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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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也是实话。那么,我至少要按法兰克方式热情地与你握手。”
与大多数胖人一样,这位医生从根本上说,是一个快活人。他好学,懂得要感谢别人,并且从下午起完全变了样。我邀请他与我们共进晚餐,他感到幸运。晚饭后,我们依依惜别,就好像是多年好友一样。他的脚夫们只好久等,直到分手时才把东西抬走。不过,这次担架上抬的不是“模特”,而是器械和那件坚硬的长袍。他要把它当做公司的招牌。
这一晚上的剩余时间是在聊天中度过的。我们谈的是今后几天怎么办。我决心不管脚是否康复,都要启程。不能让我们要追赶的那四个人舒舒服服地遥遥领先。否则,我们可能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了。是哈姆德·埃尔阿马萨特在埃迪尔内交给我的纸条上,有一段话:
“发给卡拉诺尔曼客栈的十万火急消息,发往梅尔尼克集市!”
梅尔尼克在我们的后面。到今天为止,我们一直跟在哈姆德兄弟后面,却不知道这个卡拉诺尔曼究竟在何处。无论如何,这个地方是他的目的地,而且这俩兄弟很可能在那儿会面。他们的意图很坏,我们要有所防备。因而,我们骑马。如果我们让他们领先较多,我们的目的就不容易达到。所以,明天我们一定要赶路。
哈勒夫把我当做病人,要求好生照料我。奥斯克和奥马尔却同意我的意见。奥马尔让我们听沙漠复仇誓言:
“以血还血!我发誓为我死去的父亲报仇。我一定恪守誓言。如果你们明天不同行,我就只身追踪。只要我的刀还没有插入刽子手的心脏,我就不歇息。”
这声调粗野,不近人情。作为基督徒,我相信“爱你们的敌人”的美训,但是我想起了那个时刻,他的父亲,我们的领袖陷进船舱里可怕的盐层下面,我就觉得必须不惜代价参加这次行动。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奥马尔的方式,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野蛮的屠杀。
如果不被叫醒的话,我是可以睡到天亮的。编筐人站在外面,想和我说话。由于打扰,我差点发火。但是当我看到他的妹夫许屈吕跟在他后面的时候,我知道,有充分的理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投之以友好的表情。
“长官,”许屈吕说,“我不相信我这么快又见到你。对不起,我们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件重要事情,这关系到你们的生命。”
“请再说一遍!但愿不像你说的那样严重。”
“如果我不提醒的话,真有那么严重。那两个强盗在我连襟阿比德家。”
“哎呀!什么时候?”
“天刚亮的时候,”我向他提出最后那个问题时,编筐人报告。“由于对你的赠送感到高兴,我们不能入睡。我沿着河边往下走,想看看夜间垂钓。昨天晚上,我还下过竿。我回来的时候,两个骑斑马的人站在门口,与孩子们说话。我父亲还在床上。他们看见我回来,就问我,昨天是不是有四个骑马的人路过,其中一个围谢里夫头巾,戴有色眼镜。马匹中有一匹阿拉伯黑马。”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我心情紧张地问。
“我马上想到,他们就是我们所谈到的强盗。我承认,你们到过这儿,骑马朝拉多维什方向去了。”
“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我只想说这一件事,但是那两兄弟已经问过孩子,从孩子们口中知道,你们把靴子倒了出来,并给了爷爷一些钱。孩子们还告诉他们,我今天要带你们到塔什克耶去,在此之前,我和穆巴拉克及其同伴已经到过那儿。”
“你当然必须承认。当时,我应该有所防范,应该跟孩子们说清楚。强盗们有枪吗?”
“有。他们本身看样子情况不妙。一个上唇贴着膏药,鼻子上的颜色像李子。”
“这是比巴尔,”我说,“我一记耳光打着他的上唇。他是不是留了胡须?”
“他把胡须刮了,为的是在开裂处贴膏药。许屈吕会知道这事的。比巴尔不吭声,说话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在马鞍上坐得不舒服,好像是脊椎断了。”
“我把山多尔扔到了一棵树上,会留下痕迹的。他们后来干了些什么?”
“他们打了我一巴掌,然后骑马朝拉多维什去了。”
“我不相信他们会上那儿去。我看,强盗们是进入你要带我们经过的那片树林去了。他们想在那儿袭击我们。他们无疑熟悉这个地方。”
“你猜对了,长官。我也是这样想的,便偷偷尾随他们。他们真的很快就拐了个弯,往山上走。”
“现在,强盗们躲在那儿等我们。我首先必须知道,你承认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谈到了我的伤脚和一定会在拉多维什停留的事?”
“没有,只字未提。”
“那么,他们今天就会等我们。他们问过我们启程的时间吗?”
“问了。我回答说,这个情况我还要打听。然后,强盗们发誓,如果我欺骗他们,就把我杀死,把我的茅舍烧光。他们对我说,他们是阿拉扎,这名字我可能听过,他们的威胁是要兑现的。”
“你把这些告诉了我就不怕?”
