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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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有人跟我一样穿过来!兴奋,激动。皇榜上的字迹明显是医生的诊断书,越看越肯定,不管是谁,我都要谢谢这位大夫,老公有救了!我这就准备一切,明天一早进丞相府……”
“……原来他们口中的神医竟然是沈大夫,偏偏我也姓沈,平时高高在上,想见一面都不可能的大人物对我恭恭敬敬只为爱子性命。幸亏沈大夫的医案详尽,又留下几片特效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我知道,老公很快就能放出来,我们的境遇也会大大不同。只是不知道沈大夫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我有很多话想跟他们说……”
“……儿子折磨了我三个时辰,总算顺利出世,婆婆高兴,老公更是开心得发疯,为宝宝取名靖延。看着他们爷儿俩,我感到无比的满足,人生至此,夫得何求?哪怕出了月子还要每日去丞相府应卯!……宇文邕很调皮、顽劣,但心性不坏,每次只要搬出沈大夫,他就会安静下来,乖的像只兔子……但愿现世的岁月能一直这么安稳下去……”
“花无百日红,人生果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不知道是因为生理成长的缘故,还是有人暗中作祟,宇文邕的病情突变,以往的用药全不见效……而沈大夫他们能诊症的医生一个都不在,让我怎么办?我只是个护士,乱用药会出人命的,到时我们全家都不够陪葬!”
“……已经第五次发病了,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照料,终于退烧,我累得站立不稳,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宇文泰越来越可怕的脸色。我知道他在瞪我,甚至不止一次想杀了我!我唯有再次抬出沈大夫。有意无意强调沈兰陵是我好姐妹,如果沈大夫知道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赶来相救。我们姐妹自小相依为命,她视我为宝,绝不让人欺负……编造了很多故事场景,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耻,我跟沈大夫并不熟稔,只是凑巧安排在一组出差。甚至之前还因为院里有关她倒追死缠宋医生的传闻,对她的人品一直有所保留……没想到,一再救我全家于水火的人,竟然是她!要不是仰仗她的威名,早就家破人亡……”
“……一个月没看到儿子了,宇文泰外出巡察,半个月都不会回来。宇文邕特许我回家小聚。一进门,却看到一个年轻秀美女子……女人的知觉让我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事。我殷切地看向怀澜,希望他亲口否认,告诉我他只爱我一个,今生只有我一个妻子……怀澜却亲手拉着女子来到我跟前生生告诉我,他纳妾了。一瞬只觉得天昏地暗,心像被剜去一样疼痛,不知所措……我全部的爱和付出竟换来……竟换来……”
“啪”一声,我合上扎记,早已流泪满面,不忍再往下看。因为后面再无幸福可言,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心碎。且沈洁长期不在府内,记载越来越少,直到被宇文护囚禁,彻底断了记录。
我拿着扎记走到梁怀澜跟前指问:“你知不知道你多幸福?拥有一个女人完整的爱和全心全意的付出。你却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弃她不顾,推她去死!”
“下官并非……”看到梁怀澜还想狡辩,顿时火冒三丈,从袖里取出一张纸狠狠砸在他脸上,“你亲笔写的休书,还记得吗?”
梁怀澜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纸展阅,泪水再次落下。
“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我道:“知不知道沈洁有多爱你?她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你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命。她甚至可以为你放弃返回家乡!嘴里念的,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你!要不是为了救你,她怎么会招惹宇文氏,落得如今的下场?!要不是因为她爱你,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府衙小吏,凭什么跃居三品,良田千顷,妻妾成群,你凭什么啊?”
