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 作者:蓝艾草(晋江金牌vip2012-09-02正文完结,平民式的温情)-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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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抠自战后在床上躺了也是近半年,如今倒可以拄个拐杖缓缓走动,今日天气好,索性也跟着雁儿前来裴家。老郭头跟着他,时不时扶他一把,取笑了他一路。
这些人齐齐前来主院拜见苏阿妈,都将两位老人当成了敬重的长辈。苏阿妈半辈子都不曾被这么多人恭敬,一时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好在军中出来的人都是豁达的,不拘老人家说些什么,总是笑呵呵应对,气氛一时和乐无比。
最后来的是铁家父子,昨日裴东明便支使了小厮生儿去下帖子请,小铁晚上自学堂回来,听闻义母不但未离开响水城,义父也回来了,兴奋的半夜未睡,第二天一早便催着老铁去学堂替他请了假,吃过了早饭便过来了。
他被老铁牵着进门来,一见裴东明纳头便跪:“孩儿见过义父!”
裴东明被他这一跪给跪愣了,书香赶了过来牵了他起来,又拍了他膝上的土,与老铁打了声招呼,便牵着他往房里去了。
“今儿义母带你去见祖父祖母。”
小铁好奇:“义父的爹跟娘来了吗?”
书香摸摸他的脑袋:“你义父被两位老人家救了,以后小铁来了就要叫袓父袓母的。”
等到小铁真的跪在苏阿妈面前磕头,口称‘袓母’,倒使苏阿妈一时百感交集,险些流下泪来。
她这把年纪了,从来未曾想过还有人会称她作袓母,当下拉着小铁的手便不肯再放,从身上摸了两下,心里惭愧,竟然连个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书香早知今日会有不少孩子过来,也替苏阿妈准备了见面礼,几个小姑娘们全是一对银镯子,小铁是一对银子熔的小兔子。
这会子她朝兰萱使眼色,兰萱去她院里将这些东西端在漆盘里拿了过来,道:“老太太前两日便替哥儿姐儿们准备了见面礼。”说着将那对小兔子递了给苏阿妈。
苏阿妈心头一暖,暗道书香贴心,就势将银兔给了小铁,又将四对镯子分送给赵家跟郭家的几个女孩儿们
小妞子这些日子不曾见过小铁,当下拉着小铁要出去玩,到得门外面,鬼头鬼脑朝里面瞧了一眼,趴在小铁耳朵边商量:“铁子哥,我送你一只镯子,你的小兔子送我一只?”
小铁拿着这银兔子瞧了两眼,只觉可爱无比,当下忍痛给了她一只,“我不要你的镯子,你只要好生待我的兔子,不要将它换糖吃了就好。”
小妞子赶紧接了过去,装进自己随身的小荷包里,捂着荷包口郑重答应:“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临近午时,到了开宴的时间,大家一起到了预订的酒楼,三层的酒楼当日坐的济济一堂。
不止是交好的这几家,还有军中当时与他一同杀出重围的将士们,听得他还活着,齐齐来贺,意义又自不同。
这一顿酒宴直吃到了傍晚,客栈掌柜帮忙记礼簿,生儿收贺银,到得众人散尽,裴东明前去结帐,那掌柜笑道:“酒菜钱早被城守大人结了,大人说今日是贺裴大人回营的洗尘宴。”
裴东明今日喝的也有些高了,兀自失笑:“今日这事办的……”别人出钱他来收钱子。
生儿见他摇摇晃晃,赶忙来扶:“老爷要不要歇歇再回去?”
