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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捞尸奇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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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张大户见到我们,不再摆着个臭脸,反而同情地道:“你们快点看,那个人是不是唐二爷?”

  我放眼望去,平静的青色水面上漂着一具身着灰色衣裤的尸体,可尸体的脸朝着水下,一时看不清楚。岳鸣飞瞧了一眼,马上就肯定那不是唐二爷,原因就是死尸穿的不是潜水衣,这跟咱们渡场的完全不一样。再说了,唐二爷才死了一天不到,尸体不会那么快产生气体而浮出水面,这肯定是死了好多天的人。

  “其他人?”我纳闷地道,“没听说谁落水了,更没听说镇上有人失踪。”

  “那就是谋杀,有人想毁尸灭迹,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张大户很激动,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们也一样。

  “我们不都说了,镇上没听说有人失踪,谋杀你个鬼!”岳鸣飞瞪了一眼,然后望向来时的路,胡队长正喘气地追来。

  这一次,我们谁都不确认这次打捞还是不是民事打捞,如果变成刑事打捞,那就由不得渡场做主了,没准儿打捞员会破坏尸体上的犯罪证据。可话说回来,很多地方都没有专业的打捞员,有的警察自己都不会水,他们恨不得由渡场插手,懒得淌那趟浑水。警察是万能的,这种事只存在于电视上,有时报警了,人家还没空出警呢。

  过了一会儿,胡队长跑到水库的坝上,当发现死者不是唐二爷,他好像显得很慌张,连说话都颤抖不已。胡队长腿脚不灵活了,可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跑几里山路难不倒他,我和岳鸣飞看了看就都想,胡队长今天是怎么了,不是累的,难道是吓的?

  缓了一会儿,胡队长见到尸体漂离岸边十几米了,于是就叫我们去水库边上砍两根竹子,伸到水面上把尸体划过来。我不怎么想下水,这种尸体泡在水里太久了,浮上来的一般都带臭味了,用竹子捞尸正合我意。张大户在旁边围观着,一听我们要去砍竹子,他就热心地拿出他的电鱼杆,伸出去就够到了那具浮尸。

  “你小心点,别把人家戳漏气了,不然又要沉下去。”岳鸣飞紧张地说,也很好奇张大户今天怎么这么热心。

  “有这说法?”张大户狐疑地道。

  “别听他胡扯,快把尸体弄到岸边,不然又漂远了。”我催道。

  几经折腾,傍晚的时候,尸体才靠岸,这时边上的水已经被搅得浑浊动荡了。春天的夕阳不那么红,一准备落山就像电压不足的灯泡,在灰云中只能发出惨淡的光亮。尸体在微弱霞光的映照下,似乎趴满了五颜六色的蚂蚁,叫人一看就起鸡皮疙瘩。除了我,大家都能适应,只有我闻不了那股恶臭,似乎那气息不止从鼻子钻进身体,连皮肤能都渗入。

  胡队长先下去,当走到了水边,他就戴着黑胶手套,准备要把尸体翻过来。张大户年纪大了,有点迷信,不敢看正面朝上的尸体,传说这种尸体吃人很厉害,水鬼都是由它们变化而来的。我没捞过尸体,一样有点受不了,不过为了确认浮尸不是唐二爷,马上就跟着岳鸣飞走到了水边。

  “肯定不是唐二爷,你小子不用紧张。我们都捞过水库两遍了,不会漏掉的,也许唐二爷被水龙王带走了。”岳鸣飞半开玩笑地用肘击了我一下,让我别老挂着副死人脸。

  “慢点。”我哪有心思理会,只叫胡队长慢点翻尸体,别滑进水里。

  “你们别挡光。”胡队长戴好黑胶手套,回头就说了一句。

  我和岳鸣飞退了两步,心里等不及了,恨不得自己去翻尸体。张大户与我们背对背,不停地问,死者到底是谁,认不认识。我比张大户还要好奇,哪想胡队长把被泡肿的尸体翻过来后,我们都愣了好一下。那尸体尽管扭曲了,五官变化很大,但他穿的衣服很容易认出身份。

