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烈侯卫青传 (更新至第四卷第117章‘问心’) 作者:碧水莲君-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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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微微一笑:“原来侯爷果真为卫家和孩子们考虑的,如此,平阳便不担心了。”
听见她如此说,卫青心中一凛,看看她的面色,却又如平常一样。
此时隐姬端了药来,平阳连忙和隐姬一起服侍他吃药,此事便不再提。
平阳走后,卫青呆呆地坐了出神。
有时候,心思太多,反而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了。
……
元鼎年间,皇帝刘彻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忽然削了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卫青长子宜春侯卫伉的爵位。
在史书上,对他这一次失侯的原因记载得十分的含糊,只提到一句“矫诏不害”。
“矫诏”就是我们俗称的“假传圣旨”。在汉代,矫诏根据后果不同有不同的处罚,重的杀头抄家灭族,轻的罚金四两即可。“不害”是没有什么大的危害。那么,这样的处罚就显得非常的奇怪,如果卫伉在那个时候犯了大罪,那么后果可能很严重,如果犯的是小罪,那么这样的处罚就显得过重了。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历史在这里的含糊简单到只有一个结果:卫伉失侯了。或许,在当时,卫伉是什么原因失侯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失去他的侯爵。
这是卫伉第一次失侯。在这个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不过十六七岁,不可能真的有什么重大的罪过。他之所以失侯,不过是因为,皇帝刘彻需要,他的父亲卫青需要!
不知道卫伉在失侯之后,是如何表现的。他会不会悲伤,会不会难过?历史没有记载。
或许,这是作为强者的后代,最深沉的悲哀!
……
朝野内外,对于卫伉的失侯并没有太大的震惊。因为,卫伉毕竟不是什么重臣。而他父亲长平侯又已经失宠。因此,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侯爷们除了有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怜悯之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然后,皇帝刘彻,像是一只蹑手蹑脚的老虎,不动声色地依次解决着他的猎物。
元鼎二年到四年,他开始慢慢地以各种名目削减着他的侯爵。开始做得很隐秘,没有引起那些这些新封的或者不是新封的侯爷的警觉,那些还在睡梦中的诸侯们,还来不及回神就被他撤去了称号和封国。
然后忽然间,那只似乎一直懒洋洋的猛兽在等待到了时机时猛然跃起,暴露了他狰狞的面目。抛开了所有的顾忌,皇帝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元鼎五年,皇帝刘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了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借口,一口气削去了107个侯爵的封号,取消了他们的封国。这就是西汉历史上最有名的“酎金失侯”事件。
“酹金”就是各个封侯应该上交中央的祭祀宗庙的黄金。多年以来各个封侯对此都虚应故事,金子的成色和份量往往不足。中央朝廷在这件事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忽然间,皇帝刘彻开始追究这件事,并且大发雷霆。凡有在成色份量上弄虚作假的,一律罢官削侯。
这摆明就是借口!
在这次事件中,长平侯卫青的次子发干侯卫不疑和三子阴安侯卫登又是首当其冲,都被削去了侯爵封号,废除封国。
卫不疑和卫登,此时不过十来岁。
这是一件震动了西汉王朝的事件,它标志着,雄才大略的皇帝刘彻除了对外的强硬扩张之策以外,还用钢铁一般的手腕,进一步加强了大汉王朝中央集权的统治!
……
对于那些失去侯爵的人,朝堂中间有些同情,也有些兔死狐悲。人们尤其用几乎是怜悯的眼光,注视着长平侯府的大门。这个曾经威震天下权倾一时的大将军,竟然保不了他的儿子的爵位。
人们概叹着卫青失宠的时候,心里往往不免涌上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
于是长平侯的门下越见冷落了。原本,当年骠骑将军如日中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投奔了过去,后来,骠骑将军死后,有些人又回来了。而卫青对于去的人,既不气恼也不挽留;回来的人,也不打击也不泄愤。只要来的,一律收了,只是收了也不大用就是。
如今,卫家三子失侯,显见得圣眷已经落到了极点。那些回来的人,又纷纷转移。
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名叫任安的人,无论是在当年还是在现在,都一如既往,侍奉卫青。
任安的好友,后来的太史公司马迁曾经问他原因,任安只淡淡地道:“任安非侍大将军,侍‘道义’而已。”
但是,其余的人可不这么想,一时间长平侯府门可罗雀,只是因为他军功赫赫积威尚在,姐姐是皇后,自己又尚了长公主,倒也无人敢作践。
而对于旁人的态度,卫青倒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毕竟父子连心,一时间三子都削了侯爵,绕是他一力主张,看着卫伉三兄弟一脸的惶然不安,念及秦织,不由得心中十分纠结。
他的病本来就是心病,这下便更是结成死结。
……
尽管外面对大将军和卫氏的前途有百般猜测,深宫之内的卫子夫只从容自如,理都不理。
后宫之中,本来就多风云。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一个个眼睛雪亮的。盯着谁受了宠,谁沾了恩。谁的荣辱都在别人的心上眼中清楚得很。
前不久善解人意的李夫人病逝,皇帝十分痛惜,葬礼隆重无比,堪以皇后礼。众人纷纷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还在世的皇后,看她如何表现。
卫子夫只不动声色,安然处之。她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皇帝如果真的那么爱恋这个女人,为何不把她葬在茂陵东北——那才是真正的皇后位。
卫子夫超然地冷笑着,傲视那一双双期盼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她知道,这个后宫中,在情爱上,从来不会有人赢!那么除去情爱,论及名位,又有谁及得过她这个皇后呢?
