱茏,迎面便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青砖茅顶,再无特别之处。
  武承嗣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便有两名铁甲卫士开了门,都手持刀枪,见他进去便一躬身,收了兵刃:“武大人。”他点点头,便举步入内。眼看着自己念想了多日却无法进的地方,他竟进得这么容易,我心中不免郁结,跟在后面,也跨步向前。
  “咣”的一声,那两名铁甲兵手中的刀枪拦在面前:“此乃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定了定心神:“我是宫中的女官,来此是替皇上送几件东西的。”
  其中的一人看了看:“宫中素有禁令,不得随意至此,你若无太后懿旨还是请回吧。”
  我眼看自己被拦在了门外,只得求助地看向武承嗣。他勾了勾唇,吩咐道:“放行。”
  “可是上头的指示……”
  武承嗣只转回身去,淡淡地说:“今日只有秘书监武承嗣来过此地,再无旁人。”
  眼前的兵刃一时尽去,我抬目举步,跟上武承嗣。
  入得院子,便是黑压压的一众铁甲军,我不觉冷汗袭背,心知若是自己方才冒然闯入,必定会酿成大祸。
  手持长枪的铁甲将士围了里外三层,穿过众人,我才惊觉那院子的正中竟还套着一道院落,铁皮包门,上落重锁。早有人上前开了锁头,引武承嗣和我进去。
  方才在外间已觉院子不大,这内里套着的小院更是小得出奇,茅草小屋,断木横梁,却挤了足足十几口人,听得铁门一响,都缩着身子躲了一阵子才敢抬头来看。武承嗣挥挥手,示意兵士退了出去。
  身后铁门轰然关闭,我向前走了一步,一道身影猛地扑到我怀里,大哭道:“苒苒──”
  我心神一松,也回抱住她,心一酸,两个人都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来,用迷糊的泪眼看我:“苒苒,你什么时候也被关起来了?”
  我伸手点她的头:“梦里。”
  小小的院落只有三间茅草屋,一间留给东宫旧婢们居住,一件留给旧部,剩下的一间便是李显和晨吟一家四口住的屋子。本就是深夜,室内阴暗无光,我便摸索着寻蜡烛,摸了半天才发觉屋里那张只剩下三角的桌上除了两只破碗,竟什么也没有,只得打开了门,任门外的月光照入屋内。
  李显见了我也不说话,只抱膝坐在一团干草上,身上的衣服皱皱的,看不出什么颜色来。倒是在武承嗣进门时,我眼见得他身子颤了颤,向干草堆里缩去,我一阵心酸……
  曾经的李显,是曲江边初遇的明朗少年,是伤情地站在亡妻坟前拜祭的苦情人,是宠溺晨吟如珠如玉的绝世夫君,而现在,他只是见了武后派来的人便躲在墙角的一代废帝庐陵王。
  武承嗣只在屋内转了一圈,便出了门去,临到了门口才说:“太后拟于四月二十二日迁庐陵王往房州。”复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出门。
  晨吟紧紧抱住我:“苒苒,我不是做梦吧,还能在这里见过你。”
  我叹了口气,问她:“当初我问你的话现在可有答案?”
  她听了愈发地抱住我,却不说话。我感觉肩头一片潮湿,才扳过她的脸来:“怎么了?”
  她却只是摇头,泣不成声。我越发地着急,便问李显:“她怎么了?”
  李显也不回过头,只冷笑道:“赝品终究是赝品,你且带她走,别在我眼前放着心烦。”
  我的心一沉,觉出晨吟的抽泣声更重,便将她扶到屋里唯一的那张席子上,走过去问李显:“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是同你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夫妻,你怎么能如此待她?”
  他只低着头揪地上的衰草:“什么夫妻?不过是一个顶着别人名字的骗子。你当初不揭穿她,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我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不能护佑妻儿,反而落井下石,你还算什么夫君?”
  他只仰头笑道:“你我从小相识,何曾有过什么感情?当初向母后求娶你为的是看在五哥的份上救你不死,她既不是你,我留她何用?我李显此身尚不能佑,更何来护佑妻儿?”
  我没想到李显会说出这番话来,脸上神色一变,转头去看晨吟。她却抽泣声渐无,只缩在那张窄小的席子上,肩膀抖动不止。我叹了口气,抱住晨吟,感觉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忙贴近去听:“带我走──”
  只三个字,说尽了三年的夫妻情分。
  我忽想起先前曾问过她的那个问题来,真的想清楚了吗,爱不爱李显。
  彼时她只笑着说,如果不爱,何必要停留这么久。
  那么,现在的她必已是厌倦了这一切的吧?
  然而此时的我是断断带不出她去的,只得将两个人外面罩的衣服换过,将她交给门外的武承嗣。他点点头,没有多问便带着她出了院门。
  我跌坐在小院里,苦笑了下,转头去看独立在门口的李显。
  晨吟问我,怎么不同她一起走。
  我眨眨眼,面色轻松地笑,待我替你收拾了这负心人再去会合。
  然而这孤高星夜,我却只是坐在冰冷的地上,想象着武承嗣会将晨吟安然地带离这里,韦舒颜后来的诸多命运再不会同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泪却还是流了下来,心底不知怎的,出现的全都是那道玄色身影扶着晨吟离去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多了一件粗布的衣衫。
  我抬起头看李显,他默不作声。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晨吟不是原本的韦舒颜的?”
