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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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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一大群人忽忽悠悠地出了寨子,我一个人回了房间,嘴却一直合不拢。
  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不由得笑:付晨吟,原来你真的会有苦尽甘来的这一天呢。
  然而,手才抚过方才他碰过的脸颊,心里却忽然浮现出方才临别时他最后说的话来。
  “别担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丢下你一个人,待救回了长生,我们便一起离开,再也不分开。”
  不对!心里忽的一凉,手里的镜子随即滑落下去,跌成了无数的碎片。
  每一片碎片,都映着一个破碎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童话的童话(晨吟述)

  所有的电影和小说告诉我们,当一个做了很多年杀手的杀手要金盆洗手的时候,总会在最后的一次任务中不幸阵亡。
  同理可推,当一个当了很多年太子的太子打算最后履行一次太子的责任和使命时,也是多半会出事的。
  好吧,不要问我这是什么鬼逻辑。
  你知道,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比中央电视台每天七点半的天气预报要准确得多。
  问过了在寨子留守的人,我一个翻身,骑上寨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匹瘦得皮包骨的枣红老马,直奔东面。
  东面,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邙山。我虽然没去过,却也知道那里是有名的胜景,陵墓众多,游魂无数。
  而李贤去的正是这座无数文人墨客、名人政要哭着喊着想要在死后可以埋进去的绝世好山。
  不知不觉,在大冰山的囚车里渡过了寒冬,再出来已经是满眼的春意。
  天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些传说中的孤魂野鬼,断壁残垣……可是我必须找下去,因为我心上的那个人还在这片绵延不绝的高山间,我若不去找他,还要谁来找?
  就这样,我在万千的坟茔间不断奔跑,生怕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荒山野岭,除了不时映入眼帘的墓碑和大大小小的土包,哪里有李贤?李贤又在哪里?
  天明到日暮,日月相交。
  终于,从寨子里骑出来的那匹老马不堪重负地摔下我,独自跑了。我跌坐在尘埃滚滚的地上,如同当初跌坐在扬州的迷楼里一样,惶恐无助,心里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空洞,一点点地吞噬着我。
  我以为,李贤会像在扬州时一样,如从天降地出现在我面前,笑着看我,然后宠溺关切地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坐在地上?”
  我便可以像以前一样,委屈地回答他,这里太大,我找不到路。
  然后两个人欢笑着远离尘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把童话当成人生的版图,再让世人仰慕地为我俩的童话故事感动到流眼泪。
  然而,童话终究是童话。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相识,相恋,历经波折,然后结婚,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幼时看到这些故事,每每会被故事里纯净得近乎透明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怨念自己生活在一个过于平庸的时代,遇不到王子,也没有水晶鞋。
  然而,当我穿越到这个真的有传奇存在的年代,当我爱的人真的是王子的时候,我却始终无法成为公主一样的角色。
  没有救赎的白马,也没有精致的水晶鞋,一切都不过是安徒生笔下的传说。
  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让李唐王朝赫赫有名的太子李贤一次次爱上我,又一次次地欺骗我,丢弃我。
  李贤,你是真的遇到了危险,还是又一次骗了我,骗我留在这里,然后一个人走?
  如今,我坐在冰冷的尘土上,更加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从来就不是公主,因而也不会苦苦坐在地上等待骑着白马的王子。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又一次站起身来:既然没有被先前的那么多打击打倒,我又怎么能在最后的这一次说放弃?
  深夜的山里天冷路滑,老马识途,但老马已然逃遁了。
  然而我并不识途,因而只是一道山丘一道山丘地找过去,新换的衣服和靴子沾满了初春特有的泥泞。
  我恍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向前行走,山上的月光格外的清冷,映在我满是墨色的衣襟上,沾染出大片的纹路。
  此情此景,倒与当初得知他在巴州自尽时我做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脚下是绵延不绝的山间小道,远处的风则不断在耳边呼啸盘旋,像是夜里生生要吃人的妖怪,光怪陆离。
  我忽然庆幸自己穿越的是唐朝,而不是JK罗琳的《哈利波特》。我可不想在晚上走着走着,还要担心忽然冒出来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或是大蛇。唐朝……应该没有怪物的吧?
  夜晚的风又湿又凉,我一面走,一面胡思乱想,脑子乱乱的,像是打了无数个结。凉风吹过,我的身上却一阵暖,一阵冷,知觉紊乱,神经失调。
  因而,当对面的山上隐约有兵刃交击声音传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捂上耳朵,继续前行。走出了几步才忽然反应过来:兵刃?于是忙急转身向山脚奔去。
  李贤,是你吗?你没有丢掉我,对吗?
