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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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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您有所不知,本来这正常学习,我也没什么可担心。可肃肃每天都带伤回来,最近一次比一次重,我能不奇怪吗?”
  
  王昱道:“你太宝贝他了!孩童嬉闹时常会不慎造成小伤小痛的。”
  
  我道:“是意外损伤还是故意伤害,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是做什么的?你也见过肃肃,你觉得他会主动跟人嬉闹?”
  
  “你既怀疑他在梁运山门下不妥,为何不求谢祖光收入门下?”王昱问道。
  
  我连忙摆手:“我可没说他的伤跟梁夫子有关!我不认识这里任何一个夫子,不能胡乱猜测。我今天来只是想了解肃肃受伤原因。您说的谢祖光是这里的掌院、那个学富五车的谢夫子吗?”
  
  王昱点头,“他是前朝名将谢玄之后,谢灵运之玄孙,而且师从……”
  
  “天机老人是吗?王大爷,我跟您说,一般这种传闻都是用来自抬身价的。且不说天机老人是否真的确有其人,其实谢夫子能执掌一院,闻名天下,王公贵族削尖了脑袋都要进来,已经说明他的才学很高了。但自古以来,高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怪脾气。不是我想让肃肃想入谁门,人家都会收的!师徒也讲缘分!再说了,一个学问高的人,跟一个好夫子,未必有必然的联系。”
  
  “为何?”王昱捻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你想啊,学和教,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科目。学是汲取,教是给予。所以一个学识好的人,只能说明他会学,但不代表他会教,愿意把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别人,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同样,一个学识可能并不顶尖,但全心全意育人、设身处地关怀学生学习的人,往往其调教出来的徒弟,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这就是好老师。孔子不也说了,那个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不管是谢夫子还是梁夫子,只要用心教,都一样,不必执着谁的学问更好些,入谁的门!”
  
  “有理,有理。”王昱道。
  
  我继续道:“而对学生来说,师父是谁也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自己是否努力。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再好的老师,遇上不想学的学生,也没办法。总不能劈开脑袋往里灌输吧。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凡事都是相辅相承的,就像周瑜打黄盖,总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能成事。所以我今天不是来选夫子的,就是看看肃肃学习的环境,究竟遭遇了什么困难会天天一身伤。我们医生治病,也只有先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啊!”
  
  身边突然没了动静,我看看王昱,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王大爷,你发什么愣啊。走啊!”我急道。
  
  王昱回过神,指了指前方,“快了,就在那里!沈医生,你真的没读过书?为什么你说话很有条理?”
  
  “读书让人识字明理,但是知识的获取不一定只能靠书本,生活的经历和磨难就是最好的教材,想明白就一通百通了。就像您上次被打的半死被我们救了,谁能想到今天我要靠你帮忙才能在这里找人,所以人无完人,相互帮忙,取长补短。互补,互补!”
  
  王昱脸有点黑,“乱弹琴,你这是什么比喻?我那是意外……”
  
  “行行行,我说错了,王大爷您多包涵吧。咱们快点上去行吧!”
  
  一间如同水榭般通透的屋舍,矗立高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我的天!”我惊叹:“这地方连个挡风的都没有,还建在山边,靠几根木头支着,万一蹋了这么办?这谢祖光究竟是传道授业,还是想谋财害命啊?”
  
  王昱有些无奈的捂着我的嘴,“沈医生,咱们这可是偷偷来的,你这么嚷嚷,怕梁夫子发现不了吗?你放心,牢得很,不会掉下去的。你也说了,高人都有自己的怪脾气。谢夫子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学生们时刻保持警惕,不得松懈。天龙书院向来要求严苛,但慕名之人不断,朝中要员之子,也须遵守不得有异议。”
  
  我们悄悄来到课室外,躲在矮墙下。就算不起眼的后排角落,肃肃的绝世容颜也很难让人忽略,小身子挺的笔直,一眼就看到了。
  
  学生们正一起跟着夫子诵读《论语》。梁运山夫子,三十多岁,样子普普通通,头带纶巾帽,正负着手,在学生座位间来回走动。
  
  诵读暂停,他问:“君子有三畏,是哪三畏,你说?”就近点了一位华服学童,那孩子好像刚睡醒,一边苦思,一边迷瞪着答道:“畏天……畏爹……”霎时哄堂大笑,梁夫子也不禁莞尔,让他坐下:“仔细听讲,莫要再昏睡了。”那学童有些羞愧地坐下,拿起书本,不敢再打盹了。
  
  我正要庆幸肃肃有位心性随和的老师时,梁夫子随即将相同的问题提给肃肃。 肃肃起身答道:“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我以为他会获赞时,岂料梁夫子眉头一皱,“伸出手来!”肃肃默默照办,戒尺狠狠落下。我一惊,悄悄问王昱:“他答的不对吗?”
  
  王昱没理我,继续盯着里面。只听梁夫子继续问道:“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哪五者?”
  
