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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段锦之醉红楼 作者:苏绒烟(潇湘12.09.22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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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前一步近了身,长指探上人儿的颊,缓缓逡巡着,珍惜里有珍视。
  “艳流儿,你可曾相信,我用一生一世在等今日的相遇?”
  雉姬直直望进那人的眉眼中,如花笑靥中有泪痕。
  “川巳,吻我。”
  爱我。
   


☆、抵死痴缠

  云雨初歇。
  周身汗湿的两人,却仍紧紧相偎了,只恨不得嵌进彼此骨。长夜漫漫,毫无困意的两人,便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三两各自儿时趣事。明明只是第二度相见,却似那相伴一生的主,说不尽的情话道不尽的痴缠。说得累了,便是另一度的云雨。
  整夜,不肯停歇的两人,像是要补尽前世今生虚度的光阴一般。而在情欲过后的某个失神片刻里,雉姬却突然生了神伤。
  抵死痴缠。
  突兀涌现出的辞藻,教燥热的身生了寒意。下意识里攀紧了那人的脖颈,深深望进那一双情欲里不失清明的眸底,雉姬笑到极致。
  川巳啊川巳,你又怎知,我是为你而入了这俗世。
  无语,凝噎。
  这一番缠绵,竟是足足耗去了十日。花船荡在牟枝河上,世界便只剩你我。不问世事,日缠绵,夜缠绵,日夜缠缠绵绵,只恨不得从此日月停驻万世长存。却忘了,俗世,终归能缚人心。
  第十一日上,当初紧随川巳左右的莽汉,脚踩一苇稳稳立在画舫外。暗涌攒动的河中,不过单薄一苇,那般壮实的汉子呢,居然就能稳稳站定了,教人惊诧之余更添惊惶。
  “爷,十日了,您该回了。”汉子抱拳,毕恭毕敬。
  雉姬伏在栏边,无声凝望缓缓江波。太过幸福,竟被冲昏了头脑忘却俗尘。日夜相伴的枕边人,有着超脱的飘渺,不曾问过出处,心下里也该知,哪里会是那寻常百姓家的子弟?知了却当不知,只一心里想要与那人厮守在这随波逐流的花船上。殊不知,船终究会有靠岸一日。
  人,自有分别之时。
  “归藏,我的长随。”
  枕在佳人腿侧惬意浅眠的川巳,不曾睁眼正视过江上立着的奴才,却肆意拈了佳人发丝绕指把玩。带着三两清香的发丝,总教人生了欲罢不能的心。
  “归藏?归藏易?”下意识转了颈子望向立在江心的男人,雉姬笑得轻。“总不会还有个兄弟唤作连山吧?”
  不着痕迹掀了眼帘的川巳,作势打个呵欠后甚是惬意地动动颈子继续躺定。
  “不用管他。”
  “爷。”
  不受待见的男人,自动出了声。
  “主母有令,限今日内回返上京城。”
  难堪的沉默。良久,川巳笑出声来。
  “我的奴才,何时成了老太婆的衷心狗了?”
  男人的脸上打翻了五色盘。
  “昨儿你唱的那曲儿,我爱极了。待会温上一壶好酒,你再唱与我听,可好?”
  自动忽略男人的存在,川巳满眼里只剩雉姬倒垂的眉眼。把玩着青丝还觉不够,索性高抬了手抚上人儿脸颊,唇角噙笑。
  “别教个奴才毁了好光景。”
  “随他回去罢。”
  收了心到腿上枕着的男人身上,微垂了螭首瞧下来时,精致容颜隐在倾泻发丝后,模糊难辨。
  “不差这一日。”
  对视良久,确信人儿不是说笑了,川巳沉默,沉默过后,便是轻叹一声里直起了身。
  “好。”
  居然就径直翻身下了船。雉姬一声惊呼实诚卡在嗓间,慌乱里扑身到栏外寻觅那人身影,却惊觉人竟是同样稳当立在江上。男人能站住了,脚下却还需依附一苇,川巳却连那苇叶都无需,踩着江水如同陆地,气定神闲到教人生了恐。
  “至多三日,等我回来。”
  “好。”雉姬重点头。
  然后,那人便走了。雉姬举目凝望,看那人一步一步踏江而去,挺直的脊背,飘逸的发,走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看得久了,眼里居然就生了湿意。垂首拭去眼底湿,再抬首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雉姬陡然间里竟就生了从此要失却那人的恐。
  “我等你回来。”
  却不知,这一等,三日变成十日,十日变成月余。
  月余成载。
  ------题外话------
  归藏易与连山易,再加个周易,便成“三易”
   