“这是我的义务,也是表示感激,长官。你也许能够周旋一下,使他们相信,我是守口如瓶的。”
“这是很容易做到的。我感谢你的提醒,否则,我们可能会倒霉。”
“是的,长官,那样,你会失败的。”他的连襟插话,“这是我亲耳听说的。”
“强盗们会回去找你吗?”
“肯定的!不过,我不会高兴的,因为我在他们第一次来访时就受够了。”
“是不是昨天上午?你在此之前见过他们?”
“我听说过强盗们的事,但是事先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一早就来了,要喝拉基酒,并且一屁股坐到门前的桌子旁边,呆在那儿不动。此前,他们已经把马拴到屋后。”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知道。他们的马是有斑的。他们身材高大,与别人对我讲述的相符。我对他们感到气愤,因为我认为,他们是偷我的马和马鞍的贼。”
“是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两件东西都丢了?”
“知道。他们大概注意到我对他们起了疑心,因为他们对我变得很凶恶,最后强迫我留在房间里,不许去接孩子。是你后来亲自去把孩子们接回来的,长官。”
“我去之前,再没有人到你那儿住店?如果有客来,会不会把他们赶走?”
“没有人住店,只有一个人路过,就是——”
“来自奥斯特罗姆察的信使托马,”我打断许屈吕的话,“此人知道强盗在等他。此外,他们前一夜就在附近,知道你有两匹马。他们是盗窃的根源。”
“我是听阿比德说的。”
“托马只和阿拉扎兄弟一起呆了短暂的时间?”
“不!他从骡子上下来,和他们一起坐了一个钟头。”
“你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他们在房间里讲话,我听不见。但是我把他们当做马贼,担心他们会行凶闹事,因为他们不让我离开房间。于是,我就想办法偷听。你会看到,我的房间里有一个楼梯通向屋顶,屋顶上铺的是玉米秸。我从梯子爬上去,轻轻经过天窗到了这篷上。我听得见每一句话,知道在奥斯特罗姆察发生的事情。信使在一五一十地讲述,说什么你们中午动身,大约两个钟头后一定会路过我的家。此外,我还听到,他昨天晚上就与他们谈过话。”
“啊!现在,我明白,”我说,“穆巴拉克这么快就找到了强盗并且能够煽动他们的原因。”
“看来,他在你们到达之前就与他们约好要演出一场闹剧,你们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于是,他就想利用他们来对付你们。”
“你还听到了什么?”我追问。
“穆巴拉克带着三个人逃跑了;你们肯定是要死的;他甚至描述了你们受到袭击的地点,这个地点位于林中小道惟一的急转弯处。”
“可是,那儿的战斗是在他们与我之间进行的。”
“而且,据阿比德说,你战胜了他们。长官,安拉与你同在,否则你会败在他们手下的!”
“这是肯定的!接着说!”
“托马要他们别依靠猎枪或手枪,因为你们是子弹打不进的。他们听了哈哈大笑。但是他详细描述了所发生的事情,他们便沉思起来,最后认为,你们确实是不怕子弹的。因此他们决定,不对你们开枪,而是用斧头和刀子来进攻你们。信使描述你们的情况时,讲得非常详细,使人不可能产生误解。然后,他就走了。一刻钟以后,你来了。”
“你以为我是谁?”
“一个谢里夫。我不可能看出你是别人要谋害的外国长官。”
“你是不是也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没有,因为你对于我来说好像并不重要。然后,你就进来了,对我和孩子们很友好。你甚至医治好了我小女儿的牙病。我虽然弄不清强盗打算对你会怎么样,但是你对我们友好,我也就提醒你。”
“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
“危险不大。我只挨了几鞭子。当强盗和你离开的时候,我为你担忧,因此你在桥上转身的时候,我向你打了个手势。”
“我知道,你是要我留心。后来你都做了什么?”
“我把邻居们找来,跟他们讲了这些情况,要求他们和我一起到森林里去,把你从强盗手里解救出来,也救那四个会受到袭击的外国人。”
“可是,你的邻居们不参加,”我补充他的叙述,“他们怕强盗报复,战战兢兢地躲在后面。这种情况,我可以想像得到。”
“我还是决心给外国人报信,所以就坐到门前的一条板凳上,等他们。”
“你看到他们没有?”
“没有。孩子们发生了争吵,哭了。我进来调解。外国人一定是在这段时间里从门前过去的。后来,我看见强盗们又回来了,吓了一大跳。”
“骑马回来的?”
“当然,长官。”
“强盗们很快找到了马。他们情绪好吗?”
“你怎么会这样问呢?他们一定要我跟他们进屋去,好像有一千个魔鬼和他们一起进去一样。我的处境不妙!但是,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又暗暗高兴,因为我听说,那个幼稚的谢里夫战胜了他们。”
“他们是不是没有料到,那个谢里夫就是这些人的向导,并且想探听他们的计划?”