  山间的小道沾染了露水,格外的湿滑,我一连摔了几跤,手臂和脸都被不知是草还是树枝的东西刮得生疼,但我却不肯停下片刻,只想着念着对面山上的那个人,因此更是加倍地向下跑去,仿佛慢了一秒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一样。
  穿过枝杈横疏的山峦,奔过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山路,我用这一生都不曾达到的速度,不断地跑着……
  李贤,只要你等我。
  清冷的邙山巅,汩汩流淌着暗红粘稠的液体,我低下头,看看脚下被染湿的靴子,又慢慢地抬起头来。
  果然,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中,那道依旧挺立的俊朗身形,我再熟悉不过……
  嘴唇颤了颤,还没说话,泪水倒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抬起手,本想去擦,却又停了下来:如果眼泪可以冲刷掉这山顶的血迹,那么为什么不让它多流一会儿?
  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李贤回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皱眉:“不是说了要你在山寨等我的吗?怎么又找来这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一脸的惆怅,唇间却依旧含着熟悉的笑容,轻轻浅浅的,像是多年前我俩第一次相见时一样。
  只是我再不是从前懵懂莽撞的少女,他也再不是那个表面浮云真心难测的男子。
  这里,也再不是深幽阴暗的禁宫,而是一群人围攻的山巅,再走数步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我笑了笑,抬起腿,向前迈了一步。
  李贤皱眉:“小晨,你且回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我一抬眼,果真在那群黑衣人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萧秉燃正冷着一张俏脸看我,手中的剑映着刺眼的寒光。
  “冰山美人,你怎么也在这?是你家主子要我去的扬州,怎么又围攻起我们来了?”
  她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宝剑一横:“主上交代,你现在该去周国公府了,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什么叫交给你们就好?”我也不由皱起眉来,盯着她问。
  她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妨碍主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不可以!”我惊叫着扑到李贤身前,生怕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他。
  萧秉燃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走开!若不是你对主上来说还有用处,我今日连你也不必留!”
  “用处?我还有什么用处?”我苦笑着抱住李贤,他温热的体温顺着春日单薄的衣料沁入人心。
  我是一个在逃的废后了,他是一个假死的废太子,为什么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去周国公府,留在那里,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萧秉燃这样说。
  我恨声回应:“不可能!”当初去扬州是因为心里仍有所惦念,现在惦念的人就在我身边,我怎么可以离开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就此孤单死去、长埋地下,从此天人两隔?
  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横在脖子上:“放了他,不然我就自尽,你家主子再别想利用我半分!”
  “小晨,不要!”李贤再也保持平日的从容,大声叫道。
  可是我不去听,不去看,只一味盯着萧秉燃,等着她的反应。
  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旁边便有人带上来两个人,不……是三个人。
  “怎么?你连他们的性命也不顾了吗?”她冷冰冰地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怔怔地看着被推出来的那三个人,何青,柳湘如……还有尚在襁褓里的婴孩……
  电光石火……
  一边是一起生活过大半年、宛如亲友的人和刚出世就再不曾见到的亲生骨肉。
  一边则是历经坎坷、终于得以相伴却始终无法苦尽甘来的那个人。
  亲情或是爱情,我倒退了一步,整个人像是被分裂成两半,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曾几何时,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八零后女生,每天朝七晚四,乖乖地上学放学,没事时欣赏欣赏校草,做一只绝对低调的小壁花。
  那时无忧无虑的付晨吟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场告白的乌龙事件而无端端穿越到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会遇上这么多磨难,会这么艰难地爱上一个人,然后又被逼着眼看他身临险境却举足维艰?
  现在的付晨吟太贪心,所以无法勇敢地说放弃,只想着可以两全其美,从此亲情爱情都得解脱。
  可是,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两全其美?
  手中的匕首一直不肯放下,颤抖的嘴唇开合了半天,终于抖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不会——”
  稚嫩的啼哭平地响起,揪着人的心,将一切揪成乱麻。
  我回过头,看向那边。
  面色坚忍却惨白的何青,柔弱无助、泪眼婆娑的柳湘如,紧紧包裹在被子里的寿儿……
  明晃晃的刀……黑漆漆的夜……
  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我张开口,费了很大的气力,想要说完自己的决定。
  李贤却忽按住我的手,贴在我耳边问:“小晨,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一起走?我抬眼看他,恍惚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却淡淡地笑道:“我们一起走,就再不会孤单了,不好吗?”
  我望向他,欢笑着点了点头。
  他向我伸出手,柔柔地抚过我的肩,卸下我所有的防备……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可是,如果我们一起离开,那么孩子该怎么办?”
