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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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长恭突然笑了,“原来这就是兰陵闹事的真正原因!”
我一愣,脸微红,终究还是被他看穿了。
“其实兰陵过虑了,我虽志不在朝,但身为高家人,自小便对为官之道深有感触。别说前朝那些异姓王,就是同宗同脉的皇族死在皇权之下的还不少吗?……为求明哲保身,自污名誉,并不鲜见,实属平常!”
啊?我一愣!
长恭继续道:“但凡民心所向的皇亲、重臣,尤其手握兵权的武将……包括周国韦孝宽和杨坚,都会有此顾虑。为此,段太师数十年来亦是煞费苦心。兰陵可知,太师所留污名是什么?”
我脑中急搜读过的史书,灵光一闪:“抠门!”
“正是吝啬!”长恭笑着点头,“其子迎娶先帝公主之时,各部官员前来协助操办数十日,结果最后,每人只得一杯清酒答谢!”
“哧!”我忍不住笑了,“六年前的洛阳之战,原指着他带大军来救援,结果只有一千!我看他不是装的,是真的小气!”
长恭无奈笑笑。
“那老公,你有什么污迹留给后人?”
长恭思索,“其实本王除了领兵出征,很少过问政事,近六年更是从未踏入朝堂……”
“贪财!”我脱口道:“敛财、贪财,如何?谁会嫌钱多?此次立功还朝,高纬肯定重赏,到时巴结你的人必定很多,少不了钱财疏通。咱们就照单全收,反正他们也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咱们转个身再想办法还给老百姓!……对了,西兰苑还在吗?”
长恭点头,“兰陵的心血,无论兰陵身在何处,我都会竭力保全的!”
“谢谢!老公,对不起,原来真是我小看你了,你的思虑比我周全百倍!”我再次对他又搂又抱,“咱们就从敛财开始自污名节!”
“不!”长恭摇头:“是从屈打忠良开始!现在外边应该都认为本王偏袒男宠,滥用私刑,屈打忠心不二的将士!开始对本王失望了。”
“那可不行!”我脱口而出。
长恭放声大笑,“这才商定自污名誉,兰陵就受不了?能得兰陵为妻,我高长恭三生有幸。”
脸皮发烫,老实说要不是长恭提醒,我差点忘了元夕和阳士深正在受刑,“一百军棍真会打死人的,他们不是太冤枉了吗?”
长恭笑着摇头:“兰陵根本无需为他二人担心。他们在本王帐下,可谓如鱼得水,上下疏通。加之此事在外人眼中,理不在本王这儿,不会有人为难他们的,顶多做做样子,给本王看而已。我保证,他二人不会有一丝损伤,明日照样生龙活虎!”
哦!原来一切尽在长恭掌握,是我杞人忧天,他真的长大了!足已撑起天地,为我挡风遮雨!
“那从今天起,我就以男宠的身份,住在你的帐中不出去了,让他们越气越好!”
“理应如此,有甚可惧?!”长恭再次开怀大笑。
这时,帐外传来高声通报:“启禀王,定阳城内斥侯回报,周仪同将领杨朔、范添携家眷悄悄收拾细软,准备弃城逃离!”
“好,终于按捺不住!”长恭转对我说:“兰陵,如无意外,此战今夜就可结束。你且好生休息,待我凯旋而归。”
“恩,我老公是最棒的!”我悉心为他整理盔甲,“注意安全,我等你一起回家!”
果然当天夜深,定阳城守将周国携眷率亲兵保护,趁夜黑,分批出城,被长恭的伏兵,一拥而上围攻。不消三刻,周军大溃,长恭更是活捉了两位守将。自此城门大开,定阳城不攻而破,彻底被齐军占领。
军中一片欢腾。心愿一了,精神一放松,段韶的病情立马又加重,彻底不能起身了!
长恭即刻将城池交由副将打理,自己亲率兵马一万送段韶提前班师回京。
黄河边大都被齐军占领,但从定阳到黄河渡口,还有一段一天一夜的路程仍属周地。长恭下令大军不得不防,毕竟只有一万人马,在人家地盘中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晚,斥侯来报,果然后有追兵。但我觉得不应该啊!史书上没有这段记载,但是又想想……南北朝的记载本就不全,《北齐史》更是百年后的唐朝人所编撰。大方向肯定不错,但很多细节也肯定不尽不实。
“阳士深,率骑二十,随本王前去一会!”长恭命令道。
“诺!”
有危险,作为妻子,我第一反应就想阻止。但长恭也是所有将士的主帅,我不能质疑他的威望和判断,只能保持沉默,暗自祈祷。
一个时辰后,人马全数返回,我才略微放心。直到黄河渡口,上了齐国的战船,我才趁夜偷偷溜进长恭的房间,一问究竟。
“什么人突袭?有没有受伤!”不由分说,上下摸索查看。
“兰陵勿忧,并无战事!”长恭安慰,“不过我也没想到……周国想要止戈求和,派人将和书交由本王,带回邺城。”
“和书?宇文邕写的?”