  肃肃答道:“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我虽然不懂《论语》,但听肃肃一字一句回答的有条不紊,总不会再错了吧?
  
  梁夫子又问:“此句出于何处?”
  
  肃肃答:“阳货篇。”
  
  “还未学至,你如何得知?”
  
  “学生昨晚自修的。”
  
  我暗暗赞叹,肃肃就是勤奋,每天雷打不动地温习,那个认真啊。
  
  谁知梁夫子脸色又是一变,生气道:“君子博学于文,亦约之以礼、章法。你入学不过月余,不求甚解,只求逾越。实该惩戒。”说着,在肃肃手上狠击了三下。
  
  我心那个疼啊!之前担心肃肃入学晚,追不上进度受罚,怎么如今提前预习了,夫子还不满意?
  
  梁夫子道:“你既如此能耐,且将《出师表》背来!”
  
  《出师表》?“是不是诸葛亮的那个什么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然后亲贤臣,远小人,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个啊?”我悄悄问道。
  
  王昱点头。
  
  “不是吧?肃肃这才入学二个月,诸葛亮出山多年才写成的文章他怎么可能会?”我隐约记得这篇文章出现在我初中还是高中的课本上。梁夫子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为难人。
  
  果然肃肃摇头。梁夫子冷笑道:“既知如此,就更该虚心受教。君子三戒第一戒:少之时,血气未定,自以为懂些皮毛,不求甚解,便逞强好胜,卖弄学问。你去立于屋外,好生反省。过了午时三刻方可结束。”
  
  卖弄学问?哪有?肃肃既没荒废学业,又没捣乱课堂秩序,夫子怎么会这么认为?
  
  肃肃一言不发,走了出来,小小身影靠墙而立,好不可怜。屋里读书声又起。
  
  王昱小声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千万不要,”我急忙阻止,“虽然我不知道他错在哪里,但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很多挫折和不公平,只有自己面对,才能成长。人在失意时或需要关怀,或需要鼓励,但唯独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同情让人自卑,让人懦弱,伤自尊。所以这个时候千万别过去!”
  
  王昱看着我道:“我还以为你会立即过去呢?”
  
  我道:“我再无知也知道这儿是课堂,不管怎么样应该尊重夫子,各人教学方式不同,只要最终目标不偏差就好。小孩子的理解能力不高,肃肃又才入学,不能盲目追求进度,对所学不求甚解,欲速则不达,所以站在这个角度,我也觉得梁夫子说的没错。大不了,今晚回去,我劝肃肃别那么用功了,该玩就玩,该睡就早点睡,轻松一点,省得吃力不讨好。”
  
  “哼!”王昱又白了我一眼,“你说的倒新鲜。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还来不及,你倒让他吃喝玩乐,能有什么好?”
  
  我无奈道:“我当然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但这位夫子就是不喜欢肃肃太超前用功,我们应该尊重他的老师,也许他发现肃肃的确不适合这种的方式呢。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远比死读书重要千百倍,事半功倍。”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好句,好句!”王昱赞叹连连,“你写的?”
  
  我意识到又祸从口出了,急忙道:“听来的,听来的。我又不识字!我还听说孙悟空去菩提老祖那里学艺,不得其法,经常捣乱,三年毫无进展,气的菩提老祖连打了他三下。没想到,他因此开窍,明白菩提老祖暗示他夜里三更前去等候。从此菩提老祖便根据他的特性单独为他授课,此后技艺大进,无人可及!”
  
  王昱道:“这孙悟空、菩提老祖是谁?《搜神记》中似无记载。你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我真看不出梁运山会有菩提老祖之大心智。”
  
  我自动忽略《西游记》的问题,直接跳到梁夫子身上:“你这就是歧视,虽然梁夫子的名气不如谢夫子,但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梁夫子心中藏有大智慧,正想着怎么更好的教化肃肃呢!”我虽这样说,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明明见那个梁夫子对其他学生温和宽厚的很,偏偏对肃肃这么严,真的青眼有加?
  
  午时钟声响起,放课了。学生们向饭堂涌去。只有肃肃还站在墙边,一动不动。同学们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我不解,王昱道:“夫子说了午时三刻才准他结束罚站。现在还差三刻。”
  
  我不由气结:“连夫子自己都走了,他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么多人,去晚了,连渣都没得吃。”
  
  王昱拉着我:“刚才是谁劝我尊重夫子的?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省夫子知道,他又要重新受罚。”
  
  我垂头丧气蹲下。又过半个多钟头,肃肃才缓缓回到早已空无一人的教室,将书放放好,独自走去膳堂。
  
  书院的食堂虽大,但世家公子大都看不上这里的伙食。肃肃进去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吃过了,三三两两在外晒晒太阳,聊天嬉闹,有的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肃肃去领饭菜的时候,竟还被婆子质疑:“你还没吃吗?莫要吃过回来再取一餐?”
  
