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醉 作者:水泽节(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6正文完结)-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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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皇帝又说话了:“为安邦定国,我大齐从来重武轻文,长恭更是其中佼佼者。咱们观赏了半日,原来我大齐的娘子也不遑多让,可与兰陵王并肩媲美。就不知这内里贤淑是不是跟她们的才艺一样出色?众所周知,长恭最喜七绝、五律,不知你们谁能先吟一首,让吾等先行参详,看看比我们的兰陵王如何?”
薛家娘子胸有成竹,率先出来,盈盈下拜,缓缓吟道:“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跸跋黄尘下,然后别雌雄。”
既有征战的豪情,又不失体恤夫君的柔情。众人拍手称好,大赞。薛家娘子好不得意。
裴娘不甘示弱,也走上前来,行过礼后,细声婉转:“启禀陛下,今日乃菊宴,小女子认为所吟之诗应以菊为题,方能应景。小女子才疏学浅,愿以袁崧之菊诗,引郑娘不吝赐教!无人不知,兰陵王对郑家青睐有加,定有过人之处。”说罢,也不顾郑娘的意愿就直接念道:“灵菊植幽崖,擢颖凌寒飙。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
众人亦拍手称赞,随后将目光投向郑家。其实郑娘早就心慌意乱恨不得昏过去了,任凭夫人如何安抚都无济于事。我就奇怪既然早知道这种场合要作诗,怎么没事先准备?
郑娘小声对夫人说:“女儿没准备菊诗,恐要出丑。”哦,原来如此,菊宴不准备菊诗准备什么?难怪如此慌张。看来裴娘存心想让她当不成王妃。
众人正奇怪怎么郑家还没人出来之时,裴娘又善意道:“郑家姐姐定是害羞了,请陛下允我亲自去邀。”
上座之人微微颌首,裴娘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郑娘狠狠瞪她,恨不得打死她一样。裴娘笑意盈盈:“久闻郑家姐姐才艺兼备,深受兰陵王青睐关怀。今日就让妹妹们见识姐姐的才华,以作表率。来吧,来吧。”说着,用力向外拽郑娘的胳膊。
郑娘自然不肯,用力抽回,不过看来这位裴家娘子有些身手,力气很大,夫人帮女儿拉竟不敌她一个之力,最后大丫环彩云领着另一个丫环也出手帮忙。圣驾面前,双方不敢太粗鲁。
但别家娘子却看得真真的,一心想让郑娘出丑,于是也各自带着丫环过来与裴娘一起“相邀”。一时,全部较上劲了。
郑娘羞愤难当,又不敢哭,只能红了眼眶任人摆弄。
一丫环瞧见我袖手旁观,低声喊道:“沈三,过来帮忙啊。”郑管家也示意我赶紧过去!
“哦……”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两步,伸手加入。因为都是娘子,一般男仆是不能近身的,否则罪更大。
其实就算加我能帮成功,又能怎样?治标不治本。今天郑娘一定要念一首诗,否则怎么跟皇帝交待?
我的衣服过于宽大,在拉扯间腰带松了,落至地面,被贺拔娘子用力一踩,上面一推,脚下再一绊。竟把我推出去老远,我“啊”的一声趴倒在地上。
众人一片哗然,掩嘴偷笑。我心中大叫不妙,她们争风吃醋,连带把我算计了。我就不想面对高洋,这下好了,自己跑到他眼皮底下,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敢抬头。
上方传来声音:“这是何故?郑府是打算派出个下人吗?郑家娘子不在吗?”声音中虽有一丝笑意,但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裴娘大声道:“郑姐姐不屑赐教我们,直说便是。万不该派出个下等粗婢戏弄陛下,此乃死罪,当车裂、连坐!”