长恭点点头。
“那真好笑了。他一国之君所写,理应直呈高纬,这才对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怕什么?为什么要给你,难道还吝惜区区车马费?……能不能给我看看?”
长恭毫不犹豫递了过来!我一展开……傻眼,“还是你念给我听吧,我……文盲!”
长恭失笑,还是一字一句道:“壬辰年,周天和帝有感民生疾苦,战乱不断,百姓流离,敬向友邦请和,各自将养,勤勉农耕,富国强兵!齐之猛将才比子渊,勇追彭韩,神灵庇佑,周莫敢来犯!”
“彭韩?……指的是彭越和韩信吗?”
长恭点头。
“……就知道宇文邕不会突然转性,果然不安好心!”我冷笑,“他周国被宇文护祸乱多年,百废待兴,没有兵力远征,便想暂时示弱,转移注意力,一面暗中调整,一面挑拨他国内讧,这分明就是挑拨高纬对你猜忌,借刀杀人!”现在我对这事特别敏感。
“什么叫齐之猛将才比子渊?子渊就是宋玉吧?!宋玉一向与潘安齐名,都是闻名于世的美男子,而今齐国乃至当世第一的美男除了指你,还能有谁?……神灵庇佑?他想告诉世人我这个神医没死,在你身边,让所有人都盯着咱们,不得安宁……还有,还还众所周知,彭越、韩信都是功高盖世的猛将,最后全都因为被疑谋反诛杀。宇文邕的国书不直接给高纬,却给你,又说只要有你在朝,绝不敢犯。分明把你抬的比高纬还要高,高纬能不忌恨吗?好一个箭双……不,是一箭三雕的毒计!齐国内乱,他正好可以隔岸观火,休养生息。等我们如他所愿被高纬除去,他便可以攻城略地了!……政治立场不同我不怪他,但好歹当年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屡次利用我达到目的,真的……可恨!”
“兰陵勿需动怒。我自会亲自向陛下呈情原委,且我已经决定辞官归隐,料想陛下也不会为此……”
“不行,太危险了!”我直接打断,“这封书函,绝不能呈达高纬之手。朝堂之上向来是无风三尺浪,有害无益。”
我一把扯过和书,狠狠蹂躏数下,又裹入案上的砚台,“咚”一声抛出窗外落入江中。长恭默默注视我的行为,无阻止之意。
“好了!”我拍拍手,“我跟你说,老公,宇文邕的野心绝不可能就此打住的,那上面说的全是废话,一句都不能信!……那个阳士深他们应该会保守秘密吧?”
长恭点点头:“本王即刻下令,昨日只是凑巧遭遇一股周军散骑,已被本王打退,不值一提!”
一天一夜,船只驶入黄河东岸上。由于段韶病情不断加重,未敢停留,车驾直奔邺城。
邺城,阔别六年,我又回来了。
不出意料,满朝文武皆在城门外恭迎凯旋之师。我则扮作小兵,低头藏于大军的行径中,无人发觉。
领头的官员面貌十分英挺帅气,我记得好像叫……叫韩凤,六年前只是个小吏,有过一面之缘,如今看朝服,已是三品以上了。
“奉陛下圣旨,臣韩长鸾率文武百官恭迎兰陵王、广平王班师回朝。”众官下跪,百姓夹道。
长恭下马,“侍中大人免礼,众位大人快快请起!”
“谢兰陵王!”
“段王身染重疾,已派斥侯先行通报,当下御医何在?”长恭问道。
“禀王,”韩凤起身急忙道:“陛下已委派太医令率众御医,广平王府待命多时!”
“好,本王这就亲送段王回府!阳士深,协同韩大人率众将士回营归编。”
“得令!”阳士深答道。
长恭的目光朝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隔空对视一秒,我微微一点头,他便策马离去。
兵将各归各处,我当然不可能再回军营。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悄悄跟着元夕,回到久违的兰陵王府。
小侧门闪入,不想惊动旁人。
元夕告诉我,之前的管家,年事已高,长恭特准他回乡共聚天伦,元夕才接了总管的位置。
“站住!尔等何人,竟敢私闯兰陵王府?”身后传来一声娇叱,还是给人发现了。
僵在当场,元夕缓缓转过身,突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没事,没事,娘子,是我!”我微微惊讶。
“参见元总管!”一众婢女的声音响起。
“夫君?”先前的女声惊喜,又充满疑惑:“为何不在王左右侍奉?这……回府便回府,为何如此鬼祟?他是何人……”
“她……”元夕一愣,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明说。
“是不是王……又不归远游?……这几日王妃一直翘首期盼……”
我一愣,王妃?说的肯定不是我。
“住口!”元夕急忙打断,随后觉得语气过重,又放柔道:“这哪有什么王妃?”满满暗示……
“好了,你们……忙各自的去吧。我与夫人久别重逢,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不许偷听!”元夕半开玩笑道。
“诺!”众婢女们笑着退下,看得出来平日里元夕是个和善的管家。
“哎,你究竟搞什么……为何不能明说?他究竟是何人?”
我这才缓缓转过身,笑道:“绣云,好久不见,你好吗?”
