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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古代小清新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27完结)-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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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六名白发苍苍的老诰命,并着余下二十多位年纪各异的夫人、娘子,宋竹一进门就知道:得,自己是又遇到新春请酒聚会了。

    果然,进得门来,在礼仪婆婆的引导下,她先后行了七八个礼,口中把几户人家的老诰命都拜见过了,得了好几份见面表礼,这才算是全了礼数,却又还不得走,这一群老夫人对她都极是喜爱,彼此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让宋竹坐到她身边,那个让宋竹陪她说说话,宋竹竟成了个金元宝,仿佛人人都爱得紧,一群人,不是这个问功课,就是那个问女红,才是一会儿,她就大觉应接不暇,脸上的笑都要僵了。

    好容易觑了个空子,宋竹忙冲范大姐使了个眼色,借着去净房的机会躲了出来,两人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范大姐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花园里走,口中笑道,“来,带你瞧瞧我们家花园的一景——冰湖梅影,也是今年天气冷,不然你也瞧不见了。”

    其实,去年端午以后,范大姐本来是想到宜阳女学读书的,只是她毕竟是定了亲的人,平时表现也好,家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倒是想送她的妹妹过来,以便异日榜下捉婿以后,可以为新科进士撑起一个完整的官宦家庭。只不知如何,到底又还没送来。范大姐今日就和她解释,“刚好年前有战事,也就耽搁了,本来说年后要送的,可西京风寒流行,几个妹妹都病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就等好了再说吧。”

    宋竹现在见事,想得要比从前多些,听了范大姐的言语,心中想道,“说是如此,可亦也许是因为范家不愿和我们家关系太近,西京的这些耆宿,也就是他们家完全没族人在宜阳读书了。不过,女孩子来读女学,其实也不触犯什么忌讳,也许是我多心了又未必。”

    她也就随意想想,实际上范家如今已算是在享受宰相祖父的余荫,虽说是富贵,可对朝局的影响力却远不如宋先生——小王龙图等宋学弟子,对宋先生可都是言听计从、奉如父母。是以宋竹也不担心范家会和宋家为难,闻言只是笑着应了一句,又和范大姐说些她预备嫁妆的事,还有宋苡的婚事。

    范大姐听宋竹说了几句,便忙笑道,“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呢,就你那未来的二姐夫,如今在西京也是个有名的才子了。本来,他是默默无名,谁也不知道,就是回家过年这一次,路过西京城时,众人都道,‘宋家既然选他为女婿,定有过人之处’,便纷纷邀他文会,果然,诗词歌赋策,全都是文采斐然,其人更是谦谦君子,听说在处置流民作乱时,表现也极为出色,连我祖父都在那些西京元老的集会上夸奖过他。”

    宋竹还真不知此事,不论家里人还是刘家人,都没谈起这个,一听之下,顿时对薛汉福有同病相怜之感,心中想,“二姐夫虽然好,却也不是什么旷世的才子,就好比我也绝非什么美贤娘子一样,究竟是世人太迷信宋家的光辉了,还是西京这些大佬,因为北党在朝中缺少奥援,王师兄和他们始终若即若离,所以才格外要对我们宋家亲热一些,好让外人以为,宋学和北党,一直都是亲密无间,毫无分歧?”

    这些盛名,一旦被这样看待,真的是一点乐趣都没剩了,宋竹心里是越发警惕,提醒自己绝不能把任何恭维当真,因道,“都是大人们太过奖了,二姐夫还没中进士呢,哪堪如此夸奖?”

    范大姐挽着她的手笑道,“你这就不懂了,这样夸他,也是为了他好,他将来是要殿试的人,若是先有了名气,官家万一偶然把他记在心里了,那么在考试定名,甚至是之后定差遣时,都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仕途中的小窍门、小讲究,可是多了去了。”

    宋竹最喜欢的就是范大姐的率真,虽说她来自全国闻名的模范家庭,但家里人都是那样优秀出众,道德高尚,宋竹和他们相处久了,也偶然有疲惫之感,在什么都很自然的范大姐这里,心机、算计、手段,都是自然而然的,她倒觉得很是亲切,闻言,不禁笑道,“原来如此,那往日那些夸奖我的声音,原来也都是帮我了?”

    “那倒不是,就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好看,人云亦云,又爱凑热闹。”范大姐倒是说了大实话,“真的爱重你的,巴不得没人知道你的名声,就只有他们一家写信过去提亲,这样把你娶进门的机会还大些。”

    她神神秘秘地一笑,“就说我们家这几个月来,隐约听说向你们家提你的,怕不就有四五户人家?你们家里人都和你说了没有?”