只要卫青不死,太子刘据安然,那么,她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其余多余的名气,便拱手送人好了。
但是,提及太子刘据,卫子夫却十分担心。
太子刘据性格温厚,谦虚有礼。但是皇帝刘彻却不大待见他,总认为他仁善软弱,实在不像自己。故而尽管太子大得下民之心,皇帝却不大喜欢。
这日,为了太子劝他减少与南越的兵事,那刘彻听着听着便暴怒起来。将太子训得面无人色,长跪在地,方才拂袖而去。
子夫听见,更是心中忧虑。
皇帝刘彻子嗣不多,自卫青赋闲以来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此时除刘据外还有过去所生的三子。这三子对刘据地位威胁历来最大,早就令子夫和卫氏利益的人辗转难安。
于是平阳假托卫青之语,命霍去病上书请封。皇帝对此举心知肚明,也有意稳固朝堂之心,于是顺势封了三子王号立了封国,算是和刘据定了君臣名分。也暂时解了太子的围。
虽然名分已定,但如果皇帝对太子仍然不满,撤了太子,重立新的也有可能。故而卫子夫见到皇帝对太子越来越不满,心中不免担忧,便暗暗地寻思主意。
这日,便将平阳请来,两人计较一回。
平阳寻思一遍,此事除了卫青,第二个人也没有这本领能让刘彻打消成见。于是,这日晚间,便乘看视卫青时,小心将情况说了。
卫青沉吟不语。
平阳软语道:“平阳素来知道侯爷谨慎,只是此事不仅关乎皇后和太子,也关乎朝堂安定。若陛下和太子继续生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的。侯爷,您想想是不是?”
卫青心中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太子的册立更替,往往会牵扯巨大的朝局动荡,这是肯定的。
这平阳窥他脸色,又加紧一板:“再说了,据儿和去病一样,都是侯爷的外甥,如今外甥有麻烦了,除了你这个舅舅,还能指望谁?”
她再是精明,也无法知道去病和卫青之间的纠葛,只是见去病死后卫青一直郁郁,猜是甥舅情深,此时便以此为诱因,想要惹动卫青出力相帮。
果然,卫青念及去病,心中一痛惨然不已。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让我想想!”
过了几日,卫青以卫伉的名义在家中宴请太子。
刘据对这个舅舅倒是十分尊敬喜欢,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自来对这天下驰名的将军舅舅是满心的崇敬信赖。当下禀告了卫子夫,卫子夫连忙应允。刘据便欣然去了。
刘据自幼和卫家人亲近,小时候常常见到的。自从卫青病后,刘据也来过几回,但那时毫无心思,如今卫青细细打量。那刘据的样子气质和去病完全不同,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倒有几分卫伉的影子。卫青看见他这样,想起那个从小桀骜不驯,长大执拗阴郁的霍去病来,心中尽自酸痛、烦恼、惭愧、悔恨全涌上心来。
当下卫青打点了精神和刘据言笑晏晏。见刘据虽然和去病不同,言语安静,气质雅淡,骨子里却也有一股傲气和固执,当下也十分喜欢。便刻意多陪了他坐了会子。
刘据回去不久,皇帝刘彻便知道了这件事。
第二日,刘彻处理完政事很快便到了隐阁。
见卫青手里拿着书在榻上歪着看,便含笑道:“怎么昨天兴致倒好,请了据儿?”
卫青挣扎坐起,隐姬连忙来扶。他在隐姬的搀扶下斜靠好,便答道:“许久不见据儿了,心里头惦念。”
刘彻不言,在他身边坐下,将他身后的靠垫重新整理了一下,令他靠的舒服点。
卫青又道:“据儿温雅和顺,也是个好孩子。”
刘彻叹了一口气,拉住他的手道:“仲卿,何苦绕这么大的弯子?”
卫青轻轻道:“这本来,不应该是臣插手的事啊。”
刘彻温言道:“据儿性子沉稳敦厚,和朕一点都不像,朕不喜欢他这性子仲卿历来都知道。但是,他这个性子也未必不能当个好君主的。朕这些年连年动兵,据儿不以为然,他却不知道,朕现在多劳累一点,他今后便可以做个太平天子。那天他劝朕,朕生了气,罚了他,只是气他不解得朕的心思。仲卿不必多虑了。朕知道,据儿的脾气,当个守成之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卫青低叹一声,反手抓住他的手,道:“是卫青莽撞了!”
