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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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的脸色透露出他的内心世界了。如果不能说害怕的话,那也可以说是明显的忧虑。但是,他还能够坚持下去,一方面是我,一方面也是他的缘故。
“我知道,”我接着说,“别人昨天就商量好了,要这个苏耶夫取得我们的信任,把我们带入陷阱。”
“看来,你是无所不知,长官。”
“我只是留神而已。”
“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不想谈这个。我习惯于观察所有的事物,并从中得出结论。你现在也从这些树枝上了解到这个情况。”
“这个苏耶夫真的来了?”
“没有来。他本来是要给我们当向导的。幸好我们事先遇到你。这个苏耶夫看到,他不可能到我们中间来了。”
“这与这些树枝有什么关系?”
“那个米里迪塔人想暗示,他要怎么走。”
“他知不知道,这个苏耶夫并没有在我们中间?”
“肯定不知道。那个间谍和告密者可能想在半路上接近我们。可是,他从隐蔽处看到,我们并不需要向导,也许现在跟着我们。”
裁缝的脸色明亮了。他原来真的担心被看透。现在放心了,因为我相信那个苏耶夫在我们后面。他没有料到,我已经认出他。这时,我得把他放一放。
“不过,我觉得你是弄错了。”他又搭话,“你的怀疑是错的。”
“怎讲?”
“那个米里迪塔人把树枝折断有什么用?告密者,即那个苏耶夫,能识别他的足迹。如果足迹明显,就不必要用特殊标记。”
“要的!哈耶达尔用这种标记,不是告诉他已经过去,而是要苏耶夫怎么走。”
“这不是一码事?”
“根本不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标记的方向就会与他的足迹分离。”
“安拉!你的头脑多么精明!”这个所谓的裁缝叫喊着。
这是一次没有伪装的惊讶。这说明,我打中了要害。我答道:
“我的头脑不比你的好。我是考虑问题仔细。我从精神上在这儿等待那位米里迪塔人。我还看见,我们是由告密者苏耶夫带领来的。如果那个米里迪塔人想杀我,他就必须窥视我。他就会藏到旁边的灌木林里面去,所以事先偏离我们的方向。你没有看出来?”
“看出来了。”
“因此,他事先一定要做个标记,告诉苏耶夫,到什么地方就不再跟踪了。这种标记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现在,我们继续前进!”
我们又动身的时候,裁缝说:
“我非常想知道你是不是猜对了。”
“我相信没弄错。我知道得很清楚,我现在还不需要担心。要到两个方向分开的时候,才会发生袭击。我在这儿向你证明,我可以让这些树枝讲述那个米里迪塔人和那个苏耶夫的全部想法和意图。同样的道理,我预先知道的,比你所知道的和能够想到的多得多。舒特在我面前,不过是一个没有危险的小子罢了。”
我们又经过好几个折断的树枝。我让这个间谍注意到并向他证明,那个米里迪塔人的马总是在靠近相关的灌木林走过去的。
我们到达我向他预言的地方。马蹄印向左拐弯,而在两丛隔路相对的灌木林旁边,折断的树枝暗示着一直向前。
“看,那就是我说的地方。”我强调指出,“那个米里迪塔人向左拐弯,以便对我们进行伏击,却要那个苏耶夫领着我们从这两片灌木林中间穿过。你是不是也这样打算?”
“长官,我不能回答。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太高明了。”
“我可是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说得明明白白了!”
“是的。尽管如此,我仍旧不能得出你的结论。我想,你大概是弄错了。”
“我没弄错。”
“你将怎么办,长官?”
“首先,我要在这儿让那个苏耶夫挨鞭子,打得他再也站不起来,如果他在我身边的话。”
“你有权这样处置他!可惜他不在。”
“他肯定在我们后面。我很有兴趣在这儿等他。”
“他会防备的,不会让别人看见。”
“完全正确。但是,他在我的手心,他应该得到应得的报酬。”
“对,长官!”
“你认为,一百鞭够不够?”
“不够。如果你把他掌握在你手中,你必须把他打死,因为一个告密者比一个作案者更坏。”
“完全正确。那五十就够了。”
“这将是格外的宽容和恩典,长官。”
“记住你讲的这几句话,请不要为他求情。不过这是后话。现在,我们应付当前。”
“是的。本尼西,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留!”哈勒夫警告说,“那个米里迪塔人也许离这儿不远。”
“我不怕。我们继续前进,但不朝树枝给我们暗示的正方向,而是稍稍偏右。我们用这种方法使他与我们之间的空间大一些。我在这儿呆一小会儿,很快就会赶上你们。还有一件事,哈勒夫!把枪拿在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那个米里迪塔人由我一个人对付。你要用各种办法注意那个苏耶夫。他要跑,你就用子弹追一追他的脑袋!”
“明白!”哈勒夫说。
“我们善良的阿夫里特没有武器,我们必须保护他。奥斯克和奥马尔可以把他夹在中间,你骑马走在后面。只要一出现疑点,你就动手。”
“别担心,本尼西!我每时每刻都跟在那个苏耶夫后面!”