我一把揪住他的领襟,“你知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她被宇文护长年凌虐体无完肤、双手双脚的指甲被生生拔尽,就连月华的尸骨也是她不要命地从虎嘴里夺下来的。她们母女受尽折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高床暖枕,娇妻美妾入怀,心安理得享受沈洁带给你的荣华富贵,一边还诬赖月华是宇文护的孩子,沈洁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哪怕你能去看上她一眼,说一句相信她、依然爱她的话,她也会满怀希望地坚持下去,她天天盼着你,你知不知道?可你偏偏送来一封休书绝情绝义,伤口撒盐,无异在她支离破碎的心口亲手插入一把利刃,还要搅几下!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可是结发夫妻!沈洁为了你,可以完全牺牲自己,而你竟然为了避祸,跟她划清界限?!你是不是男人,有没有人性?”我大声咕喊道,抬起手来就要狠狠抽他,腹部猛然又升起一股剧痛,最终只能狠狠推了他一下,身体向后倒去,被长恭及时扶住。
“来人,上药!”韦孝宽也看出不妥,急忙命道。宇文邕至今还未研制出彻底解毒之方,御医们埋头苦干了数日,只找出小部分毒药的解方,暂时缓解、压制毒性的发作,并反复提醒,忌大喜大悲,任何事都有可能刺激毒发入心脉。
和着温水缓缓吞下药丸,我靠在椅子上喘气平复,依旧恨恨看着梁怀澜……
“何必如此周折?”宇文宪摇摇头,“实在气不过,本王就替你全部了解他们,何必气坏身子?”
“你闭嘴!”我瞪过去,没好气道:“少给我添乱,我说了这事没有触犯律法,怎么能乱开杀戒?我在处理私事,你少给我们增添罪孽!还没到你出场,一边凉快去。”
众人惊讶中,宇文宪灰溜溜地摸摸鼻子耸耸肩,当没事发生,不再作声。
梁怀澜示意身旁的夫人,就是梁靖远的母亲让开,独自走到我跟前,再次单膝跪下,拱手向我呈情,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肃穆端正:“沈神医,小洁对下官情深意重,下官岂会不知结发情意无可替代?!不论神医相信与否,下官亦……痛心疾首?!……确因当日受到宇文护胁迫……迫不得已,才与小洁断情绝义,这许多年来,下官内心无时无刻不受煎熬噬嗑,悔不当初!一切都是下官的错,是下官无能懦弱,还请神医降罪!”直到此时,我才觉得梁怀澜终于有了一丝气概。
“宇文护逼你纳妾了吗?……得成比翼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你要是有沈洁一半的坚定,再多理由都不是借口!这满堂的佳人、子嗣,就是你每日煎熬噬嗑的结果?梁怀澜,沈洁爱你,所以盲目看不清,你当我也是瞎的吗?”我一抬脚,踹向他左肩,将他踹翻在地。
如今的梁夫人,梁靖远的母亲急忙将他扶起,终于忍不住微微抗议:“神医,若要治罪,便给个痛快,何苦一再凌辱折磨?请恕妾身斗胆,自打得知神医要来,全府上下皆知大限将至,不敢奢求苟活!但是神医应知,从来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么多年以来,夫君对沈夫人一直念念不忘,郁郁寡欢。但百善以孝行为先,婆婆在世时,一切都是婆婆主张,命夫君这么做的,舍一人,得保全府性命,何错之有?沈夫人子嗣单薄,终日奔波,婆婆希望开枝散叶,为梁家延绵子嗣又有何错?!”
“大胆!”有人喝道,我摆摆手,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位夫人,目中刚毅,想必对梁怀澜也是情意不假。可错就错在,他们不应该那样对沈洁。
“好一张利嘴,怪不得能教出同样伶俐的儿子!刚刚我已当众承诺不会以权压人,倒让你来了胆气!……何错之有?试问如果他还是当年区区一名府衙小吏,有能力养多少妻妾、子嗣?恐怕只会嫌多吧!今天你们这一大家所享受的一切要不是沈洁,就凭他自身努力,扪心自问,能升到七品已是祖坟冒青烟了吧?!真正有功之人被弃若敝屣,倒让你们鹊巢鸠占,这不是错反倒有理了是吗?如果当年被舍弃的人是你,你会认为理所当然、心甘情愿承受一切吗?别告诉我,这些年每当你看到梁怀澜一个又一个新妇不断娶进门,不但不伤心,还满怀欢喜!”