  我差点气背过去:“能来这里读书的都是交了费的?谁会骗吃骗喝到这里?”
  
  王昱道:“书院每日的膳食开销颇大,所以多问一句也属正常,你看这不还是给他了吗?”
  
  我一看,更气:“你看看别人碗盘里的份量,再看他的,只有一半。这不摆明势利眼,欺负人吗?”肃肃只有一件像样的外衣,穿久了难免磨损。自古先敬罗衣后敬人,只恨尤氏克扣的太狠,搞的他连件替换的都没有。
  
  王昱叹口气:“来这里的学子都交了束修,但权势和贫富悬殊仍然存在。难免不少人仗着家里有财有势,上下再次打点。夫子们的束修本该由书院统一发放,但不少人为了得到夫子关照,仍旧私下再赠,屡禁不止。”
  
  哎!原来这种事情自古就有,就像我们那个时代,一到个什么教师节之类的,那个阵仗啊!
  
  突然数颗石子飞进肃肃的碗里,溅得他满面污渍,好像还开了一个小口子。一群少年簇拥着一个高个男孩走进来。看来又是一件古今不断之事啊。
  
  那带头的少年道:“高孝瓘,听说你又被罚了?活该吃石子拌饭,味道怎么样?”
  
  肃肃默默将脸抹干净,然后放下碗筷,起身离开,却被他们拦住。
  
  我忍不住刚要出声,“元荣,你们想干什么?”高孝瑜的声音响起,高湛和高孝珩也紧跟其后。
  
  “原来是高大公子!看来白痴弟弟呀。知不知道他今日又被夫子罚了?你们高家有此子,真是长脸!”那个被簇拥的少年道。
  
  高孝瑜怒道:“你说什么?”高孝珩走去将肃肃拉了过来。
  
  元荣道:“这可是你们九叔自己说的,高孝瓘又痴又傻。”
  
  高孝瑜瞪了一眼高湛,高湛心虚笑道:“我可没对他说过,咱们自家人说笑,竟不知怎么被他无耻偷听了去?”说着对元荣一瞪眼道:“我们高家的人,由不得你乱说?再不济也比你这个只会收买夫子做文章的愚夫强!”
  
  元荣也怒道:“放肆,你们高家除了那个高孝琬将来能世袭王位,你们全都是我们元氏的奴才,凭什么整天在书院里耀武扬威?我们姓元的就不一样了,将来都是要封王封侯的。你们日后见到我,都要下跪行礼,到时踩在你们脸上,整死你们,看你们还怎么得意!”
  
  高孝瑜和高湛脸色一变,刚要发怒,只听高孝珩冷冷道:“这话说的好,就是不知道元大公子敢不敢回府到安阳王面前说说,敢不敢到金銮殿陛下面前说说?可仔细你的皮。连你父王都不敢如此怠慢我高氏,你却在这儿大放厥辞,小心别被自家人揍的认不出祖宗。”
  
  元荣气急,“你们高家目中无人,多次以下犯上,上至朝野,下至百姓,谁人不知高欢只手遮天!你们还想在书院横行?也得问问小爷我同不同意?”周围不少人也纷纷附和道。
  
  “我祖父的名讳岂是随便能从你这种无耻小儿口中说出来的?即便是你父王,也没这个胆?”
  
  “你……”
  
  双方剑拔弩张。
  
  树大招风,高氏权倾朝野,难免有人忌恨不服。只是有什么恩怨朝堂上解决,别在书院闹事,千万别连累我的肃肃。
  
  “你们在干什么?”一位夫子装束的中年男了出面,“这里是书院,谁敢闹事,全部赶出来,永不复录!用完午膳者,即刻更衣准备下午的骑射。”
  
  “诺!”众人虽怒气难掩,但不敢不服书院的规矩,这要被赶回去,自家人就得把自己打死。
  
  高孝珩拉着肃肃,跟在高孝瑜身后,也退了出去。他还没吃饭呢!幸好书包里还有早上带的两个煮鸡蛋。
  
  我叹了口气:“这人多之处,总避免不了争斗。下午要学骑射吗?还是那个梁夫子教吗?”
  
  王昱点头:“天龙书院,上午教文,下午习武。”原来是体育课,劳逸结合的安排的确挺科学,但也难怪肃肃每天都是伤。
  
  “肃肃还不会骑马,这贸然上去,不安全吧!”
  
  王昱道:“不必担心,骑射之术,也是由简到难的。初学者,半年内不会允其上马,夫子只教其要领。”
  
  书院后山,有很大一片空旷之地,我和王昱藏在外侧一土坡之后。未时,所有学生都换上了窄袖骑服,聚集在那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昱说,这些世家公子,将来难免都要领兵上阵,所以必须要精于骑射。就算当个文官,这些也是起码的技艺,魏国鲜卑氏就是马背上起家的。
  
  高家兄弟,年纪不同,级别不同,所跟的夫子也不同,课时一到,便各自分开了。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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