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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更鼓 (全)-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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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乔仲正将沾衣抓得更紧了些,嘿嘿一笑:“若将她放了,我还有命出去么?冯伯义,你莫用七绝秘籍引诱我,如今我落到这般田地,以这小妞做挡箭牌,兴许还能有条活路;若真把她与你那七绝秘籍交换,未出这殿门,老夫便要死在你的掌下!”

  冯伯义哈哈笑道:“乔老贼,难得这会你还有自知之明!好罢,反正这秘籍我已修习完毕,既然你不肯与我交换,留着也无用处,不如毁之,也算除去个惹是生非的劳什子!”说罢双掌一合,将秘籍夹在掌心,猛然发力,那书簌簌抖动,几片纸屑飘了下来,眼看整卷书就要变成一堆碎纸,听得乔仲正急喝道:“且——慢——!”

  其实乔仲正适才不过嘴硬,他向来好强争胜,冯伯义的武功原本不如他,能到目前这般出神入化的境地,全是拜这七绝秘籍所赐,如今他觊觎许久的这本秘籍就在眼前,教他焉能不眼红?

  冯伯义冷笑一声,将手中秘籍高高抛向空中,乔仲正见状便不由自主跃起去接,祐骋趁机上前将沾衣抢下。冯伯义料到乔仲正会这么做,于是也纵身而起,双掌其发,向乔仲正拍去。此时乔仲正已抓到秘籍,见冯伯义双掌拍到,忙拧腰侧转,欲避开这一掌,冯伯义岂容他闪躲,左袖疾翻,甩出乌金链缠住他的腰,随即迅捷贴身而上,不待他抬臂挡格,右掌闪电一般挥出,重重拍在他胸前。乔仲正大叫一声,秘籍当即脱手,人也坠落地上,他捂住胸口,连吐数口鲜血,喘息良久,勉强从地上支起半个身子,直直盯着拿回秘籍轻稳落地的冯伯义,眼内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声音微弱但语气不容置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冯伯义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不肯承认败在我手下也罢,做甚要用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搪塞?”

  乔仲正用力摇摇头,道:“你不必再装腔作势,你的相貌虽与他无异,内功路数也极其相近,但细细看来,你身形偏矮,嗓音偏哑,不过这些我起初并未注意,只道是冯伯义本人真的长进了不少,但在你打我这一掌之后,我便认定了——你绝不是他!”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微微颤抖,“我与大师兄相处多年,他的一招一式我都烂熟于心,即使他真的修习七绝秘籍致使武功倍进,这一掌也绝不会是这种打法!文有文风,武有武韵,这世间没有两个文风完全相同的文人,也同样没有两个武韵完全相同的武者,你也是学武之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冯伯义轻咳一声,呵呵笑道:“你既然如此肯定,老夫也不同你争辩,我是谁无甚要紧,既然内功相近,你只当我是崂山怪叟的门人便是了。无论怎样,你休想耍花招逃脱!”

  乔仲正惨然一笑:“逃脱?我受了你那样的重掌,还指望逃脱么?”说罢长叹一声,目光从冯伯义身上移开,喃喃道:“师父死了,师弟死了,那些门人也都死了——想知道你是谁倒也不难,只要……”说到这里,乔仲正突然从地上弹起,恶狠狠扑向在一旁正在努力唤醒沾衣的祐骋,这大大出乎冯伯义的意料,情急之下不及多想,索性闪身挡在祐骋身前。

  不想那乔仲正虽身负重伤,但速度仍快得惊人,冯伯义只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忙沉肩避开,可乔仲正双掌掠过他头顶时突然变做虎爪之形,冷不防转回向下,抓住他的发髻狠命一扯,那一头灰白头发竟被活生生扯了下来!

