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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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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巢乘胜派得力部将尚让进逼江陵(今属湖北)。农民军一路北上,队伍大为充实壮大,进攻江陵时,号称有五十万。当时唐宰相王铎任荆南节度使,亲自坐镇江陵。他见农民军声势浩大,而江陵唐军不满万人,心中害怕,便留部将刘汉宏据守江陵,自己率众退守襄阳。为了掩饰逃跑的真相,王铎宣称自己要襄阳会合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所率的军队。
  唐将刘汉宏也并非善类,他见王铎弃城逃走,将一个乱摊子留给自己,心中忿怒,干脆对对江陵大肆抢劫,还放火烧城,几乎将江陵城烧了个干净。江陵士民被迫逃窜到附近山谷。时值隆冬,天降大雪,大批无辜百姓因而冻死。满山遍野都是僵尸,触目惊心。刘汉宏之后率其部向北逃往,沦为强盗。
  刘汉宏毁江陵十多天后,黄巢的军队才赶到。不过,此时的江陵已经成为一座尚在冒着青烟的焦黑的空城。连黄巢都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竟然是唐军自己造成的。
  天下兴亡交替,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后世史书多将黄巢记载成一个杀人如麻的“贼”,其实,唐官军绝对不比黄巢好到哪里去。黄巢杀人总还是有理由,要么是为了军饷,要么是为了报复,而唐官军却常常毫无理由地胡乱杀人。
  在广州被黄巢俘虏的唐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一直被押在农民军中。黄巢此时已经占据了大半个荆南地区,又动了不思进取的心思,要挟李迢上表唐朝廷,再替他求节度使一职,去实现他“城主”的理想。从前面李迢曾经替黄巢上奏一事来看,此人并非耿直有气节之人。不过,当了农民军俘虏后,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唐朝廷对黄巢的态度,更大的可能则是他在农民军中呆了一段时间,对黄巢及其部队有了更深的了解,认为这些人不足与朝廷抗衡。于是,李迢表现出宗室弟子的最后一点骨气,坚决地拒绝说:“吾腕可断,表不可为。”(《《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五下·黄巢传》》)于是被黄巢怒而杀死。
  到这个时候,黄巢还是没有下定探取天下的决心,对他而言,每走出一步,都是被动的,都是因为被唐朝廷方面的拒绝推向另一面。
  黄巢随即与尚让合兵,继续进攻襄阳。唐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与唐淄州刺史兼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合兵,屯兵于荆门(今湖北),以抗拒黄巢。刘巨容事先定下计策,他负责设下伏兵,而曹全晸率轻骑迎战黄巢,然后由曹诱敌深入。
  双方交战前一天,刘巨容选了五百匹沙陀良马,配上钌辔藻鞯,赶向黄巢军大营。黄巢军以为是对方马惊跑了过来,自然都乐得收为己用。因为这些沙陀马都是好马好鞍,都被将领们抢先霸住。第二天,黄巢军与曹全晸军交战,曹全晸佯败而走,黄巢发军追赶。追了一阵,黄巢意识到不对劲儿,想下令收兵。唐军中的沙陀人立即用沙陀语高声呼唤,沙陀马听到主人声音,立即往前狂奔,那些骑着沙陀马的农民军将领拉都拉不住。黄巢军因而戏剧性地进入了刘巨容的埋伏圈,唐军伏兵齐发,黄巢军大败,被一路追杀到江陵,被俘虏和杀死的农民军有十分之七八之多。


黄巢的理想(3)


