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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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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你疯成那样,没事尽给我找麻烦,好多村民跑来告状,说你带坏他们家的孩子。”
  哎,同时暗叹,当年你运气好,有高科技药物,现在没指望了。
  “要不是那场变故,我也不知道原来父皇竟是如此在意我!”宇文邕陷入对宇文泰的缅怀,“早在我失踪当晚,他便广派人马大肆搜寻,就连兄长们也加入队伍,担心我的安危,每日寻至很晚才归。只是……也许天意要让我遇上兰陵,所以阴差阳错地统统错过!未寻获我的踪迹,父皇每日茶饭不思,连朝政都搁置一边,短短数日便形容消瘦许多。”
  没错,史书上就说他是宇文泰最钟爱的儿子。
  “村口再见父皇,他竟凭添了数根华发。一时说不清是想念还是悔恨,血脉相连的骨肉情深,让我一下哭着跑进他怀中,印象中父皇从未把我抱得这么紧过!我暗自发誓不再任性让他操心。这次的经历也让我明白世间疾苦,百姓不易。而我又是多么幸运,父皇一直把我捧在手掌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什么身份,对儿女的疼爱和牵挂都是一样的!”
  宇文邕深深点头,“我对父皇说了兰陵,父皇也很好奇什么人能将自小顽劣得连他都头疼的我治的服服帖帖?但当时宇文府已极负盛名,父皇亦怕徒惹沽名钓誉之辈,所以没有及时表明身份,由始至终一言未发。回府后,我一改往日劣习,严格按照兰陵规定的作息。平日加倍用功读书,父皇考问时,我比兄弟们回答都好。父皇的教诲,我也不再拂逆,尽可能做到最好,因为我知道他对我寄予厚望!”
  那真是皆大欢喜了。
  “只是少了兰陵照拂,不久肺疾又开始复发。父皇便想急召兰陵前来,只可惜那时兰陵在玉璧受刘洪迫害,失了踪影。一怒之下,父皇正法了刘洪,同时让韦大人追踪打探兰陵下落……不果……直到你中箭坠崖,都无缘再见。无奈之下,只得拿出你给我的医案供御医反复研究。但兰陵所述文字并非我朝,查遍历朝古籍,也不得头绪,很多地方参透不了……幸好关键时刻有人认出,才得以保命!”
  “这人就是沈洁?!”我想到了。
  果然宇文邕再次点头,确认!他指着拿手边的御茶瓷杯道:“这杯茶就是她告诉父皇,肺寒的人不易食用寒凉之物,从此我的周遭没有出现过一杯冰饮,连绿茶也免了!”
  我点点头……难怪有人说护士的第一强项其实并不是护理,而是认医生的字,每个医生字迹、习惯不同,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上书写规范,更别说书法气韵了。
  “她也姓沈,细问之下,她竟认识兰陵,也熟悉兰陵的治疗方法。父皇大喜之下,所有人都她当是跟你一样的神医。可日子一长……发现她虽护理得当,却不能更新治疗方案,来来回回都是最初的方法。脱离了你的医案,完全不知所措。就连这……她也用之不得其法!”宇文邕指指我手上的听诊器,“父皇失望之余,疑虑重重,但考虑到你们的关系,不敢轻易舍弃,养在深宫,后来……”宇文邕又咳起来。
  “别说了,先喝药吧。”我看到阿史那已将药碗端来,亲自喂服。
  后来的事我也知道了,宇文泰死了,宇文护全揽国事,不明就里,却顺理成章地把徒有神医虚名的沈洁也一并接纳了,噩梦从此开始!
  “其实我跟她一样都是学医的,只是术业有专攻,分工不同而已。但她毕竟救过你,如今我也来了,能不能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不要再为难她?”
  宇文邕望着我,目光转黯,良久才道:“皇弟已将陈国之事细述。既然兰陵对我大周局势了若指掌……还不明白朕的难处吗?若能扳倒宇文护,又岂会处处受制?!”