裴东明被这称呼又惊了一回,被少年扶着回到了家。
今日苏阿爸在酒桌上也被众人挨个敬酒,灌的有了八分醉,秋芷烧了解酒汤端进去,苏阿妈喂他喝了,还将今日有了个孙儿之事讲了,引得苏阿爸也笑:“想不到这么快连孙儿也有了。”
苏阿妈又讲起书香连所有来的孩子的见面礼都早准备好了,又慨叹一番,“这孩子真是贴心,要是我的亲闺女该多好。”
被苏阿爸取笑了一回:“我看你这老婆子越老越贪心了。如今这样住在一起,对我们又周到,也不比亲闺女差了。”
苏阿妈顿时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反倒是裴东明一路走回来,今日又实在被那帮人灌的猛了,那情绪便有些掩饰不住的低落。回房的时候书香正坐在桌前算今日的贺银,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封递了过去,书香打开来,一个是五两,一个倒有一百两之多,不禁吃了一惊:“这又是谁的”
礼簿上根本没记这两个红封。
裴东明捂着脑袋往床上倒头睡下去,“不……不记得了。”其实这个五两的是一个军士的,那一百两的却是贺黑子托这军士捎过来的,他们两夫妻今日都未曾来。
他怕说出来让书香伤心,但贺黑子的贺银又不好不收,索性就推说不记得了。
今日人又多又乱,不记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兰萱端了解酒汤进来,书香喂他喝了,见他醉的厉害,绞了帕子去给他擦脸,只擦了两下,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双目奇亮,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哑声道:“香儿,要是……我不当官了,你可会怨我?”
书香一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要是我不当官,你也做不了诰命夫人,你可会失望?”
书香见他这般认真,当下摇摇头:“怎么会?这官如果你不想当也没什么,只要你能挣来银子,别饿着我就好。”
她想起曾潜投敌,今上借着曾潜之错连根拨起了江淮盐道的蠧虫,这一城百姓与拼死守城数十年的将士们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过蝼蚁。
这官,不做也罢。
裴东明万料不到她这般的通情达理,问都不问便赞同他的决定,心中激动,铁臂一勾便将她勾进了怀里,没头没脑亲了起来。
书香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头疼,使劲要往旁边躲,“走开,你一身酒臭味儿……”
“你居然敢嫌弃为夫?”裴东明变本加厉的亲了下来:“让你嫌弃……让你嫌弃……”
院子里,兰萱羞的满脸通红,匆匆跑了出去。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何夫人不肯让她在这院里侍候。
☆、97、敢为人先
夫妻俩关于做不做官之事,此后倒无暇再细论,书香偶尔想起,那夜大约是裴东明喝醉了发几句牢骚吧。
她家向来信奉民主和平,裴东明从来不干涉她在家折腾,因此裴东明的任何决定她除了举双手赞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想法,比如飞黄腾达锦绣前程之类。
当一个家的经济来源需要依靠另一个人用性命去搏的时候,功名前程对她来说真的就不是是最重要的了。
她如今至大的心愿不过是平安度日,共偕白首。
他们买了这个宅子,家中人手紧缺,打扫首先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好在秋芷与兰萱还有生儿都是手脚勤快的孩子,每日洒扫院落自有他们按部就班。书香与苏阿妈都将自己的房里收拾干净了,也省了两个丫头受累。
至于做饭,多是书香主厨,苏阿妈跟两个丫头打打下手。
她在家盼了半年,如今裴东明好不容易回来了,每日喂饱了裴东明便成了她生活的一大乐趣。
苏阿妈只会些北漠草原吃食,与大夏吃食截然不同,来了这些日子,书香也生怕两位老人吃不惯大夏饮食,饮食上面尽量请教苏阿妈,哪知道两位老人倒是很喜欢书香做的饭菜,连说可口。
书香瞧着两位老人用饭之时都是心情愉悦的样子,特别是苏阿爸的饭量不输裴东明,又极喜欢她煲的汤,每日总要多喝一碗,她便逐渐放下了一颗心。
裴东明在家陪了书香两日,被她拖着换了粗布短打去后院干活,直惊的秋芷与兰萱张大了嘴巴。
她们从前的主家老爷是文官,正职虽是正五品的同知,闲来赴个花宴,吟几首诗,说起来舞文弄墨可算是他的副职了,可若是非要他扛起锄头下田,那真是太难为他了。
更何况,还是被自家夫人催逼,恐怕当场不甩出一本《女诫》夫人脸上去,也要扔一张休书过去了;哪比得上如今的裴大人,由着夫人一路拉扯到了后院,划拉出一大块地方来,这位便跟个勤恳的老农似的按着夫人的指派一锹一锹的翻起了后园,还要听得夫人在旁吆喝:“浅了浅了,往深挖……”完全是一副对待佃农的气势。
秋芷疑问的目光朝着兰萱瞟了过去,昨儿夜里老爷惹的夫人不高兴了?