  胡队长的反应最大,一看见死尸的正脸,他就弹开了,还撞到了站在后面的我。我扶稳了胡队长,他却还没冷静下来,反而连连地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03。他死了二十年

  死尸穿的衣服是舟桥部队的工兵服,我在渡场办公室的墙上见过那群工兵的合影。可惜,我认得那身衣服,却不认得那个人,看到胡队长那么激动,下意识地就想,是不是见鬼了。我刚来彝山渡场那阵子,他们经常跟我讲鬼故事,说彝江多么不太平,年年淹死人,一度吓得我夜里不敢出门。

  岳鸣飞瞧了瞧,同样没认出来,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我认识吗?我来渡场的时间短,认识的人不多,只好耸了耸肩。张大户听到那么大的动静,忍不住斜过身子,回头偷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认识那人,并跟胡队长一样,不停地嘀咕是不是见鬼了。

  接着,胡队长收住惊恐的神情,站起来后,他就说这个人叫洪克,以前是舟桥部队的队长,也是彝山渡场的第一个场长。洪克死后,韩嫂的老公才继任彝山渡场的场长,可后来韩嫂的老公也出意外死了。胡嘉桁是第三任渡场场长,可能是为了避开场长一定会不得善终的厄运,他才坚持让人叫他胡队长,而不是场长。

  渡场的人对以前的事不清楚,胡嘉桁也不常提起,谁都不知道洪克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个人。可我想洪克比韩嫂的老公都死得早,那么尸体早就烂成泥巴了,怎么会忽然漂到彝山水库来?胡队长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说人早就死了,还是找个地方,把洪克重新埋了,不必去知会其他人了。

  我明白,胡队长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警察不会管的,实际上他们真的不会管,毕竟洪克的确早就死了,警察又不负责调查灵异怪事,去请尼姑道士还差不多。在渡场与彝山师院相隔的樟树林里,倒真有一间破旧的尼姑庵,可之前闹文革,尼姑都返乡种田去了,听说有个人称王尼姑的渔民就是从尼姑庵还俗的。

  胡队长看我走神了,便道:“快去那边的山头挖个坑,把他埋了。”

  “不用跟公安局说一声吗?这样私自处理,会不会……”岳鸣飞有点不放心。

  “洪克早就死了,他不是被人害死的,和唐二爷一样,都是捞尸到半就不见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没人追究的,他老婆孩子早都离开广西了。”胡队长不容置疑,硬让我们去挖坑埋尸。

  张大户面带惊恐,但却热心地说:“我记得这附近有片葡萄田,主人最近松土,工具都丢在田里,不如我去帮你们拿过来……两手空空的,挖坑要挖到什么时候?”

  “我们跟你去。”胡队长急着埋尸,一听有锄头铲子什么的,便叫我们一起跟张大户去拿工具。

  水库附近都是几座山,以前封山育林的白漆标语随处可见,夏天一到,还可以看见各类蛇虫往水库里游。绕了一段路,离水库一里远的地方就是葡萄田了,那种葡萄都是用来酿酒的,不适合食用。田边摆了锄头、铲子、肥料等物,农家已经走了,明天他们还会再来,因此工具不会带走,在山里头背工具来回走动是一件极苦的差事。

  等拿好了工具,往回走时,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便问出口:“胡队长,那个人真是洪克吗?按理说,他穿着那身衣服,应该很久前就出事了吧?怎么可能尸体还没……”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当上场……队长,韩嫂他老公也还在修桥墩。”胡队长答道。

  “那我们回去怎么跟他们说?”岳鸣飞问。

  “当然是什么都不说了,说出去会有人信吗?”张大户答腔。

  “黄老弟,以后你打捞还会有更古怪的事,不用太在意,埋了就好。”胡队长不痛不痒,似乎很想马上把那具奇怪的浮尸埋在黄土之下。

  我叹了一声,既然胡队长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好了。反正洪克早就归西了,估计也宣布死亡了,没人会追究的。想着想着,我们又走回了水库边上,这时天已经黑了大半,我开始担心挖坑埋尸会不会搞到半夜。没想到,等我们回到原地,人就都冻住了。

  半饷,没人说话,因为河边的草地上没有尸体了,连草皮都铲得一干二净。附近的草堆树丛都没有尸体的踪影,找了一圈,就像尸体自己走掉了。

  我瞪大了双眼,久久才问:“洪克的尸体呢?”

