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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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云见过殿下。”新嫁娘忙盈盈下拜,繁复的衣裙绰约而动。
他虚抬起手来:“请起。”笑容淡淡的,带着的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熙,彬彬有礼,带着如常的谦和。
“谢殿下。”晓云闻言便立起身来,只是手中的宫扇却没有放下,依旧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表情。
李贤笑了笑,面若春风拂过:“我年初才开了府,事事皆未完备。你且在此住下,若有不足便同漪云说,她自会打理好一切。”
漪云姓房,出自前宰相房玄龄一脉,是现如今的沛王妃,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晓云点点头,又一欠身:“谢殿下关心,晓云区区一介媵妾,岂敢劳烦王妃?”
李贤却只是笑笑,目光柔和地说:“无妨,你本是母后和令月最钟爱的婢子,此番到了我府上,自是不能亏待。”
明丽的红烛下,一对璧人形影相称,一个温和若春风,一个人谦婉如芙蕖。
看来和谐,却委实没有洞房花烛的旖旎,反而更像是宾主间的寒暄。
沛王李贤看了看面前的娇柔女子,双目间有一汪春水潺潺流过,泛着融光:“本王那日当众求母后赐婚,你可有怨?”
裹着一袭红妆的倩影微微一震,随即摇头,怯声道:“晓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怨?”李贤又问,声音仍是淡淡的。
“殿下为了晓云之事肯一力而担,晓云又怎会有怨恨?”女子微低螓首,锦心绣口打着结,深深的结。
李贤点了点头,对她说:“既是如此,便安心住下来吧。”顿了顿,又开口:“贺兰的事——”
话未说完,对面的女子已然眉头紧蹙,纤柔的身子轻轻战栗。
他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只转头看看窗外:“天色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晓云的手抖了抖,头低低地垂下去,却依旧步履平稳地走了过来,打算替李贤换下华丽的锦衣。她的步子很稳,却也很慢,像是踏在起伏不定的云层。
还未走近,锦衣的主人已然转过身去,淡淡地说:“即是如此,本王便走了。你若有事的话,可唤门外的婢女。”
小心翼翼的九曲莲步终于停了下来,待得六皇子李贤优雅从容地走了出去,黄杨木雕并蒂花门轻轻合拢。红烛绰兮,佳人影只,果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紧绷的肩舒展开来,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一松,一直覆在娇容上的那把画工精美的玉柄镶红宝的宫扇终于掉落在地上,激起尘香阵阵。
烛光明灭,两道凄清的泪静静地在玉颜上流淌,蜿蜒成脂香粉浓的凄清长夜。
她转回身去,推开一侧的鸳纹云窗,任凭游华银辉流转而入,结成一缕清霜,凝在秀丽的眉际。
沛王李贤素来雅达,府内遍植梧桐、木槿诸树,蔓藤连荫,暗香漪兰,更兼得月色旖旎,本为长安胜景。
然而窗内的一双清丽眸子却无心眼前的景色,只抬眼望向远处太极宫的方向,芳心含忧:夜漏更长,转眼秋近,那温和的白衣少年在高寒的琼楼玉宇之间可也能安然入睡?
只是,我心长忆君,君心未可知,
所思之人,又如何不得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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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镜初开,晴明映鬓影。
穿过重重院落,新为人妇的女子轻移莲步,婷婷袅袅,转入宽敞明亮的轩室。
伊人如白露,清浅若芙蕖,这便是沛王妃房漪云眼见着新人进门来时的所思所想。然而高贵端庄如她,也只是端坐在上,含笑着打量起夫君新纳的这个媵妾。
晓云进了门,并不抬头,只俯下身去,福道:“奴婢晓云见过王妃。”话语清幽幽的,犹如其人,并不张扬。
房漪云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快快起身,既是一家人了,妹妹也不必客气。我往日在母后身边见着的时候,便在想妹妹是那天仙样的人儿,也不知日后要便宜哪家的公子呢。不想,倒进了我们沛王府,这果真是姻缘天定,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会呢。”说罢,便掩口笑了起来,头上华贵的钗环随之轻轻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旁侍立的婢女沁儿却只盯着晓云看,脸上的神色也不大自然,似乎含着几分不满。
晓云被看得心乱,只得低下头,怯声说:“奴婢不过蒲草之姿,身份低微,又哪里比得上王妃?”
此话虽是奉承,却也并非虚言。当初沛王妃出阁前也是长安城里出名的美人,多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鹜,提亲的人几乎把房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房家的小姐却一直不应允。然而,当高宗皇帝准备替六皇子李贤挑选王妃的时候,房家却第一个将女儿的画像送到了大明宫的龙案上。
房漪云笑了笑,随即笑道:“妹妹且坐,你我当好生聊聊。”
说是要好生聊聊,却也不过是些沛王府里的陈年往事罢了。然而沛王府也是新建不久,因而聊到最后,两个人也都没了什么话题,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房漪云笑了笑,转过话头:“看我忙乱的,竟忘了给妹妹见面礼呢。”
晓云一低头,声音细若飞蚊:“奴婢不敢。”
“王妃,您怎么忘了?当初在刚嫁给王爷的时候,您给皇后娘娘敬的第一碗茶就是晓云煮的,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宫里的丫头呢。既然早就见过面,这见面礼倒也可以免了。”婢女沁儿忽接口道。
沁儿本是房漪云陪嫁过来的丫头,素来伶牙俐齿,此时见这个新嫁进来的晓云出落得像一把水葱似的,自然是要刻意地多针对她几分。
房漪云听了只一皱眉,吩咐道:“你这丫头,哪有这样的道理?还不快去将王爷去年送我的珠串取来?”