六年的光阴,让绣云从少女变成少妇,本就端庄秀美的容颜更添几分成熟风韵。
看清我的面容,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沈……神医?!”
“错了,她才是咱们真正的王妃!”元夕及时纠正道。
“奴婢见过王妃!”绣云呼一声跪下,倒把我吓一跳。
“赶紧起来,都老熟人了,你该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我伸手将绣云拉起。可绣云还满脸的惶恐:“奴婢不知神……王妃大驾,多有冒犯!”
“行了,行了!我又没怪你。刚刚你所说的王妃是郑娘吗?她一直住在这儿吗?她跟王……”
“奴婢该死!”我话未问完,绣云又仓惶请罪:“是奴婢嘴笨,说错话!其实王妃应知,郑氏自六年前便是宫里属意王之正妻人选,但王心中只有王妃。六年前王妃堕崖后,王便无心他事,四处搜寻,常年不在王府。恐怕王自己都不记得府上还有一位郑娘,因此从未吩咐吾等将其送返,加之郑氏的父亲争产失败,已然病逝。她苦孤无依,便在王府住了下来。奴婢们不知如何称呼才为妥当,便暂且称她为……妃,没想到时间一长嘴上就习惯……”说到最后很是心虚。
但,至少说明王府里的人已经习惯郑娘的存在,他们面对她的时间可能比看到长恭的时候还多。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久了,难免对她心存怜悯,继而亲近起来。
“绣云,这些年麻烦你跟元夕打理这诺大的地方,辛苦了。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难处,我怎么会怪你?!你赶紧起来,我有话对你说!……现在的情形跟六年前不一样,神医不愿再出世,世人也以为神医已死。所以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绝不能泄露半分!”
“诺!”
“还有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醉兰阁还空着吗?”
绣云急忙点头:“那是王为沈……王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算了,你们还是叫我沈医工吧!”
“是!醉兰阁是王为沈神工一人所造的,旁人从来不能随意入内。奴婢也只能每隔三日,只身进去洒扫。”
“谢谢,麻烦你了,那我还住在那里!”
“奴婢这就去拿锁匙开门,沈医工稍待片刻!”
“好……低调,一定要低调。”我忍不住再次提醒。望着绣云有些激动离开的背影,我不无感慨地对元夕说:“真没想到你会娶绣云,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元梦!”
元夕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那沈医工也应看出元梦的心一直系在王身上,对我……从不会多看一眼!”
“那她现在还在郑氏身边吗?”
元夕点点头,“沈医工不在,王的确无心他事,元梦便一直为郑氏护卫,无所更改。而郑氏也以为你不在了,王终究会娶她,便向元梦承诺收她为妾以求共处,两人每天相对,日子都好过些。元梦也自知正妻无望,能当妾亦心甘情愿,便一直陪伴郑娘身边……”
“哎!人间自是有情痴……只是感情从来都要两厢情愿才行。我沈兰陵无论身材相貌,甚至武功能力都远不及元梦,真是运气好,得到长恭厚爱!”
“沈医工无需妄自菲薄,您的气度、才华举世无双,要不然也不会几国争抢!……我亲眼所见……王与沈医工之恋,深感不易,也想有个家安定下来,绣云对我很好,我便……”
我苦笑点点头,“是啊,世上想找一个爱你你又爱的人相守,真的太不容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不过元夕,记得不能为难她们!无论她们谁要主动离开,咱们都要无条件还其自由,如果她们还想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因为我为难她。毕竟爱人的心没错,她们只是运气没我好。我们不能连她们最后一丝留在心上人身边偶尔可以遥望的希望都剥夺!”都是乱世桃花,我也不想对她们太过残忍。
“诺!”
醉兰阁里的一切,果然还跟当年一样,而且一尘不染。长恭用心,绣云打理费心了。
“谢谢,谢谢!”我只能不停这么说。
“沈医工哪里话,折煞奴婢了!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是王说要保持当年沈医工在时的模样。沈医工用过的东西、摆放的位置都不能变……还有沈医工喜欢的紫叶桃,王说过一定不能枯败,要悉心栽培。如今终于盼得沈医工回来了!”
满心感慨感动,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元夕:“我的行李呢?”
“还在马车上,即刻送到!”
“不是那些,是我当年落下的行李……也不是你们王为我所置的衣物,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你们陌生没见过的物件,原来这里没有的……还在吗?”我努力描述
“在……在!”元夕疑惑,还是据实答道:“沈医工的东西,王自是妥善保管!”
“太好了,帮我全部搬出来,放在门外。”
“为何?”元夕惊讶。
“自有我的用意,你照办吧!”我觉得这事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太详细。
“诺!”元夕虽然答应了,一转头却对绣云着急道:“快,差人通知王……沈,不,……就说六个字:王妃生气,欲走!”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形色匆匆的长恭突然从天而降,反倒吓我一跳:“你怎么回来了?段韶安顿好了?进宫面过圣了?”
长恭摇头。“没有?那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引人怀疑吗?有没有人发现?”我四下张望。
长恭一把扳正我的身体,拉着我的双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