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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尼普兰纪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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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绮思蒙娜,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就知道她也是我的孩子。但她却不能看见父亲。
    我将他们焚化后的余烬撒入无际的大海。经过漫长的分别,他们终于回到另一位母亲的怀中。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如果您愿意,请往尼普尔河中放一束菊花——因为他也是你的亲戚——他的真名叫丰塔内特…维萨利…蓬萨格…卡西尼弥亚。我也要去了。一个人只能死一回,我却面临第二次,这一次我无可逃脱。 ——嘉贝雷尔…维萨利…卡西尼弥亚啊,毕安达死了!静静的尼普尔河里,再也不会有一个神话般的情人,从水中升起。遥远的密亚扎,白色的大理石宫殿也一样空荡。他在湛蓝的大海中,和白色浪花一样化为永恒。一切都变成灰色。彼拉迪亚在夜色中徘徊到黎明。毕安达经过的地方都有异样的光彩。只怕他留下的足迹,随时被风雨拂去!彼拉迪亚寻觅毕安达的踪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她再一次地失去了他……空虚如潮。思念如潮。她将一大束鲜花扔进河里。“安息吧!”
    彼拉迪亚彻夜阅读毕安达留下的诗篇,百感交集。
    我的爱人,我该如何表白
    这只有我自己明白的爱
    我如何证明
    这爱恒久不衰
    事到如今,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我还能对你说什么
    这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负情
    离别时我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在不眠之夜我的心在流血
    我的泪无处可流
    爱的纪念碑无处安置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已经为你做了最大牺牲
    奉献给你的不仅是赤诚的心
    还有无可替代的生命
    5月1日,佩利克和伽兰德一起回来了。看到伽兰德平安无事,彼拉迪亚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她不能再忍受接连失去她深爱的人……但佩利克的神情却从未如此陌生。彼拉迪亚突然想起毕安达的建议——离婚……
    费兰帝国再度爆发大规模动乱。西部两个行省宣布脱离费兰帝国。迪埃蒙的表妹凯琳失去了她的家园,但逃离了战乱,到尼普兰来投奔迪埃蒙。
    在洛沙皇帝的信中,彼拉迪亚只看到怨天尤人和不知所措……显然,洛沙不是那种适于做君主的人,骄狂有余而才智和魄力不足,却很遗憾地坐在皇位上……彼拉迪亚仔细考虑了很多事情。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渐渐地清晰起来……这个想法她还没有跟任何人讨论,因为她还不能确定是否可行。
    那段时间,彼拉迪亚非常忙碌。令她惊异的是伽兰德没有来帮助她处理政务——伽兰德好象失踪似的极少露面。彼拉迪亚问伽兰德的侍从们,他们都说伽兰德王子身体欠安……彼拉迪亚想,是啊,他病好没多久,还是不要他累着。
    
    第二十四章
    
    
    5月中旬的一天,佩利克突然来到彼拉迪亚的办公室,要求单独谈话。他神情凝重,好象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想说什么呢?彼拉迪亚的心悬起来了。
    “彼拉迪亚,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想结束我们的婚姻。”
    离婚!这话好象攻城槌撞在彼拉迪亚胸口。她痛苦地回答:“我也考虑过离婚……但这不是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所以我不会同意!”
    “彼拉迪亚……”
    “我已经不想谈国家的利益、社会的影响和王室名誉了。想必你也考虑过。可是,你真的认为离婚可以解决你、我、伽兰德之间的问题吗?”
    佩利克怔住了。原来彼拉迪亚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他干脆挑明了讲。“我已经跟他约定去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看不到哪天我可以停止爱他。我们的命运已经系在一起了。我再也不能离开他!”