沁儿嘟着嘴出了门,不多时取来一只盒子,内里盛着一串明灿灿的珠子,耀如星辉,果然是上好的珠子。
房漪云将珠子递到晓云的手上,笑道:“这是旧年王爷派人从南海带回来的,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算是个稀罕的物件,妹妹便留着用吧。”
晓云忙推却道:“既是王爷亲自送的,晓云又如何敢用?王妃还是收回吧,奴婢承了王妃的情便罢。”
“你算是什么东西?前脚刚进了府,后脚倒先托起大了,难道咱们王妃还用得着你承她的情么?”沁儿听了便又起嘟嘴来。
晓云听了也不争执,只垂头道:“奴婢不敢。”
“沁儿,不得无理!”房漪云轻斥,又拿过那珠串,亲手套在晓云手上:“妹妹放心戴吧,不过一条串子而已,算不上什么。”
“那是自然,王爷每次给我家王妃的都是最贵最好的,我家王妃出身名门,不比那些出身低贱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这一点小东西在她眼里自然算不上什么。倒是晓云姑娘,你日后却要细心保管了,莫要被这珠子晃花了眼才是。”沁儿又是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也不理会晓云正六品的媵妾的身份,竟直呼其名,讥笑起晓云的出身来。
晓云低着头,谢过房漪云,便告辞出门,心里涩涩的,颇有苦意:她虽出身低微,却是武后身边最得宠的婢子,就是后来到了太平公主身边,也依旧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如何遭逢过如此境地?
虽心绪难平,她却只低垂着螓首,缓步向外。一不留神,竟撞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她一抬头,见是沛王李贤,忙福身见礼:“奴婢见过王爷。”
李贤笑了笑,扶起她问:“昨夜睡得好吗?可还习惯?”
晓云点了点头,面色红红的,待要说话,屋里却传来沁儿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进二人的耳中。
“呸!什么媵妾?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也不知凭了什么狐媚子的功夫,倒唬得王爷亲自给迎进门来了……”
李贤不由转眼看向晓云,那姣好的容颜如同褪色的陈年画卷,形成一道苍白的影子。
他一凝眉,便拾起晓云的手,拉着她走进轩室。
房漪云不曾料到李贤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忙起身见礼。
李贤摆摆手,指着沁儿说:“晓云新入府,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心的人,不如便把沁儿派到她房里吧。”
沁儿一听,顿时脸色一变,跪了下来:“王爷,奴婢是王妃娘家带来的,府里的下人众多,王爷再选一个给她吧。”
李贤听了便问她:“你既进了我沛王府,便已是我王府中人了。怎么,本王的话便做不得说,一定要你家王妃的话才作数吗?”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却偏偏看得沁儿心下慌乱,不敢再争辩,只求助地望向房漪云。
李贤却不等房漪云开口,便又一摆手,笑盈盈地说:“母后甚是宠爱晓云,特意吩咐我要好生照看于她,切不可怠慢。你也需记下此言,若惹恼了新主子,本王自不会轻饶你。”
说着便又拉起晓云的手,转身向外走,口中笑道:“云儿,今日天色正好,我且带你去城外的芙蓉池转转。”
房漪云听了,身子不由得一颤,顿时花容失色:曾几何时,这云儿的专属爱称,竟也易了主?
绕出轩室,晓云便小心翼翼地抽出手,低头说:“谢王爷方才解围,奴婢感激不尽。”
李贤笑了笑,也不勉强她,只淡淡地说:“你是本王亲自求娶、父皇御笔亲封的媵妾,日后不可再自称‘奴婢’了。”
“是,奴——”
李贤闻言便低下头,笑着看她:“那么当卿自称为何?”
“妾身……”她脸颊微红,只觉他的笑宛若春风,一直吹到她的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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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娥撒玉露,一抹月华染上了沛王府里的柳梢头。
沛王府的红烛静悄悄地燃起,沁儿不情不愿地送了一碗莲子羹进来,便转身走了出去,再不肯理会其他。
晓云走到临窗的梳妆台前,犹豫了再三,才打开了桌上的一只漆木镶金的盒子。
半开的盒子里,赫然有一串润如凝脂、色若皎月的珠子静静地里面,映得手臂上挂的那串房漪云上午送的南海珠子顿时失了颜色。
一双柔荑颤抖着,抚过明润的珠子,眼前仿佛便真的出现了那白衣的少年,依旧谦和温柔地笑着,将跌在地上的她扶起来,细心地拂去她身上的尘土,和声问道:“可有伤到?”