哈勒夫懂得我的话。我相信,他会立即把这个告密者毙了,如果他想逃跑的话。这个人自己也用一种探索的眼光看着我,并且说:
“长官,你们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这是我们的义务。你在我们这儿,也就是我们敌人的敌人。作为这样的人,你会受到他们的处置。因此,我们必须保护你。你不能离开我的三个同伴,因为你会遇到麻烦,那时,我们对你可不负责任了。你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安全。”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留在这儿一小会儿。”
“为什么?”
“由于胆小。那个米里迪塔人可能先向你们开枪,然后再来与我会面。前进!”
哈勒夫对我的回答是哈哈大笑,用眼睛示意米里迪塔人的足迹。他要我跟着足迹走。等我的朋友们穿过了灌木林,我才慢慢沿足迹的左边前进。这时,要眼观八方。我可能在看见哈耶达尔本人之前,就被他发现。因此,我宁愿偏离足迹,与它平行。两边的灌木林的距离比较均匀,总是五至八米。我每到一丛灌木,就停留片刻,从他对面小心翼翼地侦察他。
这时,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口哨声。它来自我的同伴们现在应该到达的地方。谁吹的口哨?是哈勒夫,他是警告我,还是给我一个信号?不是。他的信号不是这样的。要么,是那个所谓的裁缝?他与米里迪塔人联络,暗示我们在近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太大胆了。他明明知道计划已被我破解,还给这种信号。
口哨声还没有停,我就听见我前面的灌木林后面传出一个声音,有人不大不小地呼叫“终于!”。我听到马蹄的踢踏声,不响亮。由于地面松软,声音显得沉闷。我高高耸立在马鞍上,以便看清我所在的灌木林那边的情况。我看见米里迪塔人在那儿,他的马在草地上,自己则上了马鞍。他也是躬身站着,朝我们看。
第12章 米里迪塔人的板斧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米里迪塔人位置选得很好,因为它非常适合这次预谋的行动。这个米里迪塔人既可以迅速穿过灌木林来到我们身边,也可以迅速隐退。他突如其来的出现肯定会使我们惊慌失措。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镇静下来之前,我就被他击中或者打死。在我的惊魂未定的同伴们想到要追赶杀人凶手之前,他已经回到安全地带。
这当然是个如意算盘,可是拨子之前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为了使之落空,我在最后两秒钟才收紧套索。
这种在训练有素的敌人手中可以变得很可怕的武器,并不像许多人所想像的是美国造。所有拥有畜群的游牧民族,都使用它,只是形状不同,方式方法各异。匈牙利人用的是绳子,而俄罗斯人则是用皮带。土库曼人握的是柔软的绳索,与蒙古人、通古斯人和吉尔吉斯一样,都是用套索从畜群中捕捉单个动物。
因此,在这次旅途中,带上套索的想法,有点可笑。我用它便于与游牧民族交往,我的皮鞭长十米,是几股拧成的,多次出色地作出贡献。大家知道,我好几年前就把它切断了,停止使用了。因此,我必须顺便提一下,后来我用皮带编织了一套新的。当然,它不如以前的那么好。
现在,我把套索的上端固定于前面缰绳的套图上,想套住这个米里迪塔人。他大概还没有见过套索,当然就不知道怎样防御。为了不使他过早识破我的意图,我没有把套圈放在手臂上,而是挂在马鞍扣上。我把打熊的猎枪拿在手里,因为它是惟一能够对付斧头的武器。板斧也是一种艺术品,只有训练有素的人,才能用枪托挡住甩向自己的板斧,并把它拨到一边,自己不受伤害。挡得不好,是很危险的。不仅要看清斧头的飞行路线和将要达到的位置,而且要准确地区分快速旋转的斧头本身,分清哪是柄,哪是斧板。否则,即使枪托碰上了斧头,斧头也会围绕枪托旋转,还是打中自己。最重要的是两只手的力量要均衡,否则斧头和枪托一齐碰到脸上,因为这种碰撞是猛烈的。而且,枪托还要有一定的斜度,才能使斧头成锐角撞击地面,并以钝角向外面翻滚。这‘些需要体力、训练和敏锐的目光。
现在的位置是:我坐在马背上,正对着同伴们去的方向。我的左边是米里迪塔人。我注视着他,知道他在尽力望着那几个骑马者。一个匆忙的、不耐烦的动作暴露了他的不满:苏耶夫没有遵循他用树枝暗示的方向。如果我没有要哈勒夫不靠近右边走的话,我的同伴们过去的时候,就会离米里迪塔人近得多。所以,他们是沿空旷的平地边缘过去的,这肯定让偷袭者特别恼火。
现在,我看见骑马的人来了。他也应该看见我。零散的灌木丛使他不能一一区分所在的人。他不能确信,我是不是真的在他们里面。不过,他对这一点还是满有把握的,于是马上采取行动,先慢后快,一匹马迅速冲了过来。
我跟着米里迪塔人,右手握着子弹盒,并且使我和他之间总是隔着一丛树。这大概是多余的,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于前面,并没有往后看一眼。松软的地面减轻了马蹄的响声。他自己的马也有响声。这样就使得他不可能听到我在他的后面。他肯定会在几秒钟之内作出决定的。我一点也不害怕,充其量也只有他的斧头能使我发愁。
这个米里迪塔人还必须经过两片灌木丛。现在,他正在经过最后一片树林,进入平地。他发出一声尖叫,想吓唬我们,并且勒马举枪就射,可是枪不响。他不只瞄准一次,第二次又大喝一声,这一声表现出失望,烦恼。他发现我不在。
我的同伴们也勒住了马。哈勒夫发出一阵大笑。
“你想拿我们怎么办?”他问,“你为什么把一张脸切成两瓣,好像要把你自己的头连同脸上的膏药都吞掉似的?”