  此时,倘若唐节度使刘巨容继续追击,黄巢要么被擒,要么被杀,无外乎这两种下场,这样也就绝对没有后来“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事了。然而,令人称奇的是,刘巨容突然下令停止追击,还发了一番惊人之论:“朝廷经常说话不算数,危急的时候,就抚慰笼络我们这些将士,不惜赏官予人。而事情一旦平定下来,就将我们这些人抛在一边,甚至有人会因功得罪。我们不如让黄巢之辈残留下来,以为我辈取富贵的资本。”唐军将士听了这一番“留贼以为富贵之资”的“高论”,深以为然,于是不再提追击黄巢之事。
  另一支唐军在曹全晸的率领下继续追赶农民军。黄巢狼狈不堪地逃命,几乎就要被生擒活捉,然而,上天再一次青睐了他。曹全晸正要渡长江时,唐朝廷刚好在这个关键时候任命泰宁都将段彦谟代曹全晸为招讨使,果然应验了刘巨容“朝廷无信”的预言。这样的情况下,曹全晸受到了打击,自然也停止了追击。黄巢带着残兵败将得以逃走,转战于江西、安徽、浙江、湖北等地,队伍又迅速扩充到二十几万人,势力复振。
  在这一场大战中,宰相王铎不但无尺寸之功,还弃城逃跑在先,直接导致了江陵被毁。而最大的罪魁祸首刘汉宏竟然在事后又被王铎招降。唐朝廷的军队都是这样的将帅统兵,结局就可想而知。
  关于王铎,还有个怕老婆的笑话。王铎惧内,出京时,只带了姬妾随行,将夫人留在了京城。有一天,部下忽然来报:“夫人离开京城前来,已在半路上了。”王铎闻报,十分惊恐,问周围的人说:“黄巢兵渐渐逼来,夫人又气冲冲自北方赶来,旦夕之间,就要到达,这可怎么办?”一个幕僚开玩笑说:“不如投降黄巢吧。”众人都大笑不止。
  唐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大破黄巢后回到襄阳。这时候,襄阳发生了“荆南兵变”。荆南监军杨复光命忠武都将宋浩暂管府事,泰宁都将段彦谟率所部兵守荆南城。不久后,僖宗下诏任宋浩为荆南安抚使,段彦感到位居宋浩之下是种耻辱,处处与宋浩作对。宋浩禁止砍伐街中的槐柳树,而段彦谟的部下违犯了禁令,宋浩就下令杖责犯禁士兵。段彦谟极感愤怒,怀挟利刀驰入军府,当场杀死宋浩及其二子。监军杨复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求息事宁人,上奏唐朝廷,说宋浩因残暴被激愤的士兵所杀。于是僖宗下诏任命段彦谟为朗州刺史,又任命工部待郎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
  从上面可以看出,当时农民军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唐朝廷抗衡。然而,唐朝廷方面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没有强有力的威震一方的统帅,朝廷内外将相离心,各藩镇各有私心。这些对唐帝国而言都是相当不寻常的,而黄巢刚好就有意和无意地利用了这些不寻常。可以说,黄巢的游刃有余彻底地暴露了朝廷各机构间无法协调的真象。
  过了年,到了880年,此时僖宗改元为广明元年,黄巢的运气开始好转。他率军离开鄂州(今湖北武昌)东进,数月间连下饶(今江西波阳)、信(上饶)、池(今安徽贵池)、歙(歙县)婺(今浙江金华)、睦(建德)等州。
  黄巢接连取胜,再一次震撼了唐朝廷,僖宗一面任命淮南节度使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指挥各路兵马联合进攻黄巢军。同时征调昭义、感化、义武诸道兵南下,与高骈协同作战。
  高骈是当时知名度极高的武将。高家世代为禁军将领,祖父为宪宗朝平定西川的名将高崇文。高骈本人常年在边关领兵抵御党项、西蕃侵犯,屡建奇功。他在朱叔明手下任侍御时,曾经“一箭贯双雕”,被称为“落雕侍御”,一时传为美谈。高骈曾任西川节度使,在任上刑罚严酷,滥杀无辜。
  高骈喜好妖术,每当调发军队时,都要于夜晚张开旗帜,排列队形,对着将士焚烧纸画的人和马,并散发小豆,说道:“蜀中士兵懦弱胆怯,今天我要派遣玄女神兵在前面行进。”主帅如此,蜀军都感到羞辱。高骈又命令民间均使用足陌钱进行交易,钱不足百的人都被处死。由于刑罚严厉残酷,蜀中百姓均感不安。