我惊叹这些小姑娘实在太歹毒了。
郑翁一下跪倒:“陛下,她虽是我府中奴婢,但刚来不久,不受调教。与我郑府实无干系,陛下可任意处置……”
他这是要撇清关系!太可恶了。
看来要活命只能自救,不等他说完,我急忙直起上半身跪着,低头道:“启禀陛下,奴婢是郑府的粗婢,平时得娘子指点一二。今日娘子身体不适,怕失礼圣驾,特让奴婢出来献丑。如果奴婢念得不好,还有别的姐姐,她们平时受调教比我多,个个比我强。”
“哦?”上方传来浓浓的好奇:“郑府连个粗使丫环都会吟诗?想必这主子更是了不得。你且念来听听!如有不妥,即刻腰斩。”腰斩?说这么残酷的刑法时,居然能保持轻松,太可怕了。
“不敢,不敢!”郑翁一边不知所谓的喃喃谦虚道,一边早被吓得冷汗直冒。
我低着头一字一句念道:“待到明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四周一片寂静,几百人的场面好像没有一人敢大喘气。我借用的是唐末黄巢的菊诗,肯定没人听过。
“好!”突然又是一声大喊,心脏直抽。“好诗,从头到尾一个菊字都没有,却将菊比作黄金甲,直逼长安。好,我大齐攻破长安,灭尽周贼。郑翁,了不得啊,一个粗使奴婢就有如此胸襟修养,想必你府内卧虎藏龙,怪不得长恭对你女儿青睐有加……”
郑翁暗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正要客气……突然,
“沈医工??!!”娄昭君突然发话。我的心顿时跌至低谷,她认出我了!
太后发话:“将头抬起来!”我欲哭无泪,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传来脚步声,娄昭君亲自跑到我面前,一下抬起我的下巴。我俩同时惊叹抽气。
我惊的是,才一年多不见,她怎么会老成这样?再厚的粉遮不住。这是受了什么打击?高欢死的时候也不见她这样啊?难道太后当得还不如当王妃顺心吗?
她惊的是:“沈医工,果然是你!为何……为何容颜不改?”
容颜不改?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脸,应该很憔悴吧?受了那么大的伤又一路奔波。不过再怎么样,一年多不可能有多大变化吧?尤其跟她比,我的确算是没变化了。
“还好吧,娄王……太后娘娘,身体无恙吧?”我干笑着问候。
谁知娄昭君没听见一样,只是着了魔似的看我的脸,还抚摸,顿时一阵鸡皮疙瘩。我又不是什么美人,就是皮肤细滑些,但经过数月催残,黑了不少,至于这样“如珠如宝”地看吗?
“皇帝,你快过来看看她是谁?”她自己看还不够,突然转身招手让高洋过来。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但现在肉在俎上,我跑不掉。
一旁的郑翁搞不清状况,还弱弱道:“禀太后,她是我府上的粗婢沈三,不知是否冒犯过圣驾?”听得我直想翻白眼。
“沈兰陵!母后,果然是她!”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领着一众皇亲、官员一并走来。
“你再看她的容颜,居然丝毫未变?”娄昭君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
“太后……皇上,其实草民还是有不少变化的!”我试图拉起头巾和衣袖,让他们看看伤痕。
突然一张带着胡须似曾相识的男子面容出现在视线中,让我心中擂鼓似的不安。我忍不住颤抖着撩开眼前的几绺胡须,惊叫:“你……你是……高湛?你怎么穿着龙袍,高洋呢?不是他建齐称帝吗?”
“放肆!”内侍监叫道:“来人,掌嘴!冒犯陛下,拖下去杖毙!”
“你住嘴!”高湛喝道:“再吵先斩了你!”
内侍监脸色巨变,高湛身边一白面斯文官员急忙打着圆场:“黄公公,陛下定是遇见故人,你且退下,郑翁,你也先下去吧。”
两人不敢再多言语。
“沈嬷嬷?当年朕就是这么称呼你的,父王说你医术了得,不似一般山野村妇,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真是名符其实的神医。”高湛尽量保持平静温和道,但我能感觉到他那莫名的激动和欣喜:“想不到过了十六载,容颜依旧。你是否已证仙道?”
