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飞出大礼帽-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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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接完电话的多兰,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话筒,仿佛自己错拿起一条南美眼镜蛇。
“这是——这是赫斯医生,”他结结巴巴的说,“他在刚刚的验尸中发现刀子在刺进德雷克的过程中撞到了肋骨,而折断了。他刚刚取出了那块三角形的铁制刀尖。”
几十秒种鸦雀无声,一片寂静。直到马里尼开始说话。
“各位陪审团的先生们。证物A(法庭用语,提出物证),这把铜制裁纸刀。公诉方律师声称罗莎·莱就是用这把铜刀刺死了德雷克。更重要的是,这把裁纸刀,你能够清楚的看到,是完好无缺的。辩护方完毕。”
多兰又声明了一点:“德雷克的详细纪录中只有这一把开封信件用的裁纸刀,再没别的刀了。这点可以绝对的肯定。”
加维安用食指猛戳我:“罗斯,在警察来之前,加勒特医生在场,还有德雷克小姐和肯德雷克。”
我摇了摇头:“对不起。门的附近没有刀,爱琳娜和保罗其实都没有进屋,加勒特医生检查德雷克和罗莎,而我一直在注意他。我能够证明他什么也没带走,除非他是一个和马里尼技巧相当的魔术师。”
多兰有点不信:“听着,大伙,除非赫斯医生也疯了。这里本来有把刀,但是现在不见了。一定有什么人把刀带出去了。”他转身和门口的侦探说,“汤姆,给这里的所有人搜身。调一个女警察过来,搜德雷克小姐和波特小姐。还有所有他们呆过的房间,尤其是起居室。”
我突然灵机一动:“你知道,”我说,“如果爱琳娜在掩护什么人——如果是三个人进入了书房而不是爱琳娜说的两个——第三个人杀掉了德雷克,然后带着刀跑掉了。而那些纸带就可以——”我停下了。
“——可以在谋杀发生后被粘上?”马里尼结束了这个念头,“罗莎来粘?她想把自己捆起来?”
“再说了,”加维安发牢骚,“警察们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纸带,上面只有一个人的指纹——德雷克的。”
马里尼说,“多兰,我建议你打电话到医院去,让他们也彻底的搜搜罗莎。”
中尉眨了眨眼:“可是她几乎都裸体了。她怎么可能带着刀出去而不被注意到呢?”
加维安看着马里尼,愁云满面的说:“你刚才说的,她能够带走刀子,就像变出这些贝壳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如果是一把带钩子的刀。”马里尼解释着,“她就可以和其他灵媒一样带着小东西进入而躲过检查。”
“但是可恶的是,”多兰咆哮着,“加勒特没检查的地方只剩下她的胃了。”
马里尼露齿一笑:“我明白。这是他的失误。罗莎是个会反刍的灵媒,就像海伦·邓肯。英国调查员哈里·普莱斯在他的胃里发现隐藏的东西。就是一团用粗麻布团团包裹起来的,用安全大头钉固定系紧。当X光照射她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用X光去检查罗莎,也许同样有效。顺便别忘了检查病房和救护车。”
“OK,多兰,”加维安立即下令,“快去。”
我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这样罗莎不是又自己找自己的麻烦了吗?”我说道,“如果她能够把刀吞下去,她还何必把裁纸刀上沾满血装作凶器呢?凶器不见了不是更好吗?这样做毫无意义啊!”
“这些都毫无意义。”加维安抱怨着。
“我知道,”马里尼回答说,“一把刀很糟糕。两把刀就更糟糕了。而且尽管在降灵会之前用X光检查罗莎也许能发现贝壳,但是我预言这次的检查肯定不会发现刀子。然后罗莎还需要一个精神病检查。”
“别担心,”加维安沮丧的说,“她会得到的。她的律师清楚这一点。然后他们会拼命的证明她比臭虫还疯狂。但是如果刀子真的不在她身上——”他的声音停止了。
“你就永远无法定她的罪。”马里尼说完了他的台词。
“如果真的发生了。”警探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我们就不得不解释刀子从哪来,去了哪,现在在哪?”
马里尼看起来更沮丧:“比这还要糟的多。我们还不得不要去解释一个这个出现又消失了的凶手:有人进入了这间密室,杀了德雷克,把裁纸刀沾上血嫁祸罗莎,然后又仿佛空气一般从密室中消失——”
不久马里尼的语言成真了。
X光检查没有找到一丁点刀子的影子。病房和救护车也自己找过了,不可能有。每个人都搜过了身,找不到。而德雷克的这栋老宅被底朝天的翻了好几遍,连那把缺了个角的凶器的鬼影都没见到。这个房间也找不到什么暗室、滑动门、地板门之类的秘密藏匿处。
每一次电话响起,加维安都暴跳如雷。上面的领导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马里尼在德雷克的椅子上伸了伸懒腰,他把脚跷在桌子上,两眼微闭,看起来在神游。
“可恶!”加维安嚷着,“罗莎·莱肯定用了什么办法把刀子带出到外面的什么地方。肯定是!马里尼,你承不承认她知道一些技巧诡计的而你却不会的?”