“你们这些狗崽子!”这个米里迪塔人破口大骂。
“你生气了?大概是因为没有看见你要找的人吧?四周都看看!”
这个血亲复仇者在马鞍上回转头,看见了我。我离他只有十五步左右。
“找我?”我微微一笑。
他骑马绕着我转,再次举起枪,叫喊:
“是的。我找你。你这个魔鬼!你认识我?”
我没有动,只表示认识。
“你杀了我的哥哥!你要得到血亲报复。我不想用土耳其方式从后面射击,而是从前面。”
“不要开枪,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子弹打不进的!”
“我倒要瞧瞧!打死你!”
他扣动板机。雷管响了,子弹却没有射出去。
“看见了吧?”我哈哈大笑。“我警告过你,你不信!”
我举起打熊的猎枪,装成要射击的样子。他从腰带上解开板斧,怒气冲天地叫喊:
“猎枪没有打中你,这把斧头可要打中你!”
他旋转着斧头,绕着头部转,然后向我的头上甩过来。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肯定是要把头盖劈开的,哪怕我回击时仅仅差一根头发丝。
我马上听到了斧头的飒飒声,像一阵低沉而又尖厉的叫声。我睁大眼睛盯住了米里迪塔人胳膊的动作。我仍然稳稳地坐在马鞍上,两手握枪。然后是一个闪电般的碰撞,碰到了枪上,斧头撞着枪托,飞弹开去。如果不挡的话,就正中我的额头。
这位血亲复仇者的缰绳从左手脱落,他惊慌失措。现在,他除了手枪,再没有武器了。对手枪,我用不着害怕。
“你看,我也藐视你的斧头!”我对他说,“你可是报复我了。注意!”
我把打熊的猎枪对准他。这使得他又动了起来。他抓起缰绳,策马迅速逃离,到了平地,这正中我的下怀。
我骑到哈勒夫身边,把子弹盒交给他,这东西现在变成了我的累赘。他接过盒子,急忙警告我:
“快,快!否则,他就逃跑了!”
“不着急!我们有时间。要让这位善良的裁缝阿夫里特看看一个骑手,舒特肯定是不能与之较量的。骑马随我来!”
一声短哨,我的烈马犹如离弦之箭。我把缰绳放到马的脖子上,躬起身子,顾不得痛脚的阻碍了。途中,我把套圈从马鞍扣上取到左臂上,使它能有序抛出。我用右手握着活结,重新用缰绳和腿部压力来操纵马,因为这个聪明的动物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位米里迪塔人现在才沿着直线逃跑。他这一着是愚蠢的,因为这样一来,我的子弹很容易击中他。对我来说,很容易用这种方法瞄准,如果我打算对他开枪的话。在这个方向上,是最宽阔的空旷平原。所以,我向左拐弯,那儿又有灌木林。烈马无须我催促,像一头好猎犬一样马上向左飞奔。我和那个米里迪塔人大约相距四十匹马的长度,可是不到一分钟,我就只离他两匹马远了。
“站住!我命令!”我高声喊道。
这个米里迪塔人向我转过身。他已经准备好手枪,举枪就朝我射击。我从瞄准镜看到,他没有对准我,便甩开套索的活结。套索像一个大圆圈飘扬在骑手的头上。这时,我勒住我的牡马,把它往回拉。一次猛烈的拉扯,一声喊叫,烈马站住了。棕色马继续奔跑,米里迪塔人躺在地上。胳膊上和身上都被拉紧的活结捆着。我看见他动弹不得,就没有急忙下马。他再不能前进一步。
我朝他走近几步,看见他双眼紧闭,毫无力气。我坐在马鞍上,吻了吻我的马,对它的努力表示感谢。这匹宝马接受我的这份柔情。它把脖子转过来,想用舌头舔我,可是够不着。它便试图用尾巴碰我。为了使它高兴,我弯下身子,伸出手,它那漂亮的尾巴十次甩到我的手里。它高兴得大声嘶叫。
过了一会儿,同伴们来了。我感到惊讶的是,裁缝的那匹又老又瘦的马奔跑起来多么轻松。似乎这匹老马只要能撒开步子奔跑,就很高兴。瘦小的侏儒坐在马鞍上,好像是合二而一一样。我觉得,这匹马也和其主子一样,是伪善的。
“他死了?”他们到达后,哈勒夫问。
“不知道。看看!”
他跳下来,检查俘虏。
“本尼西,这个米里迪塔人只睡了一会儿。这是他的斧头。”