  孩子?我讶然望他。
  他却忽地猛转过身去,直奔身后的悬崖!猎猎风色追在身后,伴随着他依旧平静的声音:“好好活下去,将孩子养大成人。”
  “李贤!”我惊声叫道,这才发觉自己的那只匕首竟不知何时已被他拿在了手里。
  此时的他临风而立,粗布的衣裳掩不住优雅的风姿,立在崖边,如同真的像蝴蝶飞走了一般。只是那眉间,却依旧柔和地融合于深浓的月色里,没有阴霾,没有晦暗。
  “不要!”我力图向他冲过去,却被萧秉燃一把拉住。不要!不要!我拼命地踢打,却甩不开萧秉燃坚定有定的手臂。
  张开口狠狠地在那只阻碍的胳膊上咬了一口,铁锈的味道随即肆意在嘴里侵蚀开来。胳膊的主人终于忍不住,松动了一些,我忙甩脱她,拼命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李贤,生怕他真的像蝴蝶一样飞到再也见不到的天际去。
  他叹了口气,抚摸我的头发:“何必如此,我离开的话,你的日子会过得好些。”
  “不会!不会!”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放手,“你说过不会再抛弃我的,要死就和我一起死,不许你一个人走!”
  他笑了笑,随即平静地说:“傻丫头,别闹,这又不是出去玩。”
  “不!”我抹了一把眼泪,抱着他坚定地说,“要跳就一起跳!我是穿越过来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你也不会死的。所有的故事不都是这么讲的吗?被仇人逼得跳崖,到了崖下不止不会死,还会遇到世外高人或是捡到武功秘籍,再出山时就会成为绝世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说的,故事是不会骗人的,一定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会永远永远待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我的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生怕一耽搁,就会被他打断,被他拒绝。
  他盯着我看了半响,忽然唇角上扬:“好。”只有这么一个字而已,却听得我的心暖暖的,盛满了他的笑靥。
  低头看看脚下漆黑幽深的山谷,那么深,那么黑……
  生与死不过是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起当初红极一时的那部《泰坦尼克号》来。
  撞到冰山的船头上,无数人惊恐的叫喊声中,Jack对Rose说,you jump;I jump。
  当初是一面哭一面看电影,心里感慨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纯净得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爱情?那么美好,如同一场传说,一部童话……
  那时的自己怎么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和最最心爱的那个人一道站在山崖的顶端,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起微笑着完成另一场传说,书写另一部童话?
  这世上多美好,终于,可以有一个人同我一起实践那句永恒的“you jump;I jump。”
  多好……
  我牵着他的手,他牵着我的手,两个人一起转身,微笑,然后闭上眼睛。
  李贤,我……
  手指忽然僵硬起来,连同着身体,麻木得不能动弹。
  我盯着他,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他抱住被点了穴道的我,轻轻向前一送,恰好送到正冷着脸的萧秉燃怀里。
  凄清的夜风在山里呼啸而过,我心里的泪喷涌而出,淹没刀剑,淹没黑夜,淹没眼前的命运,却偏偏淹没不了面前的男子平静微笑着的脸。
  他柔和地看着我,目光安详:“好好活下去,将孩子抚养成人。”
  话语和熙,宛如昔日,那道裹着粗布衣衫的身影却缓缓地向后仰,缓缓地,缓缓地,形成电影里最后的慢镜头。
  衣带御风,张扬出平素的华美雍容,融融笑意依旧不曾改变……
  一点点地下落……下落。
  碾碎尘埃,碾碎我的心,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这一夜,注定这么漫长。
  我的童话沉睡在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出岫

  乾封三年,宫婢晓云出嫁了。
  入夜的时候,一顶云罗小轿径直抬去了新近落成的沛王府。
  纤腰不过盈盈一握,虽不是时下最风行的丰腴之美,层层叠叠的盛装在红烛的映衬下,却也别有韵致。
  一把玉柄镶红宝的宫扇半遮住姣好的芙蓉面,堪堪只露出一对柳叶弯眉,微微蹙在一处,隐隐藏着不可名状的思绪。
  此情此景,若是被长安城的那些贵族小姐、名门淑媛们见了,多半会又艳羡又嫉妒,甚至是不解的。
  这个出身低微的宫婢凭什么就可以引得丰神俊朗的沛王殿下魂牵梦绕,竟在殿上求武后亲自赐婚?有了这样一桩从天而降的好亲事,这个小小的宫婢就算平时再得武后和太平公主的宠信,又怎么可能依旧愁眉不展、闷闷不乐?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长安城文采出众、风度翩翩的才子殿下吗?
  沛王李贤推门进来的时候,抬眼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佳人举扇娇无力,眉间隐有清倦色,果真是一幅绝妙的工笔美人图。
  “晓云见过殿下。”新嫁娘忙盈盈下拜,繁复的衣裙绰约而动。
  他虚抬起手来:“请起。”笑容淡淡的,带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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