魔术师好一会没回答。然后他睁开了一只眼睛:“不,”他慢慢的说,“至少现在不。”他把脚放了下来,坐直,“你知道,”他说,“如果我们不接受另一个世界的谋杀这种理论,罗斯就必然是对的。而爱琳娜的证词却和罗斯看到的相背,在降灵会开始时,屋内必然还有第三个人。”
“好吧。”加维安说,“让我们忘了德雷克小姐的证词。就算有第三个人在房间内,那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马里尼说,他拿起桌上的那卷纸胶带,撕下一段,穿过房间,用纸胶带把门和门旁的墙粘在一起,把我们锁在了房间里,“假设我是凶手,”他说,“首先我打晕罗莎,然后刺杀德雷克——”
他停住了——
加维安一副没什么热情的样子:“你把凶器放在口袋里,没注意到刀子见损坏了。你把裁纸刀上沾上血以驾祸罗莎。然后——”他等待着,“好吧,继续。”
“然后,”马里尼说,“我离开了这里。”他满面愁容的看着胶带封起的门。他来到窗前,“我曾经从手铐、捆绑的夹克、装满水的水箱、用钉子钉死的包装箱中逃脱。我也知道胡迪尼(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享有逃脱之王的美誉,劳森在魔术界的偶像)是怎样从保险箱和牢房里逃脱。但是我记得有一次,他被关在苏格兰的一所监狱中。由一个精明的老看守监视着他。那一次的那把锁——那种他曾经无数次战胜的锁——怎么开都不动。他不管怎么试,锁闩丝毫不动。他开始紧张,流汗,如果这次失败了,他长久以来努力才得到的‘逃脱之王’的美名将会一败涂地。就在这时——”马里尼眨了眨眼,“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来,盯着门。突然,他眨了眨眼,“魔术师的阴影。就是这个!”他大笑了起来,转身走向加维安,“我们将会看到一个奇迹,并且把所有的魔鬼都赶回他们的墓穴。如果你能把所有的人都叫到——”
“你已经知道那个消失的人是如何消失的?”我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和那个苏格兰老看守一样精明的人。而且我知道,他是谁!”
加维安说:“正是时候!”他阔步走过房间,拉开房门,撕破了纸带。
马里尼看着他,咧开嘴大笑起来:“这就是魔术师让观众自己愚弄自己的方法——这也是最简单却最有效的诡计——我差点都被骗了。”
爱琳娜·德雷克的眼睛还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地板上的那些污点。旁边的保罗悠闲的吸着烟。加勒特医生看起来很疲劳。但是那个活力无限的波特小姐……
“这个房间,”她自言自语道,“这间房间在灵力编年史中会比福克斯姐妹在利利戴尔的家更为出名。”
很快的,就在波特小姐打算长篇大论之前,马里尼打断了她:“波特小姐不认为是罗莎·莱杀害了德雷克,我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她说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神力量可没发挥作用。这只是某人所变的一种戏法——肯定是——在德雷克死的那一刹那,也在这个房间里。某个人,德雷克安排他出现在那。”
他走到房间的中心,看着他们。
“德雷克从来都不相信罗莎能够做到她所说的,除非再有一个证人。所以他给了某人一把钥匙——某个人在他们下楼之前,就已经在房间里面了。
四个人眼直盯着他,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个人,躲在了屏风的后面。在罗莎施展了‘物体显形术’之后,打晕了罗莎,杀掉了德雷克,让罗莎承担所有罪责。我们所需要做的,”马里尼继续说道,“就是指出谁是那个德雷克选定的证人。”他指着依斯蓓儿·波特,“如果德雷克明白了罗莎是如何变出这些贝壳并最终明白她是个骗子的时候,你就有可能杀了他以此来保全自己和研究会的颜面。然后会以罗莎被识破而杀人的理由把所有罪责推脱给她。但是德雷克不可能选你,因为你的证词不会让人信服。不。德雷克会挑选那些怀议论者——某个他非常确信的不会跟灵媒有所勾结的人。”
他看着爱琳娜:“你说你陪着你爸爸和罗莎到书房门口,然后看着他们进入房间。我还没问过莱小姐,但是我相信她会确认这一点。所以你不会也不敢去撒谎,因为如果罗莎醒了,什么事情都会明白的。
我看见多兰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封锁了门口。
“还有保罗·肯德雷克,”马里尼继续说道,“是你们中间唯一有着明确不在场证明的人。根据作案可能性,以及德雷克挑选证人的方式,我们可以从嫌疑人名单中刷去三个人。”
“剩下的就只有你,加勒特医生了。就只有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鬼魂灵力,并且给我们施展了一个鬼魅般的戏法,一个天才的诡计。”
马里尼把这出戏拉下了幕布,他非常清楚他所说的这些造成了多么戏剧性的气氛和效果。但是加勒特的声音更加平静了。他慢慢的摇着头。
“我很遗憾我没法同意。你不能假定我必须是那个人,而其他人都不可能。但是我倒想听听你想到的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是如何从这样一个密室中出去的。”
“那个,”马里尼说,“是所有谜中间最简单的一个。你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就这样。”
我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
“但是——”我说。
马里尼不管我,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凶手消失,其实是一个诡计。但是魔术不是像所有的观众心中所想的那样,仅仅是地板暗门、机关、镜子之类的。魔术真正的精髓是一种比感官上的欺骗更加深入的东西,而这个对于魔术师来说更为重要,也更加的有效,这就是——心理欺骗。‘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是一句金玉良言,而还有更好的一句,那就是,‘不要相信你以为的’”。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焦急的说,“那个房间更本就没锁上。而我只是以为它锁了?”