  “我们走的时候还在岸边的……”胡队长难以置信。

  “不像是掉回水里了吧?你们看,这边的草地都被铲干净了。”岳鸣飞奇道,“完全是想把蛛丝马迹都抹掉……”

  我望了望胡队长,他很震惊,不像是装的,何况毁尸灭迹是他提出来的,他也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既然大家都同意埋尸了,谁还多此一举,替我们做了这事,而且连尸体躺过的草皮都铲走了。想来想去,我越来越迷糊,不知道这究竟为了那般,谁在搞鬼?先是唐二爷的尸体不见了,现在洪克忽然冒出来,又不见了……

  “一定是鬼!”张大户拿着铲子,煽风点火地道,“我看尸体没了正好,都各回各家吧,我要把电到的鱼都带回家了,不然就臭掉了。”

  张大户逃得飞快,抱起了电鱼机和鱼筐就走了,连锄头和铲子都没放回葡萄田。我们又不是警察,既然尸体不见了,权当被鬼迷惑了,产生了幻觉。等我们把工具放回葡萄田,再走回渡场时,带毛的月亮已经爬上东边的山头,彝江上月光朦胧,好似一颗龙珠在江底发光发亮。

  在回来的路上,胡队长走不快,我和岳鸣飞为了等他,故意走得老慢。胡队长心知肚明,借鬼怪之说圆不了这怪事,于是就主动告诉我们,洪克确实在20年前就死了。那时是1988年,广西各地遭遇洪水袭击,彝江的一座桥被冲垮了,当时桥上有许多行人,洪克下去救人时就失踪了。渡场的人在彝江下游找了很多天,什么都没捞到,过了几年,洪克的户籍就被注销了,他的妻子则携带儿女嫁去湖南了。

  说完了,胡队长又补充道:“你们还小,不懂得顾大局。要是不把洪克埋了,那这事肯定又要去惊扰他的老婆孩子。我们捞的尸还少吗?跟那些家属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白说,何必去拿以前的事再让他们哭个你死我活。”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岳鸣飞也一样,我俩还以为胡队长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原来都是为了洪克的家人着想。这解释很合理,我就没再多心,跟着他们一起走回渡场。那一带依山靠水,不通公路只通水路,平常没什么人过来,要来的都是找人捞尸的主。天黑了,渡场一般只开院里的灯,大门通常不开灯的,而这一次它却亮了起来。我远远看见了,心说怎么搞的,难道大家怕鬼?

  等我们靠近了渡场,金乐乐正好走出门张望,当看见了我们,她就跑过来急道:“胡队长,你们怎么才回来?出事了!”

  “怎么了?”胡队长问。

  “唐二爷找到了!”金乐乐语无伦次,“不过不是在水里找到的,刚才……我想打你们手机,可你们都没带!”

  “我们去捞尸,谁会带手机下水。”岳鸣飞讲道。

  金乐乐朝岳鸣飞白了一眼,然后沉住气,告诉我们警察刚才来过了,因为唐二爷的尸体在渡场里被找到了!原来,在我们离开不久后,大家饿了,一起去瓦房食堂吃饭。金乐乐看见唐二爷的房间开着门,想要帮忙合上,却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唐二爷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凉了。等大家赶来,马上就报警了,尸体被人抬走后,金乐乐就一直想联系胡队长,可我们三个人谁都没带手机出去。

  我们一边听,一边走回渡场,谁都不知道唐二爷是怎么走回来的,又是谁杀了他。我们走后,渡场里有金乐乐、贾瞎子、韩嫂等三个人,要是有谁进来了,应该会注意到才是。不过,渡场很大,大门从不锁,小楼和瓦房彼此相隔甚远,野草比人高,要是有人把尸体拖进来,只要有心还是能办到的。

  现在的问题是,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杀人的乐趣?捉弄人时的兴奋感?这都不可能!