东宫的杨柳绿意深浓,她逆着明媚的阳光看过去,俊雅的少年正淡淡地笑着望住她,腰间明黄色的带子上缔着莹润美玉,流苏轻扬。
“明年母后便要赦放宫人了,你家中还有可托之人吗?”
她听了这话,神色便暗淡下来,秀眉间结了淡淡的丁香结:“奴婢家中高堂早故,兄嫂皆恶,再无可倚之人。”
“既是如此,到时你可愿留在这东宫?”少年笑了笑,温言问她。
“太子殿下——”她惊住。
那一年,东宫的木樨树下,浮香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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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落了又落,金乌升了又升,转眼便又是明媚的清晨。
晓云睁开眼,却见沛王李贤正站在床边,身上的锦衣华服在晴朗的阳光下映射出淡淡的金光,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她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
李贤却笑了笑,安抚道:“我刚进屋,见你还睡着便没有惊动你。”
晓云点了点头,抱着被,缓缓坐起身来,怯生生地问:“不知殿下有什么事?”
“你且梳洗一番,一会儿随我入宫。”李贤说罢,便转身走出门去,只留下晓云怔怔地坐在床上,面色犹自绯红。
天色初亮,车马一路便赶往大明宫去。
晓云这才记起,今日原已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了。
她高堂早故,家中在长安更无亲眷,因而成亲那日也只是从皇后的宫里抬出的轿子。皇后娘娘素待她不薄,故而这三朝,便果真该当去拜谢的。
进了宫,叩拜,敬茶,打赏,依例而为。
武后见了,只说三日不见,她却愈发的清瘦了,想是沛王照顾的不好。
她听了忙替李贤说好话,武后却一挑凤眸,笑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才进了沛王府三日,就已向着自己的夫君了。”
一句话,说得她脸上红云浮动。
出了宫门,李贤仍要往殿前议政,便命长生送晓云回府。
晓云只说自己惦念旧时在宫里认识的姐妹,想要找人叙叙旧再回去。李贤便点点头,命长生载着晓云往太极宫去。
太极宫原为旧时的宫室,此时宫内并无众多妃嫔,因而倒有大半的殿宇是空着的。东西两侧,便分别是东宫和掖廷。
她要长生将车子停在宫门口,便一个人往内里走去。
朱红的宫墙环着巍峨的东宫静静地伫立在东侧的鸣鸾阁的重重檐宇之后,她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自那朱红的宫墙蜿蜒而出的那一抹绿意,轻轻地叹了口气,才往西面的掖廷走去。
宫里是非多,经过鸿笙殿的时候,晓云便恰好听到两个宫人凑在一处闲谈。
一个小宫女悄悄地问:“喜公公,听说公主身边的那个晓云嫁到沛王府里去了,可是真的?”
“是啊。”喜公公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我明明听说那个晓云随公主去周国公府的时候被贺兰公子给糟蹋了,怎么沛王殿下那么好的人,偏要纳一个不清不白的人做媵妾呢?”
“这种事也是你敢随便说的?若被旁人听了,仔细你的舌头!”喜公公忙一整神色,斥责道。
小宫女吓得满腹的心慌,又委屈又好奇,眼里倒含了几分泪光。
面色惨白的晓云倒退了一步,不声不响地自鸿笙殿的另一侧绕了过去,才涂了丹蔻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渗出一抹浅淡的血色。
试问,悠悠之口,谁又能轻易堵住?
晓云初入宫的时候,便被分在掖廷,因而对于内里的道路倒也熟悉,不过几个转弯便到了旧时住的那间屋子。
她放缓了脚步,眸间染着清泪:这故迹自是可寻,只是故人却早已不在了。昔日一起入宫的姐妹们或走或亡,又该到何处去寻?
正自愁思,眼前的门却被悠悠推了开来,内里走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圆圆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起她来:“大姐姐,你是在找人么?”
她看着眼前冰雪聪明的小女孩,笑了笑:“我以前在此地住过,今日路过,便顺道来看看。”
小女孩听了便拍着手,稚声稚气地笑着说:“那大姐姐就进来坐坐吧,正好我娘才煮了些茶,好香呢。”
“好啊,”晓云弯下腰,拉住小女孩的手,“那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眼中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汩汩地流淌过她的心田:“我姓上官,娘叫我婉儿。姐姐,你呢?”
轻风拂过,禁锢在高墙内的掖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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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府,书房。
晓云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泪眼婆娑。
李贤放下手中的书,问她:“这是怎么了?倒哭成泪人似的?快些起来。”
晓云摇了摇头,纤柔的身子依旧匍匐在地上,樱唇颤抖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妾身……妾身已然有了……有了身孕……”
一句话,整个书房静若无人,听不到半丝声响。
李贤的手颤了颤,半响,才笑道:“既是如此,便更该回去好好将养,你怎么倒哭了?”
“可是……可是那孩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