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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士兵突击-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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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士兵的眼界里,这是最后一刀。七连是一个人,每个兵是七连被砍倒后溅出的一滴血。
  每个兵的脚下都放着一个包,每个被念到名字的兵,都有微微的轻松,然后是浓浓的伤感。
  高城终于合上了手上的名册:“这批名单就是这些了。”
  他抬起了手,也抬高了声音:“我想说……”
  他看着眼前那些强挺着的年青士兵,从第一行看到最后一行,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解散!”他干脆喊道。
  这支队列就无声无息地散了,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各连连长和指导员插进了队列中,带走属于自己的兵。没有什么言语,只是轻轻一拍那个兵的肩膀,那个兵便跟在他们身后走开。
  高城看着被瓜分的这支军队,一动不动地站着。
  机步一连的连长和红三连的指导员,于心不忍地凑了上来,一个掏出烟,另一个也掏出烟,红三连指导员紧张得掏烟的时候,把半盒烟撒在了地上。
  高城强带着笑意,他想开个什么玩笑,但嘴上的烟却抖得不成个话,他只好狠狠地咬着烟嘴,不让它落到地上。
  高城说:“对老子的兵要好一些,否则格杀……勿论……滚吧!挖墙脚的家伙。”
  红三连指导员和机步一连连长只好苦笑,他们能说什么?只能十万个过意不去地拍拍他肩,走开。
  高城的那支烟在手上被夹成两截,终于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的兵怎么样了。他茫茫然地跟在那些各奔东西的人身后。
  曾经的七连在车辆引擎声中烟消云散,车载的人、人引的人,在军车驶动的烟尘中散向整个师范围内的各个角落。
  高城在车与车之间,人与人之间孤魂野鬼般地游荡,有时迎上伍六一绷得铁一般的面孔,有时迎上马小帅发潮的眼眶。士兵望着士兵,士兵望着从前的班长,连长在其中跌跌撞撞。
  当最后一辆车也在操场拐弯处消失时,七连的最后痕迹就只剩下一个忽然显得佝偻起来的高城了。
  伍六一最后看了眼七连的宿舍,头也不回地跟着机步一连连长迈开步子。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掠过钻天杨之间的风声。
  高城茫然地看着,他大概没有想过显赫一时的钢七连解散时竟会如此寂静吧。
  一个人站在七连的空地上,乱哄哄的时候他被淹没了,但人都去尽时他显眼得就像沙漠上的一根树桩。我们看不见这个人,只能从这个人的视线里看见他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很长,呈一个最严格的立正姿势。
  在他的视线里高城晃了回来,“晃”这个字很少能用在高城身上,但挺过了最后的时刻,七连长终于开始晃。手进了裤袋,鞋磨着地皮,背见了佝偻,肩膀在摇摆,一向龙行虎步的军人今天走得像个闲了小半生的人,一扇扇打开七连的窗,毫无意义地察看七连空荡荡的房,再毫无意义地关上。在他的东张西望中,终于看见水泥地上拉得长长的影子,然后再追本溯源,看到这个立正的人身上。
  高城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像是梦游。
  高城甚至有点惊喜:“还有个没走?……许三多?”他晃了过来,一边晃一边也就想了起来。
  “对了,是你我看守营房来着。可我怎么就觉得是我一个人呢?因为你不说话,几乎不管别人……有你,跟没有一个样。”
  他自己挺不像样,可是很挑剔地看着许三多,这种挑剔渐渐越来越多挑衅的意思。
  “你猜怎么着?我想起个笑话来了。每次走人时,我都想,不该走的走了。你留下来了,我又想,不该留的留下来了……不理我?”
  许三多没表情,高城晃到他前边时就看着高城的眼,高城晃到他侧后时便当没这人,严格的队列姿势。
  “我知道,你期待已久,报复的时刻,终于到来。你恨我,你看得比命还重的班长,没让你去送。早看出来了,你想宰了我,师格斗冠军的致命招全往我身上招呼,想象中。”
  他觉得不太满意,因为就许三多的表情而言,他像在提一件与许三多无关的事情。
  “每走一个人,你都看着我在想,你也有今天。是啊,我也有今天。”他甚至将手在许三多眼前晃了晃,七连的人拳头砸过来都不会眨眼,自然这也不会眨眼,“不理我?嗯,你的报复,真像你的方式。士兵,对吗?”
  许三多一如平常:“报告连长,我仍在队列之中!”
  “一个人的队列?”高城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好了,解散!”
  许三多放松了一些,那也就是说他换了个稍息姿势而已。
  高城看看这个人,又看了看地上两个短短的影子。他转过神儿来,开始狂躁、愤怒和咆哮:“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许三多问。
  高城狠狠地盯着他,目光似乎能把人射穿了。
  “哭、笑、撒泼、打滚、骂人……或者一拳对我K过来。随便。七连不存在了,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责备你,甚至……和你一起。”
  他简直有些期待,心里郁压的东西太需要暴烈一点的行为。
  可是许三多却捡起地上的半支烟,那是高城夹断后掉地上的,许三多把它放进垃圾桶。
  高城瞪着,直到确定许三多没有下步行动。“你……这是干什么?”