刘彻又爱又怜地看着他,轻声道:“不莽撞。你心里的话,除了朕,还待向谁说?”
卫青疲倦一笑,笑容如同花瓣上的露水。
刘彻将他揽在怀内,慢慢地道:“仲卿,你太累了。其实,很多东西,可以不用想得那么累的。”
卫青不说话,只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几年来,他虽然心绪郁结不改,对刘彻肉体上的抗拒之心也没有完全消失,却也慢慢的好了很多。
刘彻又道:“你跟皇后和太子说,叫他们不用担心就是了。”
卫青心中感愧,默默地点点头。
那刘彻不再说话,静静揽着他。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可以看见卫青苍白的脸色,发白的嘴唇,还有,低垂的眼睫遮住的眼睛。
因为遮住了眼睛,就看不清他的心。
卫青没有挣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是不知为什么,刘彻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几乎是悲伤的难受!
这么多年,这么多感情,你还是,忌惮着我帝王的身份么?
问仙台(一)
无论正史和野史,都记载了元鼎年间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对南越的征伐;另一件,就是皇帝寻仙问药之事。
后世的人们,对于皇帝征伐南越并没有感到有多奇怪。
因为,这个后来谥号为“武”的皇帝,本性就是十分桀骜和具有攻击性的。在北边匈奴远遁的情况下,他锐利的兵锋直指南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二件,则让后世的史学家们摇头叹息,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明君主,在这一段时间,似乎被一些宵小很轻易地就蒙蔽了。轻易得就像他是个容易上当的孩子一样。于是后人纷纷叹息,认为这是他进入昏聩的标志。
奇怪的是,在据说这一段皇帝刘彻已经开始了他昏庸的时间里,他的一系列政令却仍然清晰无比。
实行‘告缗’,令杨可主其事;
继续改革货币制度;
在京师驻屯骑,加强京畿防卫;
置‘八校尉’……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又明白告诉人们,皇帝这个时候,和昏庸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英明的皇帝陛下,如此轻信如此盲目呢?
在短短几年间,他信任了李少君、李少翁、栾大、公孙卿等方士。不仅赐他们以厚禄,还赏他们以高官:李少翁被封为文成将军,栾大被封为五利将军,公孙卿被封为郎官……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卫长公主嫁给了栾大。这样的举动,似乎就在说明一件事,皇帝,实在想得到神仙的眷顾,实在想要长生。
他为什么这样急切呢?
他此时不过四十岁,就算在古代人均寿命比较短,这仍然不算是垂暮之龄。他在害怕什么呢?
仔细翻阅历史,皇帝对他最上心的征伐南越的注意力并不是一直持续着的。在中间,明显的有几个断裂的时候。元鼎初年到元鼎三年,几乎没有对南越有任何大动作。就是兵情最为紧急的时候元鼎五年,从决策到发兵十余万,期间经历了将近三个月的时候。这对于性子急躁,喜欢雷厉风行的皇帝刘彻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是什么原因呢?
在翻翻历史的其他记录,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东西在其中闪烁:
这几年,对于大将军卫青的记载少之又少,史家们推测,大将军卫青此时的奇怪消沉,要么他几乎被软禁,——那几乎不可能——因为仍然有些历史的痕迹说明他仍然参与少数的朝廷活动,比如说,每年庄严的祭祀;那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应该是疾病缠身。
而这几年,正是皇帝疯狂迷信神仙的时候!
穿过历史,我们恍然看见一个有着担忧的热切的双眼的皇帝,他小心地呵护着他想要呵护的东西。却发现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是如此的力不从心。于是,再高贵的人也要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再睿智的人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傻子!
……
未央宫的侧门。
这里不是宫殿的主门,但是其精巧的飞檐和涂画朱漆彩绘的门楼仍然十分华丽。这里是供高级有权利进出的内侍们进出的地方。因为直通大内,门口那些警卫仍然十分森严。
除了门口驻扎了一队人之外,还有另外两队不时来回巡视。
那些都是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羽林,一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满脸精悍警惕之色。再加上甲胄鲜明,手中的兵器雪亮。等闲人等被他们眼光一扫,无端的也会矮了半截子。
这不,就在这道宫门外,就瑟缩着一个人影。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光看形貌,倒也不凡。白皙的脸庞上三绺墨黑的长须,一身白色丝绸长袍,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样子。只是,这个人此时面如土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在原地转着圈子。这样的表情却跟传说中仙人的泰然自若、翩翩雍容是无论如何扯不上关系的。
那些巡逻的侍卫已经来来去去好几圈了。但是,这个人一直在那里,既不敢进去,又不愿走开,似乎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他在宫中来往也自多,侍卫们大都认识他,虽然在没有宫中通行的腰牌的情况下不能放他进去。但是,也自让他在这里等着。但是,出出进进已经好几拨人了,他仍然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在第三遍经过的时候,侍卫小队长莫黑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