  众人一片惊呼,胆小的宫女还闭上了眼睛,生怕见到头皮鲜血淋漓的景象,可另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原本应见到头皮的地方,却是瀑布般的乌黑的长发直披而下,映着冯伯义苍老的面孔和佝偻的身躯,显得分外的可怖和诡异,乔仲正见此情形也不由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冯伯义仰天长笑,笑声苍凉沙哑,但却震得房梁扑扑簌簌,声调渐渐拔高,到最后竟变成了清脆婉转的女声,同时腰身挺直,以往佝偻猥琐的身形荡然无存,随后从双手分别撕下两层薄皮,露出滑如脂玉的肌肤,挥袖在脸上一抹,取下一层凸凹不平的面具,外衣也就势甩脱。只在片刻之间,刚才的灰衣老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静静立于众人面前,一袭白衣如雪,衬得她分外冷艳。

  “怎么……是你?”乔仲正良久才从震惊中返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我。”那女子冷冷道。

  “那位冯前辈呢?”祐骋更是如坠五里云雾,“重九那晚……”祐骋不知这话该如何问起,那位救他于走火入魔、猎场救他性命、为他出谋划策、又为他赴汤蹈火的冯老伯呢?

  “一直是我。”那女子依旧冷冷道。

  祐骋看了看躺在宽榻上渐渐苏醒的沾衣,又看看那女子,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那女子径直走到沾衣面前,凝神片刻,运指疾点数下,解开她的穴位,往她嘴里塞了一丸丹药,看她咽下后,纤手轻扬,竟从她脸上也揭下一层面具。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只听那女子温言道:“小安子,这些日子实在是委屈你了。”

  小安子挣扎下榻,跪在那女子面前,万昭宫那些太监宫女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齐呼:“叩见惠妃娘娘!”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迷尘勘破

(更新时间:2004…2…20 102600 本章字数:4464)



  “免礼!”沾衣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大殿中央,静静站着,慢慢扫视四周,最后盯住乔仲正,目光冷冽,乔仲正不禁浑身一凛,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忙将视线移向别处,听得沾衣沉声吩咐道:“你们统统退出殿外,关闭殿门!”那些太监宫女慌忙遵命退下,一阵轧轧声过,殿门紧紧合上,大殿内只剩沾衣、祐骋与乔仲正三人,顿觉空旷起来。

  半晌,沾衣缓缓开口道:“乔仲正,此刻你心里定是有不少疑惑,念在你也算是我师门长辈的份上,尽管问罢。”

  乔仲正默不作声,他实在难以把眼前的沾衣与刚才的冯伯义视为同一人,可这却又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之前萦绕心头的疑团一一解开,却又带给他更多的疑团。他天资聪慧,悟性非凡,自幼便被众星捧月,蒙师父宠爱,得门人艳羡,所以自视甚高,认为但凡精心策划,一切均可在他运筹帷幄中,如今却发觉自己一直被玩弄于他人股掌之间,怎能不大骇特骇?

  沾衣见乔仲正一言不发,便轻叹道:“你定是不知该从何问起,却也难怪,你七个多月前便已开始精心布局,先是趁太子殿下出征之时设计让皇上宠幸我,之后害死雍娘娘,想迫我自尽,再后来又毒害皇上、暗算太子殿下、毒死太后、起兵逼宫,你处心积虑谋划至今,自以为尽善尽美,何曾想过会出纰漏?”

  乔仲正瞪大眼睛,惊疑道:“你……你全知道?不可能!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是从何时起知道的?”

  沾衣冷笑一声,道:“坏事只要做出来,就休想不教旁人知道!你以为杀人就能真正灭口么?你以为死人真的不会说话么?你可大错特错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幅锦帕,掷给乔仲正,喝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乔仲正抓过锦帕展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阵发黑,那锦帕是封写给沾衣的血书,字迹仓促潦草,但也将他那日在德秀宫花园与祐珉密谋的大半内容一一叙述,血书最后写道:“事关重大,切记慎防,吾限将至,汝希自珍慰……”那“慰”字只写了一半,信末也未署名。

  乔仲正抬起头来,只见沾衣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丢到他脚下,眼中怒火似要喷出,而声音仍平和道:“你手上拿的才是雍娘娘的亲笔遗书,被她临终前小心贴身藏着,而嫣红仿造的这份绝笔破绽百出,起初我也险些信了,细看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娘娘亲笔书写!”