☆、不速之客

  川巳走了几日,雉姬便盼了几日。
  初始时,还能藉由那十日的厮守记忆来挨过漫漫长夜,日子久了,那点回忆便没法再支撑下去。心不得餍足,人便恍恍。无数个深夜陡然惊醒了,就没法再入睡,只能听着潮涌直至东方发白。
  夜里得不到安眠,白日里人恍惚,却还一味强装了欢笑对上一众姐妹与妈妈。闲暇时也会抚琴消遣,却总断续着不成章。更多时候,人只是安静凭栏斜倚了,看一江春水东流去。
  于是,川巳走了几日,雉姬便浑噩了几日。
  甚至,某个夜里惊醒时,心下里忍不住就叹,怎么就能狠了心教那人走了呢?纵是教他走,也该使着性子定下归期才是。偏生就咬牙撑出欢笑来送那人离开,半点异议都不曾生。悔,悔,悔。
  浑浑噩噩里,不觉便是月余。
  川巳走后一月有余,天已经带了三分热味。又是夜半梦回时,空惹了一身冷汗,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来时,借着窗外月光便瞧见了那个背对着自个端坐桌前的身影。气定神闲地坐着,隐约还有酒香飘散。
  雉姬心下一阵狂喜。
  “川巳?”
  “哦。醒了?倒是警醒呢,不过方进来,酒封刚开你就醒了,是要与我喝上一杯?”
  清清亮亮的女嗓,哪里可能是川巳?待到那人施施然转了身,藉由那一室月华,容颜清晰展露出来。清秀的容颜,宛若盛开于午夜的幽昙,清冽,高贵,孤芳自赏。
  雉姬只觉心狠狠揪了起来。
  她的讶,不在那人夜半擅闯画舫,不在教人惊叹的容颜。在的,是那人转身时一并扑来的似曾相识。不,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份子熟稔,竟是到了总觉那人施施然进房是理所应当,对面举杯是理所应当,甚至连居高临下了都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到教雉姬总觉若是那人不曾出现,这一世便成残缺一般。
  “你…”
  “虽说风月场里的女子不配知我名号,但你,是个例外。雉姬,记住我的名字。”
  拥有花一般容颜的女子,字字珠玑。
  “言府,花未。”
  同样如花般的名号,听在雉姬耳中却只觉刺耳。不,不是,不是那个名。心下里有声嘶喊,总觉有另一个名儿在脑中回荡,却总抓不住,唤不出。徒劳无功。
  “花未…”
  下意识里呢喃着,再一刻里又如醍醐灌顶。言府,上京城里第一府,官家第一府,当朝宰相府。
  来的,是宰相千金。
  想通了,雉姬又笑。不着痕迹收了初始时的慌乱坐直了身,再对上那人的眉眼时,笑里便多镇定。
  “小姐夜半闯进我这花船,为的是哪般?”
  花未却不答话,只自顾举了杯深深嗅一番后仰头倾尽。杯空,凤眸微眯,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就浮出了水面。
  “十八年的女儿红,好酒。”
  说话里又四下里环视片刻,那点笑愈发深了起来。
  “盘竹香,鸠琴,一江春水,再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难怪他会乐不思蜀。”
  莫名一句话,却教雉姬心头一颤。
  “现今倒是能明了,何以他会一连十日不下船。若换做我,只怕究其一生也不肯离了这温柔乡。”
  不轻不重一番话,倒是教雉姬明了,这凭空出现的主,为的,是川巳。
  “当日,据闻你用一文钱便将他买了下来,真是教你捡了天大的便宜呢。”自说自话的花未,笑意不减,酒也不见停。“打个商量如何?我给你十文,将他让与我,如何?”
  “一文买下的,是我,不是他。”雉姬换个姿势继续倚了床榻。“他已经走了,你若要寻,该去别处。”
  “你这红楼上,人头有二十七颗,是也不是?”花未含笑举杯。
  雉姬娥眉轻挑,不言不语。
  “男人嘛,寻花问柳是天性,抹杀不得。往日里他也曾流连花巷,不过是为消遣。我可以容忍他留宿三两日,但十日,就是我的底限。今儿来,是为给你提个醒。若再见他,我便取了你这花船上二十七颗脑袋泡酒。”
  明明是说着阴寒话,那笑居然就能温润不减分毫。雉姬也在笑,只是隐在被衾的手不觉紧攥起来。
  “这番话,你该说与他听。红楼终年不靠岸,要见,也是他登船,我又怎的会上岸?”
  “酒没了呢。”
  又是自说自话。带着满脸遗憾起了身,花未侧脸对上雉姬,藏了多时的冷笑终于破土而出。
  “雉姬啊雉姬,川巳要娶进门的人,是我。若再见他一面,我会教你整条船从此消失于世上。连山,回去。”
  话音方落,便有道黑影稳稳现在窗边。利索着翻身出窗偎进那人怀中,花未回首,留下个璀璨的笑。
  “记住,不是你该求的东西,这辈子,就要断了妄想。”
  雉姬苍白了脸。
   