“强盗们没有这样想过。可是,他们后来平静下来了,又坐着喝拉基酒。其中一个人掏出一张纸条,他们念这张条子。我听出来,纸条是贴在一棵树上的。他们没有因为看到这张条子就聪明起来,并不知道,那三个骑马人已经按纸条所指方向过去了。”
“你认为这三个人是那些外国人吗?”
“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没有首领。强盗们认为,你们还会路过这儿。信使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得到消息,他们还是想和你们较量较量。他们非常生气,所以一点顾忌也没有。他们的枪支断了,手里拿的是半节枪。我背着这些枪支时,有这样的感觉。孩子们哭,他们就对孩子们拳打脚踢。一个人站立不起来,因为你曾把他扔到一棵树干上面。他把衣服脱了,要我用拉基酒和黄油轮流给他按摩脊椎。另一个流血不止。你从下往上给了他一拳,把他的上唇打裂了。他说,你是用拇指打的。他的鼻子高耸,肿了,肿得像蜂窝,圆圆的,跟电灯泡差不多。他用拉基酒按摩。后来,另外两个恶棍来了。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剃了胡须,到附近树林里找树脂。他要用树脂加黄油做膏药,把这种膏药涂在嘴唇上。”
“又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谁?”
“哎呀,这两个人可是凶神恶煞啦。连你恐怕都很少见过这种人!他们前一夜睡在达比拉伊巴雷克的客栈。而且——”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俩兄弟。你看出了他们的特征吗?”
“看出了。我很快就听到,来者跟强盗们一样是俩兄弟。他们认识阿拉扎和你们。”
“新来的客人们事先知不知道会遇到强盗?”
“不知道。这两兄弟对这次见面感到惊讶。而当他们知道同一个目的把他们四个人引向这儿时,他们的喜悦更大于惊讶。这个目的就是对你们进行报复。”
“我相信。是不是都讲完了?”
“还有许多。有关于埃迪尔内的,有关于梅尔尼克的。他们听说,你们从那儿逃脱出来,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他们认为,现在,你们对他们的威胁增加了一倍,因为你们从鸽棚里偷听到了那次谈话。而且,你们现在知道,你们所追捕的人在奥斯特罗姆察的废墟上。更加危险的是,伊斯米兰的战友把你们当做科普察的合法主人,并且要你们到什干屈去。”
“是的,在这个问题上,他显然干了一件大傻事。”
“强盗们听说,你们在什干屈得到了德雷库利贝的情况。他们害怕得要命,说是无论如何要进行防范,并要他们马上在公路上袭击你们。”
“看来,这些强盗还一直认为,我们还没有路过此地。”
“是的。他们坐在那儿,任何过路的人都不可能不被看见。另外两个人愿意帮助他们。他们现在是四对四。强盗们宣布,他们敢与整整一支军队较量。当然,这个错误只持续到信使托马从拉多维什回来的时候。”
“对,是这个人把情况告诉他们的!”
“他们把信使叫到屋里去。他看见其中一个强盗,就吃惊得叫喊起来。强盗们对他说,那四个外国人已经过去了。托马却回答,他在拉多维什还看见过你们,甚至还挨了你们狠狠一鞭子。这样一来,他们大吃一惊。最后还是信使问他们有没有看见那个骑黑马的谢里夫。他指的是你,因为你化装了。”
“可惜我不能在场!我要是看看那些人的模样就好了。”
“是这样,长官,那是很有意思的,不过也很可怕。那样一种谩骂和亵渎神灵的话语我从未听见过。房间里不结实的东西全被打得粉碎。强盗大发雷霆,就像魔鬼一样。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别人!他们本是想侮辱那个幼稚的谢里夫的,现在却受到他的愚弄!他们不能自我克制,像跑到野外的公牛,见到他们只有赶快逃跑。”
“我完全相信。信使怎么看?”
“托马害怕得要命。他亲自对你说过,说你被杀害了。这个说法暴露了自己。你已经知道,他与强盗是一伙的,现在他却怕你们从拉多维什回来审问他。”
“托马可以高枕无忧。我们不会过问他那丑恶的灵魂。”
“这样,他就不会受到折磨了,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比挨鞭子抽打好些。”
“他讲了这些事吗?”
“讲了。他对哈勒夫十分气愤。特别使他愤愤不平的是,他必须自己选择三十鞭子。他说,这三十鞭至少相当于平常的一百鞭。他背上伤痕累累,衣服贴在肉上。他催促强盗赶快杀死你们。首先是报仇,其次是让你们再也碰不到他。”
“他们答应他没有?”
“他们向他发誓,想马上动身去拉多维什。但是他告诉强盗们,你们将在那儿过夜,他们在拂晓前还有时间。他劝他们睡觉,休息好,以便第二天精力充沛。我当然非常反感,因为他们决定就在我家过夜。我被囚禁在我自己家里。他们不相信我,我不能走到门口。强盗们在最后一夜没有睡好觉,需要休息,其他的人则轮流站岗。”
“托马呢?”
“他骑马到奥斯特罗姆察去了,想第二天一早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