  乔仲正目光闪烁不定,似有不甘,问道:“何以见得?”

  “嫣红在娘娘的书房伺候,对娘娘的笔迹极为熟悉,仿造并非难事。但有一点,嫣红因进宫较晚而并不知晓:娘娘的母亲萧氏乃大家闺秀,名讳绮梦,与娘娘感情极为深厚,所以娘娘凡做诗填词,极少用到‘绮’或‘梦’二字,若到非用不可的时候,也必会将这两字少上几笔,不是将‘绮’下四点变为两点,便是将‘梦’下的‘夕’少去一点。而这封绝笔词上,‘梦’字从上到下笔划一应俱全。娘娘即便再气恼,也必不会在这当口上改变多年的习惯。再者,我伺候娘娘多年,深知她的性情,她温和柔顺,随遇而安,被顺妃陷害蒙冤受屈,又被皇上整整冷落五年,也未曾气郁胸结过,又怎会为一介婢女而气得旧病复发?”

  “你那红莽蚀心粉药性猛烈,中毒症状却很是轻微,化于水中后又几乎无色无味,所以在你眼中便成了屡试不爽的灭口药,你指使嫣红赝作遗书,毒杀娘娘,用胭脂掩去娘娘唇上的中毒痕迹,再让施太医堂而皇之蒙蔽众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你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娘娘居然能在临终前给我留下这封血书!”沾衣说到这里,不禁激动起来,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声音也显出几分哽咽,她梦里时常出现雍婕妤强忍剧毒的折磨,卧在床上咬破手指艰难写血书的情景,想必雍婕妤在被嫣红下毒后,料到将被人灭口,又知道自己对她感情深厚,定是会亲手为她换衣,于是尽力写下血书并贴身藏起,这位苦命的女子一向逆来顺受,默默无言,却能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之时,倾全身之力为自己留下宝贵的警示。

  沾衣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便滚滚而下,她用力擦去泪水,抬起头来,对乔仲正冷笑道:“你命嫣红伪造那遗书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激我自杀谢罪罢?我只要一自尽,便是死无对证,到时候你们再鬼话连篇一番,太子殿下与皇上必生嫌隙,可惜直到娘娘下葬也丝毫不见我有自尽的兆头,你们便等不及,命嫣红再次下手。不过话说回来,当日我若不装病卧床,嫣红哪里有下手的机会?我也就是要等嫣红再次下药的时候好抓她问个明白,可你终究还是快了一步,竟当着我的面将她杀害!”

  “那鬼魂……也是你?”乔仲正惊得一跳,头皮一阵发麻。那日在观止园内,他恐嫣红失手,便躲在一旁偷偷窥测,雍婕妤的鬼魂出现之时,他也委实吓了一跳,见嫣红在那鬼魂的逼问下几欲吐露实情,便不假思索向嫣红后心发了枚蝥葵针,然后匆匆逃离。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见那鬼魂点穴的手法和问话的内容,应是真人所扮,可他分明亲眼见雍婕妤入殓下葬的,难不成她又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那鬼魂也是我。”沾衣淡淡回道,“‘千面云’莫叔仁的女儿,自幼得家父倾囊真传,可随意易容为他人的模样,也可将他人易容为自己的模样,那么假扮一位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又有何难?嫣红与你儿子到底有何关系,我至今不知,但见她为了他竟能毒杀主子,便可略知一二,对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女子,我若不装鬼吓她,她肯招供么?”

  乔仲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也无话可说。听得沾衣继续道:“你儿子那时原本就已守在观止园外了罢?他可没他老爹那般沉得住气,只急急等待嫣红将我毒死的消息,从你那里得知嫣红失手后,便自作聪明带护卫闯了进来,一心只想将嫣红的死嫁祸在我头上,将我就地正法后,再放出我乃羞愧自尽的风声,观止园上下横竖都是你们的人,何愁圆不了这个谎?可你们万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与皇上竟能及时赶到,你们空有算计,反倒弄巧成拙。乔仲正,你那晚回去后,怕是好生挨了你那宝贝儿子的一顿臭骂罢?”