嗡的一声,脑袋炸开一般,一片混沌。十六载?什么十六载?我不敢细想,一把拉着高湛的胸口衣襟:“肃肃呢?”
“肃肃?哦,你是说孝瓘?”高湛反问。
“对,高孝灌,你大哥四子。高澄死后,不是高洋建齐吗?你不是老九吗?怎么轮到你当皇帝?”我有点语无伦次。
这些话大逆不道,但我顾不了了,高洋也不恼怒,耐心道:“是我二哥代魏建齐称帝。他在位十年,驾崩后由我六哥继位,六哥也离逝了,自然就轮到我了。神医快将你青春不老的秘决告诉朕,是不是练成什么仙丹?……”
我全身发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疑惑的症结所在了。我离开不是仅仅十六个月,而是十六年,物是人非。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不停拉着他问:“肃肃呢?高至瓘呢?”
“他呀……”高湛四处张望。难道肃肃也来了,这是皇家家宴,他出席也很正常,我激动地顺着他的目光也四处张望,却不见熟悉的身影,不禁失控大喊:“他在哪儿啊?”
“别着急,别着急,神医,你先松开朕,让朕慢慢跟你解释!”高湛冲着神医的名头,对我超有耐心。可我被突然得知的真相激得不知所措,脑中很多东西在崩裂。居然十六年了,肃肃怎么样了?我有种深深的不安,他能安好十六年吗?没有我在身边。
“不行,你先说肃肃在哪里,他……他是不是…?”问到后面,我降低音量,越发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意外。
“其实他挺……”高湛刚开口。
“他死了!”一道声音把我击的体无完肤。
一个胖胖的身影走过来,我一看是安德王。他一脸愤恨地望着我:“当年你弃他而去,如今还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崖边骗他离开,他有多伤心?不吃不喝,也不肯睡觉,呆呆望着你坠下的地方,不肯离去。足足一年,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都不认识了。活活伤心而死!”
“啊……!”心像被活生生的撕裂,我抱着头放声尖叫。肃肃死了,不可能,不可能!肃肃死了十六年了!终究还是我害死他,不会的,不会的,终究还是我害了他吗?
“你们骗我!不会的。”我大喊着一把掐住高湛的脖子,“你们骗我,那么好的孩子,高洋你明明答应我会善待肃肃,你骗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还我肃肃,你还我肃肃……”
皇帝当久了,竟丧失了原先的反抗力,高湛被掐的直翻白眼,勉强艰难发出几个节音:“咳……卡……”周围人一片惊慌,急忙要拉开我。
我却发了疯似的要跟他同归于尽,肃肃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管别人的拉扯捶打,我就是不放手,肃肃没了,他没有履行好好照顾肃肃的承诺,我一口狠狠咬住“高洋”。
“唔……”高湛闷声呼痛。
“来人,有刺客,快喊侍卫!”大臣们纷纷喊道。
“你还我肃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答应我好好照顾的,你把命还给肃肃……呃……”我五内俱焚,喉头泛甜,随即后脑被重击,一口咸腥之血,尽数喷在高湛一头一脸,随即双眼一黑,重重倒地,失去所有知觉。
☆、第 59 章
“兰陵……兰陵……”细细的呼唤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
是谁……是谁在喊我?我在哪儿……
当我费尽全力撑开眼皮,惊见朝思暮想的小脸就在床前!那双特有的紫色美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肃肃……”下一刻,他已被我紧紧抱入怀中,泪水瞬间决堤泛滥。
“肃肃,肃肃……”我不停唤着他的名字: “他们说你死了,他们说你死了!我多害怕你真的不在了……还好没事,还好你没事……对不起……对不起,兰陵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我不是故意的。兰陵好想你,我这次回来只为找你……我们再也不分开……,兰陵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一人,永远不分开,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喊了多久,我才稍稍平息,怀中的肃肃一如既往乖巧安静,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笑意盈盈。
“肃肃,兰陵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过的?有没有人欺负你?饿不饿?”我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几丝乱发,柔声问道。
他习惯性地摇摇小脑袋,但我知道他经常言不由衷。
肃肃从小没娘,经常受人欺负,甚至被人迫害。他体贴我在这里讨生活也不容易,怕我受罚,怕给我增添麻烦,即便有什么委屈、不舒服他都很少抱怨。
我四下张望,看见台子上放着一个馒头,欣喜地拿过来,却发现又冷又硬。
没有灶台,也没热水,有办法了!我开心地将馒头塞入怀中,只要捂热就行了。
“肃肃你吃呀?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我将馒头送至肃肃的嘴边,他却不愿张口。
“等兰陵赚到钱,再给你买好吃的,把营养都补回来。你乖乖,先将就一下……兰陵知道你是向来是从来不挑食的好孩子!”