    彼拉迪亚伤心地回答:“你以为隐居就可以不顾禁忌吗?这种不容于宗教世俗的恋情去到哪里都会遭人鄙视、唾弃甚至迫害啊!出于亲情和友谊,我能容忍你们在一起……别人呢?更重要的是,伽兰德能接受这个计划么?我想了很久,惟一的出路是让时间去治愈这种爱情这种近乎疯癫的疾病呢!好好想一想吧!你做得到的,在尽量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慢慢疏远他……”
    佩利克不相信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彼拉迪亚心神不定,没有心情阅读书藉或是看文件。她心里牵挂着佩利克,又想着伽兰德。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她必须和伽兰德好好地谈一谈,让伽兰德解开心结。
    夜深了,彼拉迪亚离开办公室,走向伽兰德的寝宫。从她的办公室,到伽兰德那里,有一条捷径,那是他们都惯于走的路线。
    那条路穿过练剑室。她想起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清晨。那时她和伽兰德几乎天天在一起练剑。后来,结婚,生子,工作愈加忙碌,很少早起练剑了。倒是佩利克喜欢到这儿来,跟伽兰德一起对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越走越近,直到倾心相许?
    旋开暗门的时候,彼拉迪亚就后悔了。如果佩利克也在这里,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后悔也晚了!迎面袭来的是那样奇异的芬芳——都是她熟悉的气味……
    伽兰德偎在佩利克怀中,散乱的秀发焕发着月亮的光华。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那摄人魂魄的美貌曾经象北方海上的冰山,现在却如阳光下融化的白雪。感觉到彼拉迪亚的目光,他睁开眼,羞愧地将滑到腰际的被子拉上,遮住他和佩利克□的身体。
    彼拉迪亚想走开,却无力移开脚步,她靠着墙滑落,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伽兰德披上睡衣,飞奔到彼拉迪亚面前,泪如雨下,无声地哭泣。
    “啊,伽兰德,你不要哭!”那一串串的泪珠滑落,在地上摔碎——就象彼拉迪亚的心,一直悬在那里,现在终于坠落了,破碎了。她不用担心了,她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伽兰德,不要伤心!我明白的……我不会责备你……”彼拉迪亚搂紧他,让他靠在她肩上哭泣,倾刻,她背上全湿了。伽兰德的痛苦,纠结在她的心中。她爱他,他们之间的情谊深植于整个生命中,她爱他仅次于尼普兰。她希望他幸福,但是他和佩利克的恋情却是毁灭性的。
    伽兰德近乎卑躬屈膝地渴望她的谅解和宽恕。“彼拉迪亚,对不起!我会走开,远远地走开。你不要担心。”彼拉迪亚一直是他生活的支点,直到爱情点燃他的整个身心……他不能背叛彼拉迪亚,却也无法放弃佩利克。可他无法两者兼得。
    彼拉迪亚摇摇头,“伽兰德,那可不行!你能忍受相思之苦吗?你能在抑郁和孤独中不发狂地活下去吗?我比你更了解你,否则,我们都不会那么为难。不要难过,我爱你仅次于尼普兰。伽兰德,先回去睡吧,不要吵醒佩利克,什么也别想,睡醒再说,好吗?”
    彼拉迪亚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一下,站起身出门,顺手带上暗门。她早就原谅了他们,但她担心伽兰德。
    伽兰德双手蒙面,无声地哭泣着。他丧魂失魄地穿上衣服,悄然出门。“快,准备马车,我要回凡森利尔!”克林纳见伽兰德满面泪痕,衣裳不整,心里猜到几分,立即召集其他十一名近侍和侍卫,陪伴伽兰德离开尼普亚宫……
    在半路上,伽兰德突然转向去王室陵园。他独自跑进冰冷的墓室,跪在索洛尔国王和彼拉德女王墓前,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敢说,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期望和爱!