    宋竹摇头道,“我不知道,家里人若觉得不合适,自然都是先行回绝的,像是我们家说的两个姐夫,也都是先有过多次接触,对其家里知根知底,才来问的姐姐们。”

    “倒是慎重。”范大姐也流露出少许艳羡之意,“便是我们家,也有书信来往几封就定亲的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湖边上,却见几名青年、少年也在湖边谈天说地,仿佛是开了个小小的文会,在那里赏梅花,萧禹赫然便在其中。

    宋竹此时并不是很想见他,本来还有一点点担心他是否一直卧病,现在看他容色红润,知道已经痊愈,便不愿上前去,拉了拉范大姐道,“姐姐,我们回去吧,那儿都是不认识的人。”

    “哪里都不认识呢?萧禹不是在那里吗?”范大姐唇边却是浮起了一抹笑意,颇有些神秘地对宋竹眨了眨眼,“还有一个,就是我刚和你说的,给你们家写了信的人,你且猜猜,会是哪个。”

    说着,竟是握着宋竹的手,强把她带上前去,要给宋竹介绍这几位‘青年才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忘记说,之前束修和束脩的事情是应该用束脩的。谢谢指出bug的亲们。

   

 第43章

    大家女弟;没学识、没品德当然都是大忌;但最忌讳的还是闪闪缩缩小家子气;范家家风如此严谨,范大姐本人又是如此靠谱;都认为过去打个招呼没有什么;宋竹再要推拒;就显得小气了。

    若无其事地随着范大姐走到近前;几位衙内果然都上前问好,在范大姐跟前,他们都规矩了不少,方才那飞扬跳脱的模样;已不复见,便是萧禹;也是绷着一张脸,做出了严肃的样子来。

    宋竹其实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过了这一个多月,虽然对当日的事情还存有一些芥蒂,但心里终究是亲近萧禹的,本来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微微的期待,想着萧禹若是嬉皮笑脸,上来和她说话,她虽然未必就搭理,但一次两次以后,两人也就无事了。没想到萧禹冷着脸一副非常严肃的样子,宋竹心里也就来气了——说白了她也就是和李文叔说了几句话而已,这都一个多月了,至于吗?

    当时萧禹说她那几句话,实在是难听了点,宋竹现在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同外人说话,免得下回他又说自己‘孟浪轻狂,交友不慎’,再加上范大姐刚和她说了,这里有一个人是家里提了她为新妇的,她心里也更有些凛然,尤其不愿太过活泼——虽然家里没有和她说,可见这亲事多数是不能成的,但在可能的未来夫婿之前,女儿家肯定都是有点说不出的紧张,宁可不说话,也不愿意说错。

    彼此见了礼以后,她便随在范大姐身边,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也好在今日遇到的范家一帮亲眷,都是行动守礼之人,宋竹只感到那周娘子的兄长,周衙内——也是范家四夫人的娘家侄子,多看了她几眼,不过他目光清正,倒并不惹人反感。

    一行人其实也都是来赴范家春酒的,宋竹本以为聊了几句,两边也就分开了,不想范大姐听说他们在这里也是开文会,不由大起兴趣,笑道,“我文墨上不行,也就是个粗通罢了,但我身边这位可是小才女。你们做了什么诗词?让三娘也品鉴一番,给你们评个高下。”

    和众人一起的,有好几个范家子弟,显然都十分宠爱范大姐,不愿拂了她的意,便邀了两人进了池边的小轩,关上门窗,一边烤火,一边将众人适才做的诗词拿来,给范大姐和宋竹赏鉴。

    宋竹至此,不能不说话了,她谦让道,“我年小德薄、才疏学浅,怎么能评鉴诸位兄长的作品?拜读一番,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周衙内闻言,倒是微微一笑,恭维宋竹道,“三娘子太谦让了,我妹妹和你同学,一向对三娘的功课夸奖有加,直说你是个极为难得的才女。我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才疏学浅,能得三娘品鉴,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他不愧为太后旁支,真是大家子弟,一言一行都是稳重端方,即使是夸奖宋竹,也丝毫不露阿谀谄媚之态,仿佛是发自真心。同他相比,那日李文叔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就显得十分浅薄了。

    ——宋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做这个比较,她很快把这思绪甩开,倒是也想起来,自己几个月前,去探周娘子的时候,曾和这周霁周衙内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和周娘子其实不是很熟悉,而且她那一病以后,居然再没来学堂,听闻家里人已经是把她给接回去养病了。

    到底是同学,宋竹冲周衙内客气地一笑,便问道,“说来,周娘子秋后那场病,可大好了?知道她忽然回家,我们还担心了好一阵呢。”

    周霁笑道,“已是大好了,不过她身子弱,且又一向愚钝,功课也跟不上,家里人商议着,还是让她在家多将养一段时日,到开春以后,却是要把三妹送过宜阳读书。”

    又谢宋竹,“多承三娘想着,那日你来探病,借给她的那本笔记,临走时事多,也忘了还你,二妹一直记挂着呢。”

    宋竹自然连道没什么,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是彼此善意一笑,收住了话头。宋竹取了一行人方才做的诗词来,和范大姐同看。

    要说作诗,她虽然自己不行,但平时为宋先生服侍笔墨,没少抄录宋先生的诗词,欣赏水平还是在的,此时看来,范家那一帮衙内,还有其余几个亲戚,只能算是粗通文墨,所做诗句干巴巴的,完全是为了凑韵在那挣扎,气急败坏之意,几乎透纸而出。水平较好的居然是萧禹——他的确不愧是宋先生十分看重的学生,不过是六七个月,已经能做出一首像模像样的诗词,虽然用字还不免稚嫩,但意象灵动,已经是有了些许趣味。

    当然,萧禹和周霁比,却又要有所不如了,周霁写的是一首学问诗,用典严谨、思辨分明,并不是卖弄文采之作,反而颇为发人深省,在诗词上可以说是已经正式入门,按宋竹来看,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写出脍炙人口的好诗。

    她对周霁几乎是一无所知,见他年岁不大,诗词造诣便这般精深,不禁有些好奇,只是碍于自己方才立下的决心,也不好开口相问,看完了以后,便是沉默不语。还是范大姐主动问道,“我是看不出来,你觉得哪一首好?”