  沾衣这番揶揄让乔仲正脸色发青,怒气在胸口翻腾,搅动他的内伤,一阵咸腥的滋味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祐骋听到这里,不禁回忆起在观止园的那夜,耳边又响起父皇册立沾衣为妃时的一字一句,感伤和酸楚又在胸中漾了开来。

  听得沾衣又道:“那夜在德秀宫,你们一家三口倒密谋得无比欢畅,全然不知隔窗有耳,将你们那些龌龊伎俩尽数听了去。七月十五册仪以后,皇上忙于朝务,不能常临万昭宫,这对我便是大大的有利,我可以十天里有八天在你们窗外藏个整晚半夜,你们屋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想逃过我的耳朵——且不说你们密谋给皇上下毒和在猎场暗害太子殿下那些话儿,甚至你与顺妃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听个清清楚楚!”

  乔仲正又羞又怒:“你……你贵为皇妃,恃宠而骄倒也罢了,听人私房这等下作手段,居然也使得出?”

  沾衣嘿嘿笑道:“说起下作,我还远远不如你,若不用这些为人不齿的手段,焉能对付得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你以为我真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子么?恃宠者终必失宠,骄者必败,我才没有你们那么蠢!在太后那里给顺妃拌的那些难堪,去拜贤妃娘娘的路上我对你所说的那些,全乃刻意为之,不使这些激将的手段,如何教你们再多密谋些话儿出来给我听?有道是祸从口出,如若不是顺妃自己漏了一句出来,谁能知道堂堂大殿下竟是你俩的私生子?”

  乔仲正脸色铁青,切齿道:“莫沾衣,我当初的确小瞧了你,枉我浑身的本事,最后竟栽在莫叔仁的女儿手上,若我儿子能有你这般能耐,得江山社稷便如探囊取物,我们父子并肩叱咤天下,谁人可挡?”

  沾衣听罢摇了摇头,抿嘴笑道:“若祐珉真得了天下,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将你赐死。你对他的底细知道太多,虽然你是他的生父,可留你在世上,对他终究是个威胁。隐患一天不除,他便一天坐不稳他的皇位,所以他登基之日,便是你送命之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丝毫没有想到,实在可悲!”

  祐骋始终一言不发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本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逐渐拼接完整,一些迷惑也渐渐明晰,一时间思绪跌宕起伏,内心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是喜是悲,抑或喜中乍悲,喜是喜在沾衣从未真正负他,悲是悲在造化弄人,生生把他与沾衣分开,如今君娶她女,卿嫁他人,一直相爱的人儿,却终究不能相守,每念至此,他都几欲恸出悲声,却又次次欲哭无泪。

  沾衣偷眼望向祐骋,见他眉头颤动,脸上时喜时忧,不禁在心里轻叹一声,又见乔仲正神色呆滞,沉默不语,便喝道:“乔仲正,该让你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背叛师祖,杀戮同门,又害死我的爹娘,新仇旧恨,今日便要做个了断,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乔仲正眼光闪烁,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瓮声问道:“冯伯义呢?他那夜被你救走,如今人在何处?清理门户之日,岂能缺了他在场?”

  沾衣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从怀里将《七绝秘籍》取出丢给他,冷冷道:“这秘籍你终究还是没能从我这里抢去,现在我亲自拿给你看,也算一偿你的夙愿!”

  乔仲正紧紧攥着那秘籍,急不可耐翻开,可除了第二页写着首诗之外,其余书页皆是空纸,半个字迹都未见一个!

  “在哪里?它们在哪里?”乔仲正声音发颤,反复翻着书页,焦急问道,“师父的那些毕生绝学在哪里?莫沾衣,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七绝秘籍!”

  “到这会子,我还骗你做甚?”沾衣颇为不屑道,“你既不是我的对手,又已身受重伤,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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