    那是怎样的羞愧,痛苦和悔恨啊!伽兰德狠狠地用头撞着墓碑,额头撞得鲜血淋漓。克林纳急了,将伽兰德拖出来,将他带回凡森利尔官邸。
    伽兰德跑进自已的房间,跳上床,将自已藏在被子中。他祈求黑夜永续,不愿意看到太阳升起——他不敢面对明天。一切都不可挽回,一切都毁了:爱情,友谊,他们的生活。太阳终究要升起,他却丧失了明天。
    当他跟佩利克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和欲望都纯洁如雪,身心的放纵和欢悦再自然不过……可这一切暴露在彼拉迪亚面前时,却又变成背信弃义、鲜廉寡耻和□丑事……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想逃走——只是逃去无人知晓的异乡,还是一去不返的死亡疆域?
    他不能安然度过没有佩利克的岁月,可彼拉迪亚的眼神又将他的心撕裂!所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永恒的幽暗之乡。
    当他爱上佩利克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开始分崩离析,现在,彻底崩溃了。
    彼拉迪亚头脑中一片混乱。强烈的痛苦缓和一些后,她才能开始思考。在撞破伽兰德和佩利克的私情之后,她无法和佩利克维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婚姻。
    他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显然,接近他们的人可能都知道。一旦这份惊世骇俗的私情败露,费兰和尼普兰的王族都要蒙羞。
    “我会走开,远远地走开。你不要担心。”伽兰德的声音仍在她耳际回响,令她心如刀割。结局会怎样呢?她在小书房里呆坐了一夜,仍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次日清晨,佩利克醒来后不见伽兰德,有些不安,但也不特别在意。他来到彼拉迪亚的办公室,再次提议离婚。“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会带伽兰德离开尼普兰。”
    彼拉迪亚不无愠怒地瞪着佩利克。他们曾经相爱过,最终却心各有所系,不得不劳燕分飞。
    “你想得真简单!显然你还是不了解伽兰德。最令我痛苦的事,不是你的背弃婚誓,而是你不负责任地带他尝试不正当也不正常的情爱,那是他的深渊!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佩利克全身发冷,然而他得为他们的爱情作辩护。“情之所钟,没有什么不正常不正当的!相爱至深,身体交合也是自然而然的!昨天你给我的建议没有意义,时间不会冲淡这份情感,除了长久相伴,别无他法。”
    彼拉迪亚绝望到了极点。她的直觉告诉她,悲剧已经发生了。“伽兰德在哪里?他还在他的寝宫么?”她要找到他,守着他,安慰他,直到确信他可以挺过这个难关。
    佩利克脸色大变。“不在,怎么啦?”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彼拉迪亚焦急万分。
    彼拉迪亚和佩利克赶到凡森利尔别墅。克林纳面如土色,引领他们到伽兰德的房间。
    伽兰德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彼拉迪亚和佩利克飞奔过去,扑在伽兰德床前,握住伽兰德的手。伽兰德的手已经冰凉,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呼吸几乎弱得感觉不到,心跳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渐渐地消失,怎么会这样?
    “伽兰德!”彼拉迪亚和佩利克同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彼拉迪亚惶恐地将伽兰德搂进怀中,感到他们最爱的人正在沉向另一个世界。伽兰德的呼吸骤然停顿。
    “伽兰德!”佩利克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崩溃了,尖锐的碎片刺穿他的整个生命和灵魂。悲痛和眷恋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不要走!伽兰德!”
    彼拉迪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作出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神圣的主啊,请倾听我的祈求!请求您抹掉他心中的痛苦和相关的记忆!凭着您赐予吉泽尔士祖先的戒指起誓,我愿意以十年寿命奉献给您——如果不够,二十年也可以!我只要他平安地活着!”