  “报告,七连手册第二十二条,环境卫生从不是自扫门前雪,要靠全体自觉。”
  “我……靠。全连烟消云散了,这会你想的就是……清洁工?你懂七连吗?你知道七连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抱着战友残缺的躯体,看着支离破碎的连旗。千军万马在喊胜利,在喊万岁,七连没声音,打前锋的七连只是埋好战友,包上伤口,跟自己说又活下来了,还得打下去……你懂做兵的这份尊严吗?”
  “我不懂!”这是许三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七连是个人,就站在这,比这房子高,比那树还高。伤痕累累,可从来就没倒,所以它叫钢,钢铁的意志钢铁汉。现在,倒了,钢熔了,铁化了,今天——五十七年连史的最后一天……而你,在想他妈的清洁。”话音落尾是一脚,一脚踢翻了垃圾桶,是挑衅也是郁愤,高城现在就想干点出格的事情。
  卫生角常备了种种用具。许三多拿了扫帚,打扫。
  这真是让高城抓狂。
  “我瞧不上你。你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你做什么事全是为了别人的评价,没有血性的人不会理解七连的荣誉。像你混过的所有地方一样,七连不过是你混过的一个地方!”
  许三多仍在打扫,而高城在狂怒中忽然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就是你的报复,蓄谋已久的!——在全连就剩两个人的时候,让我看尽你的死样活气——你就是我的地狱!”
  他大恨回身,气冲冲回屋。即使在这都能听见他重重摔上房门的声音。
  许三多打扫,将扫出来的垃圾再送回垃圾桶,直到七连外的空地又像方才那样纤尘不染。他直起身来擦汗,看见门洞深处交错的那两杆连旗,眼中是种比任何哭泣都更深切的悲恸。
  一个十二人的房间,只剩下了十一张空空的铺板是个什么样子呢?就像欢流了几百年的河流忽然裸出了河床。许三多默默地清理着储物柜,清理士兵们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每个储物柜里都有张明信片,上边写满一个士兵能想起的对班长的祝福。
  许三多默默地把它们叠拢了,归入自己柜中的一大摞家信中。
  伍六一的那一张是这样写的:顶不住了,给班长写信。下边是史今的地址。
  晚饭号吹响的时候,许三多站在高城门外,轻轻敲门:“连长,吃饭了。”
  “炊事班都没了,吃锅盖呀!”
  “通知写了,咱们跟六连搭伙。”
  “不去!”许三多等了会儿,屋里没动静,他走开了。
  许三多吃完饭把一个饭盒轻轻放在高城门外,冲里面喊:“连长,饭我放你门外了。”
  一个重物飞过来轰然砸在门上,许三多在门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空地上已经停了三辆卡车。各连各营的兵川流不息地将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家什搬上卡车,这一幕看上去多少有些凄惶。他们都是来分七连的家当的,整个过程中高城从没有出现过,只有许三多在和他们解释着:“我做错事了,连长跟我生气。”
  忙完了这些,许三多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他呆呆地对着面前空白的信纸。伍六一的明信片放在信纸旁边。这信很难下手。
  “班长,六一说顶不住就给你写信,我早顶不住了……”
  怔了一会儿,又换了张信纸:“六一说顶不住就给你写信,不知道该不该写,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顶住……”
  突然被楼道里猛然袭来的声浪给惊得身子都弹了一下。
  前苏联军歌的节奏轰击着整个七连的宿舍,在军营里从没人把音乐放这么大声,何况在这么晚的时候。许三多跳了起来,因为刚刚想到,已经是快吹熄灯号的时候。
  因为只剩两个人,理应省电,七连过道的灯全关着。黑黑的楼道里袭来轰鸣的声浪,刚从灯下出来的许三多在其中摸索。
  许三多:“连长!连长!”
  无人回应,黑暗里的军歌雄壮得让人有些害怕。许三多有些无措,外边漆黑的操场上两束电筒光已经晃了过来。
  两个执夜勤的兵。
  执勤兵:“都快吹熄灯号了!没听见吗?”