  “可你毕竟是一国之君,对付他的方法很多,区区一个沈洁总不会是影响全局的关键吧!我想你也不可能把宝全都押在她身上,毫无道理!我也明白两虎相争,不可避免会牵扯无辜,但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放过她吧,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大不了,我留下助你铲除宇文护!”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愧对长恭。刚刚才表明立场不想掺和这池混水,结果不到一天自己主动走起来。宇文邕嘴角微微上扬……哎!情非得已,相信长恭会一如既往地体谅我。
  “杀兄之仇,祸惑之耻,朕没有一刻能安食安寝。但自登位来,却不得不装作恭顺软弱,就怕尚未成事,便步了皇兄的后尘。不瞒兰陵,朕是布署多时,也下了很多步棋在他身边,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宇文护就以举兵逼宫要胁朕将沈洁交出。于外沈洁是他的姬妾,朕若扣留,于理不合。于内她是堂兄的人,朕若不放,有乖伦常,坐实昏君之名,更让他有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总之……此刻兵戎相见,朕将功亏一篑!”
  “不行……”纵有千万条理由,我还是反对。说到底这关我什么事,关沈洁什么事?但我绝不能亲手推她去死。
  “兰陵!”宇文邕突然起身,郑重道:“朕不怕以死相搏,玉石俱焚。怕只怕,朕枉死九泉,江山易主,老贼的心性、手段,兰陵应知。若他真当了皇帝,百姓岂会有好日子过?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眼下只需交一人,得保天下安宁。十天,朕还需十日,就可钳制宇文护全部党羽,将其歼灭。”
  又是少数保多数的理论,但事实上死的何止一人?所以我根本不想听。十天?沈洁死几遍了!
  “宇文护最恨的是我,把我交出去,我就不信他还纠缠沈洁!”
  “不可!”宇文邕直接否决,“谁都知道这是老贼砌词之假口,他曾几次败于兰陵手下,此番交手又连失多名亲信,若不趁机扳回些颜面,如何镇国?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倘若兰陵真的落入他手,焉有生机?!且老贼自恃击溃神医,更可假天行道,从此再无人敢质疑阻拦,朕也只有顺从‘天意’乖乖禅位,到时焉有命在?只有兰陵留在宫中,留在朕身边,老贼才有所忌惮,沈洁或许尚有生机,得保性命。朕只允诺老贼送返三日省亲,三日后还须回宫陪伴神医。若他失信,朕可名正言顺究其抗旨之罪。”
  “抗旨之罪?要是他把尸体交回来,算不算抗旨?就算杀了他,沈洁的命也回不来了。我不同意,不同意……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要么我去,要么你另想办法,否则再多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也别指望我再给你医病。”情急之下我大声道。
  “放肆,来人,拿下治大不敬罪!”阿史那一声怒喝,即有侍卫抽出武器向我逼近。长恭一个箭步挡在身前,宇文邕同时喝道:“是你住口,朕还在此,谁都不得对兰陵无理!”
  阿史那一僵,眼眶泛红,委屈、气愤还有不甘心,却硬是忍下来没有发作。只有我看到她眼底还保留着草原儿女骨子的桀骜不驯!
  其实说完,宇文邕也觉得语气重了,歉意流露,碍于人多,一时不知如何安抚。
  哎,都是女人,都不容易,何苦彼此为难?!还是我开口:“皇后娘娘误会了,草民与陛下相识于微时,当时陛下只有六岁,草民不知其身份……草民一向粗鄙惯了,所以语气间少了几分敬意……还请皇后娘娘勿怪,不要跟草民一般见识!”
  阿史那红着眼,抬高下巴,冷冷瞥了我一眼,我以为她不会善罢甘休之际,“扑咚”一声,她竟然朝我直直跪下,吓得我……这是要闹哪样?
