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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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淑却只是冷笑:“武大人只命我替代你做庐陵王妃,至于庐陵王的病症却不是我的职责了!”
颜淑说了一句不是她的职责,便轻飘飘地撇开了自己的关系,径自回她的茅屋里歇息去了。
我对着晕沉沉的李显发呆,头脑中转过当初在韦家的墙上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明朗少年来,心里茫茫然,没有了知觉。
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那个曾同朝夕相伴的人,是那个给了我最大的宠溺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这一切剥夺走的人。
我虽不爱他,却依旧无法恨他。
时光如流水,我又怎么能眼见着他一点点枯萎,消逝如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那个被武承嗣丢到小院里替代晨吟的女子吧?
☆、还剩下多少真心?(晨吟述)
当我还在洛阳的时候,苒苒曾问我李贤是不是死了。
我大哭了一场,却依旧告诉她没有。
很多事情我不相信,因为我不曾亲眼见过。不曾见过,便还有希望,人生若是没有希望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如今的我心中所存的,便也只有这一点的希望,令我不至于无所寄托。
房州不比长安,庐陵王府更比不得当年的东宫,少数的几个下人也不过是官府派来监视废帝的棋子。
李显依旧昏睡着,偶尔清醒的时候,见了我,也只以为是在梦里,便无异状。
我见到他此时的情况,不由心里焦急,左右又无办法,只得去找颜淑。
此时的颜淑正坐在自己的那间茅屋里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我望着她,她的脸对我来说就像是另一面镜子,深深地映照着我自己。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一面抚弄着自己新梳好的发髻,一面问我。
我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见周国公。”
周国公,就是大冰山武承嗣。我虽然不想见他,却只有通过他才有办法救得李显。
“那就自己去见,你找我做什么?”她放下铜镜,冷冰冰地问。
“你是他派来的人,自然容易找他。”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现在自然没法找到苒苒,那么能够见到大冰山的途径也就只有这一条了。
不料,她却面色一冷,硬邦邦地说:“你以为一枚已经被人丢弃的卒子还有那样的资格吗?”
清冷的泪花在她的眼中弥漫着,氤氲着,却偏偏不肯落下,只在朱唇漾起凄凉的弧度:“他对我早已是不屑一顾了,我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他?”
见大冰山的这条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整个“庐陵王府”又全都处于各方的监视之下,不禁无法派人往神都送信,就连请个医生入府诊治也是做不到的。
因而我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李显一天天憔悴下去,全然无计可施。
府里只可以有一个庐陵王妃,我早已离开李显,现在的王妃便只能是颜淑了。
我在脸上蒙了一块布,对外就说自己的脸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羞于见人,只好用布遮住。
府里的那些探子见了也无不叹息,因而对我也多有同情。而那一晚见过我样子的样貌的点翠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猜想是颜淑暗地里下的毒手,因而每次见了她心里都不大舒服。
东宫旧人如纪菡若、罗纱和何知韵依旧留在府里。一年多的光景,除了菡若早先替李显添的那个女儿,竟又多出了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是她们几个所生,我也分不大清楚,只是远远地躲开她们,眼望着那些孩子,不由自主地用手抚着腹部。
一年不见,小重照也长大了许多,脸上依旧粉嫩嫩的,却只是一个人躲在墙角不大吭声。
我记起当初苒苒一直不大亲近他,再联想到现在的处境,心里也不是滋味,却想不透其中的缘由,只经常偷偷从厨房里拿些吃的给重照。他接过也不大吭声,只是埋着头猛吞了几口,又默默地把剩下的一大半塞到怀里去。
我问他为什么不全吃掉,他就说红着眼睛说要留一些给宁儿。我一阵心酸,抚着他的头说不出话来。
算起来,宁儿还是我和李显的第一个女儿,只是我却在她出生后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她,对于她,我也是一直心存愧疚的。如今见到重照对她这么好,原本纠成一团的心才疏松了许多。
然而这座院子里,令我心结难舒的人却不止这些,还有菡若名义上的大女儿念情——那个李显当初在李贤住的宫里抱回来的女孩。
见人思故,心里存着厚厚的思念。唯有他没有死的希望依旧激励着我,令我看得更高,走得更远,不断用脚下的步子丈量自己何时才能到达那个有着他的彼岸……
颜淑虽替代了我成为庐陵王妃,对于我留下的一双儿女却并不亲近。幸亏小重照本就生性乖巧,明明自己年纪还幼,却对于比自己的宁儿百般照顾,全然如成人一样。
然而他年幼却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童,依旧天真浪漫,有着一颗最为纯真的心。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却又担心被人识破身份,只得躲在暗处偷偷看他,有时遇上四周无人,就依旧塞给他一些吃的。