马里尼继续看着加勒特:“是的。就是这么简单,而且没有任何视觉上的诡计欺骗。这有点像念力,完全是精神上的力量。你看到的东西的确就是那个东西,但是你不会明白你看到的物体的外表被认为是两种可能。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你破门而入进入了一间由纸带所封闭的房间,你会觉得你还在密室中吗?”
“不,”我说道,“当然不,纸带已经被撕裂了。”
“如果你破门而入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在此前某人已经扯裂的纸带而从里面出去了。”
“纸带,”我说,“也是撕裂的。而在我感觉起来——”
“——完全一样!”马里尼替我说完了这句话。
他停了下来,让我慢慢理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当你看到了纸胶带封死的窗户,然后又看到了门边撕裂的纸带。你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错误的假设,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让你立即走到错误的方向了去了。我们所有的人都这样了。我们都以为是你在撞门而入的时候撕裂的纸带。事实上,这是加勒特自己撕裂的纸带 ——就在他出去的时候。”
加勒特的声音有些不坚定了:“你忘记了安德鲁·德雷克曾经打电话给我——”
马里尼摇了摇头:“很遗憾,这只是你的单方面证词。你打翻电话,并把德雷克的尸体摆在电话旁。然后你就走出房门,回到你的办公室,处理掉凶器——大概是外科工具之类的,那种如果留在现场就会暴露你身份的凶器。
多兰听到这些,叫来门口的侦探,小声的下了些命令。
“然后,”马里尼继续说道,“你立即赶回来,按门铃。你声称德雷克刚刚打电话给你,这是一石三鸟之计。首先这样可以让别人以为案发时你不在现场,而更重要的是,这给了你必须立即破门而入的借口,在罗莎恢复意识之前进入房间,并且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曾是一间密室!”
有些话我本不想说,这样结束案件无疑是非常干净的,但不完美。我不得不说。
“马里尼,”我说道,“很遗憾,有一件小事你并不知道。当我撞开门的同时,我听到了纸撕裂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见过马里尼大师这么震惊,他仿佛被闪电击中般的呆立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
爱琳娜·德雷克说:“我也听到了。”
加勒特也说:“还有我。”
马里尼停下了思考了一会,也就是一会儿。
“那,这样就对了。一定是这样的。”他犹豫了一下,对多兰说,“中尉,麻烦把医生的大衣拿过来,谢谢。”
加勒特对警探说:“这没任何意义嘛。而且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的谋杀动机是隐藏最深的,医生,”马里尼说,“极少的凶手——”
马里尼停下来,检查起大衣来。大衣的口袋里是一份AMA的杂志,我刚进门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他翻开杂志,扬起眉毛,紧盯着目录。
“我明白了,”他说,然后读了起来,“《关于使用放射性治疗癌症的调查报告》。作者:沃尔特·加勒特,这就是你的特殊兴趣?”魔术师转向爱琳娜·德雷克,“谁是那个1500万美元癌症研究项目的头?德雷克小姐。”
那个女孩不需要作出回答,答案就在她的眼中,她正注视着加勒特。
马里尼继续说下去:“你躲在屏风的后面,医生。而罗莎·莱,不管你们如何警惕,还是成功的变出了两片贝壳。你在黑暗中看的德雷克欣喜若狂的表情,你知道罗莎·莱赢了,德雷克彻底被精神力量征服了。你想到了这一大笔钱将会被投入在毫无意义的灵力研究上,而这笔钱本应该能发挥更好的作用,能够使癌症治疗的发展更进一步,能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你在黑暗中激动,发火。没有一个热爱医学的人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没有人。
“但是我们也都没有冷静的理性思考,不需要想太多就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谋杀。而同时你又太理性了,你相信这个男人死后带来的好处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然后你非常确定自己所认为的事情。刀在那里,就在你手边,在你的黑色手提箱里。然后你——杀了他。我说的对吗,医生?”
多兰不太喜欢这个动机:“他仍然是一个杀人犯,”他反对着,“而且他还企图驾祸给罗莎,不是吗?”
马里尼说:“你要回答这个问题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