“兰陵也吃!”肃肃总是这样说。
因为我们的食物经常有限,他怕我挨饿,不是说自己不饿,就是吃饱了。
我笑了:“那好,我们还是一人一半。快些吃了,咱们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学堂吧?”
肃肃点点头,一个馒头被我们分吃的有滋有味。
我把肃肃抱进床内,他照旧窝进我怀里。我拉上被子,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原来一切都没变,真好!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肃肃还在被窝里。他不是该去上学了吗?……什么时候学会赖床了?
我轻轻将他拍醒。肃肃睁开迷蒙充满水雾的双眸,还跟从前一样片刻搞不清状况,煞是可爱。
我对他说:“起床了,晚了夫子又要罚你!”
我突然想起今天的早饭还没着落,于是带着肃肃出了房门,四处觅食。
终于闻到令唾液分泌加速的香味,我笑逐颜开地拉着肃肃跑进去。看见四处都是冒着热气的食物。
我拿起一块葱油饼喂给肃肃,同时撕了一半塞进自己嘴里。又盛了满满一大碗浓浓香味的汤汁,坐在角落跟肃肃你一口我一口,让食物的暖意充满我们全身……还有鸡腿,肃肃喜欢吃的……很快我们的肚子就被撑圆。最后我拿了几只鸡蛋放进肃肃的衣兜中,对他说中午放课的时候再吃。肃肃总是笑着答应,从不拂逆,因为世上只有我对他好。
突然从门外熙熙攘攘跨进一群人,对着我们直嚷嚷,“哪儿来的贼人,竟敢偷到这里来了?”
“居然如此张狂,见人来也不躲……”
“太可恶……”
“……小心狗命……”
我不知道她们在嚷什么?只顾帮肃肃整理衣衫、书包,不停嘱咐他在学堂里要认真听讲,路上注意安全……
突然落下的拳头,让我有些懵……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将肃肃紧紧藏在怀里,喊道:“别打了,是我拿的,要打打我……”
我想赶紧带肃肃出门,却被她们生生拉扯、揪打。好不容易,我将肃肃放出门,自己横在门框上,以背阻挡住她们的追打,一边不忘对肃肃说,“你赶紧去书院,这里有兰陵在,没事的,不用担心。”
一直看着肃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才彻底瘫软下来。
我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最近时常头痛,好像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但只要有肃肃,只要肃肃还在我身边就够了,其它都不重要。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等肃肃回来,可一直坐等到天黑,还不见肃肃身影!出意外了?……我慌里慌张向外冲,却因忘了点灯屋里太黑,一下绊倒摔出门外,一抬头刚好看见肃肃正站在面前。
我顿时松了口气,笑了。
我爬起来使劲搓搓手掸掸身上的灰尘,干净了,才将他抱起回房,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肃肃笑而不答,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