☆、一生相守

  桃花谢了春红。
  睡荷皱了碧水。
  枫红乱了秋飒。
  剪梅坠了寒霜。
  再到春花烂漫时,雉姬总觉,心也老了。
  当日一别,总不曾想,竟是别了春夏寒暑。初始权当那人要事缠身脱不开,日子久了,就觉那点借口总是牵强。后又想,大抵是染了疾患动不得身,转回身又暗自里唾弃怎的就不念好。千百种借口安慰自个儿,总不肯笃定是教那夜半闯来的花未言中,自个儿与那人是露水情缘,一点即透。
  日也盼,夜也盼,衣带渐宽,三千青丝却随着思念疯狂滋长。亦是因着消瘦,容颜愈发清冽,艳丽里生了种惊心动魄的美。人虽还镇定,但瞧在旁人眼里,却也知那是三魂七魄丢了泰半。有姐妹前来劝慰时,雉姬总是浅淡笑,道句无碍打发了那人。
  然后,继续日复一日的等待。
  本以为熬不下去,后来,却也熬了过来。
  又是一年春月里。
  四月初七日。
  想去岁,千金花魁以一文之价委身外乡男子,不知捣碎多少风流儒客的心。如今,瞧着空空枕侧,雉姬只能抱紧臂膀咀嚼早已支离破碎的回忆艰难入睡。
  又是梦回处。
  朦胧里,陡然就生了那人尚留身侧的错觉。那轻挑发丝的指,温柔的注视,甚至是那人周身的浅淡盘竹香,似真似幻。纵是在梦里也觉安心,下意识里就呢喃出了声。
  “川巳,川巳。”
  “我在。安心睡。”
  那般轻柔的嗓音,教人安心得狠了。于是,即便在梦里,雉姬也能笑到坠下泪珠三两。
  我很想念你。
  梦里伤心得狠了,终究还是挣扎着醒来。睁了眼,人却又怔在当场,只能无声凝视着眼前出现的眉眼怔怔落泪。
  “梦里也能哭醒了,是因着恼我一走整载?”
  只能出现在梦中的人呵,居然就真个儿出现在眼前。还是那熟悉的眉眼,还是那熟悉的笑。怔怔探手去攥住那人的衣袖,手心里的三两寒意在说,大抵不是梦。还是不肯信,索性舍了衣袖抓住那人的掌。温热的掌心,实实在在的感觉。
  不是梦。
  “不是梦呢。”
  看穿了雉姬的心,川巳笑得清浅。
  “我回来了。我的好流儿,一年没见,可是想我了?”
  本是打趣的话,却惹来雉姬叠串的泪。川巳索性俯身过来吻上人儿的眼角,一点一滴地将那泪悉数吮尽。
  “抱歉,让你等这般的久。”
  还能说什么?只能攥紧那人的臂膀寻到那人的唇,将这一年的思念狠狠喂进那人的唇。还是那般熟悉的感觉,还是那般熟悉的气息。
  雉姬觉得自己似是飞上了云端。
  不知扯落了谁的衣,不知散乱了谁的髻,不知撩拨了谁的心,不知牵动了谁的欲。知的,只是狠狠纠缠在一起,嵌进骨里。
  只恨不得再也不离分。
  一番痴缠,直至东方发白。
  汗湿的身,却不肯分开。紧紧相偎里,本以为会有许多的话要说,许多的情要诉。临了,却只是无言相依。
  却更暖了心。
  “爷,天亮了,该动身了。”
  低沉男声自窗外稳稳传来。
  雉姬心头一颤,本是暖着的心陡然就生了寒意。
  “怎么办,不想再走了呢。”
  轻笑一声,川巳愈发拥紧了雉姬。却又在笑后浅浅淡淡地叹了一声。那一声,雉姬不曾错过。亦是因着不曾错过,才愈发觉出身畔人的无奈与疲惫。
  有太多的话想说,更有太多的惑要解。这一年,我有多思念你。宰相府的千金,可是你的娇妻?这一年,你去了哪里?我们,可是会有未来?
  你的心里,可是有个我?
  到了唇边,却只变成一句。
  “走罢。在外面时,记得不要太过操劳。”
  不,不是。不能走,我不许你走!心头的嘶吼太过强烈,以至于雉姬须得咬紧了唇才能止住躁动的心。
  “本想着回来看你一眼,瞧过了就起身。结果,没成想又黏在了一起,这样愈发不想离去了呢。”川巳耸肩笑。
  随心一句话,却教雉姬登时又湿了眸。不曾问,心里却也知,乍醒时那人周身的寒意定是因着连夜奔波才沾染上。如今知了那人整夜奔波不过是为了回来看一眼,心里再多惑也成云烟。
  得君一语,足矣。
  “你安心走,我会留在这儿,等你。”
  直起身来,雉姬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川巳又笑,探手来在人儿脸侧逡巡着,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温柔。
  “傻姑娘。”
  指尖流连到人儿唇边,顿住了,复又轻柔摩挲着,经年不减的笑里多了些莫名。
  “流儿,你可是信前世今生?”
  雉姬一怔,怔过便是坚定地颔首。
  “那,你可是信长生不老?”
  如此滑稽的论调,雉姬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若是能寻到,此生,来生,不,从此,我们长相伴。”
  自言自语里做了论断,收回指,川巳又露出那熟悉的笑。
  “我该主意了呢。艳流儿,随我一道走,如何?”
   