  当时,西南有南诏骚扰边境,曾经围困成都,当时的节度使杨庆复用高官厚禄招募突将,由此抵挡住南诏的进攻。高骈到成都后,托言称蜀中屡遭南蛮侵犯,百姓尚未恢复产业,停发了突将的俸禄,突将怨恨异常。到了后来,突将们忍无可忍,起事攻入节度使府。高骈藏在厕所中,未被突将发现,幸免遇难。最后还是宦官监军派人出来招谕突将,承诺恢复他们的官职和俸禄,突将才还归本营。高骈部下天平军一直紧闭营门,见突将退走,才打开营门,假装出击。追到城北,那里刚好有数百命役夫数百人在修筑球场。天平军竟将这些役夫全部杀死,砍下首级,送到节度使府,宣称已将作乱者诛尽。高骈立即赏赐丰厚的金帛。
  而高骈躲在厕所中的时候,已经暗中记下了作乱突将的姓名,派人乘夜将这些人家围住,跳墙破户入宅,不分老幼,全部杀死。有的婴儿被扑杀于门阶上,有的被在柱上撞死,一时流血成渠,哭喊之声震天,被杀死者达数千人。晚上,高骈再派人用车拖尸体投入江中。
  因为高骈的这些“铁血”手段,王仙芝、黄巢农民军转战江南后,唐朝廷任高骈为镇海军(今江苏镇江)节度使、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使。次年,又迁淮南(今江苏扬州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仍充都统、盐铁使,负责镇压王仙芝、黄巢起义军。
  高骈并非只是一介武夫,他同时还是一位才情出众的诗人,《唐诗纪事》称他的诗“雅有奇藻”。当时藩镇养士成风。高骈在扬州时,也吸纳了一批贤才能人加入其幕府中。其中,最著名的当数后来被誉为韩国汉文学开山鼻祖、“东国文化之父”的新罗(今朝鲜半岛)留学生崔致远。当时,崔致远对高骈十分钦佩,向其自荐,被高骈礼遇重用,“凡表状文告,皆出其手”。崔致远受高骈之命执笔撰写的檄文《讨黄巢书》,一时天下传诵。后来崔致远回新罗时,高骈以丰厚赏赐为他送行,并代表朝廷授予他“国信使”的名衔。
  重新回到正题。高骈受命于唐朝廷危难之间,开始还能克尽职守,传檄征天下各镇兵,他自己也广为召募,合淮南和诸道之兵得七万人,威望大振,朝廷深为倚重。广明元年(880年)三月,高骈派骁将张璘渡江南下,狙击黄巢。黄巢部下大多是临时招募,无法与唐正规军抗衡,连战失利后,黄巢不得不退守饶州(治今江西波阳)。张璘乘胜进军。张璘似乎天生就是黄巢的克星,每次与黄巢交战,都能取得胜利。五月,黄巢又退守信州(治今江西上饶)。


黄巢的理想(4)


  这时候,在唐朝廷的诏令下,北方昭义、义武等数道军已经赶到淮南集结,张璘率兵穷追不舍。罗网收紧了,黄巢再一次面临失败的命运。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农民军所驻扎的信州再一次流行瘟疫,农民军大多染病死去,元气大伤。在雪上加霜的危急时刻,黄巢只好抛出了最后的缓兵之计。他一面派人给死对头张璘送去了大量黄金财宝,恳求他手下留情;一面致书高骈,表示愿意投降。
  此时的黄巢,已经看出唐中央朝廷难以统一指挥调动诸道军队,唐各道军队之间还有矛盾,他希望再一次借助敌人内部的矛盾逃出罗网。以黄巢目前的处境,不会不知道唐朝廷决不会轻易同意他投降,他以前处在上风时诚心诚意表示归顺,唐朝廷都不准,他现在落在了下风,唐朝廷会那么傻吗?一定会对他斩尽杀绝!但这是黄巢最后的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试一试。从他前面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他认为他应该可以继续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高骈也是老江湖,身边还有原黄巢部将毕师铎指点,不会看不出黄巢的拖延之策。但他也有私心,想将计就计,诱使黄巢主动上门请降,然后杀之,这样便可得平贼首功。不仅如此,高骈还生怕别道人马与自己分功,上奏朝廷,声称农民军“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
  之前,宰相卢携因与另一宰相郑畋争吵,都被罢相。后来因为高骈部将张璘战黄巢有功,而高骈是卢携举荐,所以卢携又被召回任宰相。此时,卢携当然更希望高骈立首功,因为他们二人是一根绳索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是,宰相卢携以朝廷名义,遣散了诸道唐兵。