混得熟了,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缠着我,叫我晨姨。我听了这个称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问他这院子里这么多的人,为什么单单同我亲近。
他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晨姨有一双和娘很像的眼睛。如果不是脸上有伤,一定会很美。”
孩子的话天真无邪,不加一丝一毫的掩饰。我听了这话,差一点落下泪来,只好更加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最后的珍宝。
小重照缩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娘以前待我很温柔的,总陪我玩。后来爹爹病了,她也不像原先那样对我了。”
时光像是静止在了这个满是阳光的午后,我抱着重照,心里一点一滴地出现的都是过往的影踪。
“晨姨,你说爹爹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孩子稚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渗过午后遮荫的叶片,爬过墙上的蔓藤,刺得我心疼。
我抱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远远望着地上一蓬有些枯萎的荒草,心里更是荒凉起来。
如果我有竹蜻蜓,就可以用它直接飞到洛阳去找人帮忙,解救李显所剩不多的时间。
然而我终究不是卡通片里的大熊,情急的时候也没有多啦A梦的诸多宝贝帮忙。因而眼看着李显的情况越来越糟,却无法做什么,只能留在这里每天趁他醒来的时候喂些粥水,维持他的生命。
重照看着难过,我的心里就更加地难过,翻滚着,像是走到了另一场末日。
因而,当墨函从天而降地出现在这座院落时,我的心情已经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述。
此时的墨函,便是太医院有名的马秦客马太医。府里的那些暗探见了他,都低头叩见,倒比见李显和颜淑时要恭谨得多。
墨函穿过人群,稳步经过我身边,身上的官服高贵异常,再不是当初那个在韦家做教习的寻常武人。
我张了张嘴,本想要叫他,却又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便灰溜溜地退到后面去,隐在人群里。
当初在太极宫,我身中武后赐下的剧毒,救我的便是他。
到了东宫,菡若在暗地里害我,救我的依旧是他。
这天下总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救我于万难,令我重生。
李显的病因为墨函的到来迅速稳定了下来,面上虽依旧苍白得没有血色,却已可以略微进食,不再整日地昏睡。
我端了一碗粥给他喝,他皱了皱眉,沙哑着声音说:“本王天天吃粥,毫无味道。”
我听得哑然,想起当初在东宫的时候,他最喜欢吃小栗子做的香獐肉和烤鹿。比起那时的锦衣玉食,现在的差距无疑是大了许多。
他那张标志性的圆如银月的脸不知何时已渐渐地瘦削下去,双颊深陷,再不是我在韦家初次遇上的那个明朗的圆脸少年。
我深吸了一口气,答道:“马太医吩咐过,殿下病体未愈,不宜吃过于油腻的食物。”
他笑着摇头道:“我不是要肉食,只想吃一块馒头,再加上一碟子花生。”
然而,即使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在府里也是没有人理会的。厨房轮值的厨娘漫不经心地听完我的转述,就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灶上的火已经熄了,他要是想吃,就叫他自己来做好了。”
我默默然想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自己和面蒸馒头。我最不善做饭,勉强揉出的面团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小重照也不知从哪里跑了来,一听说是他父王要吃馒头,也露胳膊挽袖子地帮着忙活起来。
所幸早先在季衡身边的时候倒是学过怎么生火,因而在小重照自告奋勇的帮助下,两个人很快就点起火来,把一笼勉强可以看出是馒头的东西放了上去。
我累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小重照笑眯眯地凑到近前,稚声稚气地指着我的脸说:“晨姨,你把脸都弄脏了!”
我伸手在随便抹了一把,看了看小重照,不免也笑了起来:“还说呢,你这小鬼不也是蹭了一脸的炉灰?”随即伸出手来,坏心眼地在他的脸上抹了两把。
“晨姨使诈!”那小家伙自然是不甘,哼了哼声,一下子扑到我怀里,也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在我的脸上涂抹起来。
我察觉不秒,才要抵抗,脸上的布却已经被那小家伙抓了下来。他摸了摸我的脸,喃喃地说:“咦?晨姨,你不是说你的脸上有伤吗,我怎么没……”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然后是满是孩子气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响起:“娘——”
我紧紧地抱住他,脸上泪痕遍布,说不出一句话来……
即使再懂事,小重照也不过是一个本该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孩子。却偏偏要经历这么多,这么苦。
而我,身为他的母亲,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送馒头过去的时候,李显正半卧在床上发呆,见我进来,才回过神来,坐起身问我:“王妃在哪里?”
我望着他那张瘦削的脸,心里一痛,答道:“奴婢不大清楚。”
他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坐到桌前抓了一只馒头,狐疑地看了眼那惨不忍睹的造型,问我:“莫不是府里的厨子告假了?”