    “彼拉迪亚!”佩利克惊叫起来。
    彼拉迪亚痛苦地望着他。“很抱歉,如果这是挽回他的生命的惟一办法……”她紧紧地搂着伽兰德渐渐冷却的身体,泪如雨下。“回来吧,亲爱的伽兰德,请听我的呼唤,请回到我身边!不要走!留下来,如果太痛苦,就忘掉吧!……”
    这带着魔力的声音宛如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在佩利克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彼拉迪亚无暇顾及,只是不停地呼唤:“伽兰德,不要走!留下来!……”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除了越来越伤痛的哭泣,只有一片寂静,死气沉沉。彼拉迪亚抱着伽兰德,渐渐地绝望,她觉得自已的一部份也正在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回应她的祈祷,伽兰德的的呼吸悄然恢复了,慢慢地变得均匀了,零落散乱的心跳也渐渐地稳定。彼拉迪亚喜极而泣,将伽兰德紧紧地搂在怀中,又惊又喜地看着淡淡的血色重新回到伽兰德脸上。“伽兰德!”
    伽兰德不安宁地动了一下,彼拉迪亚小心地将他放回床上。伽兰德醒了,睁开明亮如星的眼睛。他的眼神异常澄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又象是刚出生的婴孩,天真地迷惑地看着彼拉迪亚,好象完全不认识她!他开口说话了,说着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这个……不是伽兰德!
    佩利克听见了,立即从地上弹起来。“伽兰德!”
    伽兰德望着他,毫无表情,目光清澈如初生的婴儿。佩利克的心沉下去了——这个,不再是伽兰德……
    彼拉迪亚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你睡得太久了,忘记了许多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你来自遥远的西方……”
    伽兰德好象明白了,看看彼拉迪亚,又看看佩利克,依然一脸迷惑。
    佩利克说不出话来。刚刚飞上天顶的心一下子坠入无底深渊……伽兰德还活着,太好了;但他的伽兰德已经不复存在了!破碎的心鲜血淋漓,又被无比的严寒冻结成冰……
    这时候,他们才听见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彼拉迪亚霍然站起,拔出宝剑站在门边。外面突然静下来了……彼拉迪亚和佩利克走出房门
    就在门外,克林纳等三人砍杀了另外九位侍从和近侍,拔剑自尽。克林纳低声说:“陛下,臣以死谢罪!”他说完倒在血泊中。
    彼拉迪亚的宫廷卫队闻声冲进来官邸,见状不禁目瞪口呆。
    
    第二十五章
    
    
    发生在尼普兰28年5月23日的凡森利尔事件震动了尼普兰统治阶层……这样事情是无法掩饰的……
    次日,佛利伦伯爵晋见彼拉迪亚女王,提交了毕安达遇刺案的调查报告。他证明伽兰德王子指使七防暗杀毕安达,以达到阻止毕安达返回尼普利亚的目的。在报告中,有许多对伽兰德不利的证据,包括伽兰德深夜亲自到贝壳屋,威胁毕安达离开尼普利亚不要再回来……
    彼拉迪亚匆匆地翻完报告,并不相信。绝不会是伽兰德!这是一个阴谋,她紧紧盯着佛利伦,好象要看穿他的意图。然而,当七防司令承认他接受了伽兰德王子的指令暗杀毕安达的时候,她能怎样驳斥呢?当时是她坚持要调查这个案件的,现在她可是作茧自缚了!
    彼拉迪亚冷冷地问。“当伽兰德无法为自已辩护的时候,你就将责任全部推在他身上!你认为我会相信?”
    “当然不会。臣不敢低估陛下的智慧和判断力。可是凡森利尔事件需要有顺理成章的解释。否则无法令人停止胡乱猜测。如果想用什么来转移人们对凡森利尔事件的关注,毕安达遇刺案再好不过。毕安达,平民阶层的王子,大部份尼普兰人会关注跟他有关的事情……陛下,我也不想对您隐瞒任何事情!如果您真想知道幕后凶手,尼普兰王朝的统治基础会动摇。陛下,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彼拉迪亚转过身去,深深地呼吸着。如果不出所料,真正的主谋是博利斯首相。为了尼普兰,他指使七防置毕安达于死地。将这个罪名嫁祸于伽兰德,则是佛利伦的主意:用一桩引人注目的血案掩饰一桩宫帏丑闻。彼拉迪亚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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