  黄巢刺探到唐诸道兵已经北渡淮河,立即与高骈绝交,并且出战。高骈得知后怒气冲天,命令张璘向黄巢军进攻。一向能有效克制黄巢的张璘这次被杀得大败,张璘自己战死,黄巢的势力复振。并乘胜攻占了睦州(治今浙江建德)、婺州(治今浙江金华)。同年七月,黄巢率军从采石(今安徽马鞍山西南)北渡长江,进围天长、六合等县,黄巢军一时兵势甚盛。
  高骈与黄巢暗斗心机的计中计,最终以高骈的失败告终。这时,毕师铎力劝高骈据险出击,阻止黄巢东进,高骈颇为心动。然而,他身边的术士吕用之却生怕毕师铎立功受宠,坚决阻止。高骈见诸道兵已经北归,张璘又战死,“自度力不能制,畏怯不敢出兵,但命诸将严备,自保而已”。同时,高骈又向朝廷上表告急,夸大黄巢军势,奏称义军有六十万,距扬州已不足五十里。
  唐朝廷一直对高骈寄以厚望,看到他的奏表,一直热盼他平贼的朝廷大臣们大失所望,“人情大骇”。于是,僖宗下诏切责高骈,说他遣散诸道兵,致黄巢乘唐军无备渡江。高骈上表辩解了一通,就称自己得了半身不遂,“不复出战”。
  当时,黄巢军自称才十五万,实际人数应该远远不足这个数。高骈谎报军情,不过是为自己的胆怯找借口。之后,他拥兵自重。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曹全晸以六千人全力抵抗黄巢,由于寡不敌众,退兵屯于泗州,以等待诸道援军的到来。高骈不出一兵一卒救援。为此,后世王夫之愤言道:“无忘家为国、忘死为君之忠,无敦信及豚鱼、执义格鬼神之节,而挥霍踊跃、任慧力以收效于一时者,皆所谓小有才也。小有才者,匹夫之智勇而已。小效著闻,而授之以大任于危乱之日,古今之以此亡其国者不一,而高骈其著也。……而唐之分崩灭裂以趋于灰烬者,实(高)骈为之。”
  之后,高骈一直坐守扬州,保存实力。黄巢军入西京长安时,朝廷再三征高骈“赴难”,他却想得渔翁之利,欲兼并两浙,割据一方,遂逗留不行。唐朝廷对他的拥兵自重、无所作为当然十分生气,中和二年(882年),唐僖宗下令罢免高骈诸道兵马都统、盐铁转运使等职。
  高骈既已丧失兵权,又被解除了财权,顿时捋起袖子,破口怒骂。还立即指使幕僚顾云起草奏书给僖宗,言辞极为不逊。其中说:“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负陛下。”又说:“奸臣未悟,陛下犹迷,不思宗庙之焚烧,不痛园陵之开毁。”又说:“今贤才在野,奸人满朝,致陛下为亡国之君,此子等计将安出!”(《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五》)将唐朝廷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了僖宗身上。僖宗看完后勃然大怒,派郑畋草诏,将高骈大力贬损一通。其中说:“‘奸臣未悟’之言,何人肯认!‘陛下犹迷’之语,朕不敢当!”又说:“卿尚不能缚黄巢于天长,安能坐擒诸将!”
  一个是朝廷重臣,一个是帝国皇帝,两人一来一往,跟大街上泼妇的对骂差不了太多。至此,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高)骈臣节既亏,自是贡赋遂绝”。后来,长安为诸道收复,高骈又无比后悔,觉得自己未能占到功劳。
  高骈素信神仙,重用术士吕用之,付以军政大权。吕用之趁机秉权,诛杀宿将,由此导致上下离心。部将毕师铎是黄巢降将,常常因此而自危。毕师铎有一爱妾,美貌非凡。吕用之明为修道之人,却趁毕师铎外出公干,公然闯入毕府强行奸淫美妾。毕师铎知道后,虽然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却恨不得将吕用之碎尸万段。光启三年(887年),毕师铎奉命出屯高邮,吕用之“待之加厚,(毕)师铎益疑惧,谓祸在旦夕”。毕师铎到高邮后,联合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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