  “是妾身不对,冒犯神医,请神医见谅。还望神医以大局为重,莫要为难陛下。陛下筹谋多年,又为肺疾所苦,还请神医施以援手!”说着竟向我着实磕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如此大礼,草民如何承受?!”我急忙拉她,却发现纹丝不动,只得道:“这是两回事,还请娘娘先起来再说!”
  “不!”阿史那坚决道:“对妾身来说就是一回事,陛下的事就是妾身的事。陛下安好,妾身才能安好,周国的百姓才能安好!还请神医成全,过往对神医不敬之处,妾身愿一力担待,只望神医不计前嫌,祝陛下拨乱反正,天下归心!”
  顿时无语,望着这张年轻却无比坚定的丽颜,她是多么在意宇文邕?!在意到连突厥公主的脾气和尊严都抛下了,如此付出,如此委曲求全,让同为女人的我很感动,但我……仍然不能枉顾沈洁的性命!
  “先起来再慢慢商量。”这种场合,实在不好找旁人帮忙,只得一个劲的劝。可阿史那却像铁了心一样动也不动……当中也有几分赌气……总之僵持不下……搞得我头大……
  “沈大夫……沈大夫……”突闻几声细弱的呼唤。我一转身,竟见沈洁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由偏门入内,踉跄几步,扑咚一声也跪倒在地。我与宫娥同时伸手去扶,却被她一一挡开。
  以为她又发病,可我见她脸色虽白,但神色从容。这段时间虽饱受宇文护的折磨惊吓,但胜在物质丰盛,照顾妥当,沈洁的神志已逐渐清醒。
  “沈大夫,是我要去的,不关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事!”沈洁虚弱辩解。
  什么?“……是不是因为月华?”我觉得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沈洁点头,又摇两下。我急了,刚要开口,又被她打断,“能否请娘娘借一僻静之处,我跟沈大夫好好谈谈?!”
  阿史那即刻点头应允,终于起身,“来人,送神医去偏殿。”
  “诺!”
  “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扶着沈洁,我自然而然对长恭说:“帮帮我!”转眼突然瞥见宇文邕一脸若有所思,糟糕,该不会发现什么异样了吧!
  宇文邕却说:“看来朕随手之举,颇得兰陵欢心,朕亦慰之。”原来他觉得指派给我的侍卫,让我用的很顺手!
  我松了口气,笑笑,实在无暇他顾,与长恭合力将沈洁移至偏殿。有长恭在,我不担心有人敢偷听。
  于是急急问道:“是不是宇文护拿你女儿威胁你?”
  “其实月华早已不在人世!”看似平静,沈洁语出惊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给我下药,怕我不肯就范!”
  我呆愣片刻,暂时不想管她是怎么证实这一消息的,“既然……不在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沈洁惨淡地扯起嘴角:“我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尤其沈大夫你来了,更是毫无利用价值。宇文护不过看中你我之间的交情,想利用我对你还以颜色罢了。”
  那我更不明白了,既然这样,更不用回去了!
  “但是现在只有我回去,才能灭了他兴兵的借口!”
  “你是不是在古代待傻了,他兴不兴兵是宇文邕要面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咱们是现代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无聊的牺牲。我承受不起,而且莫名其妙!”我有些激动。
  “不是为你,也不是为周国!”沈洁摇摇头:“我是为自己,为我女儿报仇!我杀不了他,只能让宇文邕杀了他!”沈洁也激动起来。我急忙轻拍顺气,生怕刺激到她旧病复发。
  “我告诉你宇文护必死在宇文邕手上,这是历史,你只需耐心等待就可!实在没有必要再送羊入虎口。”我收敛情绪,尽量平和道。
  沈洁缓缓看向我,面露欣喜,目光也柔和下来:“这二十多年,真像一场梦。不过……不全是噩梦。我也曾幸福过,也曾以为那就是一生一世!”