夫人脸色微微一变,硬着头皮道:“自古……”
“不要跟我说什么三从四德的废话,就问问自己内心的感觉,最诚实最直白!你以为抢了沈洁的位置,就能终身霸占这个男人吗?做梦!”
“无论何错,妾身协助夫君,总算将沈夫人的孩子拉扯大,尽心尽力,梁府嫡子……”
“啪……”终于还是没忍住,我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到了现在,还敢睁眼说瞎话,死不悔改!……别说什么善待、什么视如己出,你若真有一丝善心对待丈夫的孩子一视同仁,为什么靖延小小年纪数次离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亲娘,你们会不知道?要么从来没人贴身照顾,要么你们刻意纵之,巴不得他永远回不来才好,你的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嫡长子!……一个平时再放浪形骸、纨绔不羁之人,得知我要来,得知朝中一品大员要来看他,也懂分寸,收敛形容,就是装也会装得安份些才对。靖延却宿醉未醒,除非他是个傻子,才敢如此行径。可他是吗?夫人,你当大家都没你聪明好骗,还是以为沈洁不在了,我沈家就没人出头了?!”
夫人终于知道怕了,瘫软在地上,最后口中强行为自己亲儿辩解:“众人皆见,他是自小愚笨,各方面皆不如靖远……”
“你放屁,他不是笨,是善良。其实小孩子的天性都是善良纯真,就看周围的人如何教导!要不是你长年刻意区别对待,他怎会不及你儿子?!”想起当年的肃肃何尝不是如此。
“不妨让我猜猜他今天为什么会双目痛红站在这里?”我径直道:“沈洁离开后,靖延表面上仍是嫡长子,就算你成了当家主母,就算你自认比沈洁对这个家尽心尽力更多,但你儿子却永远不能超越靖延的地位,试问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心里难免不平,每次看到靖延有怨也是人之常情。你对靖延也许谈不上狠毒,但若要你像亲生儿子一般呵护,也是绝不可能的事。于是你人前装模作样,私下千差万别,冷落他,隔离他,将他边缘化,不闻不问。但靖延遗传了他母亲的善良,一直未放在心上,对你敬重有加。昨天刚巧有一位多年不曾亲近的兄弟,突然主动找他道歉,拉拢感情。靖延自是发自内心感动万分,畅谈之余少不了兄弟共饮。靖延本无酒量,但捱不住兄弟情深相劝,终于饮至烂醉,睡过了头,便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而他那位好兄弟却没有丝毫影响,一早精神抖擞地站在我面前,向众位大人呈现最佳状态。……如果我再没猜错,这位好兄弟就是您儿子,千年老二,梁靖远是吧?!果然母子连心,‘手足情深’……啊!”