☆、梦魇

  不是没想过的。
  一处幽静合院,一箪胡一瓢饮,枕边有个他,或许,再加骨肉。闲云野鹤,自在逍遥。
  却也仅仅是想。
  三千俗世,哪里是那般容易就能撇下?自个儿身家不过是这花船,若舍,倒是大可随手放了。那人却不同。那般显赫的身家呢,怎能说舍便舍了,从此与自个儿寒意陋食?
  所以,当川巳道出一并离去时,除却初始时的狂喜,静下来,便淡淡回绝了。
  “雉姬生在这船上,此生理当在这船上度过。你只管安心离去,偶尔倦了,累了,若还有心,就来。这牟枝河上,永远会有个雉姬等你。”
  话已至此,再多不舍也是徒劳。讪讪离去的川巳,到底不曾瞧见转身后雉姬的潸然泪下。
  而送走川巳后的雉姬,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盼。
  转眼,春尽。
  初夏时节,风里夹带了几丝暖意,却不至教人难熬。雉姬却总觉自个儿早早就开始了苦夏。人变得懒懒洋洋,身子也倦怠,只恨不得镇日躺在床上补眠。这一日,午膳时实在没了食欲,索性将满桌的饭食原封不动撤下去后扑进床榻里就是一番猛睡。
  却总睡不踏实。
  昏昏沉沉里醒来时,瞥着窗外不过是日西斜。明明睡了几个时辰,却还是倦,斜靠在床边半晌不愿动。也就是在斜靠的片刻里,陡然就觉哪里生了古怪。想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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