  我不再说话,安静听她叙述往事。
  “那年我们六人在山上遭遇车祸,清醒时天色大亮,光照强烈,身边却空无一人,我明明记得车祸前已是傍晚……幸运的是,伤势不重,只是转悠了半天找不到你们,却遇到了野狼!幸好得到一位猎户及时相救,但我发现他的装扮与时代脱节,语言也不通顺,交流了很久,才确认下山的路。等我来到镇上集市,才发现装扮怪异的那个是自己,反复打听后,才敢确定自己穿了!当时只觉老天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书上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中,还落在我身上?……后来我一度以为只有自己一个穿过来,所以才找不到你们。”
  哎,想想当初我何尝不是同感,所幸遇见的人是长恭,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身分无文,又无一技之长,为了生活,我典当了衣服和仅有项链,换取一些温饱和女子绣品发饰,沿街贩卖。平时还帮着大户做些浆洗的活计。可吕梁山下,毕竟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撑不了多久,就捉襟见肘,三餐不济。我只得跟随来往的商户打些零工散活,一路漂泊到了长安附近。长安是都城,光是人口就比吕梁多了十倍,我不光继续做着小买卖,还兼职当上雍州府衙的狱婆……就是给即将行刑的女犯人更衣漱洗……事后,再将她们的尸首交还亲人,没人认领的,就拖到乱葬岗立个碑,草草掩埋。”
  我心起伏,她竟过的这种日子。
  沈洁看穿我的想法,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是护士,料理病人,在医院见过的死人还少吗?所以这不算什么,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因此……结识了府衙文书梁怀澜。”一朵幸福的微笑唇边绽放。
  “他……就是你丈夫?”我猜。
  沈洁点点头:“文书算不上大官,就像我们那时的公务员,虽说都是吃公粮的,他却只能算是街道最基层的科员,办事员。他每次见我处理犯人尸首,面无惧色,手脚麻利,甚至男犯那边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去帮忙,多挣几铢钱,从无怨言。他很是好奇,话便多了起来,而我则仰慕他学识渊博,温文而雅!”
  我也笑了,在这个时代能找到一个知心的良人,真不容易!为她高兴。
  “我无依无靠,他早年丧父,家里只有一位年迈多病的母亲和三间破旧的瓦房,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所以他母亲爽快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半年后,在一位年长的捕快保媒下,正式过门,结为夫妇。他的俸禄虽少,但我们夫妻同心,加上我做工贴补,日子倒也幸福平顺。那时我就想虽然错入时空,能有这样一位体贴的丈夫相伴一生,也算美满。毕竟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婚姻都是女人一生的事业,我知足了。”
  “三个月后,我有了身孕。全家都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雀跃不已。但我要顾着身子,不能再出去忙活。家里的开支一下全部落在他肩上。他嘴上从不报怨,可我知道他不想苦了我和孩子。每天做到很晚,把许多原本不是自己辖下的事务都揽了过来,只为多挣些糊口钱。”
  “可惜……从来都是做多错多,就在我怀孕十五周的时候,他因生性耿直,禀公办事,得罪了权贵之人,一夕之间,被革职下狱。我哭红了双目,散尽家财,四处求救,却因无权无势,无人敢帮。就在绝望之际,我看到了城下的皇榜!”
  “说是皇榜,却是为臣相宇文泰而立。谁都知道,在魏国元帝只是个傀儡,宇文泰才是真正的魏主。榜文上说臣相之子身染重疾,医术高超者或能识别天机者,皆有重赏。下面拓了一小段文学,许多人不认识,可我却觉得越看越眼熟,凑近一下认出这是医生的手笔,虽然不能肯定出自哪位医生?但内容和习惯,似曾相识,肯定是我们院里的医生!”
  “我突然意识到你们很可能和我一样穿过来了……这下有希望了,不但能救我夫,还能与你们重逢!于是我毫不犹豫揭下榜文,很快便见到宇文泰,看到了完整的医案和落款……原来是你沈大夫的大作!宇文泰的四子宇文邕有肺病,肺炎、初期肺结核的症状。根据医生指示护理病人,是我的专职。我按时给他服药,注意改善周遭环境和饮食。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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