  许三多只好苦笑着戳在那里。
  另一个兵冲着第一个挤眉弄眼:“这是七连。今天刚……”
  第一个兵犹豫了一下,看看传来音乐的房间,高城的房间。然后转了身。
  执勤兵:“小声点。这样……我们也说不过去。”
  许三多看着那两兵离开,试探着去敲高城的房门。
  高城房间黑着灯,只有月光,整间屋子在被声浪轰炸。
  高城蜷在窗下,这样颓丧的姿势与许三多最失意时如出一辙。
  门被敲着,但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听见。
  然后,那盘被史今修过的磁带再度卡了,又卡在同一个地方,同样,在本该雄壮的时候变成了呜咽和哭泣。
  高城:“见你的鬼!!”他挥拳砸了过去,把桌上连带录音机的一切全挥了出去,机器被拽脱了插线,声音戛然而止。
  许三多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他听着屋里的怪声不断,然后一下静了下来,屋里改作了一种微弱的声响,像是一个溺死者从喉间挤出来的声音。许三多试探着喊了一声连长。
  屋里砰的一声,像是什么被碰倒了。许三多退了小半步,对了锁头一拳砸过去。许三多随着开了的房门撞了进去。
  屋里黑乎乎的,把灯拉亮之后,许三多看到连长的房间里,是一地的烟头,脱下的军装,摔在桌上的帽子,乱得已经不像个军营的宿舍了。
  高城躺在床上哭着,他的哭是从枕头里传出来的,他的头死死地挤在枕头里。
  许三多愣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看着。高城终于意识到屋里又进了一个人,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我就是……胃不舒服。”
  许三多又是一愣,他呢喃了一句:“我背您去医务室!”他已经揪着高城的手往背上拖,高城手足并用,一脚把他踢开。
  高城说:“不用不用!没有胃不舒服。”
  许三多终于明白过来,立刻就哑然了。高城又抹了把脸,手上紫红的一块,那是刚才发作时在黑暗中弄伤的。
  许三多愣了一下:“连长,你的手……”
  高城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许三多的手:“你那又怎么回事?”
  许三多同样在砸门时弄破了手。
  高城看看脱了榫的撞锁:“你砸门?”
  “我又做错了……”许三多有些沮丧。
  许三多在给高城包扎完毕后,起身回宿舍,高城笔直地坐着,绝对的没有半分感谢之意。他放心不下地看着高城,高城狠狠瞪着他。他只好灰溜溜出去,并把门从外边轻轻地带上。
  高城一个人怔怔看着他自己的房间。
  回到宿舍,许三多对着那封写不完的信瞪了半晌,终于把它收了起来。
  说是顶不住就给班长写信,这信却一直没有写完。那天晚上明白一件事,顶得住和顶不住是个选择题,我们没有选择顶不住的权利,这个答案在入伍第一天就已经定下了。
  就在许三多又开始在自己的宿舍里扫地的时候,一个人影惴惴地站在门口黑暗里。
  是高城,他像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站得离门有点距离,看着屋里。刻意回避着许三多的目光。
  就在高城正要进门的时候,熄灯号同时吹响,两人怔了一下,许三多伸手拉灭了灯绳,一片漆黑中立刻听见一个人撞在门框上,然后是高城恼火的声音:“你搞什么!”
  “报告,是熄灯号。”
  “我想给你包扎一下你的手,这黑七麻黑的我怎么包啊!”
  “熄灯号吹过了……明天吧。”
  “开灯哪!”
  “执勤会来查的……已经来过一次了……违反纪律了……”
  “我跟他们说!我是连长!”
  两个人在黑暗里小声地争辩着,高城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放弃。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他再次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边,愤怒地低声嘶吼:“干吗把过道灯都关了?!”
  “一直说节约用电……我们就两个人……要开灯吗?”
  “不用了!”高城恨得压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你最好破伤风死掉。”
  许三多听着那个脚步声磕绊了两下,去远,他正打算关上三班宿舍的门。
  高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许三多!”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高城的声音去尽了恼火和怨愤,只剩下失落和软弱。
  “今晚上……我能睡在你们宿舍吗?我保证,这没有违反三班伟大的内务条令。”
  这次,许三多没有反对。
  所有连一级单位的宿舍灯都已熄去,仍亮着的灯基本都属于连以上军官的办公间和住处。七连是最黑的一处,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中它黑得像能吸收光线。
  三班唯一的光源是外边的月光,许三多在屋中站着,直到高城抱着被褥磕磕绊绊地进来。他想上去帮手。
  高城把被褥胡乱扔在一张下铺上:“别管。你上床,睡觉,这是命令。我就是在自己屋待烦了。我也有很久没睡过士兵宿舍了……”
  他回头,发现许三多已经上床睡了,实际是从他说出“命令”两字后几秒内就翻到上铺了,并且是极标准的睡觉姿势。
  高城:“怎么不脱衣服?对身体不好。”
  许三多于是把衣服脱了。高城愤愤地看着他,然后和衣摔在刚铺的被褥上,砸得连着的几张铺一起颤抖。
  沉默中下铺打火机的火苗冒了一下,然后烟头闪亮,月光下烟雾袅袅飘起。许三多吸了口气。
  高城:“别说。我知道你想说宿舍里不能抽烟。”
  许三多:“是的。”
  高城:“我想抽。连队已经没了,再撑着就可笑了。我想找个能说话的人,可全连除你都剩不下第三张嘴。跟我聊天,许三多。”
  许三多:“我不会说话。”
  高城:“也许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许三多,瞧咱俩多可笑,你是某个不存在的连队里最死心眼的兵,我就拼命想摆脱连长大人说话的口气……哈哈,惯性,咱们多像两只想挣脱粘蝇纸的苍蝇。”
  许三多:“这么说不大合适,连长……”
  高城:“我没有保住七连的本事,还没有耍嘴皮子的自由?”
  许三多:“有。”
  “今晚上什么烂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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