梁怀澜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夫人,目光充满怨责,梁靖远的脸色也是一阵青白。
我继续道:“如果真如你们所言宠他如宝,宠到无法无天,无人敢管的地步。那为什么他虽身穿华服,却满手薄茧?刚刚说要拿箱子来给我看,竟无一人供他驱使,他也未唤一人相助,亲力亲为,可见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多年,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的嫡长子,会连个仆人都没有?还有,梁怀澜,你有没有注意刚才靖延擦汗的样子,跟你有什么不同?……你抹汗用的是宽袖口,标准的文人雅士,而他却是伸臂,直接用大臂上的衣袖来擦!贵公子会如此行径吗?……只有码头的苦力和最下等的杂役才会那样擦!你平时怎么教他、影响他的?从我见他到现在为止,不过一个时辰,所有呈现出来的表象,只能让我确定一件事,这么多年来,你的确对他不问不闻,任由这个表面端庄大方的夫人欺凌、冷落他!你还敢说你心里有沈洁,你就是这么重视你们第一个孩子的吗?……你怕我追究,怕我为沈洁、为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善待沈洁的儿子算账,所以联合起来故意把靖延塑造成纨绔子弟,让我看!甚至不惜动用多年不屑施舍的兄弟亲情去感动他,煽动他,骗他饮酒!你说你们是不是一群人渣、禽兽?……我今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不管你其他儿子有多优秀,这位夫人多贤良淑德,都与我无关,我懒得多看一眼。我来,只为沈洁的儿子,就冲着这一声‘姨母’,哪怕靖延真是一摊烂泥,我也要扶他上墙,让他一生无忧。何况他根本不是,我更不会让他重蹈他母亲的覆辙,再受欺凌再受委屈,听明白了吗?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四周一片死寂,良久……直到……
“姨……母……”颤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梁靖延双目更加红肿,只因感动……深深感动……以及从未有过的震撼……
“不要害怕,我救不了你母亲,但这二十几年的公道,一定还你!告诉我,他们平时怎么对你的,你有没有学文习武,有没有订亲?”
梁靖延抹了抹脸,微微哽咽:“禀姨母大人,其实……其实这些年来,虽不常见到父亲大人,但姨娘她们对我不算差……衣食无忧……”声音越来越低,估计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父亲不尚武学,所以……幼年时跟夫子学了几个字……”
“几个字?以你的年纪,若有人悉心教导,早该满腹经纶。……哎!人生一世,如果只图温饱,没有思想没有一定追求的话……虚度年华,生命有何意义?你从小没有母爱,不知道真正被人疼爱的感受……靖远,你是不是很想学武?”我看出来了。
梁靖延点点头,“自小我就想保护母亲,救母亲出来,奈何一直苦无门路……只在街边胡乱学了些把式……”
“你过来!”我领着他走到韦孝宽跟前,韦孝宽也站了起来。我道:“韦大人,你我相识多年,我深知你为人忠肝义胆,胸怀广阔,学富五车。故人之子命运坎坷,所幸天良未泯,我恳请你看在我的面上,收他为徒。放眼满朝,我也觉得只有您文武兼备,可以教化他成才。还望韦大人不嫌不弃,应允我的要求!”说着深深一躬,被韦孝宽扶起。
“沈医生严重了!患难之交,何需如此生疏?”韦孝宽一口答应,“沈医生之托,在下定当全力以赴。我亦觉此子天性纯良,至孝至善,可造之材。”
“靖延,还不拜见师傅?!”我大喜。
梁靖延立即跪下,“劣徒拜见师父,师父万安!”三叩首。
“还有这位……”宇文宪以为我要引荐他,却被我嫌碍事地挥开,“杨将军!生性豁达,亦是文武全才,你也要多听他的教导,遇事多向他请教……杨将军,你我交情虽不及韦大人深厚,但我与你父杨老将军曾在玉璧……也算共同御过敌,与你六年前在吕家村也有过患难之交,如果你不讨厌我这人觉得麻烦,也请你日后多加照拂故人之子,行吗?”
杨坚望着我,眼光诧异闪烁了下,郑重点头,低头取下腰间令牌递给梁靖远:“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无论何事,吾定当竭尽全力!”
“谢谢,谢谢!”我急忙道:“靖延,也给杨将军磕个头。记住,他的话不可违逆!”
“是!”梁靖延向杨坚叩拜,“多谢杨将军提点,梁靖延一定勤加努力!”
最后看着一脸怨妇样的宇文宪,我踢踢他,“到你了!”
“什么呀?我也能教好他,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先拜我为师?”宇文宪幽怨道。
“你……”真想抽他,拜他为师绝对误人子弟,我根本没想过,但嘴上只能说:“天下谁人不知你乃堂堂御弟!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何需为这种小事费心?!先让他们处理着,真摊上大事了你还怕他们不求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