兰萱红着脸轻轻摇头,这两位从日到夜蜜里调油一般……恐怕昨晚都不知道‘胡闹’到几时了,今早我去端了洗脸水去时,夫人还睡着呢……
秋芷秀眉紧锁,那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两丫头一时里恐是夫人恼了老爷,都上前去要跟裴东明抢铁锹,表示这些事自有她们来做,“老爷跟夫人尽可以去歇歇……”,反被裴东明一板脸,令她们自去忙碌。
向来脾气温厚的老爷发起怒来自有一股吓人的气势,两丫环缩着脖子回前院去了,一旁的书香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嘴里一点也不客气:“老爷生的这般皮粗骨壮,竟然还要丫头来怜香惜玉……啧啧……”
裴东明作势扔了锹便要来挠她痒痒,“今儿老爷就好生将夫人怜香惜玉一回……”见书香露出怯意,脚下已经作势要逃,他不禁朗笑出声。
夫妻二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脸上都挂着蜜样笑容,相对而笑。
二人都是从来不曾被人服侍过的,奈何秋芷兰萱做丫环做的太过尽责,张口便是‘老爷夫人’,二人每每被这俩丫头称呼,都要去瞧对方的脸,都生出一个已经满脸褶子,另一个白须飘然的感觉来……
说到底,他们还是习惯了关起门来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裴东明被书香吆喝着连着翻了两天的地,第三天上头便被罗四海从后院揪走了,只来得及换了件夏袍。
今日生儿一日便帮苏阿爸提着药箱出去了,门口也无人通报,因此罗四海倒是一路直闯了进来的。
自苏阿爸做了兽医,裴东明便从外面木器店寻人订做了一个小药箱,苏阿爸瞧着趁手,也未推辞,当日便往这药箱里填了许多要用的药材及针刀用具。
书香想起医馆大夫也有带着药童的,便支使了生儿给苏阿爸背药箱,苏阿爸不肯,拗不过她,只得随生儿去了。
罗四海撮了裴东明出来,一路催着他快走,将他好一通数落:“……都知道你离家日子久,回来陪媳妇几日也尽够了。怎的也不问问公事?我们忙的四脚朝天了,你还有空在家种菜?既然你这么喜欢种地,那垦荒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了……”
一路唠唠叨叨,一阵风似的去了。
裴东明撂了挑子,书香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动手。
如今郭大嫂子家离她家也有段距离,平日串门也不够方便,秋芷兰萱都端是茶递水惯了的,洒扫院子做些粗活都已勉力,整地种菜实在力有不逮。
苏阿妈在旁瞧的有趣,也想下场试炼,被书香坚决制止了。——她一把老腰,放了一辈子羊,忽然之间下地,要是闪了腰可如何是好?
老人家一辈子闲不住,如今到得大夏,骤然闲了下来,手脚都没地方搁。书香干的大汗淋漓,抬头瞧着苏阿妈略有些寂寞的神情,略一思索便打定了主意要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这天晚饭裴东明不出所料的没有回来,书香叹一口气,想到他回来才陪了自己这几日便不见了人影,暗想着回来要怎么折腾他一回,一边陪着苏阿妈跟苏阿爸吃晚饭。
她今日累了一天,很久没干活了,此刻手足还有些打颤,晚饭还是秋芷与兰萱下厨。
吃过晚饭以后,她便揣了一两银子去寻生儿,要他明白买些东西回来,生儿跟着苏阿爸出门方便,听得主母有令,哪有不从之理。
等到裴东明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夏袍都被汗浸透了,鞋上全是泥点子,比今儿干了一天活的书香还要累上几分。
“夫君在家不肯种菜,难道跑外面垦荒去了?”