若是从前,我一定会一拳打得他右眼乌青,然后趾高气扬地宣布这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美味。
然而到了此时,我却已然没了那样的心情,只低头道:“回殿下,奴婢没找到厨娘,就斗胆自己做了,如有不精,望殿下海涵。”看我,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可以满口文邹邹的官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却不理会我的说辞,忽一抬手,抓住我的手腕,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我慌忙低下头,避开他依旧明亮的眼睛,口中道:“回陛下,奴婢是夜里思念自己的夫君,情难自禁,所以哭了一夜。”
“夫君?”他看了看我隆起的腹部,问我,“那你的夫君现在何处?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低下头,心里浮现出那道飘然而落的白衣,便说:“奴婢同夫君路遇匪人,夫君不幸坠崖,奴婢苦寻不得,只好投奔王府,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夫妻重逢。”
他皱了皱眉问:“令夫已然坠崖,你还那么确定他一定还活着?”
“会的,一定会的。”我那么确定,那么确定。
李显为人一贯粗心,然而墨函却比他敏锐得多。
到这里十多天后的一个夜里,他便在暗地里堵住我,伸手摘下了蒙在我脸上的布。
“我早该猜到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他眉目安稳地看向我。
我听了就苦笑着说:“如果是一个月前,就连我自己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来这边。”
他凝起眉头,流畅的下颌微微上扬:“扬钧前些日子告诉我,叶静能夜观天象,算得你会来此,所以我就自请来房州。”
小镜子?那家伙本来就是山大王的手下,根本用不着看什么星象就能知道我的下落。
我扁了扁嘴,却依旧抬头看墨函:“墨函,谢谢你,如果你没有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句话,是真心的。
只是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真心,可以被人一次次地欺骗。
曾经的那个付晨吟很单纯,可以相信很多人,可以不问对错,可以不刨根问底地简单生活着。可是经历的越多,就越难以相信。难以相信自己会遇上百分之百对自己好的人,难以相信对自己好的人就不会欺骗自己。
比如墨函,如果他不是山大王的人,杨钧和叶静能会那么轻易地告诉他我的去向吗?
这天下,怎么会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肯于委曲求全地屈居在太医院里做一个小小的太医?
可是墨函,你已经是我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不信你,我又该信谁?
直到这一刻,我才那么的羡慕曾经的那个无忧无虑的付晨吟,羡慕那段曾经欢快流畅的时光。
那段时光里有脾气火爆的小栗子,有阴险狡诈的小镜子,有沉稳寡言的墨函,有明朗欢快的小飞飞,还有历经波折却无法终成眷属的那个人。
时光荏苒,褪色成过往的记忆。
我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墨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问:“墨函,你同那些人是不是早有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
☆、一碗蛋炒饭引发的血案(晨吟述)
墨函对我说,何必委屈自己,留在这里徒添感伤?
我不说话,只低头摆弄着手指头。
他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我只好苦笑,如果不是他们,我何必要来这里?
墨函曾经是山大王的手下,曾经是,但现在不是。这就是他说给我听的话。
我听了,也就信了,再不多问他一句。
内心里的某处总是觉得墨函于我是似曾相识的,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是存在着的,所以才可以一直信任着。
我将这感觉讲给他听的时候,他就笑着说是因为我曾经的失忆。
可是我知道不是,之前见过他的韦舒颜是苒苒,我又怎么会见过他?
很多事情终究找不到答案,然而我却知道,我虽然不是动画片里的大熊,墨函却一定是我的多啦A梦。
他用自己那双神奇的手,医好了病入膏肓的李显,又用自己坚定的意志治疗着我心里绝难痊愈的那些伤疤。
怀孕的女人最是贪吃,一到晚上,以往不大吃的梅子到了此时就成了我的宝贝。
幸而住进庐陵王府的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冰山美人替我买的那一车梅子不知何时已被人挪到了我住的这小半间草屋里,像小山一样摞得老高。
我顿时欢呼雀跃,差点以为仁慈的主见我孤苦无依,所以打算派圣诞老人来拯救我。
然而,圣诞老人没有来,山大王倒先找上了门来。
这次的他虽然不像以往那样前呼后拥着,却依旧躲在黑暗的阴影处,让人看不清样貌。我不禁怀疑他是我的某个熟人假扮的,不然怎么会每次都特意掩住自己的容貌?
想到这里,我撇了撇嘴,问他:“喂,我说山大王,你不会是长得太丑,所以才不敢让我看到你的样子吧?”
“本公子会面貌丑陋?”他显然暴跳起来,猛地向前走了一步,随即又顿住脚步,懒散地笑道,“小丫头,修想用这招来激我。”
我听了,就一偏头,斜睨着他说:“如果不是长得不好看,你何苦总要躲在人后?一定是左眼大,右眼小,蒜头鼻子蛤蟆嘴,满脸的麻子配上一道长长的伤疤——”
如此这般一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