    宋竹无法,只得说道,“周衙内这一首,条理清楚,寓意深刻,应当是最佳。”

    范七哥便笑道,“宋三娘好眼力,表哥前岁便是举人,入京应省试未中而已,当然和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不同了。”

    两三年前,只怕周衙内也就是十五六岁,那时候就能考中举人,水平的确是很不错的。宋竹讶然又看了他几眼,心里却是想道,“不知下一科应考,他和三哥哪一个名次更高。”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周霁忽然对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是春风拂柳一般,倒是连眼底都柔和了起来,并非客套。宋竹倒是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想:“只怕是他也看穿了我心里的想头,在笑话我呢。”

    她今日立意要矜持含蓄,说了这几句话,已是觉得不该了,余下时候便是多听少说,坐得一时,便示意范大姐应该离去,范大姐这回倒是很听话,和她一道走远了,方才附耳问道,“你猜,我说的那个人,是那里的哪一个?”

    宋竹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范大姐嘻嘻一笑,略带揶揄地道,“真猜不出来么?那可就是缘分了,今日座中,我看你也就是和他说话最多——差不多就只和他说话了,想来,别人也入不得你的眼。”

    宋竹听她说了,才知道果然是周霁要说她,其实她也不是很吃惊,心里毕竟是早有所感觉,此时被范大姐点破,无非更加肯定而已。不过她对此事,倒是没什么羞涩紧张,只想道,“原来是他,虽然看着好,但家里并未和我提起,只怕还有些别的事情我不知道。”

    虽然周霁丰神俊朗,但她宋家男丁,哪个不是眉清目秀?萧禹更是生得极好,宋竹对周霁,并无十分的好感,也无什么恶感,甚至连欣赏都欠奉——这点才华,在她几个哥哥跟前,仿若米粒之珠,甚至她还觉得萧禹更厉害呢,起码以进益程度来说,几个月内他的进步真的很大。若说唯一有一点兴趣,还是因为来年宋栗考试时,周霁也算是潜在的对手。因此,听了范大姐的说话,她只道,“原来如此啊。”

    范大姐为人其实很是机灵,见她反应平淡,也就不提此事了,只笑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原来那同学,赵家的元贞娘子,她未婚夫……”

    宋竹何曾不知道这个?也就和范大姐讨论起来,“肯定是要再说亲事的了,只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学堂里。以前在女学,人人都羡慕她有门好亲,现在……她心里只怕会过不去。”

    此时,因为未婚夫考不上进士,悔婚改嫁的都有,夫死改嫁更是很正常的事,宋家三叔去世以后,三婶就是把女儿宋艾托付给明老安人,自己改嫁。当然民间风气更是谈不上守望门寡了,不过一般来说,也不会立刻就再给赵元贞说亲,怎么都要等个一年半载,那就正好赶上科举,说不定赵元贞就要‘榜下捉婿’了。宋竹想到她去年和自己谈起颜钦若亲事时,流露出的同情,不禁也是有些唏嘘,只是大年下的,也不好老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题,眼看花厅在望,也就找了别的话说。

    范家春酒,也是叫了百戏来席间取乐,后来更是成班人转移到花园里看相扑,这相扑请的都是西京有名的力士,此时男男女女分坐大堂两侧,中间有屏风相隔,都在看中间空地上两个大力士角力,叫好之声,此起彼伏。连范大姐都看得极为用心,只有宋竹看了那些人的厮打,忽而想到宜阳县城门外常见的流民打斗——为了维持稳定,各地流民都是被拦在了西京城外的县治里,虽然今年冬天各地都是乱象频生,但洛阳城内,却还是歌舞升平,这些衣衫锦绣的贵人,围着这故作惊险的表演大呼小叫,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不过是几十里外,每天都有人因一块馒头而搏命相斗,而若不是关西还有一支硬骨头的右军,如今的洛阳城,也许早都沦为了西夏人的屠宰场,而他们这些人里,亦不知有多少会沦为饥民,只为了一块粗面馒头,甚至肯付出生命。

    她的心绪,顿时多了几分烦闷,然而却又是更为无奈地意识到:她不过是个女孩子,天资更是极其有限,不论是西京城内让人反感的奢靡,还是宜阳县外让人不忍的凄苦,这些事其实根本都和她无关,就是她想管,却也没这个身份。

    她无心再看相扑了——这做作的表演,只会让她想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宋竹默默地退出人群,披了斗篷往后廊走去,她宁可对着后廊的梅花出神,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说来也就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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