她不过是打趣一句,哪知道裴东明在她颊上偷香一口,满目笑意:“娘子莫非能掐会算?”
书香还真没说错,裴东明今日被罗四海带走,二人到得城南便乘了一车马车往城外赶。
自战后两国交好,互通贸易,边疆又大裁员,许多退籍士兵得知可以在本地落籍垦荒,都往南城外涌去。
响水军东西两边皆是山,外乃是戈壁滩,唯有南城外原就有本城百姓的良田,说是良田,若碰上年成不好,颗粒无收也是有的。
只是今年雨水不错,这些退籍士兵去南城垦荒,与本城百姓时有小摩擦产生,到得后来,人员太多田地不够,矛盾有增无减,每日里总有十几起要告到罗四海那里,请求主持公道,罗四海深感头疼。
再这般争论下去,朝廷的垦荒之策恐成了一纸空文,这些退籍之后又无收入来源,偏又落籍到响水的士兵本都是血性汉子,从前无事每日也要在校场斗上三回,如今没有了上官与军法压着,还不乱了套啊?
燕檀如今还管着军中许多事务,贺黑子跟老郭头忙着互市,罗四海掌管一府之事,每日里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给闹的焦头烂额,还是罗夫人出了个主意,道是裴东明在军中素有威名,不如将此事丢了给他去烦难。
罗四海一路拖着他到得南城郊,那边已经闹的快要不可开交,原来的百姓指责退籍军侵占民田,退籍军道是自己辛辛苦苦垦荒,只因两块地相连,如何便成了侵占民田了?
两边都吵吵嚷嚷不肯罢休,裴东明站在当间,退籍军当他前来撑腰,百姓生恐他心有偏颇,最后还是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只道这几日必定会寻出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才将此纷争暂时压制了下来。
如今回到家里,书香服侍他洗了个温水澡,又亲自去厨房端了热饭热菜回来,看着他边吃还紧皱着眉头思谋,在心里将响水地势过了一遍,沉吟道:“既然朝廷下旨垦荒,退籍军士又这么多,要么一路从城南往遥城开垦良田,要么在城北戈壁开垦,只是戈壁土质如何,还是要请熟农事的老农去瞧瞧……”
裴东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城南适合耕种的田地本就没多少,城北……数百年来谁见过在戈壁滩上种田的?”
书香回忆前世,好像记得有在戈壁滩压沙开荒的,那还是很久远的新闻,某日她对自己假期出游的区域太过纠结,于是翻看全国地域特色,就翻到了那条新闻。
戈壁垦荒,若是土质适合种植,一难在缺水,二难在压沙,但想到响水背靠香末山,她双眼又亮,以手沾了杯中凉茶,几下便在桌上划出了个响水地图,虽是水渍淋漓,但裴东明常年看军事布防图,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惊讶的饭也不吃了,要瞧瞧这小丫头讲出个花来。
书香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来,只简单指着城南道:“这一片都是良田,得益于香末山山中茂密林木,一年总也有些雨水。若说向遥城方向开垦,也不是不行,但边漠气候不好,初垦的田地没有足够的水灌溉,恐怕颗粒无收,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从香末山引水灌溉,另一个就是从一百多公里外引了江水过来……但后一种法子行不通。”
裴东明本来听的认真,结果她却道行不通,本就不抱希望,却见她手指直指城北郊,“戈壁滩广阔,此次退籍的兵士又不少,现如今又不怕再有兵祸,若能将荒漠戈壁变作了良田,倒不再怕土地不够。香末山常年积雪,若能引得香末山雪水灌溉,说不定行的通……”
男人眉头皱在了一处,似在认真思索,书香托腮望着他,一脸期翼:“其实夫君所说,百年来无人在北城郊垦田,那是因为百年战祸不断。如今……这个倒不足虑了……再说,无人做过不代表不能做……”话未说完,男人的眉头霍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