  他抬头去看天上的璀璨星空:“你无酸辣不欢,而她嗜甜食如命;你逢车必晕,而她坐车如履平地;你向来字迹秀丽,而她临危时给我的那张字条则字迹散乱……”
  他顿了顿又说:“我看了字条便有些奇怪,联想到她的举止确实同先前的你差了很远,所以就要她写张爆竹单子,结果一看,字迹依旧散乱,同以前宫宴上所作的诗作上的字迹相差甚远。”
  借着月光才发觉,刚经历了废黜一案的李显面容灰暗,再无当初的意气风发之态。他靠在茅屋边,声音略显疲怠:“我早该想到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像以前的韦舒颜,连作诗的语气都那么相似,若是六哥,恐怕早就察觉出是你了。”
  我摇摇头:“你不是猜不到,是不愿猜到。”
  他默默无语。
  我也不多言,只靠在他身上:“现在只剩下咱们俩个相依为命了,你就多担待担待我吧。”
  他遂看我:“我连妻儿尚且不能庇佑,如何庇佑得了你?”
  我只拉了拉他的衣襟:“小女子别无所求,只要头有片瓦足矣。”
  他指指头顶:“这院子里茅草无数,就是没有瓦片。”
  李显自然是变不出瓦片给我,我也只得在小茅屋里将就下来。
  在小院里待了一连三天,饭菜皆粗淡不堪,余下的这些东宫旧人的身上也都是粗布的衣衫,再无往日的明裳锦衫。
  意外的,我在众人的身影中竟见到了杨均的身影,便问李显,他只说本来幽禁的名单中是没有杨均的,谁知那小子竟苦苦哀求负责押送的程务挺,将他也勉勉强强地收押了起来。
  李显说得咬牙切齿,我听得津津有味。
  我不是真正的庐陵王妃,自然每日不便出门,只得躲在屋里一丈见方的小屋里,终日不见天日。
  自幼相识的默契终于浮出水面来,李显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日日同我拌嘴,反而耐心地每日替我取吃食回来,对外则声称我病重在床,体力不济,就连寻常服侍的小蕊也进不得屋来。门外很快就有人送药进来,他拿了小纸包一一包好,对着我笑:“这里缺医少药的,倒是你在,送的东西才略微好了点。”
  我看看桌上的吃食,才知道原来晨吟在时,外面送的食物竟连这小碗的白菜汤也是不曾有过的。再想到两个月前,几个人还在洛阳宫里锦衣玉食,一时感慨,对着那碗白菜汤,再没了食欲。
  倒是李显端起那碗来,一饮而尽:“此等美味岂能浪费?”他本是皇家贵胄,少年天子,何曾面对过如此境遇?到如今,竟连一碗小小的虾皮白菜汤也甘之如饴……
  我称病不出的第三天,杨均终于忍不住来看我。李显堵在门口拦他:“庐陵王妃身染重病,概不见客。”
  杨均也不甘示弱,气鼓鼓地说:“有了病自然要医治才能奏效,姓李的,我知道你近来同她不睦,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结发妻病死不成?”
  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动起手来。我早知杨均是墨函一手提拔起来,身手极佳,又快又很,出身宫廷的李显又哪里是他的对手?果然,不过十几个回合,他就把李显甩到一边,一个闪身冲入房来。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忽怒气冲天,猛地一闪身,冲着刚撞进屋来李显当胸便是一掌,恨声道:“难怪不让我进来,你竟然背着她做出这等事来!此心可诛!”
  李显被说得一愣,没有提防,正中一掌,歪靠在墙边。我早就听晨吟说过杨均的脾气素来暴躁,连起身挡住二人:“且慢!”
  杨均只将怒眼向我一转,内里似有火苗熊熊燃烧:“你还有何可说?”
  示意李显掩上门,阻隔住门外探查的一道道视线,我这才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她已离开此地,我正是替她守在此处,此事且不可声张。”
  杨均本是灵敏之人,虽生性暴躁,听了我的话也明白了大概,又皱眉问:“那她现在何处?又是何人将她带离此地的?”
  “武承嗣!” 他顿了顿,忽惊醒,急道,“你们竟让她跟着武承嗣那厮走了!”
  这一声着实响亮了些,李显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生怕惊动了院中的人。虽然院内的都是东宫旧部,却难免不会有几个混杂在其中的外人。眼看着杨均的横眉立目,我叹了口气,贴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一喜,问我:“此话当真?”
  我点点头,回视他纯净的双眼,恍惚中以为自己看到了年少的赤西……
  作者有话要说:  


☆、何满子(苒苒述)

  辛酉,太后命左金吾将军丘神绩诣巴州,检校故太子贤宅以备外虞,其实风使杀之。神绩,行恭之子也。
  丘神绩至巴州,幽故太子贤于别室,逼令自杀。太后乃归罪于神绩,戊戌,举哀于显福门,贬神绩为迭州刺史。己亥,追封贤为雍王。神绩寻复入为左金吾将军。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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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小院中便没了杨均的身影。我早知他的武功不俗,却没想到竟可做到来去自如。院外的铁甲军得了消息便进来查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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