  韩嫂见我们回来了,便跑来说出事了,叫我别怪她。我以为韩嫂要说唐二爷的事,刚想告诉她自己知道了,却听到她说,氧气瓶不见了。我意外地啊了一声,忙问怎么不见的,韩嫂就答她不知道,当时把氧气瓶放在桌子上,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就不见了。

  “这就怪了。”我嘟囔一声,没有责怪韩嫂,有人要偷东西,放十只狗看着都没用。接着,我又问,“警察把尸体抬走了,那唐二爷的房间锁上了?”

  “那当然了!他们说,得等通知下来了才能再打开。”金乐乐答道。

  “你们回来了?”这时,贾瞎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摸到了空地上,他慢慢地道,“唐二爷不是在水里出的事吗?你们捞了很久都没找到,他怎么自己回来了?我都没听到动静!”

  “你不可能时时听得见,有时风大了,雨大了,也会走神嘛。”胡队长说了一句。

  “那唐二爷的氧气瓶怎么说?还有他怎么回来的?如果有人背着一具尸体走进渡场,我们不可能不注意到,除非是他自己走回来的。”金乐乐说完就抖了一下,像是唐二爷诈尸了,走回来吓她。

  “可是唐二爷没穿潜水衣,他穿的是一件花衬衫。你们不都看见了……”韩嫂话刚出口,又改道“不对,乐乐你看见了的。”

  金乐乐累了,打了个哈欠,插着腰说道:“反正警察叫你们三个明天去公安局一趟,大概也是问一下情况。我猜他们怀疑我们没让唐二爷穿潜水衣就下水了,出了安全事故后就搞一桩怪事蒙混过关,那群警察真是闲得慌……对了,唐二爷肯定是戴了氧气瓶,穿了潜水衣的吧?”

  我和岳鸣飞都点了点头,这事千真万确,不容作假。如果警察怀疑,我们没什么可隐瞒的实话实说就好。胡队长可能怕我们把洪克的事情抖出来,在旁边不停地使眼色,岳鸣飞刚想张口就闭上了。大家散开后,胡队长就回房拿起手机联系警察,他熟悉那边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后,我和岳鸣飞找韩嫂拿饭菜,吃饱了,澡都没洗就躺下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都快消化不过来了,到底是人为的,还是鬼在作怪?明天我去见警察,那对奇怪的脚印要不要讲出来?他们不会以为我疯了吧?可万一那是证据呢?万一唐二爷是被人害死的?遗憾的是,瓦房宿舍的地板是水泥地,湿脚印乍眼就干了,我没拍照,什么证据都没有。

  也许,世界上真有无法解释的现象。

  深夜了,我躺在咿呀做响的木板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唐二爷在水底挣扎的景象。等大家都熄灯睡了,我就坐了起来,悄悄打开门走出来,想要呼吸外面的空气。唐二爷的宿舍在我的隔壁,要不是找到了他的尸体,我总觉得他还睡在里面。我拿着手电,没有开房间里的灯,深呼吸了一下,尿意就来了。

  渡场的厕所都是公用的,宿舍里没有独立厕所,只有在办公楼才有。我轻轻地带上门,拿着手电就想走去小楼,这时却习惯性拿着手电往唐二爷的房间照了照。以前,我刚来的时候怕鬼,夜里上厕所都故意找唐二爷一起去,他夜尿频多,正好有个伴。照进去后,我才想起来,唐二爷死了,里面没人了。

  正当我想把手电挪开,走去厕所,怎知却发现唐二爷的宿舍里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04。断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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